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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二零一二年六月底,晋城雨花路发生一起三车连撞交通事故。宝马车严重损毁,一对母女被卡在车内。
当消防员把女孩子从车里救出来时,女孩满脸都是血,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色衬衫,触目惊心。
十月,国庆长假刚过。
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晋城一中正大门前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从车上下来。她戴着一顶咖啡色帽子,帽檐遮住了半张脸。
站在少女身边的女人拿着书包,小心翼翼的陪同着。
她摘了帽子递给了黄秘书,又戴上了墨镜,墨镜挡住了少女的面貌。
少女伸手,“黄秘书,书包给我吧。”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决。
两人一路沉默,走进了高二教学楼。上楼梯时,黄秘书下意识地伸手要扶少女。
少女却避开了。
黄秘书担忧地看着女孩的腿。“晚晚,已经和学校领导打过招呼了。体育课、广播操,你都不用参加。”
少女什么话也没说,有些超乎年龄的淡然。
早读课刚结束,正是课间休息。教学楼满是热闹的谈笑声。只是一个假期不见而已,学生们像是许久天不见一般,满心的喜悦要分享。也许这就是青春的活力。
高二年级教师办公室,二班数学老师宋歌正和他的数学课代表谈心。
他从桌上抽出两本书,还要几套不知道他从哪里找的模拟试卷。这是他精心准备的。“抽空做做。”
男生微微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拿过来。目光落在书的封面上,历年的奥数竞赛题。
“我知道了。”
“行!你回教室吧。”宋歌转头看到桌上的书本,“江想,等下。顺便帮忙把这摞书搬到教室。你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吧,就放那里。”
二班总人数45人,开学一个月了,他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
江想抱起那摞书,书有些沉。
出了办公室,来到走廊,被一个女人叫住。“同学,宋歌老师的办公室是不是在前面?”
他停下来,目光扫过女人落在她身旁的女生身上。“往前走就是。”
女人道谢。
书有些沉,压在他的胸口,他竟觉得有些闷,于是加快了回班的脚步。
江想个子高,加上自身需求,从初中开始便坐最后一排。他刚把新书放在桌上,很快后排的同学都发现了。
“江想,这书谁的?别的班人要转到我们班来?”
“男生女生啊?”
“不知道。”
“你怎么不问问班主任?”
江想抿着嘴巴,看着窗外的走廊,眸色深远。
是她吧!
上课铃响了,教室很快安静下来。结果三分钟后,老师还没来。渐渐有人坐不住开始说话了。
胆子大的男生竟然跑出了教室,去了外面一番查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我去!我们班真有新同学来啊。凌主任都来了,和老宋都在外面。”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的!戴着墨镜!”
“是不是眼睛不好?我们学校也收残障人士了?我发誓我没有瞧不起残障人士的意思!”
两分钟后,宋歌带着岁晚走进教室,凌主任站在教室门口,交代了一句:“宋老师,你先上课吧。”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看向了新同学。靠!主任亲自送来的同学,看来很厉害。
岁晚安静地站在那儿,瞧不出一丝拘谨。
宋歌清清嗓子,“同学们,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岁晚,以后大家共同学习,相互照顾。岁晚你暂时就坐第二组最后一排吧。”
岁晚看向空位置,以及她的同桌。
“宋老师,新同学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后排的一个男生说道。
宋歌看着男生,开口道:“我希望下回上课发言,你也能这么积极。”说完,大家都笑了。“岁晚,你就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
岁晚默了一下,嘴角动了动。“我叫岁晚,岁月的岁,晚来的晚。”
就这样?
全班震惊!
后面有人趁机拍起手。很酷!
“岁晚同学,年龄、生日、爱好,可以说说啊。”
岁晚没吱声。
宋歌因为对岁晚的家庭有些了解,主动帮她解围,也鼓起掌来。“虽迟未晚,欢迎岁晚同学加入我们二班。”
“江想,你还不上去接你的同桌。”前排的男生转过头,小声说道。
江想目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新同学,还是看黑板。
男生见他一个表情都没有,耸耸肩。冷冰冰的,没意思。
大家对岁晚充满了好奇,不过毕竟是班主任的课,没人敢造次。
后排的男生站起来,挥挥手,“岁晚同学,这里。”
其他人突然笑起来。
过分热情了啊!在班主任课堂上呢!
岁晚抬脚,朝着座位一步一步走去。
七八米的距离,她很快到了。桌上放着一摞书,垒得整整齐齐,最上面的书是数学。班主任教数学。
新同桌,真是有心了。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桌椅很干净,抽屉也是,没有杂物,应该有人打扫过。
她把书包塞进去。
“现在上课,大家打开课本。”
岁晚拿过数学书,随便翻了几页。
这节课耽误了一些时间,很快下课了。等宋歌一出教室,岁晚前排的男生回头。“哈喽,我叫袁创。这是我同桌张星阔。”
岁晚看向两人,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袁创是个自来熟,性格开朗,开学一周,他就认熟了班上所有同学,可以准确的叫出每一个同学的名字。“你原来是几班的?”
岁晚戴着墨镜,别人也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三班。”
袁创一愣,“三班?那你和江想是高一同学啊。”
江想手里拿着笔,笔在书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袁创一惊一乍的声音吸引了周围同学看过来。
江想也侧首看向岁晚。他平时惜字如金,在学校如无必要,不会主动和同学说话。
岁晚轻轻拧了一下眉,“我是转学生。”
江想转动着手上的笔,继续写着数学题,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第四节 课是体育课,教室的人陆陆续续都去操场了。目前大家非常珍惜还有体育课的日子。
渐渐地教室只剩下了江想和岁晚。
一个在刷题,一个在听音乐。
江想解了一半题目,看了眼手表,还有两分钟时间。他把笔放进笔袋,起身时,椅子划过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岁晚侧首看过来。
两人目光交汇。他愣了一下,能感觉到,墨镜下她的眸光应该是冷冷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满。只是她脸上的表情控制的很好。
教室一片静谧。
江想动了动嘴角,“这节是体育课,要去操场。”
岁晚没有反应。
江想不知道岁晚到底有没有听清,他转身,走了一步,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知道了,谢谢。”岁晚开口,声音有些干哑,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也只是出于礼貌的回应。
走出教室,江想来到室外,微风拂面,十月的天,不冷不热,他竟然感受到一分惬意,仅仅一分。
体育课开始后,热身活动做完,岁晚也没有出现。
当太阳落山,余晖洒满学校每一个角落。这一天的学习也结束了。每天放学这个时段,学校附近几条路都人车拥堵。
二班教室还有一半人没走。
江想在写作业,他习惯在学校把作业都写完。对他来说,作业难度不大,所以很快能写完。
岁晚也没走,她正在书上写名字,不紧不慢。
“江想,你今天怎么还不走?”
“今天时间还早。”
一个月下来,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江想除了学习还要打工。从高一开始,江想霸榜各大考试的年级第一。品学兼优、吃苦耐劳、善良正义……这是所有老师对他的评价。当然,还有来自女同学的诸多美赞。
内外兼修,德才兼备。据说,厨艺还了得。
袁创看向岁晚:“对了,下周要月考了,你这么晚才来上学,有什么不会的,问我们,或者问——江想也行的。”
岁晚沉默。
袁创善解人意解释道:“你同桌江想是我们年级第一。”
江想拧了拧眉,“袁创,英语作业我写完了。”他把作业递给他。
袁创接过,也没转身,继续和岁晚说话。
江想扫了一眼,几秒后,开始收拾文具。
“你写好了?这么快?”
“没有。”江想语气平静,装了几本书就走了。
袁创抓抓头,看着江想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江想放学后挺忙的。”
“忙?”岁晚似乎是有些不解。
“他要赚钱。”袁创小声道:“他也是年级第一清贫。”学校减免了学费,另外每个月提供400元补助。当然,这些事儿并不是很多人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要面子,自尊心极强。
大家都在享受父母给予的照顾,什么都不愁,而江想却不一样。
岁晚推了推墨镜,嘴巴抿着,让人捉摸不透她的表情。
袁创看着她,欲言又止,“岁晚同学,我们都这么熟了。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岁晚已经起身,她站在那儿,微微低着头看着袁创。
袁创坐在座位上,莫名的有些紧张,他咽了咽喉咙。
“你说。”
“你为什么戴着墨镜啊?”
好奇心每个人都有,只是有的人忍耐心很好,不问而已。
岁晚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袁创舔了舔干涩的嘴角,“那啥,岁晚同学,你不想说就算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好久不见了!
第2章
江想到达网吧时,今晚人都在。
网吧老板周哥看到他,随手拿了一个信封给他。“江想,工资。”
江想接过,信封有点沉。
一旁的人道:“周哥大方啊。”
周哥嘴里叼着烟,“我平时对你们抠吗?”
“抠!”
“滚一边去!江想暑假在这待了两个月,起早贪黑的。你们一个个天天睡懒觉。”再说了,江想来了以后,他省心不少。一团乱的财务如今清清楚楚的,请一个财务可不便宜。
哎,人啊,还得多读书。他们这群高中毕业生,对这个晋城中考状元还是充满膜拜的。
“江想,回头你买张手机卡,手机带着,方便联系。晚上我们想喊你去吃烤肉,都联系不上你。”
黄豆一手搭在江想肩头,“隔壁新开了一家烤肉店,周哥请客。老板娘很漂亮喔!下次带你去看看。”
几个人嘻嘻一笑。
周哥狠狠拍了黄豆一下,“一边去,别影响人。”
江想回到桌前,把信封装到书包里。
初一那会儿,他来网吧上网下载作业,听到周哥说要招人。他问道,“我可以来这里上班吗?”
其他人像是听了笑话。“小朋友,长得挺高,成年了吗?”
周哥打量着他,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让他来上班。
老街的邻居都和家里的孩子说,少去网吧,少和那几个小流氓说话,抽烟喝酒打架。当初江想爷爷奶奶也是一万个不放心,生怕江想从此走上不归路。
这一晃,都过去四年了。
与国庆那些天比,今晚来网吧的人不多。
江想帮人办好手续,坐在座位上继续看书。周边声音不断,几乎不影响他。
一直到十一点,江想结束工作,把今天的入账算了一遍。他才收拾好书包。走的时候,那几个人正在打游戏,嘴里一直喊着话,偶尔冒出几句脏话。
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江想走路很快,十五分钟后,他到家。
这片平房都是自建房。七十年代末,很多从外地返城的人无处可住,便自行搭建房子。后来几番修缮,才有了现在的景象。
附近有栋民国名人居住的二层洋楼,零几年正式被划为历史建筑。围绕着洋楼附近的平房,一直说要拆,传了十来年了,但也没有拆。
江想父亲出事后,他便搬到这里来住了。走廊的灯泡时好时坏,楼道里都是对门邻居堆放的纸盒杂物,经常容易撞到自己。
打开陈旧的铁门,他轻轻走进去。
“江想——”奶奶打开了灯。
瞬间漆黑的屋子亮了。
家里的家具老旧,地砖被磨损得早已看不出原来的纹路。
“奶奶,以后不用等我,你早点休息。”
江奶奶望着孙子,“没有特意等你。年纪大了睡不着,你饿不饿?奶奶给你下碗面条。”
“我不饿。”江想从书包里,拿出信封,又抽出一叠钞票递给奶奶。
“我和你爷爷有钱,这钱你自己留着。”她知道江想平时的收入都攒下来要还人的。她和老伴有退休金,不多。江想爷爷退休后找了份夜班保安工作,每天下午六点去,第二天早晨六点回。
江奶奶叹口气,欠人家那么多钱,什么时候能还清。即使还清钱,对别人家造成的伤害也弥补不了。对方的小女儿也就和江想一样大吧。
江奶奶身体不好,有一些基础病,一直都要吃药。总之,不出事日子都能过下去,出了事,只会雪上加霜。
江想洗完澡,躺在床上。房子的隔音差,他听到了风声,不远处马路上行驶的汽车声走路,还有窗外的野猫撕心裂肺的叫声。
这一晚,江想失眠到凌晨三点多才入睡。他又梦到了医院。江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身上盖着白布。
周围都是哭泣声、咒骂声。
“你还我爸爸的命!把爸爸还给我!我只要爸爸活过来!”
女孩子狠狠地抓着他的手,江想手背一阵刺痛。他看着满脸是泪的女孩,发白的唇角起了一层皮,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个字。
第二天早晨,江想到学校门口时,就被人叫住。
袁创在不远处大喊着他的名字。“江想——江想——”
江想在学校出名,这会儿大家都转头看过来。
袁创推着自行车来到他身边。“哎,我和你说,我昨天好像得罪你同桌了。”
江想皱了下眉。
“我不是关心她吗?就问她为什么戴墨镜?”
“你是关心吗?”江想语音低沉。
“你在质疑我的人品?”袁创愤愤不已,说完,他后知后觉,江想竟然会发表意见。“你是不是也好奇啊?”
江想抿着唇。
不远处,一辆黑色奔驰车停在路口。
袁创瞪大眼睛,满是惊讶。“我去!是岁晚啊。”
“靠!那车好贵的!她家很有钱啊!旁边那女人是她妈妈?好年轻啊。”
江想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等等啊。大家都是同学,你们还是同桌,等她一起呗。”
“要等你等。”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停个自行车。”
江想腿长,走路又快,一会儿就走远了。
这会儿,班上的同学不是在早读,就是在说悄悄话,个别人在抄作业。
岁晚走到座位上。见江想正在读英语,声音低沉,音量不高。发音标准,专注认真。
霸榜年级第一,到底是天生聪明还是后天努力呢?
早读课结束,各科课代表开始催大家交作业。
江想是数学课代表,女生们都主动地交了作业,还有人借机问他题目。等他收完作业,再一看,除了班上几个老油条,他的同桌还没有交。
江想侧首,“岁晚——”
岁晚转头望向他,一时沉默。“嗯?”
“昨天的数学作业你写好了吗?”
江想微微皱了下一下眉,重复道:“昨天的数学作业。”
“没写。”她云淡风轻地回道。
江想从高一就担任数学课代表的职务,收了一年多的作业,第一次见到有人不写作业还这么坦然。先前有女生没写作业,还会软言软语,只求江想不要把名字报上去。
面对岁晚这个态度,江想有片刻的迟疑。
没写就没写吧。江想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他也没有时间苦口婆心地劝人认真写作业。
一两次不写作业也不会影响什么。
能考进一中的学生99%都是全区优秀的尖子生,当然也有例外。
江想把数学作业送到办公室。
宋歌问了几句,“下周日就要比赛了,没问题吧。”
“还好。”他从高一开始参加数学竞赛,上一次拿了第三名的成绩。
“我知道你聪明,脑子够用,但还是要多看题目,多阅读拓展。不仅是为了保送,也是为你以后的发展。”宋歌是国内著名的师范大学毕业,他深知好的环境对一个人的发展有多重要。
江想的家庭情况他都知道。当初,中考分数出来,五中、附中几所学校领导都亲自去找他,开出的条件也相当丰厚。只要江想去他们学校,一切学费、生活费学校全包,哪怕校长亲自掏腰包给生活费。
后来,一中收到消息,领导们一商量,这冲清北的苗子怎么能从眼皮底下溜走呢,学校立马派郝校长去江想家抢人。
郝校长亲自出马,江想自然没走成。
知道江想家困难,学校提出的生活费也相当丰厚。不过,江想还是拒绝了高额的生活费,只收下了学校的饭卡。
老师们对他寄予厚望。穷困只是一时,他日,这孩子肯定会有出息的。
等两人交流结束,宋歌问了一句,“你同桌岁晚怎么样?”
江想愣了一下,“挺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歌无奈一笑,“她是转学生,融入新环境需要时间。你学习好,平时多帮着点。”
他相信江想的人品。
“嗯。”
“她眼睛不好。”宋歌叹口气。
“老师,岁晚的眼睛怎么了?”
“放学路上出了车祸,伤了眼睛。”
“所以她才转到我们学校来?”
平时寡言少语的江想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宋歌也不好多说什么。“差不多吧。不过,岁晚的学习成绩很好。”
江想没说话。
宋歌伸手翻作业。“我来看看她昨天的数学作业做得怎么样。”
江想一时无语。
“岁晚的作业在哪呢?”
“她没写。”
“我昨天留的作业也不多。”
“可能是她现在不能用眼过度。”江想第一次替同学解释。
“她眼睛差不多恢复才来上学的。”宋歌皱皱眉,“你让她下节课后来找我。”
江想回到教室,一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岁晚。她正玩着手机游戏,安静、专注。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戴着墨镜,不难受吗?
他回到座位上,抽出了语文课本。
岁晚打完了一局游戏,昨晚手机没充电,这会儿仅剩5%的电量。岁晚也不想兴师动众,让人送充电器过来。她打量着教室,环顾这个班上的人。
大家谈笑风生,哪怕有沉重的学业压力,该开心时还是很开心。
“袁创——”她叫了一声新同学的名字。
袁创几乎是秒回头,“在!”动作之大,撞得江想桌上的书都快倒了。
江想眼疾手快立马扶住。
袁创憨憨一笑,“抱歉抱歉。岁晚,叫我啥事?”
岁晚道:“你有手机充电器吗?”
袁创:“你手机什么型号?”
“苹果5。”
袁创张了张嘴角,连他同桌张星阔都回头来。苹果最新款,九月份在美国刚刚上市,而国内这时候还没有上市。
“你在哪买的?”袁创欣羡不已。
“家人送的。”岁晚语气随意。
“你家人对你可真好。”袁创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同学怕是货真价值的小富婆。
“岁晚,我们加个微信好友吧?”
岁晚点头。
袁创心里一揪,早晨出来急匆匆的,竟忘了拿手机。“我今天没带手机,你号码多少,我记一下,晚上回家加你。”
张星阔拿出手机,“我加你。”
江想抬眸看了一眼袁创,大家偶尔会叫他“原创作家”,语文老师让他好好学习,以后争取写几本书。现在看来,他挺适合做销售的。
岁晚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袁创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
张星阔:“我加好了,你通过一下。”
热心肠的袁创又多了一句嘴,“江想,我们也加一下微信吧。”
岁晚看向了江想,她的同桌。
江想亦望着她,眼神平静,缓缓开口:“我没有手机。”年级第一清贫学霸校草,没有手机也实属正常。可怎么感觉他在拒绝加他们好友呢。
袁创连忙岔开话题,“岁晚,我去隔壁班帮你问问。大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教室充电。一中学风很严,教导主任的眼睛和装了监控一样,哪热闹他立马出现。”
“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刚走,英语课代表孙舒然过来收作业,“袁创呢?”
张星阔:“出去了。”
孙舒然看向江想,语气温柔,“江想,岁晚人呢?”
“出去了。”江想头也没抬。
“他俩作业都还没交。江想,你帮我和岁晚说下,让她自己送到办公室吧。”
江想心里想到,怕是岁晚一科作业也没写吧。
下节课是英语课。课堂上,英语老师点了岁晚的名字,让她回答问题。
岁晚站在座位上沉默以对。
英语老师摇摇头,有几分失望。“这个学习点,高一就讲过。我说过,课前要预习,课后要复习。这个要求我从第一天给你们上课就提过。”
岁晚抿了抿嘴角,声音软软的。“老师,我昨天刚来。”
底下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师大附中的老师没有讲过吗?”英语老师脸色渐渐有些严肃,见岁晚不说话,“你先坐下吧。”
师大附中?教室里一片哗然。师大附中也是晋城四大顶尖高中之一。这几年,文理科的状元常出在师大附中。
岁晚竟然是师大附中的学生。
“孙舒然,回头你把笔记给岁晚看看。各位同学,月底要进行高二第一次月考,希望你们每个人尽快收心。”
等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拿着书大步而去。大概是岁晚没有回答出那个问题,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岁晚眼睛有些疼,她歪着头趴在自己的右手臂上,昏昏欲睡。
江想看着她的睡颜,皮肤白皙,嘴巴红润,鼻子挺翘,再往上……
岁晚睁开眼的那一瞬,就对上了江想的眼睛。
他在看她!
那双眼像藏着什么,深邃不可窥探。起初让人觉得冰冷,看久了,才会发现,那双眼眼眸深藏着坚韧。
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作者有话说:
biubiu
第3章
隔着墨镜,江想自然不知道岁晚已经睁开眼,他陷入沉思。
他还看?
岁晚突然端坐起来。
江想连忙转过视线。心跳加速,如坐针毡。而面上依旧波澜不惊,还翻起来了数学习题。
很多年后,江想回忆到这一天,想起了那个下午心跳不止的感觉。年少的喜欢,悄然而至。可如果喜欢的人是她,也不会让人意外了。
教室前排的几个女生小声讨论着,偶尔悄悄看向后方。
“你们猜岁晚为什么一直戴墨镜?”
“是不是国庆去做了双眼皮手术?我姐姐去年寒假做的,刚做完很吓人,又红又肿,出门都戴墨镜。”
“我看岁晚很漂亮啊,气质也好。”
“戴着那么大墨镜,能看出什么来。”
“孙舒然,一会儿你去看看。”
孙舒然一直叹气,老师交代的任务让她有些头疼。
“去啊,再不去就要上课了。”
孙舒然只好硬着头皮拿上英语笔记本去找岁晚。
“岁晚,这是我笔记。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岁晚抬首,静静地看着她。这位女同学很漂亮,学习又不错,言行间透着几分骄傲。
“岁晚——”
“谢谢你,我不需要。”
孙舒然咬着唇,尴尬又气恼。
前方的人都看着这一幕,大家觉得岁晚有些过分,辜负别人的好意。
气氛僵持着。
这时候一旁沉默的江想开口道:“岁晚,班主任让你去找他。”
岁晚皱了一下清秀的眉毛。她不想三天两头被老师找。“有什么事?”
“大概是你没写数学作业。”
“你告诉老师的?”岁晚语气清冷。
江想:“……”他是这样的人嘛?他清了一下喉咙,嘴巴动了一下,还未开口。
孙舒然却开口:“江想不是这样的人。你不写作业,作为课代表肯定要告诉老师啊。你怎么能对江想发脾气呢!岁晚,学习是自己的事,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别人来督促。”
岁晚嘴角轻轻扯了一笑。学霸校草果然是块宝!
见她似乎不领情,孙舒然更生气了。“岁晚,我们都该做个善良的人。”
岁晚忍着笑意,有些人真是幼稚的可爱。“我不善良。”她回了四个字,起身往外走去。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孙舒然气得跺脚,“她怎么这样啊?江想——”
江想不会安慰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岁晚去找宋歌前,英语老师刚好和宋歌谈完。“你们班这个新生,不是说学习很好吗?作业不写,上课不回答问题!调皮的男生我见多了,女生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英语老师今年四十多岁了,教龄20年,是个非常敬业的老师。
“唐老师,您别气。岁晚刚转学来,还没适应新环境。您放心好了。”
宋歌也愁啊。岁晚的成绩单他看过,中考分数非常漂亮,全市排名前十。难道是车祸留下的阴影?
这会儿岁晚过来,他打量着小姑娘,清清瘦瘦的。他也说不出重话来。“岁晚,还适应吗?”
“还好。”
“你坐在最后一排,上课是不是看不见前面?这样吧,一会儿帮你换到前面去。”
岁晚眉头一紧,“宋老师,不用麻烦了。我能看见。”
宋歌不太懂现在的孩子,其实他们也就相差十多岁。“那好,座位暂时不动。那你和老师说说,你为什么不写作业?”
岁晚沉默了一瞬。
“没事,你尽管说。”
“我不想写。”很多事不想做,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宋歌刚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茶水,差点就喷了。“那可不行。”见岁晚也不想说什么,他只好让她先回去上课了。
班主任真的很难做。
岁晚回到教室,一直沉默着。
江想见她闷闷不乐,她被宋老师批评了吗?
后面几天,岁晚将周围一切都屏蔽了,她不想说话的意思很明显。袁创几次想和她说话,都无从开口。
私下里,班上的人都在说转学生太倨傲了,不合群。尤其是女生,已然将她排斥在外。
袁创自认为和岁晚很熟了,趁着江想不在,他和岁晚说道,“岁晚,你不要生江想的气。江想不会和老师打小报告的。”
谁在生他的气?
岁晚抬起眼皮,终于有了理人的迹象,她轻悠悠地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袁创挠挠头发,“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可你们也是九月刚做同学。”岁晚心细如尘,对周围几个同学的情况也略有所知。
“江想父亲出事后,家里欠了很多钱,原本他的房子也卖了还债。他爷爷奶奶养老钱都拿出来了,听说他现在打工也是为了还钱。”
“多少钱?”对她而言,最不缺的就是钱。
“我不知道。”袁创脸色有些严肃,“一条人命钱。”
人命,那可是一辈子的债。
六年前的交通事故,江父酒后驾驶撞死了人。当时影响很大,上了新闻。电视台、报社记者都来采访过。
那时候江想还是小学生,孤零零地出现在镜头前。
岁晚沉默地看着窗外,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江想从外面进来时,手里拿着两支黑色签字笔。这是他刚刚去文具店买的,周末考试用。
江想没有和女生做同桌的经验。可能是幼儿园时期,他还和小女生坐一起过。后来上小学,一直都是和男生同桌。由于他学习好、自律性强,老师把班上最调皮的学生安排成他的同桌,也不会影响他。
岁晚有些烦躁,从书包里翻过耳机戴上。
教室有些吵。
谁也不知道,这会儿隔壁一班安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
郝校长从一班走到了二班,听到教室的喧闹声。他往门口一站。“还是两分钟上课,你们班这是要上天?听听隔壁一班!”
他边说边走进教室,眼睛四下看着,那双眼睛和装了雷达一样。一会儿收走了几样东西。
江想见岁晚趴在桌上,不知道有没有睡着。耳朵上的耳机太醒目了。
眼见着郝校长越来越近,这时候叫起岁晚有些来不及了。他抬手快速地拿走了露在外面的耳机。
岁晚当即察觉,立马坐起来,有些恼意。看到郝校长时,她瞬间明白了。于是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数学书。
郝校长路过两人桌前,目光微微停留了几秒。“江想——”
大家的心拎了一下。
“周末竞赛加油。”
话音一落,众人一脸无语。原以为是郝校长发现什么了。晋城一中的贴吧上有一句名言“高中时代谈恋爱,到他手里就拆散。”这就当年他做教导主任时说的话。
郝校长一走,教室又渐渐开始骚动了。
江想把耳机放到岁晚的桌上。“会被没收。”他声音低沉悦耳。
岁晚看着耳机,她忽而一笑,“我在听英语。”
江想沉默片刻。
“不信?”岁晚勾了下嘴角,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喏。”
屏幕上显示着是英语。
《because of you》
江想的嘴角微微上扬。这确实也算听英语。
“江想在笑。”前排回头的女生刚好看到这一幕,她诧异地拉了拉同桌,“快看。”
可惜,江想那一笑太短暂了。
“他和岁晚同桌关系很好嘛。”
周四下午,宋歌在班上交代一下,“江想周末要去参加数学竞赛,明天就不过来了。袁创你帮忙收一下作业。”
袁创一脸菜色,硬着头皮说道:“好。”
“这个月月底要月考,我会根据成绩重新调整座位。”
“不要宋老师,我们刚刚磨合好。”
“老师,我没意见。”
“去你的!我没嫌弃你,你竟然嫌弃我!”男生说完,被同桌掐了一下。
宋歌轻笑,“看你们表现。尤其是坐在倒数后两排的某些同学,上课睡觉、看闲书,不要以为老师没看见。老师虽然近视,但是观察力是360度的。讲台两边还可以放两张特设座位。”
“好了,放学。路上注意安全。”
话音一落,刚刚还鸦雀无声的教室立马热闹了。
袁创回头,凄惨惨地说道:“哎!你不在,我作业都没法写,还让我去送作业,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江想回道:“自己写。”
袁创叹口气,“江想,那你比赛加油。祝你拿到第一名!等你回来,我们给你庆祝。”说着他推推同桌张星阔。
张星阔欣然答应,“成啊,想怎么庆祝?”
“岁晚,要不要一起?”袁创真是胆大。
张星阔心里满是吐槽,大胆!竟然这么直接!
连当事人江想都觉得唐突。“奥数竞赛没那么简单,强者很多。”
“别怕。我信你!周日我会吃斋为你祈福。”
江想:“……”大可不必。而且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岁晚——”袁创期待地看着她。
岁晚轻轻扯了一抹笑,“等尘埃落定再说。我不喜欢提前许诺。首先——”她转眼看向江想,“他得拿奖。其次,你们想庆祝时间、地点。”
“你考虑的很全面。”袁创突然觉得岁晚很有气势啊。“放心,我们会安排好的。”
“等你们的消息。”岁晚拎着书包,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江想有着无奈,袁创和张星阔面面相觑,总觉得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口那条路又堵了,交通几乎瘫痪。
岁晚正在接电话。
黄秘书和司机被堵在了路上,“晚晚,估计要等上一会儿了。”
“没事。你们到了再打我电话。”岁晚挂了电话去了学校对面的一家炸鸡店。
炸鸡店每天到放学时生意爆好,大都是女生。
这会儿,店里排了两路队伍。
“孙舒然说没看清楚岁晚的眼睛。我猜就是割了双眼皮。”
“可能之前的眼睛不太好看,才去割双眼皮吧。一双眼睛拯救一张脸。”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款式。”
“会不会欧式双眼皮,现在很流行。”
岁晚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等前面的人拿到炸鸡,欢欢乐乐正要回去时,突然看到了岁晚。
三人尴尬不已,拉着手,慌乱地要走。
“等一下。”岁晚叫住她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戴墨镜?”
三人抿着嘴。
岁晚扶了扶墨镜,“如果你们好奇,我可以拿下墨镜给你们看看。”
“不用了。岁晚,我们没别的意思。”说完,三人连忙跑了。
等出了炸鸡店,三人大喘一口气。
等她拿到炸鸡块,车也开进来了。
她捧着炸鸡上了车。
黄秘书看到炸鸡块,“晚晚,你的伤口还没有恢复好,暂时不要吃油炸食品。”
岁晚没说话。那么深的伤口能恢复到和以前一样吗?
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江想和袁创站在一起,两人注视着黑色奔驰车。
袁创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贫富差距了。人家坐着几百万的奔驰车上学,而我骑着几百块的自行车上学。”
江想目光沉静,一言不发。
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公平,我们改变不了,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努力地更好地活着。
袁创心知刚刚自己说错话了。江想家的条件更差呢。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想也不会计较这些。“走了。”
周末傍晚,岁晚与父亲约好一起吃饭。
宽敞的包厢,桌上的菜都是岁晚爱吃的。
此时,她没有戴墨镜。岁晚原本就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星星一般。只是现在左眼下方多了一道五厘米长的疤痕,如此不和谐。仿佛一件艺术品被毁了一般。
周宇恒望着女儿的脸,满心的心疼,还有惋惜。
“晚晚,最近还好吗?”
岁晚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父女俩好久没见面了,如今变得陌生了。这孩子以前很粘他。
“爸爸这次出差给你买了礼物。”
“什么礼物?”
“礼物在车上,你等等我去拿。”
“周总,我去吧。”黄秘书起身。
岁晚看着父亲,周宇恒今年刚刚四十岁,气质儒雅,一派成功人士的气场。老天不光给了他聪明的脑袋,还给了他优质的外貌。
哪怕父亲家里家徒四壁,哪怕外公外婆觉得他不适合母亲,母亲依然要嫁给他。大家都说她着了魔。
后来,他们终于结婚了,母亲很快生下她。
外公当初应许他们结婚的条件就是,孩子姓岁。
在岁家人眼里,周宇恒就是上门女婿的,加上周家条件实在太差,亲戚们觉得他是有所图谋,对他的态度自然不够尊重。
可是父亲对岁家所有人都很好,对母亲更好。连着母亲的堂妹、表妹都羡慕母亲。
老公爱她,女儿漂亮聪明,妥妥的人生赢家。
岁晚也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她的家庭是模范家庭。她是老师的宠儿,同学羡慕的对象。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恩爱的夫妻怎么就离婚了。
母亲接受不了,她也接受不了。
爱可以伪装的吗?
黄秘书拿来了礼物,周宇恒亲手递给她。
一个名牌包包,很适合小女生。
“爸爸挑了很久。”
“谢谢爸爸。”岁晚礼貌地回道。“我很喜欢。”
用餐期间,周宇恒的手机响了,他接通了电话,声音温柔。“我大概七点多回去。”
“回去”一词,让岁晚有些刺耳。
回哪儿?反正不是他们的家了。
岁晚没什么胃口。“爸爸,晚上我要回去练琴。”
“那好。早点回去吧。下次有时间我再陪你。”周宇恒轻柔地摸摸她的头发。
岁晚上车,坐好后,她突然转身探向车窗外,“爸爸——”
周宇恒一愣,往前走去,靠近女儿,“怎么了?”他也满是不舍。
“爸爸,我会有弟弟妹妹吗?”
第4章
周宇恒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时间僵在原地。
车窗缓缓关上。看着父亲变幻的神色,有没有答案都无所谓了。
岁晚敛了敛神色,“董叔叔,今天先送黄秘书回家。”
黄秘书照顾岁晚近四个月,也知道岁晚的性格,大小姐今晚肯定是心里不舒服了。父母离异,孩子是最可怜的。
“我在前面的车站下就好了。”
有时候独处才能解决问题。
等黄秘书下车后,岁晚开口:“董叔叔,转转再回去吧。”
“晚晚想去哪儿?”
岁晚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满身疲倦。过了一会儿报了地方,“去一中附近。”人总是要适应新环境的。
七点不到,暮色已经笼罩了城市。路灯都亮了,一片暖黄的光。
“我下去走走。”岁晚道。
董臣给岁家开了20年的车,早已把岁晚当成亲人一般。“我停好车来找你。”
“董叔,我想一个人。”话语简单,透着不容拒绝。小姑娘到底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人虽小,气势不小。
董臣思索半晌,“好。”
岁晚今天出来背了一个斜挎包。她走走看看,最后停在了一家米线店前。
店门口挂着牌子“陆家米线”。店里坐满了人,连着路边都放了几张折叠桌,桌面油迹可见。
周围还有几人在排队等候座位。
岁晚一身精致的连衣裙站在这儿,倒有些格格不入。
“小姑娘,你要去哪里?是不是找不到路啊?”一位年轻的阿姨关心的问道。
岁晚笑笑,人家这是把她当盲人了。
“江想,快看,门口的妹子可真漂亮,怎么就是瞎子呢?可惜啊。”
江想抬首往外看了一眼,随即喝了一口汤,放下筷子,他扯了一张纸,擦擦嘴角。和黄豆说道:“我先回店里。”
“你都吃完了?吃那么快做什么!”
江想从里面出来时,和被误认为“盲人”的岁晚碰个正着。
少年清冷地站在她面前,岁晚有些惊讶。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今天不是去比赛了吗?再一想,他家就在一中附近。他出现在这里也正常。
岁晚转身往前走去。
江想跟在她身后。
走了五十多米后,岁晚回头,“你跟着我干嘛?”
江想扯了扯嘴角,“没跟着你。”
岁晚没抿着嘴巴。
江想开口道:“这条路有小偷。你一个人的话要小心点。”她背着的包,很容易吸引小偷的注意力。
岁晚咬了下唇,“你去哪?”
江想随手指了指前方,“网吧。”他又加了一句,“我晚上在那儿打工。”他的语气平常,没有一点自卑。
岁晚见他今天身上还穿着校服,校服有些旧,大抵穿的多关系。不过校服洗的很干净,一点污迹都没有。
脚下一双运动鞋,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大抵没有牌子。
不由得想起了他的外号“年级第一清贫学霸校草”,确实贴切。
如岁晚所猜想,江想的衣物都是在附近大市场随便买的。老板是附近的租客,认识他。基本上只收他一个批发价。
好在江想那张脸长得好看,加上身材匀称,再丑的衣服,他穿上都还挺好看。
“江想,你今天考的怎么样?”岁晚突然发问,让江想有些意外。
“还行。”
“能拿第一吗?”
江想沉吟道:“不确定。”他小学时期一直在学奥数,只是后来家庭变故,没有再参加课外辅导。初中学校教育水平普通,学校没有重视这些比赛。等到了高中,他重新学起来,加上老师的指导,一年时间,水平飞升了很多。
岁晚轻声说了一句,“你应该没问题。”
江想神色一怔。他看向前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饭后消食。”岁晚定定地回道。
江想看了看手表,还有十五分钟才到七点。
“你晚上要工作多久?”
“7点到12点前。”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家里写作业、复习。
江想知道她的想法。左右邻居常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无法否认。同情、惋惜的表情,他看的太多了。但此刻,他没有在岁晚的脸上看到。
“那你过去吧。”
江想点了一下头,走了几步,他回头,突然看到身后不远处一个男人。他走回岁晚身旁,“后面有个中年男人。”
岁晚回头,“他是我家司机叔叔。”
江想放了心。
岁晚:“江想,刚刚那家米线好吃吗?”
“太咸,味精放的多,不推荐。”不会适合你。
岁晚耸肩,袁创说那家米线店是著名的网红店,还上过美食节目。
她抬脚往前,突然一只流浪狗突然跑过来。岁晚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身子向右歪去。
她一手捂住墨镜。
江想拽住她的手臂时,几乎没有思考。
岁晚站好身子,江想松开了手。
“它不咬人,你不要怕。”
岁晚眉心皱起,轻轻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墨镜。再看那种狗,浑身的毛发打结,脏兮兮的。“这狗没人管吗?”
“以前住户搬走了,把狗留了下来。它一直在等。”江想说道。
“有时候,人还不如动物重感情。”岁晚喟叹。“真可怜。”
“不过附近餐饮店都会喂它,倒也饿不着。”
岁晚抿抿嘴角,微微仰着头,“刚刚谢谢你。”这才发现,江想个子很高。
“妈妈,我要吃冰糖葫芦。”
“等会你上完课,我们再买。”
“可是等我上完课,卖冰糖葫芦的叔叔就走了。”
街角的摊位,卖糖葫芦的大叔,还有他的妻子在串草莓,草莓很干净。大叔的手艺很厉害,一拉一扯,像变魔术,拔丝糖葫芦就做好了。这技艺也吸引了不少孩童,包括岁晚。
岁晚盯着看的出神。这对中年夫妻,也许没有赚到很多钱,但是他们身上能看到幸福。平凡的幸福,长长久久。
江想没想到岁晚会盯着糖葫芦看。
刚刚那个小朋友的妈妈还是给他买了糖葫芦,小朋友手拿着糖葫芦,眉眼弯弯,保证着,“我今晚会认真写作业。”
岁晚忽然回头,“你身上有钱吗?”她虽然带了包,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江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十块钱。“你要买糖葫芦?”
岁晚觉得江想这个人真的太聪明了。纸币还带着温度,怕是他装在口袋一天了。“明天还你。”
江想:“不用。我该走了。”说完转身离去。
喧闹的街角,商贩往来,各种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刚刚,墨镜滑落到她的鼻头。
他看到了。
岁晚的左眼下方有一道疤。
董臣见男生走后,他大步走来。“小姐,董事长刚刚打来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岁晚捏着那张十块钱,买了三根冰糖葫芦。
有点多。
“董叔,你要尝一尝吗?”
董臣摸了一把嘴巴,一脸为难,“我怕酸!”
旁边一个小男孩一直在看她,一脸羡慕却克制的表情。
岁晚笑了。“小朋友帮姐姐办件事,姐姐送你一根糖葫芦。”
“好!”
江想到了网吧,一进来就被人调侃。
“黄豆说你刚刚和一个盲女走了,那小姑娘长得很好看。”
“花季雨季,爱情萌动,扑通扑通。”
“靠!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江想不想搭理这些人。
“认识你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去追女生。”
“呦!我们想想长大了!”
这几人平日油嘴滑,私下里还打赌,江想会不会早恋。毕竟他长得好看,学习又好,据说学校喜欢他的女生也不少。偶尔还有女生在网吧附近徘徊呢。
这时候门外来了一个小学生。
“喂!小朋友,知道这里哪吗?”
“知道!是旺旺网吧。”
“赶紧回家写作业去,这里可不是小屁孩来的地方。”
小学生一手拿着一根冰糖葫芦,“有个漂亮姐姐让我把这个送给江想,我送完就走。”
江想看着小学生,内心大动。“我是。”
小学生伸出糖葫芦,“喏,给你。”
江想下意识的接过。他的这根用保鲜膜包好了。
小学生舔了一口自己的糖葫芦,“好啦,我完成任务。”
几个人目光紧盯着那串冰糖葫芦。
“我长这么大都没有人送过我吃的。”
“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你能和江想比吗?”
“我也想吃冰糖葫芦。”
“江想,这东西甜不拉几的,哥们帮忙分担一下。”
江想把冰糖葫芦装到了书包里。
“这么多年兄弟情,连一颗冰糖葫芦都不值。我算是看明白了。”
周哥嘴里咬着牙签,刚刚他还不信黄豆的话,现在信了。他挽着女友。“走,我们吃烧烤去。把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根糖葫芦……”
江想:“……”
晚上,江想回到家。
“回来啦。”江爷爷今晚休息,没去值班。
江想换上拖鞋。“爷爷奶奶——”他见到五斗柜上放着一排营养品的礼盒。
江爷爷开口:“你姑姑今天来过。”
江想应了一声。
“江想,你姑姑让我们搬去她的房子,你也一起过去。”
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晋城的冬天,冷冽如冰。因为房子的问题,这里也没有通暖气。
家里的空调制暖效果并不好。
“你们过去住吧,我不过去。”
“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我平时都在学校吃饭,这里离学校近。”
“你姑姑那处房子,到你学校也就二十多分钟。到时候你天气好时可以骑车,也有直达公交车。”
江想:“爷爷奶奶,住这里挺好。”
老人知道,他不想欠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姑姑。
“你们也早点休息。这事过几天我会和姑姑谈的。”这几年的生活变故,早就让他成长起来。
他回到房间,把那串糖葫芦放到了笔筒里。冷冰冰的屋子似乎多了丝温暖。
周一。
江想早早地到了教室,袁创热情地叫了他一声。“江想!几天不见,我想死你了。”
旁边的人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袁创,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江想把书包放到抽屉,放了一半,书包推不进去了。抽出书包,抽屉里竟然塞了一半东西,有巧克力、饮料,还有一个装满玻璃瓶的星星。
袁创凑过来,“我去!这么多!学习好的人就是受优待。”
几个男生也围过来,大家笑着。
“江想,看看有没有留名字。”
江想没看,这些东西丢了太浪费。他有些头疼。“袁创——”
袁创连连摆手,“我可不爱吃巧克力,甜的齁死人。要不,你送给你同桌。”
“别听袁创的,可不能随便送人巧克力。巧克力代表喜欢。”
岁晚到了教室。见好几个男生围在他们的座位旁。有男生坐在她的座位,见她来,立马跳起来,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生们陆陆续续离开。
岁晚看到江想桌上的巧克力,忽而一笑。“这么早就送圣诞礼物吗?”
江想一时无语。一贯的清冷,如今竟有些几分无措。
袁创乐的直笑,“谁让我们江想魅力大,估计他再不来,抽屉都要被塞满了。岁晚,这两天你没看见谁送的?”
岁晚摇头。被看见了,还不尴尬。
长得帅又聪明的人果然受欢迎。
江想那张脸,被叫校草,名副其实。
岁晚想到了自己脸上的疤,过两天她又要去复诊了。
江想把那些巧克力都给了袁创,让他去处理了。
袁创分给了前排的女生,又回头,“她们让我谢谢你。”
江想敷衍的应了一声。
“这样太亏了。”她叹口气。
“什么?”江想不解。
“暗恋你的那个女生真傻,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应该约你才对。”
江想喝了一口水,平复好情绪。想了想,说了一句。“学校禁止早恋。”
“爱情、好感是禁止不了的。春风吹又生,野火烧不尽。”岁晚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这诗不是这么用的!
江想翻开了语文书,开始默背古诗,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书角。
过了一会儿,岁晚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纸币。
“江想——”她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温柔。
江想愣了一下,几秒后,他伸手接过,把纸币夹在了书中。
“谢谢。”
那串糖葫芦,他吃了一个。
有点酸,有点甜。
第5章
早读课结束,高二教学楼三层突然炸锅了。
年级排名第二的李星河被郝校长亲自从天台带走,一前一后从走廊走过,路过二班。
郝校长一脸严肃,李星河一脸无奈,和江想目光交汇时,还耸了一下肩头。
二班人一脸惊讶。感觉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一班教室这会儿都被低气压笼罩着。二班占着位置优势,有人前去一班打探消息了。
很快,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我的天啊!是张微甜约李星河,捧着一瓶心愿星天台告白。”李维说完,拍拍胸口,又狠狠呼了一口气。
“我去!张微甜牛掰啊!”另一个男生竖起了大拇指。
女生:“那李星河答应了?”
“谁知道啊!郝校长不是去了吗?”
“郝校长怎么知道的?”
“郝校长的办公室正对着天台啊!”
“我听说郝校长抓早恋很疯狂。”
“请家长、写检讨呗。难道还有十八般酷刑?”
女生:“李星河应该没事吧,他学习成绩那么好?”
“早恋和成绩好坏没关系。”
“叫啥早恋啊?小学生初中生那叫早恋,我们都快十八了,还早什么恋啊。”
“学校都是一视同仁,难道成绩好的人可以谈恋爱,成绩差的还不能谈恋爱了啊!这也太不公平了,那我可要拉横幅控诉了。”
“你想谈也得有人愿意和你谈啊?现在的女生啊,一大半看脸。喏——”
两个女生在江想桌前,谈论学习呢。其中一位还是班花林萱萱。
“班花都去了。”
“其实,我觉得新同学也挺好看的。”
“墨镜遮了一半脸,你看个屁啊。”
“就是戴着墨镜感觉很好看啊,又酷又神秘。”
“岁晚确实很漂亮。”说话的人叫李子游。
“李子游,你知道?”
李子游拿出手机,打开相机。“你们自己看。”
岁晚从小学参加过很多比赛,还拿过全市三好生。网上有她的新闻,还有照片。
岁晚的长相集合了父母的有点,她更像父亲多点。五官精致,小时候灵动可爱,等渐渐长大,五官长开了,气质清纯淡雅。
“这班花要换人了吧。”
李子游拿回手机,他还没说岁晚的家庭背景。
“可她为什么戴墨镜啊?”
“暑假出了车祸。”
“毁容了?”
“别胡说。盼着人好行不。”李子游严肃道,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
“李子游你知道的很多吗?是不是很早就关注岁晚了。”
李子游摆摆手。他小学时跟着爷爷去参加过书法协会举办的活动,那次岁晚也在。
岁晚写了两句诗,正是李白的《将敬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在场的书法老师夸赞不已。
等他说完,几个男生都有些不信。哄孩子的吧。
“你们可以找机会看看她的字。”
“据说,她到现在一科作业都没写过,上课也不做笔记。”
“李子游,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岁这个姓是大众姓吗?”
李子游没说,他家里还有那次活动的合照。那次活动他大受打击。作为同龄人,他完全被岁晚碾压,回去苦练书法,后来他去参加书法比赛,可惜都没有遇到过岁晚。
岁晚来报道的第一天,他就认出来了。当然,她肯定不记得他了。
介于一班的事,郝校长亲自给高二年级班主任开了会。一班二班的班主任都是年轻教师,三十岁不到。
“早恋这事,我在会上多次强调,请大家注意引导。”
“一中杜绝一切早恋行为。苏老师你和李星河好好谈谈。这孩子是冲清北的苗子,赶紧让两人分开做坐,座位隔远点。”
“二班就在一班隔壁,要引以为戒。另外,天台的门要锁上。看星星看月亮,给我都看书去。”
等会议结束,宋歌和苏潮一起出来,两人无奈一笑。
宋歌道:“老师还单身,学生开始早恋。像话吗!”
苏潮膝盖一痛。“宋老师,早恋这事是防不住的。你也要注意一下你们班。”有时候打脸只是早晚时间问题。
宋歌微微一笑,“多谢提醒。”他们班最受欢迎的就是江想,这孩子肯定不会和女同学去天台。
苏潮路过二班时,二班学生投来了打量的目光。
宋歌走进教室,“别看了。苏老师被训得很惨。希望未来两年我都不要经历苏老师刚刚经历的。”
底下人都笑了。
宋歌环顾一周。“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朝夕相处,容易产生美好的感情。但是你们这个年纪首要任务是学习。未来有很多未知。你们能确定给对方想要的世界吗?能确定上一所大学吗?”
大家若有所思。
宋歌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不觉一笑。
“宋老师,假设,我是说假设,我喜欢的人成绩很好,我以他为目标,努力学习,争取和他考上一所大学。这样也不行吗?”
男生哄起来,“喔喔”的叫起来。
“可以把这份暗恋藏在心里,化暗恋为动力,也不错啊。”宋歌后背开始冒汗。
“早恋”是每个人高中老师都棘手的工作,甚至有些老师反映,这工作比教学工作难做多了。
一个接一个问题,宋歌被学生问住了,他索性也不上课了,和大家来一场交流。
“喜欢始于外表。”
“那是见色起意。”
“女生们,你们说说,你们的标准。”
“外表是第一眼感觉。谁不喜欢长得帅的。你们男生还不是私下讨论哪个女生长得好看,哪个女生可爱吗?”
男生不甘示弱:“长得帅的,出来讲几句?”
教室里突然陷入安静中。
江想一直低着头,翻着手里的习题册。
袁创身子往后靠来,他转头,“江想,该你发言了!”
江想抬起头,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表情淡淡的。一双眸子有些疲惫,目光迷惑。大概是看书久了。他微微拧眉,诚然,刚刚大家讨论的话题,他根本没听进去。
岁晚一手托着下巴,一边等着他的发言。她微微侧过脸庞,目光扫过他面前的习题册上。
怕是江想的心里只有学习吧。
大家都等待着江想能说些什么,比如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他在意外表吗?
宋歌看着江想的表情,那是满满的欣慰。“江想在争分夺秒的学习,你们呢?大家自己反思一下。吾日三省吾身,你们就是太闲了。”
众人竟有些失望。
放学时,袁创悄悄说道:“我和你们说啊,李星河答应张微甜了,两人在一起了。”
“李星河太爷们呢。两人约定好,等考上大学后,再公开!”
岁晚:“李星河很厉害吗?”
袁创:“那当然!仅次于江想!你想想要是江想早恋,宋老师还不吐血啊。”
江想斜了他一眼。
袁创拿出手机,翻出李星河的照片。
“不错吧。李星河比江想更温柔一点,喜欢他的女生也很多。”
岁晚竟有些感慨,既生瑜何生亮!李星河遇上江想,注定了千年老二位置。
袁创不死心。“江想,如果是你,有女生向你表白,你会早恋吗?”
“不会。”江想直接回道,大抵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无聊,头也没抬。
“那假如向你表白的女生是你喜欢的呢?”袁创急了。
江想拧了一下眉,“恋爱暂时不在我的人生规划内。”
袁创吐血,“请问你这人生规划是几年规划?”
张星阔轻笑,“行了,你就别逼江想了,他在这方面晚熟。”
“岁晚你呢?”袁创随意问了一句。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岁晚发声:“我会。”语气坚定。
说完,她拿出书包,往外走去。
江想握着笔,不知不觉用力。他缓缓抬起头。
袁创一时没反应过来。张星阔拍拍他的肩头,“没想到岁晚这么——潇洒。”
“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看不像。大小姐有这个魄力。”
袁创撇嘴,“她就说说吧。大小姐的眼光高着呢!能看上我们班谁?”
江想合上了书,心里微微一动。宋老师刚刚说的话,历历在耳。
人生的每个阶段要承担的的责任不同,而他注定要比大多数同龄人付出的更多,更加的辛苦。
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但是,若喜欢定然要对她很好很好才是。
“岁晚,你别走!”有女生叫住她。
岁晚站在教室后门口,回头,“怎么了?”
“值日!打扫完卫生再走。”女生叫应雪,也是孙舒然的同桌。
岁晚走了进来,放下书包。虽然戴着墨镜,也遮不住她脸上的无奈。
有种突然垮台的感觉。
袁创、张星阔没忍住笑意。
“哈哈哈哈……”
岁晚都忘了还有值日这事。“需要我做什么?”
擦黑板、扫地、倒垃圾、整理讲台。脏的地方用拖把拖一下,一般这活都是男生做。
“擦黑板,可以吗?”应雪说的委婉。别的活都有人干了。
岁晚点头。她拿出手机,给董叔打了一个电话。“董叔,等我一会儿,我还有点作业没完成。”
董叔惊住了。自从周宇恒和岁雯提出离婚了,岁晚在学校的状态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不写作业、不参加考试。高一年级进去时年级排名第一,后来排名倒数,老师找她谈话,最后拿她也没有办法。
董叔惊住了,“好好,我不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岁晚挂了电话,坐在座位上也没动,她看着黑板,上面还留着化学老师写的公示。
“岁晚可能不方便吧,要不,别让她打扫卫生了。”
“她也没说自己不能干啊?”
大家也不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江想将洗干净的拖把拿回来,放在走廊上沥水。等走进教室时,就见岁晚垫着脚尖在擦黑板。
江想一愣。
女孩子力气不大,可能是平时也没擦过,黑板被擦成了花脸。
像在涂鸦。
教室里剩下的人都在看岁晚擦黑板。
“她在干嘛啊?”
过了一会儿,黑板上出现了八个字。
“好好学习,不要早恋。”
字迹豪放,竟是草书。
教室的人看呆了。
岁晚挥挥手,手举久了,有些酸。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长这么大,第一次擦黑板。好久不写字了,手生,字都没眼看了。
大家停下手里的工作,表情从迷惑到欣赏,眼里盛满了惊讶。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擦黑板也是一门艺术。
岁晚举着黑板擦,还想在上端加点东西。一挥手,黑板擦突然飞了。
江想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接住了黑板擦。
岁晚回头,微微仰着下巴,两片墨镜上都是白点粉笔灰。竟有几分可可爱爱的憨态。
江想的嘴角无意识地划起一抹笑。“我来擦吧。”
岁晚抿了一下唇。
可是,江想竟然无处下手,好像在破坏艺术品。
“江想,留着吧。挺好看的。明天上课前,再擦。”
“你们让让,我要拍下来。”
搞完卫生后,大家各自回去。
岁晚和江想似有默契一般,沉默的往前走。晚风轻轻地吹着。十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
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太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天边。
少年背着黑色背包,女孩长发披肩,随风飘荡。
像一副隽永无声的画卷。
“江想——”
两人同时回头。
后面一个女生小跑着追了上来。“我这几天一直想去找你呢。”
岁晚看着女生,显然她和江想很熟。
女生也在看她,冲着岁晚微微一笑。“我是一班的夏芯蕊。”
岁晚沉默。
江想开口道:“她是我同桌——岁晚。”
第6章
江想主动介绍,倒是让岁晚关注起这个女生了。她和江想什么关系?亲戚?毕竟,江想的性格不会主动维系同学关系。
可能是岁晚在的关系,夏芯蕊说话也有所保留。问了一下江想比赛的事。
江想还是一贯的冷漠,回答简单明了。
夏芯蕊不时悄悄打量岁晚,看她的墨镜,看她的书包,还有她的鞋子。她虽然没有,但也认得那些牌子。
三人到了学校门口,岁晚也没有再打招呼,径直地朝着自家车走去。开门、上车,一气呵成。
夏芯蕊望着奔驰车,轻叹一句。“我听说岁晚家很有钱,每天上学放学都有司机接送。”
黑色奔驰车早晚出现在一中门口两次,知道“墨镜同学”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江想,岁晚为什么戴墨镜?”她也好奇。
江想收回视线,“我没有问过她。”
也是!江想从来不关心这些八卦。问他也是白问。夏芯蕊说道:“听说她是出了车祸,眼部受伤很严重。”说道后面声音越来越小。车祸是两个人都不想提起的字眼。
江想拧了拧眉。“你怎么知道?”
“去洗手间的时候碰到过她。师大附中转学生,大家对她有些好奇。我们班女生说她戴的墨镜两万多块。”两万多块钱,对他们而言,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江想每年兼职收入也不过2万,而他几乎全年无休。
“你和她同桌,她人怎么样?”
“还好。”江想回道。
夏芯蕊和他认识这些年,知道他的个性。喜欢江想的女生很多,可他几乎不和女同学来往。
江想又问道:“陈阿姨周末有空吗?”
夏芯蕊知道他要做什么。“江想,你不用再给我家送钱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想从初中开始,每年这时候都会去夏家,看望夏母,还会带一笔钱。
江想没说话。
走过第一个十字路口。夏芯蕊要和江想分开了,他们两家不在一个方向。
夏芯蕊问道:“江想,最近数学、物理我有点不会,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帮我讲讲吗?”
迎着光,江想眯着眼,“中午可以。”
“好。”夏芯蕊弯了弯嘴角。“我回去了。”
江想点了一下头,情绪都掩埋在墨黑的眸子里。
*
第二天早晨,二班的教室就炸了。
黑板上的涂鸦成了热议,大家在知道是岁晚画的同时,对她充满了好奇。
课间,宣传委员朱斯琦和李子游商量过后,一起来找岁晚。“岁晚,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朱斯琦浅笑盈盈,她指了指后面的黑板报。“这是我们出的。我们想邀请你加入,以后大家一起出黑板报?”黑板报一月一期,年级前三名有小红花,这关系到班级荣誉。
岁晚四岁开始学画、学书法,别的孩子都在玩玩具,她每天都要端坐在书桌前。老爷子说这是要培养她的不浮躁的心性。
见她没反应。
李子游游说道:“你只要负责画画,别的不用管。”
岁晚依旧那么淡漠的态度,“抱歉,我没时间。”
朱斯琦震惊,大概没想到岁晚会拒绝她。她有些失望,“岁晚,这花不了多少时间,一般我们三天就能搞定。”
岁晚:“抱歉。”态度坚决。
朱斯琦回到座位上,闷闷不乐。旁边的女生来安慰她。她的人缘一贯好,高一时还是元旦晚会的主持人。见朱斯琦不开心,大家对岁晚的那点好感瞬间又没了。
“孤傲”是大家给岁晚贴上的标签,很快传遍了整个班,甚至说她心理不健康。
这天体育课,岁晚又没有出现。做完热身运动后,女生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同仇敌忾,愤愤不已。
江想和袁创去分排球时,也听到了她们的话。
江想表情凝重。
袁创摇摇头,“岁晚算是把人都得罪了。”
江想问道:“你知道哪里卖手机比较便宜吗?”
袁创:“国庆节刚过,最近没什么大促活动吧。你想买什么牌子?三星、苹果,还是国产机。”
“能用就行。”江想回道。
“那放学我陪你去看看。”难得江想问他。
体育课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回到教室。
岁晚坐在座位上,正翻着书。走进一看,是一本英文书。
袁创咕噜咕噜喝半瓶水,“江想,那一会儿我们直接去中山路,五星、苏宁、国美,我们一家家看。货比三家,哪家便宜在哪家买。”
江想收拾着书本,默不作声。
岁晚抬首:“你们要去买什么?”
“陪江想去买手机。”袁创大咧咧地说道。
岁晚有些意外。
江想解释道:“工作需要。”
岁晚从书里抽出一张券,放到他的桌上。
江想扫了一眼,是SW商城的抵用券。
“我家……亲戚送我的,月底过期,我没什么要买的,给你吧。”岁晚说的轻松。
袁创探身一看,惊讶道:“2000元抵用券!可以啊!”
江想望着岁晚,眸光深沉。“不用。”
岁晚耸肩,“我留着也是浪费。”
袁创:“你怎么随身带着券?万一掉了也是一笔损失啊。”2000块,他大半年的零花钱。
“昨晚看书时没找到书签,就拿它当用了。”
你家得有多少券啊!果然财大气粗!
江想抬手把券推到她的桌上,“我不需要。”
岁晚凝视着他。清冷淡漠的少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稳重成熟。“江想,我们是同桌。对我而言,这不算什么。如果袁创有需要,我也会送他。”
“就当是你帮我搬书、擦桌子的谢意吧。”
他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可是他不是袁创,他是江想。独来独往,自己赚钱的江想。
袁创咬咬唇,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大小姐,我生日快到了,一定要送我。他想要任天堂的游戏机。面上他却淡然的说道:“那一言为定啊!这个——我替他先收着。”
如果江想智商顶级,那么袁创情商也是顶级。
江想拧了拧眉。早知道就不问袁创了。
两人直接去了SW商场。
最后江想挑了一款vivo手机,1999元。店员小姐姐知道他是一中的学生,还送了他一个玻璃杯,杯身上面印着字——SW十五周年庆。
袁创有点懵,“你不再看看别的品牌手机吗?”
“我要求不高,这款满足我的需求。”
随后江想请袁创去吃了一碗牛肉拉面。
袁创边吃边说,“你不要有压力,这券不用也浪费了。再说了,岁晚不差这点钱。”
江想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男生话也可以这么多。
这不是钱的问题。江想不想欠别人,尤其是岁晚。
他知道,岁晚是好意。
“你知道SW商城老板是谁吗?”江想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清楚。这边商场那么多。”
“SW是岁晚名字的缩写。”
“你的意思这商场是岁晚的?”
江想点了下头。岁晚出生那年,她的外公以她的名字注册了一家公司。
袁创没心思吃面了,拿出手机百度。网上的消息不多,但工商登记信息那边可以查到。SW商城的法人叫周宇恒,唯一的股东叫岁雯。
吃完面条,两人站在门口。城市的霓虹灯点亮,晚风中,江想注册好微信,昵称:江。
袁创:“我们先加一下微信好友。微信很方便,又简单。”
江想点进他袁创的页面,很快退出来。“我要加别人,只要输入手机号?”
“是的,还有扫一扫,添加好友。我可以把我这边的好友推给你。”
江想应了一声。
“我好友很多。”他打开好友列表,随便翻了翻,“张星阔、李维、朱斯琦、孙舒然……你要谁的?”
“就张星阔吧。”江想声音听不出情绪。
“别人不加了?”果然还是那个冷面人。
过了一会儿,江想开口,声音清凛。“把岁晚的微信推给我。”好像经过了艰难思考一般。
“那必须的!”你要是不加岁晚,我鄙视你!袁创点了几下,“推给你了。”
“谢了。”江想对袁创说道。
袁创不好意思地笑笑,“客气什么,都是同学。不早了,你还要去打工吧?”
江想看了看时间,“路上小心。”
袁创挥挥手,“江想,以后保持联系。”
江想也笑了一下。袁创的家庭氛围很好,才养成了他这样乐观热情的性格。
江想一路跑到了网吧。
周哥见状,“有事迟一会儿也没事。”
江想解释了一下,“去买手机了。”
“早该买了,有什么事联系也方便。”再一看江想的新手机,他买这个牌子这个价位,也没什么意外。
周哥心里有事,这两年网吧生意不太好。街头又开了一家网吧,他们店生意少了一半,也许到年底他们就不开网吧了。
到时候江想怎么办?
岁晚在书房看书,还是那本英文版的《呼啸山庄》。她看的入迷,连外公进来都不知道。
“晚晚,不要躺着看书,对眼睛不好。”老爷子抽出了她的书,又把她拉起来。
岁晚叹口气。
“怎么叹气了!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
“还行吧。老师管的很严,一个副校长最近在抓早恋。”
老爷子笑了。“学生时代就是这些事。”
“外公,若是我早恋,你会反对吗?”
老爷子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不反对。外公相信你。”
很长的一阵沉默后,岁晚又说道:“班主任和我们讲道理,讲不过我们。”她轻轻一笑,“这个班主任挺有意思的。”
九月开学前一天,岁晚要转学,并且要转到一中。后来拿到高二班级表,她自己挑了这个班。
喜欢就好。
老爷子打量着她眼下的那道疤,疤痕淡了很多。“别老看书了,下楼去玩玩。”
岁晚没什么玩的兴致,她随手拿过手机。刷刷新闻后,打开微信。
以前同学还会联系她,她基本不回。
朋友圈都是同龄人幼稚言语,无病呻吟。她从来不关心同学在做什么。
是的,她从小就没有童真,没有朋友。
通讯录出现了红点,有人要加她好友。她第一反应就是江想。
果然是他。
“我是江想。”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岁晚点了同意。
来自学霸的好友申请,自然不能拒绝。
江想的头像是一张夜空照片,有一轮弯弯的月亮,隐隐透着高冷感。岁晚很难不怀疑,照片是不是他今晚刚拍的。
另一端,江想看到岁晚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他沉默了片刻,发了一句。“谢谢。”
这声“谢谢”不言而喻。
岁晚没有回复他。
一张抵用券而已。
在这之前,岁晚没有想过他的生活会这么清苦。
第二天早读课上,班长丁子嘉宣布一个消息。“各位,请静一静。宋老师让我通知大家,月考定在25、26两天。十一月第二周艺术节,我们班有两个节目,大合唱和话剧《雷雨》。大合唱的曲目回头音乐课上公布。我把话剧演员的名单发给你们。”
岁晚怎么也想不到,她在名单上。她只好去找班长商量。
丁子嘉无奈,“这是宋老师和于老师定的名单。他们也是希望你能多多参与。”
岁晚头疼不已。
袁创安慰她,“回头你找老师说说。”
“我演什么?”
“丫鬟。放心台词不多。”
“盲人丫鬟吗?那我要把老爷、少爷都掐死。”
说完,她自己都笑了起来。三分无奈,三分可爱。仿若冰雪融化,阳光普照带来的点点暖意。
那笑容让江想也怔住了。
岁晚摆摆手,“算了,准备上课吧。”
过了一会儿,刚刚一直沉默的江想将一个信封递到她面前。
“什么?”岁晚眯了眯眼,看着黄色信封,已然猜到了里面装着什么。
又丑又土的信封,亏他能找到。
“两千块。”江想沉声回道。
岁晚忽而冷笑。“你觉得我差这钱?”
“不差!”江想回道。“无功不受禄。岁晚,我知道你是好意。手机的钱我能承担的起。”
朗朗的读书声掩盖了两人的交谈声。
岁晚一片好意也是无心之举,只是恰好而已。
她没有再说话。
前面袁创回头,问了一句,“语文作业借我抄抄。”
江想提醒道:“最后一道题是小作文。”
袁创痛苦地拍拍头。他叫袁创,但终究成不了作家。他最讨厌写作文了。
张星阔笑道:“别打自己了,更傻了!”
上午一直相安无事,一直到第三节 物理课。
岁晚把信封往江想那边一放,并且附上一张纸条,“随便你怎么处理,我不管了。”
还有一个猪的卡通头像!有点冷酷的猪。
怎么这么无赖呢!
江想在纸条的反面写道:“我没有接受的理由。”
一来一往。
物理老师看不下去了,他推推眼镜,“这道题请最后一排那个女生,戴墨镜的女生,你上来解一下。”
大家回头一起看向岁晚。
岁晚默了几秒,缓缓站起来。“不会。”
“上课要认真听讲。”物理老师到底不忍心批评女孩子。再看看江想,心里疑惑。怎么回事?
江想主动站起来,“老师,这道题我会。”
物理老师愣了一下。
二班的人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
“你来写。”物理老师点点头。
江想站起讲台前,岁晚站在座位前。
一前一后。
岁晚看着,江想身形清瘦,背影都透着倔强。
很快,他就写完了。
板书工整,字迹清秀。
物理老师很满意,露出笑容。“不错。你先回座位。”
江想转身,朝着原处走去,目光在岁晚身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同桌要共同进步!”物理老师温和地对岁晚说道,“你要向你的同桌江想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他。坐下吧。”
岁晚和江想同时坐下,各有所思。
课下,排队去操场做操时,大家窃窃私语。
“江想在帮岁晚解围!”
“我看也是!”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岁晚根本不学习,帮她有什么用?”
做完课间操,袁创和江想一阵回去。袁创知道还钱的始末。“这回我不支持你了。你这是辜负岁晚的心意。是我的话,我都不想理你了。”
“你不懂!”
两千块不是一个小数。
“这不是钱的事。回头等岁晚生日,或者新年时,你再送她礼物就是了。哪有像你这样的。”袁创气愤,“你这样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的。”
江想无奈一笑。“你想的太远了。”
“以后到了大学,你女朋友送你手机,难道你还要把钱给她?”
这个问题,江想无法回答。
“你应该向岁晚道歉,手写道歉信都不过分!”
两人上楼梯时,正好夏芯蕊和同桌一起上楼
同桌看到江想,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道:“江想长得很帅。”
夏芯蕊应了一声。
“李星河现在是名草有主了,就剩江想了。”
夏芯蕊:“他肯定不会早恋的。”
“你怎么知道?”
“感觉。”
“也是!听说他家里很困难。不过以他的成绩,将来考上好的大学,以后也不会差的。”
夏芯蕊没说话。江想是年级第一,而她的成绩年级排名中游。以后肯定不能上同一所大学了。
其实,她能考上一中,也多亏了江想帮她辅导。
还有一年多,她一定要加倍努力才行。
江想心里还是决定把两千块还给岁晚,不过,也许他是该向岁晚道歉。
“袁创,你先回教室。”
说完,他转身就跑了。
袁创一脸莫名。
江想去了小卖部,原本打算买了一根德芙巧克力。最后买了三根巧克力。9.9元一根,他花了三顿饭钱。
还有两分钟上课,江想加快了走路的速度。爬楼梯时,前面有个身影,慢悠悠的,甚至不走了。
他走到她身边,“岁晚——”
岁晚冲他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反正我不喜欢岁晚,我不想她和我们一期演话剧。”
“她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出个黑板报都不肯,怎么可能和我们好好演《雷雨》。”
“岁晚太冷漠了,算了吧。还有她戴着墨镜,根本不搭。”
“听说她是脸上有疤,很严重,有点吓人。所以一直戴着墨镜遮挡。”
“快上课了,我们先回教室。”
一个班的同学要有集体荣誉感,岁晚拒绝了别人伸出的手,同学对她自然会有意见。
岁晚扯了扯嘴角,几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落在岁晚的耳朵。她表情淡漠,没有一丝恼怒或者羞愤。
年少的喜欢与厌恶都是直接的,也挺好。
江想没有想到遇上这样的画面,和岁晚一起听到别人说她的坏话。
他紧紧捏着巧克力。
家庭变故,江想也比同龄人早熟。“岁晚——”安慰的话,似乎说不出口。
被排挤的心情,江想理解。
这种情况于岁晚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在岁家,她也常听到别人说她爸爸的坏话。
记得她第一次听到,当场去质问亲戚,气势压人。
“你们每年拿的分红,都是我父亲赚来的,为什么那么说我爸爸?”
别人看着她,满是尴尬。
那以后,谁也不敢在岁家说周宇恒的不是。后来岁晚知道,他们不在她面前说,她们还会在别处说。
有一次,她又听到亲戚说周宇恒的坏话。岁晚晚饭都没有吃,躲在被子里哭。
周宇恒从公司回来,八米的长桌上都是亲戚,菜品精致,却不见女儿的身影,
“阿香,晚晚呢?”
“小小姐在房间写作业,写完作业就睡觉了。”
周宇恒去了女儿的房间,女儿的头都埋在被子里。原以为女儿在睡觉,他放轻动作拉了拉被子,结果发现女儿在装睡。
七岁的岁晚,纵使再成熟,也还是一个孩子。
见她眼睛红肿,周宇恒几句话就问出了自己的所想。
那一次,岁家这个上门女婿第一次发了火,砸了满桌佳肴。
亲戚一脸慌张,“周宇恒,你发什么疯?这里一碗一筷都是岁家的,你凭什么砸?”
凭什么?
“我周宇恒娶了岁雯就知道会面对什么闲言闲语,你们可以说我,但是不能让晚晚受一分委屈。滚!立刻滚!”
“你疯了!岁雯,你也不管管你丈夫!”
“宇恒——”岁雯一时间左右为难。
周宇恒没有理会他们,他回头看着岁晚站在二楼楼梯口。他朝着女儿走去,牵过女儿的手。“晚晚,人活一世,不要勉强自己。你有这个资本,若是不喜,就不要理会。可以拒绝,甚至驱赶。”
现在想想,父亲是不是一直在勉强自己吧?
见她一言不发,江想沉声道:“岁晚,那些话不用放在心上,他们不懂你。”这话也不算安慰。
习惯了被人安慰,他很讨厌安慰人。
“其实我也不是好人。”岁晚语气淡薄。“所以,你还要和我继续做同桌吗?”
江想拧了一下眉。
好人坏人该怎么定义?
父亲出事后,消息传到了学校。有人叫他“杀人凶手的儿子”,还有人朝他丢东西。
被唾弃、被排挤,可生活还要继续,他还要向阳而生。
谁都可以放弃你,唯有你不能放弃自己。
父亲爱妻子爱儿子,努力工作,赚钱养家,想要更好地培养他。结果酒驾撞死了人。他的父亲犯了一个不容原谅的错,江想也背负了那个错误的惩罚。
第8章
上课铃声响起,催促着校园里的每一个人。
江想开口:“上课了,回教室。”
岁晚迈起脚步,走了一层台阶,江想这才跟上。他跟在她的身后,只慢一层台阶。
忽然,她又停下脚步。“江想,不要以为我会原谅你。”她扬起下巴,撇了撇嘴巴,倨傲的神情并不讨厌。
江想的嘴角暗暗动了动,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上。
风从窗外吹进来,轻轻掠过,一点一点抚平了烦躁杂乱的心。
袁创回来头,“你刚干嘛去了?”
江想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三根巧克力。一根给了岁晚,另外两根分别给了袁创和张星阔。
江想沉默,他看了一眼岁晚。
岁晚拿在手中。巧克力有些软,他到底揣在掌心多久了?
袁创咦了一声,“又有女生给你送巧克力了?”
“是单数。”她若有所思地样子,让江想内心深处颤了颤。
“有什么不对吗?”袁创不解。
岁晚轻飘飘地说道:“应该是双数才对,成双成对。”
袁创:“还有这讲究。不过,希望女生别老送你巧克力了。”
“你的爱慕者能不能换些,要不我去放话,就说你爱吃辣条?牛肉干?”
江想:“你就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星阔撕开袋子,“巧克力怎么断了几节。”
袁创:“我这块也是,都碎成渣了。”
岁晚的嘴角弯着,她把巧克力收到了书包里。
江想掌心热的冒汗,他略略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她接受就好。
当天,岁晚就去找了宋歌。
办公室里只有三四位老师在。
“宋老师,很抱歉,这次我不能参与话剧表演。”岁晚语气平和。
宋歌拉过一旁的椅子,“坐着说吧。”
岁晚也不推辞,坐了下来。“我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宋歌望着她,“老师能问一下,你这里伤的很严重吗?”
岁晚沉默。
“岁晚,你还这么小,老师觉得,你不该因为一个挫折就自暴自弃。鲜花虽美,可终究只能维持一时。品行、才能才是最重要的。”
岁晚应了一声。
宋歌越说越激动,他不能放弃岁晚。“老师知道,你家境很好。你不用努力,这辈子都能比很多人过得好。但是,你自己想要的人生是什么?”
岁晚轻声道:“我不知道。”从她一出生外公培养她作为岁家的接班人,她有目标,将来接手公司。要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
后来,一切变了。
“你知道你的同桌江想的事吗?”
岁晚点点头。
宋歌轻轻叹口气,“他比谁都难。岁晚,不要放弃学习。这次话剧不参加可以,但是以后班级活动、学校活动还是要参与的。高二、高三的时光转瞬即逝,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岁晚:“好的。宋老师。”
岁晚回到教室,表情郁结。她默默趴在桌上。
江想转过头。看来老师没有同意她。他垂下眼睫,掩去了担忧之色。
岁晚睡了半个小时,起来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张字条。
语文作业:背诵《兰亭集序》,完成练习册P38-39.
是江想留下的。
不见江想的身影,也不见袁创。
她叫了一声张星阔,“他们人呢?”
张星阔回道:“袁创去洗手间了,江想被一个女生叫出去了。喔,老半天了……”
老半天。
岁晚一手托着下巴,是夏芯蕊吧。她把纸条揪成了一个小纸团。过了一会儿,又把纸团展平,最后夹在了书中。
果然,江想见夏芯蕊的事,很快班上大半女生都知道了。
洗手间总是充满八卦。
“江想在给她讲数学题目,他们俩什么关系?”
“应雪,你高一不是和江想一个班吗?她是你们以前班上的同学?”
“不是。不过以前也看过放学后两人一起走路。”
众人哑然。
“他们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江想也要步李星河的后尘吗?我要去举报。”
“不会的。江想谈不起,他家太穷了。谈恋爱要花钱的。”
……
岁晚在洗手台慢悠悠地洗手,大概没想到又听了一出好戏。
几个女生见到岁晚,一时沉默。
岁晚冷冷一笑。
“岁晚,你笑什么?”朱斯琦语气有些不满。
岁晚不想搭理她们,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又被无视了。朱斯琦上前挡在了岁晚面前,她和岁晚差不多高,争锋相对。
“让开!”岁晚冷声道。
“岁晚,你傲什么?我听说了,你在师大附中高一经常缺考,期末根本没有成绩。”
岁晚望着她,漆黑的墨镜下,一双眸子有几分嫌弃。“管好自己的事,少在背后议论别人。”
“关你什么事?”
“若是想知道江想的事,直接去问他。”
朱斯琦一脸尴尬。“我在说你的事,你不要岔开话题。”
“我的事又关你什么事。”岁晚抬手一把推开她,往外走去。
朱斯琦没想到岁晚会推她,退后了一步,撞到了墙上,她脸色大变。
“朱斯琦,没事吧?”其他女生连忙围在她的左右。
“岁晚,你怎么能推同学。”
朱斯琦一咬牙,猛的向前一冲,用力一推。
岁晚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右,脸撞到墙上。“咔嚓”一声,墨镜碎了。
朱斯琦脸上流着泪,满脸委屈。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
岁晚站好后,回头看向几人。
“靠!岁晚和朱斯琦在洗手间打架了。”二班人听说消息后,一帮人立马冲了过去。
袁创跑在最前面,见江想又在给夏芯蕊讲题目,一把拽住他。“岁晚被朱斯琦打了!”
江想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这不是赶紧去帮忙吗。”
江想把书和笔都给了夏芯蕊,“我过去看一下。”
“江想——”夏芯蕊叫着他的名字,他已经跑远了。她看着江想的背影,他不是多事的人?他和岁晚的关系这么好吗?
一帮人过去时,几个女生的气氛诡异。朱斯琦在哭,而岁晚一个人站在一处。
岁晚抬手摸了下墨镜。
墨镜坏了。
丁子嘉劝说道:“快上课了,大家赶紧回班吧。”
“班长,是岁晚先动手的。”
“对,是岁晚。我们作证。”
岁晚望着这些人,看见了丁子嘉、袁创,还有江想。
他也来了。
江想走到她旁边,“你没事吧?”声音低沉干净。
怎么会没事?算是被欺负了!
岁晚抬首,墨镜歪在脸上。她不怒也不恼,抬起手时。
江想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岁晚——”
岁晚迟疑了一下,缓缓摘了那副坏了的墨镜。那张脸就这样全部露了出来。
很多年后,两人一起在看97版《天龙八部》,木婉清在段誉面前摘下面纱,让段誉娶她。岁晚问江想当时她摘下墨镜时,他有什么想法。
江想沉默许久,才道:“没敢想娶你。”
年少的他不会做梦,岁晚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原来,这段时间一直让大家私下热议的脸,是这样的。
“她没有毁容啊。”有人发出了惊呼。
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不对,岁晚的左眼下方有一道伤疤,但并没有那么吓人。可女孩子脸上有伤疤,到底有影响的。
那一刻四周都没有了声音。
大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眼底满是震惊。
岁晚没有大双眼皮,双眸灵动,眸光淡定,也许是冷漠。
教导主任过来时,看到大家围在一起。“干什么呢!一个个都堵在这里!”
“是岁晚打人!”应雪小声说道。
教导主任皱起了眉,“你们几个跟我到办公室,你——你——”他指了指几个人。
“江想,你怎么也在?”
大家又看向江想。是啊,他怎么来了?
教导主任一脸严肃,“你也参与了?”
这时候岁晚开口:“没有。是我和她,和其他人没关系。”她指了指朱斯琦。
朱斯琦红着眼睛,死死的瞪着岁晚。
“行了。其他人都回班。你们俩和我走。”
岁晚把自己破碎的墨镜递给江想,“放我桌上,谢谢。”
江想拿着墨镜,“嗯。等你回来再说。”
第9章
江想他们回到教室,教室一片热闹,大家热议纷纷。岁晚的脸成了热点话题,现在恨不得岁晚快点回来。
江想把墨镜放在岁晚的桌上。不管她摘不摘下墨镜,他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几个男生走来。“江想、袁创,你们都看到了?岁晚脸上到底怎么了?”
袁创比画一下,“这里有道疤。”
“吓人吗?”
“我觉得没什么大影响。”
“我看你是你们关系好。脸上有疤,还这么长,不吓人她会一直戴墨镜吗?”
“女孩子脸上有疤影响以后找男朋友!”
江想冷的开口,语气冷冽。“她长相如何,是美是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读书使人明智,使人聪慧,使人高尚,使人文明,使人明理。我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是让我们在背后妄议他人是非。更何况,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如果不能相互帮助,也不该落井下石,说风凉话。”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清晰地传入了大家的耳中。
几个男生脸上的笑容都凝滞了,大家落落而去。
袁创竖起了大拇指,“江想,你说的真好。我刚就想骂人来着。”
张星阔叹口气,“那岁晚和朱斯琦到底怎么会打起来的?”
江想拧了拧眉,“岁晚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瞧着,这语气全都是对岁晚的维护。
“凌主任带走了,怕是凶多吉少。”
*
凌主任带上门,站在桌前,“你们俩谁先说?”
朱斯琦哽咽着,“是岁晚先推我的。”
岁晚冷冷地看着她,“是我先推她的,但是她妄议别人。”
朱斯琦擦擦眼睛,“事实就是事实,难道我说错了吗?那你说在师大附中的考试排名多少?”
凌主任算是明白了,都是女生间的争吵。“你们真是出息了。高二学生了,还是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他看向岁晚,“推人是不对的。”
“我要出去,是她故意挡在我前面。”岁晚语气坚定。
“那也不该推人。”
“她们几个人,我一个人,我害怕校园凌霸。”
凌主任心里笑了笑,你还会害怕?“一中绝不允许出现校园凌霸。”他又看向朱斯琦,“朱斯琦你也该反思自己,背后论人不是君子行为。同学之间,能动手吗?岁晚的墨镜都撞坏了,万一要撞伤眼睛呢?”
朱斯琦满腹委屈。“凌主任,你偏心。”当初凌主任亲自把岁晚送到教室门口,大家都看出来,岁晚是关系户,不然怎么能从师大附中转到一中来。
凌主任脸色一变,这届孩子比上届难带多了。“你们俩回去写2000字检讨,明天送到我办公室来。”
朱斯琦哭着回班上,趴在桌上。周围的同桌小心翼翼的安慰着。“斯琦,你别难过了。”对岁晚更是厌恶。
岁晚走进教室的那一瞬,全班的目光都看向她。被打量、被观望,甚至被诋毁,她似乎一点不在意。她就像公主,不,她本就是公主。
江想一手抄在校服口袋里,他微眯着眼,看着她。
岁晚坐回座位,周围还是有人在看她。
江想难得主动开口,声音微哑,“凌主任批评你了?”
岁晚应了一声,“还有2000字检讨。检讨怎么写?”
江想:“……我也没写过。”
岁晚:“回头我百度吧。”她把玩着那副墨镜。
江想:“这么好看的墨镜坏了可惜了。”
岁晚沉默了片刻,“不用了,以后都不用了。”沉寂了几秒,她问道:“你觉得脸上有疤很难看吗?”
江想毫不避讳地看着她眼下的疤痕,“不会!”你很好看!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他轻咳一声,“时间久了,就不会有人在意了。”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
岁晚一手托着下巴,“刚刚你怎么会过去的?”
“袁创拉我过去的。”江想撇开脸,目光落在书上。
岁晚嘴角一扬,“那该谢谢袁创。”
前排袁创早就安耐不住了。“岁晚,你长得挺好看的,现在有疤也不影响。我没别的意思。”他小声叨叨,“我觉得你比班花好看。”
“是吗?”
“我从来不说假话。”
“果然,男生就爱以貌论人。”
“那你问江想,他是老实人。江想你说岁晚漂亮还是林萱萱好看?”
岁晚也望着他。
江想抿着嘴巴。
袁创叹口气,“在他心里数学最好看。岁晚,你当时受伤很严重吧?”
江想冷冷扫了他一眼。
“我有点好奇。岁晚,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六月份出了车祸,一开始伤疤挺吓人的,缝针、结痂。我自己都接受不了,后来拆了线,又是夏天,戴墨镜防晒、防灰尘。”
她语气轻飘飘的,但其中的痛苦也只有她知道,旁人哪懂。
“那是要注意。我姐姐以前跌破腿,我妈烧菜两个月不放酱油,说是酱油吃多了,新长出来的皮肤会黑。你也要注意一点啊,女孩子嘛,完美一点总是好的。”
岁晚弯着嘴角,外公找了全国最好的皮肤科医生。即使留疤,她还可以做美容手术。
外公教育她,再好的朋友点到即止。真诚可贵,但不必认真。
可好像她开始认真审视了?
放学时,当摘下墨镜的岁晚走在人群中,周围不时有人打量。她依旧一个人走着。
董臣一直注意着校门口,直到看到一抹和岁晚很像的身影。他眨眨眼,又揉揉眼。“黄秘书,我是眼花了吗?”
黄秘书也看到了岁晚,“晚晚没戴墨镜?”
其实,这次十月开学前,老爷子咨询过医生,医生说岁晚现在的恢复情况可以不用戴墨镜。但是岁晚有心理障碍,摘了墨镜她就心慌,呼吸困难。
两人立马下车。
岁晚:“董叔、黄秘书。”
董臣和黄秘书交换了一下眼色,谁也没有问她的墨镜。
不过,黄秘书在车上给老爷子发了信息,让老爷子和老太太有心理准备。
岁晚到了家,一直如常。洗手吃水果,又和外公外婆聊了几句。
两位老人不提墨镜的事,一切顺其自然。
晚上,岁晚在书房写检讨。岁老爷子给凌主任打了一通电话,得知了事件经过。“同学之间发生争执也是正常的。孩子们的事就放他们自己去处理吧。”他的孙女如果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也太丢他的脸了。
“小凌,岁晚这孩子让你操心了,麻烦你了。”
“岁晚现在情绪怎么样了?”
“在写检讨呢。”
凌主任也笑了。“那还好。我听说她作业都不写,能写检讨也算给我面子了。”当初他得到岁氏助学金,才能顺利读完大学,毕业后考进教学系统。九月,岁老爷子亲自给他打电话,说了孙女的情况,他就答应了。不光因为自己受了岁家恩惠,也是为了岁晚这孩子。那孩子废了太可惜了。
不过,换了新环境,岁晚倒是有几分孩子样了。老爷子有时候也会思考,对岁晚的教育方式到底对不对?孩子没有童真,性格、做事风格老成,除了岁家亲人,对谁都冷漠。哎,当初女儿娇养,导致女儿没有一点处事能力,也难接手岁家。老爷子也是没办法。
与此同时,江想今晚又在网吧打工。
周哥带着手下去了隔壁网吧,回来时一张脸臭的吓人。
旺旺网吧的电脑设备已经好多年了,隔壁都是新机子,自然大家都去那里。
换设备需要小几十万的投入,江想帮不了周哥。
黄豆过来拿泡面时,扫了一眼,“写啥呢?”密密麻麻都写了一页纸了。“不会是情书吧?”
江想头也没抬,“作业。”
黄豆满脸佩服,能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写作文,也真是牛人。“真是厉害!你继续,我不打扰你。”
晕黄的灯光打在江想头上,像镀上了一层光晕。
夜里,下起了雨。气温一下子降了七八度。
十月下旬了,晋城也该进入了秋季。
第二天,江想起床时,就察觉喉咙有些疼。
“江想,你姑姑说晚上过来。”江奶奶把热好的包子端到餐桌上。
江想一愣,“我中午给她打电话。”
“哎!江想,你姑姑今年可能要结婚了。”江奶奶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女儿今年三十五岁了,一直忙着工作,不谈男朋友我,他们心里急的不行。
“定了日子?”江想问道。
“没有呢。你快去上学吧。”江奶奶又递了一瓶鲜奶给他。“牛奶不要忘了。”
早晨,到教室时,班上已经来了五六个人。
岁晚还没有到。
她不会来这么早的。
江想思索着,是当面把“检讨书”给她,还是悄悄放在她的抽屉里。
雨越下越大,同学们陆陆续续的到了。走廊上很快放满了五颜六色的伞。
岁晚终于来了。下车后,她撑着一把透明伞。到了教学楼,有人看到她,眼里掩不住的惊讶。
岁晚把伞放到门口,刚坐下来。
李子游过来。“岁晚——”
上次,他帮朱斯琦游说自己出黑板报,她拒绝了。他怎么还来找自己?
靠得近,李子游看清楚了她脸上的疤,还好还好。他清清嗓子,“我们小时候见过。”
岁晚:“小时候?是什么时候?”
李子游解释了一下,岁晚对他压根没有印象。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这个我帮你写的。”李子游把信纸递给她。
“什么?”
“是检讨书。”李子游尴尬,他可不敢递情书。有心没胆,同一个屋檐下,若是被岁晚拒绝,他会很尴尬的。来日方长,先和岁晚搞好关系吧。
江想咳了几声。
两人看向他。
江想又了两声,眉心皱了皱。没办法,他感冒咳嗽了。
李子游微微一笑,“我先回去了。”
岁晚打开“检讨书”,快速看了一遍,写的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检讨书:我还有露面的机会吗?
第10章
早读课,大家专注的背古诗。月考在即,死记硬背的分数不能丢,丢了回头老师肯定要被于老师叫到办公室。
她亲自监督背诵,可就麻烦了。
岁晚把检讨书收好。
如果不是刚刚江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可能都要误会那是封情书。
江想又咳了几声。
岁晚回头,“你生病了?”
“小问题。”江想回道。
“小问题也不能拖着,万一严重的话,会影响学习的。”
江想应了一声,默了一瞬,开口问道:“你和李子游以前……认识?”很熟吗?
李子游也是学校的红人,写的一手漂亮的书法。从高一开始,每次考试他的作文都会被复印贴在其他班教室。此外,他还会拉小提琴。平时里,他待人处物温文尔雅,不骄不躁,在同学圈人缘特别好。
“他说小时候我们见过,不过我没印象。”
“他写的检讨书我看下。”
岁晚浅笑,“学霸是不是没见过?”她递了过去,“他写的不错,很有经验的样子。”
江想看完了,“情真意切,条理分明,是不错。”
“他写的比百度上的好。”
那是自然。李子游前两年还去参加了省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五年一次的会议。足见他的写作水平不一般。
写检讨书大材小用了。
“你要用他的?”他把检讨书还给她。
岁晚收回来,“我只写了200字。”语气满是无奈。
江想忽而一笑。
“天赐检讨书,自然不能浪费。”
“挺好。”声音毫无感情。
一个男生默默帮女生写检讨书,意味着什么?
李子游对岁晚有好感,并且在意很久了。
江想望着李子游的方向,若有所思。
李子游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回头一看,对上了江想的目光。他愣了一下,很快,朝江想礼貌且友好的点了下头。
江想目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李子游有些莫名,难道江想刚刚没在看他?他和江想没有交集,但是为什么他看的眼神有些冷。
江想低着头,似在背书,面容认真又专注。
下课后,岁晚就去交了检讨书。一路都有人在看她。
她知道,拿下墨镜肯定会被人打量的。就像江想说的,过些日子就好了。
人嘛,总是有些好奇心、八卦心。尤其是无聊无知的人。
岁晚和朱斯琦打架事件也在年级里传开了。岁晚的名声大噪,但都是不太友好的评论。
“厕所打架”成了热议话题,已然盖过了“天台告白”。
连李星河都放了话,要感谢岁晚。
袁创将这话传给了岁晚,岁晚轻轻一笑。“等他和张微甜结婚时,给我发张请帖。”
袁创咽了咽口水,“你这么说,他们会不好意思的。万一以后,他们分手呢。”
岁晚拿着笔敲了敲桌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四节 课结束,大家疯狂地奔向食堂。
江想收到了姑姑的信息。
【我在一中大门对面的拉面馆等你。】
江想盯着信息看了几秒。
“江想,走啦,再不去食堂就没菜了。”袁创和张星阔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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