县城西南四十余里,卫河东岸,这里属于三县交界处,在一百多年前的清代末期,土地沙化、贫瘠,偏远穷苦。滩头村的王水生从小家贫,弟兄又多,他是又懒又刁的老幺,父母亡故后,哥哥们成家后都分家另过去了。只剩下他,三十来岁了,依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后来,就在他快要把李媒婆家的门槛踢破的时候,机会来了,而且还是个做梦都能笑醒的机会。
邻村韩若石的寡妹韩若云,带着儿子回了娘家。韩氏若云肤白高挑、又十分贤惠。早年间未嫁人时便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女,后嫁给了县学的钟训导,谁知这若云也是命苦,儿子冬冬仅六岁,丈夫死于肺痨,婆家兄弟是个浑不吝,不容其母子,泪水哭干的若云变卖了部分家资,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在李媒婆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之下,若云嫁给了滩头村的王水生。
滩头村是这一带大村,紧邻通往彰德府的大道,又离卫河码头很近。婚后,在若云的资助下,王水生在村头开了间杂货铺,摇身一变成了村里的“头面人物。”和甲长也是称兄道弟,对若云母子起始毕恭毕敬。俗话说“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媒人的嘴。”这句话一点不假,当新鲜和兴奋的喜悦消散,这王水生逐渐露出了其自私、贪婪的本性。
这王水生极富心计,他对继子冬冬这个拖油瓶,本就厌烦,但表面上却是个责任心极强的父亲。特别是若云又为他生下一子贵贵之后,冬冬到了应该读书识字的年纪,他却以让其早早学做生意为由,百般劝阻,实是一举两得,既为他省去了一笔雇人的开销,又省去了入学费用。王水生隔三岔五进进货,冬冬则成了杂货铺的小伙计,无冬无夏,打水、扫地、洗衣、搬货、理货……。吃饭则是王水生回家吃过后,每日为其带来。
稍有偷懒,王水生便会借题发挥,刻意放大过错,冠冕堂皇地责罚和打骂,别说若云挑不出错,就是钟训导复生也无话可说。冬冬年幼,又不善于表达,有苦难辩,承受了太多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东西,催促着他早熟长大。
若云心善,并没有考虑太多,只认为让儿子学着自立做生意,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却不知这对儿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冬冬正是贪玩的年纪,眼巴巴地看着同龄人无拘无束地释放天性,不由会想起自己原来的家,内向、自卑的他常躲在角落里泪流满面。
随着岁月流转,若云后生的贵贵也逐渐长大,被王水生送到村中的私塾读书。那年初秋的一天早上,杂货铺的门开着,自己住在这里的冬冬却不见了,一个上午未见其人影,王水生认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伙子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偷跑出去玩了,连找都懒得去找。可若云却坐不住了,她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一向本分、内向的儿子没什么朋友,很少出门的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再说,儿子不可能开着门出去,便哭着央求王水生赶紧去找。
可冬冬犹如人间蒸发了一样,到处没有踪迹,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有人在杂货铺后门角落里的水井中,捞出了冬冬的尸体,韩若云抱着儿子的脖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冬冬的名字,哭得死去活来,却再也唤不回自己的儿子。众邻分析,一定是冬冬早上自己打水,不慎失足坠落井中,纷纷劝说,还是早早将其安葬,免得其母看了伤心。便和王水生商议了一下,买了副薄棺,连夜将冬冬葬在了村东的乱葬岗上。
冬冬的死,对韩若云打击很大,她卧床两日不吃不喝,起床后却提出要搬到杂货铺中去住,就住在冬冬原来住的那间房中。王水生听了之后,像被踩到了其尾巴一样,开始坚决不同意。但若云像铁了心,一改之前逆来顺受的脾气秉性,以冬冬已死,这杂货铺不管挣钱多少,也需人日常经营照管为由,央了邻人帮忙,开始往杂货铺中搬东西,王水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无奈,只好带着儿子贵贵一起搬来。
自从搬来了杂货铺,怪事频发,铺中夜间常能听到莫名其妙的脚步声,和凄厉的怪叫声,仔细搜寻,又什么也找不到。家中闹鬼,王水生内心惊惧不已,但仍裝作若无其事。若云却像中邪了一样变得神神叨叨,开始四处求神拜佛,祈祷家中平安。后来愈发严重,竟患了“失心疯。”就是如今的精神病,常常又哭又笑,毫无征兆地发疯,继而大叫大闹。她也有平静的时候,但嘴里依然喃喃自语,说得最多的一句便是“哑巴儿,糊涂娘。”也不知何意。王水生虽带其多方求医,但却无济于事。
白天倒没什么,一到晚间,王水生常疑神疑鬼,回房后不敢出门,睡觉也常常做恶梦,大喊大叫着陡然醒来。常把少不更事的贵贵吓得蜷缩一团……
如此半年有余,街坊四邻皆知王水生的杂货铺中闹鬼,鲜有人光顾。光绪十年(1884)正月,失踪了一日一夜的王水生,被其兄长和邻人从后门井中捞出,就是冬冬坠落的那口井。不到一年时间,一对父子先后坠落同一口井中身亡,着实有点蹊跷诡异。王水生的两个哥哥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便在本村保、甲长的带领下,到县衙报了案。
时任内黄知县是由同知衔分缺先用知县,顺天大兴籍监生杨恩铭。接报后,杨知县率人赶到事发现场勘验。
尸检证明,王水生确系溺水而死,全身无伤,也无中毒迹象,提讯疯疯癫癫的韩氏若云,她时哭时笑,继而手指前方惊骇大叫“有鬼!有鬼!”便躲在邻人身后再不出来。
杨知县无奈,唤过王水生的儿子贵贵问话。贵贵白天去了村中祠堂读书,晚上因睡觉害怕,常蒙头而眠,只知其父晚上睡觉爱做恶梦,常大呼小叫醒来,有时也会大叫着“有鬼”跑出房去,至于其父怎么坠落井中却是一无所知。
提讯街坊众邻,众人皆表示,听说其家时常闹鬼,近期避之唯恐不及,更很少与之来往,对此一无所知。
细心的杨知县在对现场的勘察中,只发现坠尸的井沿旁有未燃尽的些许箔纸,北风一吹,便在井旁盘旋回落。除此之外,再无丝亳线索可寻。
初始杨知县怀疑韩氏装疯,便让保长派保丁监视其动静,但结果并无异常,王水生后事处理过后,韩若石出面,将妹妹接回娘家治病,将其家资连同贵贵都托付给了王水生的两个哥哥。
此案遂不了了之。后来有人在彰德府东北的定国寺见过韩若云,不过,她已削发为尼,终生常伴青灯古佛。
杨知县在给上司的呈文中,用“诡哉奇也,似果有鬼神乎!”来形容此案,虽有为自己的庸碌托词之嫌,但此案确实诡异蹊跷,令人百思不得。
星君思考:
世上是否真的有鬼?鬼神之论,从古至今一直众说纷纭,神乎其神,但其实早已被今日之科学揭穿,证实其只是无稽之谈。发现“闹鬼”都是受到环境的影响,从而导致心理作用造成的,包括错觉和幻觉造成的认知错误。换句话说,世上即便真的有鬼,也只是形而上者,只是某些心怀鬼胎之人心中有鬼罢了。站在今日的高度回头看,本案之鬼,恐怕也是心中有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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