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剑平

我小时候,极崇敬本院一位旧时在青海曾为军阀马步芳修过摩托车的老人,人称“徐杂匠”,意即他会的技能太多了。他本是八级钳工,但实际上,车钳刨铆铣,钣金电气焊,他样样全能,以至于最后人们忘记了他的本职专业是什么。

拿汽车来说吧,他不但会修,而且会开,修摩托车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他早就会的活儿。要知道,那时候车辆很少,不像现在这么普及,能接触到就不错了。

现在修车其实已经不叫修车了,应该叫换件。现在的车辆技术先进、科技发达,都是集成组合,哪里坏了只需用电脑一测,有问题往往是直接整件更换;而过去,修车那才真正是高超的技术。车有了毛病,修之前首先要会听、会看、会感觉,那车就仿佛是人的肢体,哪里有毛病了,不用任何仪器检测(当然那时也没有什么仪器),都是凭长年积累的经验、技术、知识,甚至是感官直觉。

徐杂匠就是这样一个技术高超精湛、感觉超群的人,车辆哪里有毛病了,他只要摸一摸、听一听,就知道问题所在。

徐杂匠本是钳工,精通车钳刨铆铣和钣金电气焊,还跨行修理汽车和摩托车。

我们常常看到这样一个很有趣的场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开着一辆刚修好的还没有安消音筒的破摩托车,响着爆炸般的噪音,呼啸而过;或者,开着一辆破旧不堪的解放牌汽车断断续续、一抖一颤地在路上哼哼着缓缓前行。他走走停停、捣捣弄弄,最后一切归于正常,汽车或摩托车全都发出了均匀的轰鸣声,平稳地行驶起来。

其实,这些不算什么,这只是徐杂匠的“冰山”一角。

记得我13岁时,徐杂匠见我在小孩儿群里自吹:10岁安装矿石收音机,11岁安装二极管收音机,会修大闹钟,还会用缝纫机补裤子……他正好路过,听见了,就说,我来考考你。问:如果汽车缸体上的固定螺栓断在里面了,怎么取出来?

缸体是钢的,螺栓也是钢的,这就难了。他说,按照平常取断螺栓的方法,是在断螺栓上用小钻头打个眼儿,轻轻敲进一个四棱小钢钎,然后逆时针拧出来即可。而钢螺栓,钻头是打不动的,无法打眼儿。一个断螺栓取不出来,意味着整个缸体报废。

徐杂匠见我答不出来,就说:“告诉你吧,听着娃娃,你不会的东西多着哩。”

他告诉我,在断螺栓上用点焊焊上一根质地相同的细钢钎,然后用气焊枪慢慢烘烤断钢螺栓,等断螺栓加热后,浇上凉水,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趁断螺栓收缩时拧动细钢钎,就可以取下断螺栓了。

我当时彻底服气了。

学做杂烩(学做杂匠)(1)

徐杂匠接着又说:“都叫我杂匠,杂匠就是什么都会,到哪里都难不住!可是想当杂匠,你得虚心学哩!”

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我心上。先不说后来我参加工作在有多种选择的情况下选择了当钳工,只说从那以后,我开始用心学习生活中的各种技能。

初中毕业时,我可以自己安装单管(三极管)收音机;到高中毕业,我基本上掌握了钣金、电气焊和室内电工等技能,同时能够驾驶汽车、拖拉机、摩托车等各种常见大小车辆;滑冰、游泳、摔跤、骑马、打枪,用缝纫机缝补衣服,织毛袜子,自己绕线圈制作电动轮船、汽车模型,烧制小玻璃珠做显微镜,还曾经与徐杂匠的儿子一起制作了一部电话机。

改革开放后,短途倒卖、长途贩运,开商店、办公司,也学着做了做生意。生活中,只要我感兴趣的事,我一定要把它弄个明白,做它一下,乐它一回。

学做杂匠的好处是:很多事不用求人,能够生活得从容自由些。不过,让我遗憾的是,所有我掌握的技能,大多通而不精。

我18岁入厂,21岁满徒即开始带徒弟。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升到五级钳工时转为从事专业文学创作。虽然小说、诗歌、散文、歌剧、话剧及电影剧本样样发表或演出,但都不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亦是通而不精,遗憾。

当然,我学当杂匠的手一直没停。41岁学电脑,42岁学上网,10年后受聘于某网站当顾问,数次策划、主持大型网络活动。后来办刊物,一本《龙口文学》,从组稿到编审、排版,再到美术设计,一人就是一个杂志社,一人就是一个编辑部。

后来写话剧、歌剧,2017年完成一部大型七场民族歌剧的剧本创作;接着,又拍电影,一部微电影《纸钢琴》连获第五届亚洲微电影艺术节“金海棠”奖、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第三届国际微电影展映优秀作品奖、第十六届中国人口文化奖影视类三等奖、第十届山东省青年微电影大赛故事片二等奖。因喜爱读书和写作,2012年被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授予首届“全国书香之家”和山东省首届“齐鲁之家”等荣誉称号,还被授予首届“齐鲁文化之星”。这一切,都是因为当杂匠取得一点成绩得来的荣誉。

我在自己诗集的后记中曾说:我必成诗人。在这儿我还要说:我必成杂匠。

当个杂匠,方便一生,自由一生,轻松一生,乐趣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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