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做了几年大理国君,只觉不胜繁琐,远不如在江湖上逍遥自在,遂萌生出传位的想法,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天龙段誉简介?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天龙段誉简介(天龙后记第181回段誉奇遇记)

天龙段誉简介

段誉做了几年大理国君,只觉不胜繁琐,远不如在江湖上逍遥自在,遂萌生出传位的想法。

不过他既无叔伯,又无兄弟,便把目光瞄向下属臣子。

可无论高升泰或巴石天,还是朱丹臣,竟无一人愿意。

段誉把心一横,干脆来了个不辞而别,但很快被朱丹臣带人找到。

段誉不死心,又尝试着逃了几次,终是无果。

他觉着携带家眷多有不便,若是自己一人,那就轻便得多。

凭着自己神出鬼没的凌波微步,即使高升泰知道了,也是拦他不住。

只是有了前车之鉴,朱丹臣对他防范更为严密,封锁了主要路口。

这一日,段誉又生出外出的冲动,并且难以压制。

他心想,只是出去溜达一圈,数日便回,也不会有多大关系。

于是一个人从后门溜出,岂知有多名士兵把守,这也在段誉意料之中。

他趁兵士弯腰行礼的当口,使出凌波微步,从士兵身边一晃而过。

疾奔之后,来到城门处,段誉更不停息,直接快速冲过。

守城士兵,只觉平地刮起一股旋风,跟着眼前一花,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过段誉出的城门,行了约五六里,见到傅思归带着几名兵士,在路口处等候。

段誉一想,干脆走山中小路。你们总不能将大理国,都布满人手。

段誉刚拐进右边树林,傅思归疾追而来,边追边叫主公。

段誉不理,也不辩方向,发力奔逃。

仅片刻间,已听不见傅思归喊声。

段誉不敢放松,又跑了半个时辰,不知不觉到了无量山。

正当他要放缓速度,稍作歇息时,左边朱丹臣,右边巴石天,后面高升泰,一同叫喊主公,惊起鸟雀无数。

眼看三面都有人围堵,段誉只好蒙头向前。

不过前面地势一直向下,很快便来到崖底。他发现左边有个山洞,不假思索冲了进去。

他想在洞内躲一会,等到朱丹臣等人离开,然后再出去。

谁知朱丹臣早已发现了他,与高升泰巴石天汇合后,将洞口围了起来。

高升泰说:“里面别有什么危险,我们赶快进去看看。”

不过却被朱丹臣拦住了,笑着道:“你看这周围,别无出路。咱们在此恭候就好,如果进去了,谁能拦得住主公的凌波微步。”

随后朱丹臣笑着叹了口气,说:“唉,咱们主公,也已人到中年,还是玩性不改。”

两人说话,段誉在洞内听得清清楚楚。他觉得要是这样出去,实在难为情。

不禁心想,你们不走,我就不出去。要是敢进来,我正好可以用凌波微步逃走,量你们也无人能拦的了。

他等了一会,觉着无聊,便又向洞内深入。

开始里面十分昏暗,可走了一会,前面却有微弱光芒传来。

似乎这条石洞,异常深邃,这便是通往异界之路。

当年段延庆追杀慕容复,阿碧带着慕容复一路奔逃至此,在石洞外巧遇天山童姥。

段延庆摄于童姥威势,不敢强行出手击杀慕容复。

天山童姥之所以来无量山崖底,便是知道这里有通往异界之路。

她在得知师弟无崖子只眷念小师妹后,顿时心如死灰,觉得大宋再无她留恋的东西,遂要前往异界。

正巧碰到段延庆要杀慕容复,童姥与慕容复既不相识,更无交情,他的死活与童姥没有干系,她也不想救慕容复。

只不过童姥对阿碧既是喜爱,又是同情,而段延庆每次欲杀慕容复,阿碧总是用身体去挡。

若杀慕容复,须得先杀阿碧。童姥不许段延庆杀阿碧,因此顺带着也救了慕容复。

其时慕容复已然疯癫,阿碧为了保护慕容复,只得随童姥一起前往异界。

而段延庆在得知自己有后,可段誉却又不愿认他,心中五味杂陈。

既欣喜自己居然有儿子,又伤感对方不认他。

加上其余三大恶人均已死去,只觉此生再无事情可做,杀慕容复成了他唯一念想。

他想为儿子段誉剪除一祸患,也可报当年被欺骗戏耍之仇。

因此段延庆也随着三人,一同去了异界。

只不过慕容复去了异界后,受灵气滋养,神智武功均已恢复,段延庆非但未能报仇,还差点命丧其手。

段誉深入石洞,原本想着,如果石洞有别的出口,让朱丹臣他们空守一场,正好可以挫挫他们的锐气。

谁知深入数百丈后,地势开始倾斜向下,并且越来越陡峭,到后来几乎垂直往下。

等到段誉发现不妥时,已是半天以后,他下滑了足有几百里。

洞壁湿润光滑,坡度又大,下潜容易,若往上爬,可就难了。

段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往上爬了三五丈。想要延原路返回,先不说能不能做到,所用时间,至少要三五个月。

段誉干脆把心一横,继续往下滑去,他心里想着:石洞通道,总有尽头。我就看看,你到底通往哪里,难不成还能通到天外不成?

谁知还真就通到了天外,这通道也不是什么石洞,而是帝王树的根茎。

异界之人盖苍穹,为成就不死不灭的祖力境,以帝王树来窃取各大行星灵气。

谁知被其他九大神力境得知,便合力将他困在了方寸山。

后来盖苍穹只得派出一分身,隐身于山林寺,想要伺机而动,那分身便是被誉为天龙第一高手的扫地僧。

他之所以有三尺气墙,实则不过是灵力外放。盖苍穹分身实力太弱,控制不了帝王树,使其野蛮生长。

尤其根茎,盘根错节,纵横交错。因此段誉下滑数月,落在了五界山中。

而天山童姥四人,虽然与段誉走的是同一条通道,不过却落在了北荒,叶遮天的老巢轰天山附近。

段誉身在五界山中,猛吸一口气,浑身舒爽。看着周围景色宜人,只觉身处仙境。

无奈五界山渺无人烟,又连绵不绝,他不知是到了哪里。

既找不到人问路,又认不清方向,只好盲目前行。

一直走了十多天,发现有两棵参天大树,好似一道门。

段誉从未见过如此巨树,很是惊奇,便从两树中间走了进去。

谁知走了十来步,扭头看了下身边不知名的花,跟着景象一变。再回头时,两棵大树已不见踪影。

段誉不知何以如此,有心要弄个清楚。于是搜寻了方圆十里范围,才又重新找到两颗大树。

他再次从两树中间走进去,只不过好奇心起,走了十来丈远,想回头看看巨树还在不在。

那知一回头,景象又变,巨树也消失。

段誉又耗费一天时间,找到两棵大树。这次他学乖了,只闷头向前走,不再左右环顾。

走了约莫四五里,眼前出现两个木桩。只是左边木桩上,嵌满了手臂。那些手臂还冲段誉挥舞,似乎想抓住他。

而右边木桩上,密密麻麻地镶满了嘴巴。并且每张嘴巴,都发出奇怪的声音,说着奇怪的话,想引诱段誉入内。

一般人见到这种情景,必定心生恐惧,飞奔离开。

即便以乔峰的艺高人胆大,在过人体通道时,也是头皮发麻,心有戚戚。

可段誉不一样,他佛法深湛,心中不自禁地冒出一个念头:这一定是什么邪教,竟然如此伤天害理,杀了这么多人。

我一定要劝劝他们,少杀人,多积德,免得有更多的人,无辜枉死。

段誉没有任何犹豫,皱着眉头,毅然决然地进入人体通道。

由于信念不一样,段誉比乔峰过人体通道,要顺畅得多。

仅有一柱香功夫,只觉眼前一暗,段誉已出了人体通道。

再回头看时,周围景象一般无二,昏昏沉沉,让人压抑。而通道已经不见踪影,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当在外面时,阳光明媚,段誉见了嵌满人体的木桩,可以无所畏惧。

可此时不仅昏暗,还阴风阵阵,段誉开始有些惊惧。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要导人向善的信念,依旧未变。

他放眼望去,周围无人。段誉想先找到人,问清楚比较好。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人,来此做甚?”

自从无量山进入石洞,时至今日,已有一年多。段誉第一次听到人声,因此有些兴奋。

他也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遂抱拳四周一辑,说:“在下段誉,还请前辈现身,咱们当面说话。”

那人却道:“我一般不现身,只隐于暗处。我也不问你来此做甚,劝你还是快快离去得好,否则小命难保。”

段誉心想,果然是邪教之人,一见面就要喊打喊杀,于是更加坚定信念,要劝对方与人为善。

实在劝不通时,再离去也不迟。

段誉问道:“敢问前辈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人惊咦一声,反问道:“咦,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段誉道:“在下确实不知。”

那人似乎恍然大悟,说:“也是,你应该是误闯进来,否则你如果知道这里属鬼族,怕是借你十个胆子,也不敢以身犯险。至于我吗,只是这里的看门人。”

段誉一听是鬼族,觉得倒也贴切。这里日月无光,阴森恐怖,确实形同幽冥。

不过段誉不信鬼神之说,明白这一切都是人为。听那人说,自己只是个看门的,便对他说道:“请问老先生,主事之人在不在,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那人愕然问道:“你要找夜南天?”接着劝段誉:“我看你修为低下,又是误闯,也不为难于你,还是及早离开为好。慢说我不知道夜南天在不在族内,就算他在族内,我也不会带你去见他。”

段誉以为他言辞之间,故意带有恐吓,继续问道:“老先生,你为何不肯带我见他?”

那人道:“夜南天见到你,好比猫儿见到了鱼,只会食指大动,你将一命呜呼,而且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段誉一笑,说:“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不会杀我的。”

那人竟然叹了口气,语气充满感伤,说道:“夜南天杀人,不问情由,只问自己需不需要。”

段誉渡己及人,哪里肯信,摇头说:“人之初,性本善。滥杀无辜,岂能为人?我相信他总有好的一面,即使因为各种缘由,坏的一面被放大,可也掩盖不了人的本心。”

那人一时词穷,见劝不了段誉,便问他:“你找夜南天何事?”

段誉回到:“我来的时候,一路上见到肢体无数,杀戮太重。我希望他能放下屠刀,从此一心向善。”

那人似乎没听明白,追问了一遍:“你要劝夜南天做个好人?”

段誉肯定答道:“是。”

那人沉默了,没在说话。段誉正要再问,却见左边树林飘出一人。只见他盘起双膝,离地三尺,真就是飘过来的。

段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心里想着:这是什么轻功?

他的凌波微步,已是当世无双,可居然有人能做到陆地飞行。

那人一直飞到段誉面前,几乎抵近脸面,瞪着眼睛直面段誉。看了老大一会,然后又问了一次:“你要劝夜南天不再杀人?”

段誉坚定的点点头,那人这才叹了口气,问段誉:“你可知道,人体通道里,都是些什么人?”

段誉又摇摇头,那人继续说道:“那些枉死的冤魂,可都是我无心城的好儿郎。一百多万人,被夜南天屠戮一空。如此噬杀之人,你竟要劝他为人向善,看来你比我还迂腐。”

这人正是无心城城主吴昕,夜南天为了修炼媚魂大法,伙同八大荒主,血洗无心城,

除了活捉吴昕及其家人外,无一活命,他也将无心城变为鬼族。

自从十多年前,莫问只身闯入鬼族,破了夜冥的万鬼噬魂大阵,抢了他的九幽之水后,夜南天就加强防卫。

先是改变了封天大阵,再设立入口。又以吴昕家人为要挟,令他镇守入口,期限五百年。过后便放他离去,与家人团聚。

吴昕镇守入口也才半年,便遇到误打误撞的段誉。他听段誉说,要劝夜南天做好人,实在压制不住好奇,想看清楚段誉,到底是什么样人,竟然异想天开,要劝夜南天与人为善。由于光亮不足,他直到贴近段誉才停下。

段誉听到一百多万人,被杀一空,惊得倒退三步。

这时才看清吴昕,原来他是个大胖老头。那腰身围度,可抵段誉两到三个。

其实此时吴昕并不算太胖,后来乔峰遇到吴昕时,才算得上奇胖无比。

这与吴昕修炼的朝花夕逝功有关,朝花夕逝功共有五重咒法。每突破一层,身体便会粗大一圈。

乔峰见吴昕时,他的朝花夕逝功,已练至忘情四重咒顶峰。那时的腰身,抵得上三四人。

而现在吴昕的朝花夕逝功,才刚进入九天三重咒不久。如果他的朝花夕逝功,突破到生死五重咒时,吴昕的身体将会真正成为巨无霸。

段誉自小受佛法熏陶,且性格执拗。坚信但凡为人,就有好坏两面。他仍旧坚持,不见到夜南天,绝不离去。

吴昕见段誉顽固不化,只得拿出杀手锏,对段誉说:“夜南天修为要高于我,你先赢了我,再去找他不迟,我不会为你通传。”

段誉听吴昕说,夜南天随手杀人过万,更加坚定信念。若不能规劝夜南天放下屠刀,不知还有多少人要枉死。

于是拱手对吴昕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得罪了。”

他展开凌波微步,从吴昕身旁穿过。其时段誉内力,已臻化境。脚步展开,瞬息数十丈。

吴昕并不阻拦,望着段誉离去,只摇头叹息着,又重复了一次:“果真比我还迂腐。”

段誉发力狂奔,他知道吴昕能贴地飞行,生怕被他追上。

只是跑了一阵,却发现吴昕就在前面。他不等靠近,拐进左边树林,继续往前奔跑。

不过跑了一会,又见吴昕挡住去路,段誉选择从右面树林溜走。

几次三番后,段誉情知躲不过,便走到吴昕面前,质问道:“前辈,你说好的让我离去,为何总是拦我去路?”

吴昕竟然有些委屈地说:“我一直就在这里,未曾移动分毫,怎能说我拦你去路?”

其实吴昕修为,比段誉高出不知凡几。换作旁人,必定不屑多说,直接将段誉扔出鬼族。或者再有心狠之人,干脆灭杀了事。

偏偏吴昕性格,与段誉一样的迂腐,一样的执拗。这也算是段誉不幸中的万幸,遇到的是吴昕,而非旁人。

段誉见吴昕不肯承认,说:“我这凌波微步,虽不敢说天下无双,可发力狂奔,也能瞬息数十丈。我朝一个方向跑,你却总在前面出现,还说不是拦我去路?”

吴昕苦着脸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此乃枯木阵法作祟,并非我有意为之。不信你仔细瞧瞧,此处仍是你刚入阵法所在。”

段誉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景象,与他一路上所见仿佛,他也不能分清楚。

不过他想想也是,自己轻功独步天下,即便当年义兄乔峰,也是有所不及。

何况眼前这糟老头,就算他会贴地飞行的功夫,想要追上全力奔跑的自己,估计也是不能。

他叮嘱吴昕,说:“别在跟着我了。”

吴昕倒也配合,郑重点头道:“好。”

段誉临走前,脚下暗中用力,踏碎地面石块,以此作为记号。

既然吴昕不追赶他,也就没有必要放力猛跑。段誉改为步行,认准一个方向,大踏步向前走。

一路上留意着周围景象,只感觉并无多大不同。

段誉走了约莫一刻钟,赫然发现,吴昕又在前面。

这次他没有逃避,直接来到吴昕面前。不等他开口,吴昕指着他刚踏碎的石块,说:“你看,我没骗你吧?”

段誉顺着吴昕手指,看到那些碎石,这才确信,吴昕没有诓骗自己。

于是问道:“你说这是枯木阵法?”

吴昕回道:“不错。”

段誉一笑,恳求道:“前辈你都放我离去了,不如送我出阵吧。”

吴昕道:“送你出阵,也并非不可以。但你须得接的住,我的朝花夕逝功。否则,我也只能送你离开鬼族。”

段誉初来异界,于异界情形不甚了解。听吴昕说,接住他的朝花夕逝功,便送他出阵,欣然应允。

段誉以为,吴昕的贴地飞行轻功,着实厉害,却未必有真才实学。什么朝花夕逝功,难道还能强过大哥的降龙十八掌,二哥的北冥神功?

吴昕见段誉竟然答应,反而一愣,不知他一个气力竟武者,有何倚仗?

随后气势一变,说:“我这朝花夕逝功,并非一般常见功法,它不以力胜,不以魂攻……”

吴昕话说两句,段誉打断了他:“前辈,你不用跟我讲这些,你尽管发招。我接的下便接,接不下时自会逃开。”

吴昕喘了口粗气,正要说话,段誉抢先问道:“前辈你是怎么了?若是觉得累,不如先坐下来歇息一会。”

吴昕摆摆手,连喘两口气,这次段誉没有打扰,他才说道:“我没事,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的朝花夕逝功,专门消耗人的寿元。”

段誉以为他话已说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前辈是在消遣我吧?世上哪有此种功夫?”

吴昕胸口急剧起伏,却强行开口,语气变的极为粗重,说道:“朝花夕逝功,万中无一,会的人本就屈指可数,一般人那知道厉害。我……”

段誉又截断他,笑道:“前辈你别光说不练,耍两招来瞧瞧,说不定我能接的下。”

吴昕终于忍不住,口鼻鲜血长流而下。段誉一惊,急忙问他:“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想扶吴昕坐下,被吴昕轻轻推开。这才对段誉说:“我正在发功,你却为何总是打断我?”

段誉奇道:“你身形不动,又无内力鼓荡,我那知你在发功?你这什么夕逝功,又是如何发功?”

吴昕道:“朝花夕逝功,不靠外物攻击,不以灵力伤人。只凭魂力与心气,专门损人寿元。我已练至第三重,一旦中了我的朝花夕逝功,别人过得一日,相当于你活了八天。我正在以心气集聚魂力,以说话的方式发功,你却总是打断我。”

段誉听了一笑,轻声说道:“前辈又来诓骗我,说话就是在发功,世间哪有如此奇特的武功?”

段誉见吴昕口鼻流血,面色颇为凄苦,便安慰道:“好了前辈,我不再打断你,就安心发功吧。”

其实吴昕并未说谎,朝花夕逝功真是如此奇特。以说话的方式,用心力聚集魂力,再通过发声,直达别人心间。

而在发功时,最忌被人打断,否则心力魂力散开,容易伤及自身。

吴昕之所以要依托枯木阵法,便是要隐于暗处。即便别人要打断他,因为离的远,他也可以充耳不闻,自说自话。

现下离的近了,一是做不到充耳不闻。而段誉说的话,实在浅薄之极,吴昕听后,难免心中一突,使心力不能聚。几次三番,终至破功。

段誉让吴昕重新发功,保证不再打扰,吴昕尝试后,魏然一叹,说:“唉,世事奇妙,当真不可捉摸。想不到一个气力镜武者,竟然三言两语,便破了我的神功。”

段誉又是噗嗤笑出声,说道:“前辈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个本事?随便说几句话,就破了你的神功?如果真是这样,你这也不算什么神功,一般武功也是不如。”

吴昕本就心思愚钝,一时无言以对,不知作何解释。他忽然瞪眼瞧着段誉,段誉被瞧的有些发毛,遂取笑道:“前辈,你这眼神,不会也是在发功吧?”

吴昕并不气恼,反而郑重回答说:“不是。”他又接着道:“当年师傅于千万人中,选中我来传授朝花夕逝功。我自觉资质愚钝,便问师傅看中我那一点?师傅对我说,正因为你资质愚钝,生性迂腐,才是学朝花夕逝功的不二人选。”

吴昕顿了顿,继续说道:“也不知是我天资愚钝的太厉害,还是时日未到。几千年来,我才练至第三重,否则我也不会受困于此。你与我性格相似,天资又好上那么一点,正是练这朝花夕逝功的绝佳人选。倘若你练至第五重生死咒,救我家人出这牢笼,也不在话下。未知你意下如何?”

段誉算明白了,吴昕说了这么多,竟然是要传自己朝花夕逝功。

他虽然身具逍遥派三大神功,可对武功依旧不感兴趣。更何况他也没见到,这朝花夕逝功有什么厉害之处,反而显得懦弱不堪。

于是连忙拒绝:“前辈,我可是聪明的很,不适合学你的功法。”

吴昕被困千年,平日里见到的人,只有夜南天的从属。好不容易遇见段誉,他怎么看,都觉得段誉与自己相似,当真是学朝花夕逝功的不二人选。

自己此生,想要将朝花夕逝功,修至第五层已然无望,便想着传授给段誉。

期望他练到顶峰,好救出家人,甚至将夜南天赶出鬼族。谁知段誉断然拒绝,吴昕一怔,问段誉:“你为什么不学?”

段誉摇手说:“前辈,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大理国君。既然是一国之君,又怎么会笨?而你这朝花夕逝功,需要天资愚钝才能学。所以呢,并非在下不想学,肯定是学不会的。”

段誉原本是推脱之词,吴昕却信以为真,吁了口气,说道:“无妨,我用心教,你用心学,一定能成。”

段誉忙道:“前辈你误会了,我不是练武的材料,别耽误了你的大事。”

吴昕道:“几千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几年。”

段誉见吴昕油盐不进,直接表明意思,说:“前辈,在下不想学你的功夫。”

吴昕仍是那句:“你为什么不学?”

段誉头都大了,自己说的明白,他还要问为什么,感觉与他说不通。

可自己被困枯木阵法内,若想出阵,只能依靠吴昕。

他忽然灵机一动,说:“前辈,不如这样吧,我先去找夜南天,跟他将道理剖析明白,回来再跟你学这朝花夕逝功,你看如何?”

吴昕轻摇脑袋,说:“你去找他,就回不来了。”

段誉拍着胸脯说:“前辈放心,我一定回来。”

吴昕道:“你的话,我自然相信。只不过,你是否回的来,要取决于夜南天,他不会让你安然离开。”

段誉完全无计可施,只好一句话不说,展开凌波微步,又从吴昕旁边溜了。

跑出去几百丈,这才想起来,自己处于枯木阵法中,根本出不去。

段誉只得停住身子,颓然转身,想回头再找吴昕。

而吴昕就在身边,他一直紧随段誉身后,只是段誉不曾发觉。

此时见段誉回头,说道:“要学朝花夕逝功,须得先练心力与魂力。心力好说,咱们心思迟钝的人,心力一般要强过别人。只是魂力不好修炼,但我也有一套功法,尽管会慢一些,练上三五百年,也能有所小成。到时候朝花夕逝功,你便能入门了。”

段誉岔开话题,问吴昕:“你说人可以活几百年?”

吴昕老老实实的回答说:“这要看境界,有些人能活几百年,有些人可以活几千年,还有的人活到几万年。”

段誉听了,心想,此人怕是练武练的痴了,人怎么可以活几千几万年?

他又想离去,可跑来跑去,总是脱不开阵法。于是对吴昕道:“前辈,你送我离开鬼族吧。”

吴昕显然铁了心要传段誉功法,拒绝道:“不急,等你学会朝花夕逝功,你想离开鬼族,或是去找夜南天,一切由你。”

若是换了别人,遇到吴昕,不即刻动手,也要破口大骂。

而段誉生性淡然,凡事可泰然处之。他看跟吴昕讲不通道理,实在气不过,干脆不理他,转身又走。

他想就算出不去,也要远离这个痴人。

吴昕也不阻拦,只驾驭法宝跟在段誉身边,亦步亦趋,并且说道:“朝花夕逝功,说是功法,实为咒语,共有五层境界。”

“第一层境界是黑白一重咒,意思是别人过的一日,相当于你过了两天;第二层境界是四季两重咒,等于别人过了一季,你已经过完四季。你衰老的速度,比常人快了四倍;”

“第三层境界是九天三重咒,你的一年,只相当于旁人的一天;第四层境界是忘情四重咒,中咒之人,百年只等于人家一天;第五层境界是生死五重咒。中了生死五重咒,活不过一天时间。所谓朝花夕逝,便是这个意思。”

吴昕顿了下,谆谆诱导段誉:“我教你功法,也是为你好,学会了朝花夕逝功,你再去找夜南天,性命可保无忧。”

“此种功法,天下无双。若非我们有缘,又见你性格同我一样迂腐,旁人想学,我也不会轻易传授。”

段誉从吴昕说第一个字时,就捂着耳朵不想听。可是吴昕的话语,字字句句直达心头,好似不用耳朵听取。

段誉气的一跺脚:“前辈,你能不能别说了。我不想学,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段誉逃不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下,双手捂住耳朵,把头埋在双膝间,意思是你说什么我也不听。

吴昕反而怔住了,想当年师傅选人学朝花夕逝功,人人挤破脑袋想学。

自己要不是天赋奇好,或者说天赋奇不好,也不能被师傅选中。为什么段誉就是不肯学呢?

吴昕忽然明白了,大概段誉见朝花夕逝功轻易被破,这才有些瞧不上。于是他也退到一旁,开始调息,他觉得应该要让段誉见识到功法的厉害。

刚才功法被段誉破去,以至身体略有损伤。他想等恢复了,再施展功法,让他知道厉害。

段誉趁着吴昕调息,轻手轻脚地离开。尽管出不去枯木阵法,他也不想同吴昕在一起。

他来回穿梭,摸索着该怎样出阵。过了约莫大半日,忽听到一声重重叹息,吴昕说道:“唉,你太死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跟你说了,没有我的引导,你出不了枯木阵法,缘何就是不听?”

段誉不理会,仍旧纵高伏低,甚至爬到树顶上张望。

只不过四下里,皆是灰蒙蒙一片,景象别无二致,也看不出个理所然。

吴昕不知藏身何处,段誉踏遍数十里范围,再没像之前那般,总是要碰上他。

不过他人虽不见,说话声却绝不停息:“你遇到了我,还愿意传你神功,这是莫大的机缘,你该懂得珍惜才好。”

每句话之间,只略微停顿,又接着说:“想当年我师尊,以一套朝花夕逝功,纵横天下数千年,无人能敌。倘若你学了这套功法,成为一方霸主,也是指日可待。”

吴昕一刻不停,说了足有半个时辰,不外乎是渲染功法厉害,以及学了朝花夕逝功的好处,来引诱段誉心动。

段誉听得烦了,终于忍不住说:“我只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破了你的功法,你还说得如此厉害。那你倒是使出来让我瞧瞧啊,别光说不练。”

吴昕从天而降,落在段誉身前,对他说:“你举起双手好好看看。”

段誉依言抬起双手,仔细端详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感觉皮肤似乎少了一些润泽。

他没好气地问吴昕:“你要我看什么?”

吴昕道:“你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段誉摇摇头,将手伸到吴昕面前,说:“这手还是我的,灵活自如。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吴昕仔细瞧了瞧,说:“你没发现,这双手苍老了些?”

段誉不信,将手举的更高些,又看了一遍。发现确实粗糙了些,奇怪地问吴昕:“阵法内有毒?”

吴昕道:“不是,这就是我的朝花夕逝功攻击的结果。”

段誉想起吴昕之前说的,他讲话便是在发功。原来他刚才啰嗦一大堆,既为劝告段誉,也是在发功。

段誉嗤笑道:“我当你这神功,有什么厉害之处,原来就只能让人皮肤干瘪。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可不想破坏别人的样貌。这种神功,我看不学也罢。”

吴昕解释说:“我才练到第三重境界,而且也只用了三成力。倘若我全力以赴,你现在已是老头模样。”

他这话一半真,一半是恐吓。他只练到第三层境界,以及朝花夕逝功,仅用了三成功力是真。

他说全力发功,段誉会苍老成老人,这完全是吓唬。他从发功到现身,只有两个时辰,即使他将功法练到第四层,也不能让段誉瞬间变老。除非能练至顶峰,到了生死五重咒。

段誉心想,你这难缠的性格,比什么朝花夕逝功还要厉害。看来不跟你辩个明白,根本无法脱身。

于是问吴昕:“你练功是为了什么?”

吴昕道:“自然是为了保护家人。”

段誉又问:“那你保护家人周全了么?”

吴昕哑然,段誉接着道:“即使你将功法练到巅峰,难道就能做到天下第一?”

吴昕默然不语,段誉继续说:“就算你能做到武功第一,可人人对你敬而远之,没了亲人朋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见过一个人,身手天下第一,当之无愧。可藏身少林寺,与青灯古佛为伴。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远不如市井无赖,来的逍遥快活。”

吴昕问道:“他,他为什么要躲在一个地方不出来?”

段誉道:“他武功高绝,人人都要避开他,出来又有什么用?所以呢,我这个人喜好玩闹,可不愿意做天下第一的高手。那我只能栖居深山,还不如死了的好。”

吴昕想了想,说:“那也不能这样说,如果你修为高深,别人便不敢来胁迫你,也能保护家人。”

段总问道:“那你护住家人安全了么?”

吴昕摇摇头:“没有,可并不是功法不行,而是我未能将其练到家。所以才想传功于你,期待你能救出他们。”

段誉道:“就算我练到家了,就一定能打得过夜南天?他的修为会原地踏步?你想想,若是你没有修为,只是个平凡人,会有今日之祸么?那一定是和妻子儿女,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

吴昕呆了一呆,沉默半晌,说:“你说得不错,要是当初我没有修为,就不会来无心城。没练朝花夕逝功,就不会做城主,也就不会被夜南天拘囚。那现在也就不会与家人咫尺天涯。肯定是在一起,快快乐乐的。”

段誉趁机道:“所以说,练功又有什么用?不如做个平常人,潇洒又自在。”

吴昕一叹:“你说的是,做个平凡人,便没有这些个烦恼。”

他现身时,尚未收功。这一泄气,心力跟着消散,功法不破自破。而后心力与魂力,在体内紊乱,相互侵蚀撞击,他直接口吐鲜血。

这次比以前那次,更为严重,气势上已经变为垂垂老者。

段誉扶住他,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吴昕道:“你要记住,发功时一定要心神守一,不为别人侵扰。否则不只是会破去功法,甚至有退化境界的危险。”

段誉听他还在说功法,便劝道:“前辈,你要是没练这功法,怎么会有退化境界这种事?幸幸苦苦练的武功,无缘无故退化,那又何必呢?刚才不是说了么,我们要做个平常人,不练什么朝花夕逝。”

吴昕道:“你说的这些话,我觉得有道理,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因此我决定,还是将功法传给你,总不能让朝花夕逝功,在我手里失传。至于你学了以后,练是不练,全凭于你了。等我传了功法,你是去找夜南天,还是出鬼族,我都会送你。”

段誉听完,止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笨蛋。他传归他传,我练与不练,他也不知道,何必跟他多做纠缠,白白浪费这么长时间。

想通这个关节,段誉笑着说:“那前辈你传功吧,说不定以后我想通其中道理,想学也说不定,或者我不学,遇到适合的人,再传给他,也是个好办法。”

吴昕怕段誉资质愚钝,不容易记住口诀,一连教了十遍,才肯放他离去。

其实运功的法门倒也简单,以魂力为主,心力为辅,或融合,或排斥,产生念力,以此攻击。

难在心力太缥缈,吴昕也讲不出个因为所以来。魂力同样不好修炼,好在吴昕有修炼的功法。只是功法比起平常武者,也强不了多少。

段誉心不在此,早已急不可耐,一等吴昕停下,开口便说:“前辈,功法教完了,送我出去吧。”

吴昕呆了一下,显然不信,说道:“那你说来听听。”

段誉零零散散记住一小半,忘了一大半,如何能背得出?心想,这迂腐之人,也不好欺骗。

只好耐着性子,从头开始念起,并加以讲解领悟。有疑难不解之处,再诚心向吴昕请教。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段誉总算从头至尾,完完整整将朝花夕逝功讲解一遍,吴昕才点头认可。

然后问段誉:“你要去哪里?”

段誉道:“我去找夜南天。”

吴昕不同意,劝道:“你去找夜南天,唯死而已。我还是送你出鬼族,否则这几天辛苦教你,岂不是白费了?”

段誉一着急,说露了嘴:“你送我出鬼族,那我这几天辛苦,不也是白费了么?”

吴昕问道:“难道你跟我学朝花夕逝功,并非出自真心?”

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缠磨不休,段誉那肯学功。

段誉可不敢将实情说出来,他也是怕了吴昕,再要生出什么变端,当真想死的心都有。

于是改口道:“我去找夜南天,如果能劝的他回头向善,岂不是连你家人,也能一起救出来了?”

吴昕知道这不可能,可出于对家人的关切,也愿意相信段誉的话,最后应道:“也好,我就送你去鬼族。”

吴昕在前面领路,段誉紧跟其后,先往前,再转左,又后退几丈,接着往右拐。

如此兜转了一圈,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尽管整个景象依旧昏暗如故,不过周围环境却不一样,尤其是前面山峦起伏。

吴昕指着群山对段誉说:“那便是鬼族腹地,这里房舍很少,大家都掘洞而居。至于夜南天住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你碰见有人时,再向他询问吧,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吴昕说完便即转身,准备离去。可他一想,鬼族哪有良善之辈,不要说给段誉指路,见面就会厮杀。以段誉气力境的修为,哪有胜算?

吴昕回头想叮嘱段誉,要他自己处处当心,少与人接触。

只是段誉早已展开凌波微步,远出数十丈。吴昕愣在原地,良久才讷讷地说:“这么怕我么?”

段誉被吴昕折磨得够呛,确实怕了他。吴昕转头的当口,就发力狂奔而去,瞬间隐没在山后。

段誉生怕吴昕追来,一路向前狂奔。慌不择路下,遇到山洞中有人,也绝不敢停歇。

一直穿过两座山谷,回头看时,没了吴昕的踪迹,这才放缓脚步。

他这才注意眼前情景,四周全是山洞,且有的山洞较浅,一眼看出里面坐着有人。

段誉就近走到一个洞口前,尚未开口询问,里面那人睁开眼睛,喝问道:“咦,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段誉拱手笑着道:“在下段誉,属于误闯宝地。”

那人见段誉神情气色,不似鬼族之人,又听他说是误闯进来,已不想多言。

他抬起左手,想将段誉杀了,再拘出魂魄,修炼邪功。

只是尚未出手,又听段誉说:“我是来找夜南天的,请问他住在哪里?”

那人心中一惊,遂问道:“哦?你认识我们幽冥王?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找他又有何事?”

段誉答道:“我进来时,经过一段通道,里面全是人体断肢,杀戮太重,实在残忍。我想找夜南天坐而论道,劝他不要再如此残害人命。”

那人瞪眼瞧着段誉,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反问段誉:“这样说来,你并不认识我们的幽冥王?”

段誉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我若是认识夜南天,又怎么会任由他杀戮?以至于多了这么多枉死的冤魂。”

那人先前听段誉直呼幽冥王名讳,以为段誉可能是夜南天的外戚,这才不敢轻易动手。

可听了段誉一番话,竟是个愣头小子。他也不再言语,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双臂一抖,一柄利剑直刺段誉。

这人算是夜南天的徒子徒孙,刚入鬼族不久,邪功才刚开始修炼,用的仍是武者灵器。

段誉虽然只是个气力境,可凌波微步实在精妙,对付这种飞剑之术,自是游刃有余。

只是飞剑受灵力控制,不必收回后,再发出攻击,它追着段誉不停攒刺。

段誉见那人凶恶,说了不到三句话,便拿剑刺过来。他想展开凌波微步,继续向前狂奔,想摆脱飞剑。

可飞剑虽然刺他不中,他却也避之不过。偶尔回头,以六脉神剑击中剑身,他的内劲却不敌对方灵力。

段誉在前面狂奔,那人在后面疾追,一边高声喊道:“有人闯进鬼族,大家快些拦住他。”

鬼族之名威吓八方,开始大家还不信。可两人弄出的响动太大,终于有人出来堵截。

段誉只奔出去数十丈,前面已经出现人影。开始只有一两个人,然后从各个洞中冒出来,人数越来越多。

有些人主动迎着他扑来,有些人站着不动,等他撞过去。

段誉虽然有时候迂腐执拗,却也不傻。他知道与这些人说不清楚,即使说清楚了,他们也住不了手。

他觉得还是找到夜南天,将人族大义,生死攸关,说给他听。

他此时处在一处山坳,前无去路,后又追兵,只好左拐上山。

后面的人对他紧追不舍,有些修为高的,已经架起法宝,向着他飞来。

段誉吓了一大跳,催动内力,几乎脚不沾地,往山上狂奔。

幸好此山不高,片刻即到山顶,然后顺势而下。

只是飞行远比他要快,数息时间已追至头顶。

不过段誉在下面,借助树木阻挡,那些人也无法用兵器攻击。

有人忍不住出手,准头也是差了老大一截。或者是看得准了,等攻到段誉身边时,他往树边一靠,便立即躲开。

还有些人放弃法宝,跟段誉拼脚力追逐。段誉内力以臻化境,论持久不输灵力境武者;讲速度,凌波微步更胜一筹,甚至与仙力境武者比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段誉凭借树木阻挡,以及凌波微步精妙,又翻过两座山头。

不过头顶聚集来的武者,也是越来越多。段誉趁机抬头看了下,足有几十人。

他不敢有片刻停息,埋头狂奔。下了第三座山头后,忽然前面变得宽敞,并且还有了亮光,如同白昼。

里面树木也不再是死气沉沉,竟绿郁匆匆,有了生气。

并且矮树上,还结着一枚枚碗大的果实。段誉哪里顾得了这些,一下子冲了过去。

他又向前跑了一会,才发现周围极其安静。抬头一看,那些人在远处对他观望,却不再追近。

几十人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空中包围圈,足有数近百丈范围。

那些人一个个面色不善,却又没有半点声息。段誉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不过总算松了口气。

他一屁股坐在地下,靠在树边歇息。

段誉不清楚那些人,何以忽然停止不追,只将他团团围困。

这一番奔跑,尽管内力依旧强劲,可身体难免疲惫。

他也不去想,那些人为什么停下,自己先趁机歇息再说。

这一放松,竟有了饥饿感,且浓烈异常,几乎不能克制。

先前处于枯木阵法中,虽然时长日久,却未曾觉出饥饿。

皆因自大宋入通道,直至进入五界山,身体一直受灵气滋养。

一个从未接触过灵气的身体,猛然间被洗练,这个过程何其漫长。

他与吴昕周旋时,又处于少动,或静止状态,消耗不多,也是一大原因。

离开枯木阵法时,已经一阵疾奔,后又被人追杀。身体机能快速运转,一旦放松后,饥饿感自然随之而来。

段誉看着树上绿油油的果实,馋涎欲滴。只不过四周的目光,齐聚在他身上,使他也不敢妄动。

段誉可是清楚,那些人虽然离得颇远,可借助法宝,一个俯冲之势,再以灵器攻击,当真是瞬息便至。

段誉歇息片刻后,站起身来,一半心神留意空中。还有一半心神,打量眼前情景。

只见周围数十丈内,遍地都是一种树木,高不过丈余,常人腰围粗细。

奇特之处在于,通体黑色,从树顶至树根处,竟没有一片叶子。却又能结出淡绿色果实,有碗口大小。

主干离地面仅有三四尺,而后开始分叉,一分为三。三条分支长有三尺,继续分叉为三支。再有三尺左右,三条分支处,结出一枚果实。奇怪的是果实与树枝间,没有根茎相同,只侧面与三条分支相连。所有树木皆是如此,形状相同,只是大小不一。

段誉瞧得饶有兴致,伸手摸摸树枝,触手冰凉,质地柔软。再凑近闻闻,无色无味。而且纹路也与一般树木大不相同,无论主干或分支,上面长满了一个个鼓包。大的似核桃,小的如绿豆。两树之间,距离最多三五尺,因此树枝相互交叉生长。段誉连转了五六棵树,他发现自己只要一动,围着他的那些人,无不神情紧张。尽管大家离的较远,但以段誉的目力,依然瞧的清清楚楚。

段誉忽然明白了,眼前的树木,或者说树上的果实,对这些人极为重要。他们怕在追逐打斗中,损坏了这些宝贝,以至于不再靠近。段誉走到一颗黑树,忽然纵身跃起,双手伸向淡绿色果实。他面对果实,眼睛却盯着天上那些人的反应。他这一提气纵身,难免带起气流涌动。虽然轻微,可周边几株树上的果实,竟晃动起来。

而天上那些人的反应,几乎全部身体前倾,有一半往上的人,伸出了右臂。那姿势的样子,仿似要隔空阻止段誉摘取果实,要么想叫他别乱动。段誉瞧得心里好笑,他并没有摘下果实,只是想试它一试。这下段誉放下心来,看样子他们轻易不敢踏入这片土地,便背起双手,悠闲地渡着碎步,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偶尔故技重演,猛地跃起,做摘取果实的动作,而那些人又重复一遍慌张的样子。段誉每次跳跃,都引起绿色果实振动,几乎有掉落的危险。

段誉消遣那些人半个多时辰,开始觉得有趣,忘记了饥饿。慢慢渐感无聊,饥饿也越发强烈。他觉得还是先吃饱了,才有机会逃出去。段誉正要再次跃起,决定摘一枚来充饥,忽然瞥见一人向他靠近。段誉急忙转身,背靠黑色树木,严阵以待。谁知那人面带微笑,轻手轻脚地慢慢走来。发觉段誉转身看着他,竟将右手中指放在嘴唇上,冲段誉做了个噤声的举动。

段誉联想到果实晃动的情形,那些人个个心惊胆颤的表情,便明白了来人用意,让他不要随便乱动,也不可大声说话。段誉决定跟来人开个玩笑,待那人靠近身边三尺处,身子一矮,便要跳起来。那人眼明手快,疾跨一大步,来到段誉身边,双手将段誉拦腰抱住。这一下犹如铁钳,任凭段誉内力鼓荡,不能挣脱分毫。急得他张口便要喊叫,那人见状迅速放开段誉。以左手按住段誉肩头,右手捂住段誉嘴巴。看段誉不再挣扎,又以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示意段誉别叫喊。

这一番动静不小,附近几株树上的果实,急剧晃动着,似乎随时会脱落。那人瞪眼瞧着那些绿色果实,嘴巴张开老大,胸膛随着果实摆动,也急剧跳跃。段誉别过头去,忍不住笑出声。尽管声音很小,那人还是按住段誉肩头,将他摁地蹲了下来。足足过了半个钟头,果实才静止不动,那人终于吁了口气,放开段誉后,冲他拱手慢条斯理地轻声问道:“听说小哥要找我师傅?”

段誉先前见到的那些人,要么脸色煞白,要么脸色蜡黄,要么脸色泛黑。而此人不同,无论样貌肤色,与自己相同,因此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不过段誉知道,人不可貌相,这种邪教之地,哪有什么好人?他的防备之心不减,反问来人:“我找夜南天,你又是谁?”那人答道:“我叫温玉珠,幽冥王正是我的师尊。你要见他,就请随我来。”

段誉噗嗤一声,笑声却哽在喉中。温玉珠眼明手快,又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说道:“你说话声音轻些,最好别发出笑声。”段誉哪里忍的住,肚子急剧起伏,虽然被按住嘴巴,出不了声,可也笑的厉害。温玉珠倒也好脾气,不言不动,任由段誉笑个不停。段誉笑得累了,这才停下,示意温玉珠拿开手。温玉珠叮嘱道:“我放手可以,你说话不可大声,也别再笑了。”段誉点头应允,温玉珠才将手拿开。

段誉小声问道:“你是男还是女,怎么取了这样一个名字?”温玉珠道:“这是父母起的名字,我也无法可想。你如果想知道其中缘由,就请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也顺便带你去见师尊。”段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要见夜南天是不错,不过啊,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是我去找他,而是让他来这里见我。”段誉心想,你让我跟你走,去见你师傅,谁知道是真是假?邪教之人,又有什么信誉了?我被你诓骗出去,要是身遭不测,那我不是被人给杀死了,而是被自己给笨死的。

温玉珠见段誉不肯走,小声问他:“你不是要找我师尊么?怎么又不肯跟我走?”段誉学着温玉珠模样,摸着自己肚皮,还往他身边凑了凑,也很小声地说:“我啊,这肚子饿得不行,走不动了。”他又抬头看了看绿色的果实,继续道:“我还是先吃个果子再说。”

段誉根本没动,温玉珠赶紧将他按住,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段誉故意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真的很饿,我这人呐,自小有一个毛病,一旦饿了,就会大喊大叫,大哭大闹。虽然我现在也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可这个毛病,却一直改不了。”

温玉珠愕然地瞧着段誉,显然不信,问道:“还有这种毛病?”段誉道:“人吃五谷杂粮长大,什么毛病也不奇怪。”温玉珠知道这不可能,段誉只是戏耍他,却也无可奈何,说:“那你跟我出谷,先去吃饭,吃饱了再见师尊,岂不是一举两得?”

段誉忽然认真地问温玉珠:“你总是要骗我出去,是不是等我离开这里,就要对付我?”温玉珠不作声,段誉又问:“你刚才说这是什么谷?这里到底有什么神奇,让你们如此的惧怕?”

两个问题,温玉珠一个也不能回答,他答非所问地说:“难怪师兄弟们让我进来,要不然还真有可能闯大祸。”段誉问道:“这话怎么说?”温玉珠放开段誉,看着他说:“我在十个师兄弟中,脾气是最好的,因此他们让我来跟你周旋。若是他们来跟你交涉,一定说不上两句话,便会动手,结果自然要闯祸。不过你的样子,脾气再好的人,都想打你两个耳光。”

段誉心里想笑,却板起面孔,慢慢站起来,说:“你既然不愿跟我说话,那就请便吧,我要摘果子吃了。”温玉珠一直防备着段誉,听他说要摘果子,又要来抓他。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不过段誉不等话说完,已经展开凌波微步,擦着温玉珠指尖避开。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温玉珠一把没抓住段誉,再想要按住他,已是千难万难。先不说凌波微步精妙无双,单凭脚力他根本抓不到。主要还是段誉可以全力奔跑,温玉珠要小心翼翼,此消彼长之下,温玉珠不可能再抓住段誉。

段誉远离了十来丈,在一株黑色树木边停了下来。他确实已经饿到反酸水,是真的要摘果实来吃。段誉一阵疾奔,虽然时间不长,可树上的果实又开始晃动得厉害。温玉珠不敢像段誉那般快速奔跑,看段誉真的要摘果实,只好小声喊到:“千万摘不得,你若是动了,师尊回来后,我们固然要受到惩罚。不过你吃了果实,也是有害无益。”

段誉想想,终究还是忍住了。这种邪教里的东西,还是不要乱动为好。他冲快走到身边的温玉珠说:“不过我是真的饿,该怎么办?”温玉珠道:“这样吧,你既然不愿意出去,我给你拿吃得过来。你等在这里,不要乱跑,更不要大声喧哗。”段誉道:“你拿的东西,我可不敢吃。”温玉珠说:“放心吧,我陪你一起吃,保证叫你安心。”

段誉实在是饿,果实又不敢乱吃,没有好的办法,只能应允温玉珠。只不过他等了许久,来的不是温玉珠,而是一个黑衣人。段誉发现他时,那人已经离段誉不足五丈。段誉看着他问道:“咦,你又是谁?温玉珠呢?”那人一句话不说,从他额头处,射出一只手掌,却只有三个指头,直奔段誉而来。

这人用的是神识攻击,段誉才气力境,根本发现不了。不过练武之人,感知敏锐,觉出有些不寻常。本来他站在两树间的平地上,发现不妙时,迅速背靠黑色树木。等了一会没有动静,段誉又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说话?”那人不理会,慢步靠近段誉。

段誉本来在等他回答,直到黑衣人靠近了两丈,才警醒过来。而后那人进一步,他便退一步,两人始终保持着三丈距离。那人停下,段誉便也停下。然后他又感知到空气中的异常,再次问黑衣人:“你在搞什么?”黑衣人自始至终不说话,不过这一会时间,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段誉不知这人怎么回事,问他话也不回,看他面目阴森,着实恐怖。段誉忽然想起,这里的人都怕他损坏树木或果实,这人想必也不例外。他张开嘴巴,正要吼叫,那人见状,仍旧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走。段誉这一声吼叫,最终没有喊出来。他越发的明白,这个地方看来是鬼族禁地,是最好的护身符。

黑衣人走后不久,温玉珠才提着一个瓷罐,来到段誉身边。瓷罐里装满了肉,因为烧得变了色,也不知是什么肉类。温玉珠还带来一坛子酒,全部摆在段誉身边。段誉闻到肉香,更感觉饥肠辘辘,不过他还是先问温玉珠:“刚才来了个黑衣人,面目可憎,看着吓人。一句话也不说,你可知道他是谁?”段誉还是觉得,温玉珠更和善些。

温玉珠为两人各斟了一碗酒,这才说道:“总有些人,自认为了不起,要高人一等。我知道他们会按耐不住,要来找你麻烦,简直是自讨苦吃。如果事情真有那么简单,我还用的跟你多费唇舌么?”他举起酒碗:“来,我陪你一起喝,这下你可以放心吧。”

段誉本来不敢喝酒,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内力深湛,就算有毒,也没什么好怕的。于是跟温玉珠对饮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异样,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又抓起一块肉,啃了起来,边吃边问温玉珠:“你说这么多,那人到底是谁?”

温玉珠回道:“此人叫夜冥,他来找你,无非是要将你击杀。”段誉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问道:“夜冥?也是你的师兄弟?他既然要来杀我,又为何不出手?真是一个坏人。”温玉珠道:“他可不是我的师兄弟,而是百年前,来投奔鬼族的。得到我师尊的器重,传了他万鬼噬魂大阵,人也更加的孤傲嚣张。”

温玉珠又喝了口酒,继续道:“他既然来了,就不会不出手。只是你修为太低,感觉不到而已。他当然不会用普通手段,如果跟你打斗,这里将会变为废墟。幽冥王回来,一定饶不了他。”他又问段誉:“你说两次感知到氛围有异样?他走的时候还脸色苍白?”

段誉忙着吃东西,没法回答,只是点点头。温玉珠一声轻笑,这才接着说道:“他应该是用了拘魂鬼爪,可是他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还竟敢妄动精神力与魂力。慢说他的拘魂鬼爪,只练出三根手指,即便是练到五根手指,又有什么用?真是不知所谓。”

段誉将肉咽下,问道:“你说那人叫夜冥?他用精神力与魂力攻击我?精神力与魂力又是什么?”温玉珠道:“你修为太浅,说了你也不明白。”他反问段誉:“你打算怎么办,要在这里呆一辈子?”段誉抬起头,看着那些围困他的人,说:“等见到夜南天再做打算,说不定我能说的他心思改变。现在出去,还不被那些人给撕了?你说老实话,骗我出去,是不是要对我不利?”

温玉珠知道用意被段誉识破,也就不再避讳,承认道:“我只负责将你带出去,而不会杀你。不过我的那些是兄弟,以及其他鬼族人,倒是很乐意将你就地正法。”

段誉不再说话,埋头喝酒吃肉。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肉,本身的味道被佐料掩盖。但是肉质既柴又涩,奈何他饿得厉害,也顾不得许多。他忽然问温玉珠:“你们既然想杀我,你为什么不在酒里下毒?”

温玉珠回到:“我只负责引你出去,杀你那是他们的事,我不想杀人。再说,我若要杀你,又何须用毒?”这话段誉相信,温玉珠几次按住自己,竭尽全力也不能挣脱。他要是出手,自己必定不能幸免。

段誉一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于是问温玉珠:“你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也没有使人粘之即死的毒药。这才不敢冒险出手,怕我垂死挣扎下,毁坏了这里面的东西。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让你们如此小心守护?”温玉珠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鬼族人人皆知。但我不想跟你说,你知道也没什么大用。”

段誉知道他不会说,便转过话题,问道:“这是什么肉,味道有些酸涩。”温玉珠站了起来,说:“你既然都知道了,也就不满你,这片地方算是你的护身符。你最好不要损坏里面的东西,否则一定小命不保。”他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后,又回头轻声对段誉说:“对了,鬼族都喜食人肉,因此你吃的也是人肉。不过你放心,我特意给你找的三岁孩童前腿,比较鲜嫩些。”

段誉本来只觉得有些难吃,他也没多想。温玉珠这样一说,自然将酸涩的原因联想起来,一听吃的是人肉,丝毫不怀疑,当场大呕特呕。只是肉入肚肠有些时候,一部分已经被消化,光是干呕,却吐不出来。只好将手指伸进喉咙,才将吃进肚内的食物吐个干净。不止如此,连胃里酸水,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温玉珠见段誉这般狼狈,想要大笑却又不敢,只好强忍着笑声,快步离开。其实鬼族内,人人修炼邪功不假,但无人好吃人肉。段誉吃的肉,只是生存于鬼族内的小动物。鬼族被封天大阵遮蔽,灵气不进,阳光不透,植物处于半枯死状态,动物的肉自然难吃。温玉珠先前被段誉捉弄,故意说是人肉,聊做报复而已。

段誉足足吐了半个时辰,将一切吐干净,才换了个地方。口中数落着温玉珠害人不浅,肚子却更饿了。他抬头发现,那些围困他的人,都已消失不见。他偷摸到边缘处,见四下无人,便想越过山头逃走。只是登山一小半,捕捉到山顶有人潜伏,段誉只好退了回去。

此处四面环山,是个露天山洞,范围数百丈。这里与别处不同,竟有日升月落,不似其它地方,只有昏暗一片。段誉不知为何如此奇特,他想尝试着逃跑出去。只不过四面乔峰都有人把守,次次无功而返。

段誉明白了,那些人从空中隐于地面,只待自己离开这片山谷,就会对他下手。他只好退回谷内,躺在地下休息。折腾了三天,段誉又饿又累又乏,躺在地下一动不动。然后困意来袭,明知身处险境,仍是不受控制地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幽香,又感觉有人拿着柔软的东西,在抚摸自己的面孔。段誉睁开眼睛一瞧,发现面前坐着的,竟是王语嫣。他激动之下,一把将王语嫣搂进怀中,问道:“语嫣,你怎么来了?”

随后段誉发现,自己竟置身于大理皇宫中,于是又问道:“咦,我不是在鬼族么?怎么回来了?不对,这一定是梦境。”谁知王语嫣十分扭捏,使劲要将他推开。段誉越加用力搂住她,还语言轻佻,说:“就算是梦境,能梦见你,也是老天待我不薄。我又岂能辜负这样的好梦?来,让夫君亲一个。”

段誉双手用力搂着王语嫣,就要往她脸上亲来。王语嫣急了,抬起右手,居然啪啪打了段誉两耳光。段誉饿得有些虚弱,王语嫣又用力不小,两巴掌打的段誉眼冒金星。他再睁开眼睛时,面前景象又变了,哪里是什么皇宫,依旧处身于鬼族谷内。

眼前也确有一个女子面孔,却不是王语嫣,而是一个比王语嫣更年轻的姑娘。她目光清澈,犹如一汪清泉。面庞消廋清秀,又白里透红。长得虽不如王语嫣貌美,却自有一股灵性。属于另一种,不同于王语嫣的美。

段誉瞧得呆了,而后柔声问道:“姑娘,你为何要打小生?”姑娘脸色通红,又用力推了段誉一把。段誉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而姑娘则坐在自己怀中,自己双手仍旧搂着她。段誉依依不舍地放开女子,姑娘跳起来后,才红着脸说:“你还好意思说,我好心来看你,刚来到你身边,你就抱住人家,然后又亲又摸。”

女子说到后来,头越来越低,脸越来越红,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段誉确实没听见后面的话,问道:“然后我怎么样了?”女子一跺脚,娇嗲地吼道:“你……”随后抬起头盯着段誉,说:“看你长相斯文,彬彬有礼,却原来是个登徒子,一见面就轻薄人家。”姑娘这一举动,既俏皮又可爱,段誉瞧得痴了。

听女子说自己出手轻薄,那一定是把她当作了王语嫣。于是先左右开弓,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一辑倒地,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个好色之人。只因刚才小生以为是在梦中,错把姑娘当作了别人。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也属无心之失,还请妹子原谅一二。”他没有提及王语嫣,只说是别人,又称对方为妹子,想要套近乎。末了又追问了一句:“小生没对姑娘做什么吧?”

姑娘听他又问一遍,刚刚消散的红晕,又布满整个脸颊,一直延续到脖子。她娇喝道:“你……,你还说……”女子虽然没有回答,可她目光不自禁瞟向自己胸部。段誉看了,自然明了,忍不住又扇了自己两耳光,并骂道:“这真是该死,该死,姑娘骂得好。姑娘若是气不过,在下任凭打骂。只希望姑娘能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不知是段誉的诚意打动了女子,还是段誉的举动让她消了气,女子噗嗤笑了出来,说:“好啦,我也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原谅你啦。”

段誉见女子不再生气,往前靠了靠,陪着笑脸,问道:“不知妹子芳名,能否见告?找小生又有什么事?”

女子往后退了一步,说:“你别靠得那么近。”段誉往上追了一步:“不靠那么近也行,除非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刚才被段誉强搂着,显然是怕了他,会再有什么出格举动,急忙应道:“好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叫吴雨。你别再过来了。”段誉一笑,说:“我来鬼族这么多天,也没见它下过雨。今天却来了个人雨,真是应情又应景,好情又好景。”

吴雨显然性格柔和,连呵斥都透着温婉:“你这人太油嘴滑舌,这里哪有什么景?更没有什么情。”段誉道:“有姑娘在的地方,便是人间至美仙境。”

吴雨被说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早知道你是这样油滑的人,我就不来找你了。”段誉这才想起正事,问吴雨:“对了,吴姑娘你来找我做什么?”

吴雨回道:“我注意你好几天了,看你面目儒雅,不像鬼族中人,便来看看你,找你玩耍。我估计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应该也饿了,顺便想请你去家中做客。谁知一见面你就……,你就……”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段誉人到中年,已有了胡渣,斯文或有之,儒雅却谈不上。再说鬼族哪有好人,一个姑娘家,岂敢轻易往家招惹男人?吴雨的话,算是漏洞百出,不过段誉却不疑有他。又听吴雨说请他做客,腹中饥饿猛然袭来,连忙说道:“如此就请吴姑娘带路,说实在的,小生当真是饥渴难耐。”

吴雨抿嘴一笑,转身前面带路,段誉紧跟在身后。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又时值正午,阳光照射进来,他只觉得世间美好,莫过如此。只走了两步,他对吴雨说:“想不到鬼族如此昏暗,却埋藏着吴姑娘这般的绝色佳丽。不知道吴姑娘,是不是同在下一样,也是误闯进来的?”

但凡女子,被人夸赞,总是心里舒服,回答说:“我出生在这里,自小在这里长大,可不是误闯来的。对了,我看你与其他人不同,没有练功后的邪气。你说是误闯进来,怎么会跑到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来?”

段誉叹了口气,说:“唉,一言难尽。我是因为好奇,进入一个通道内。谁知通道里面呀,全是人的肢体,什么眼耳口鼻,胳膊手脚,也不知死了多少人,才能做出那样的通道。所以我就想,我应该劝夜南天,不要妄杀无辜。”

吴雨猛地转身,瞪大眼睛看着段誉,满是错愕的表情,问道:“你要劝夜南天做好人?”段誉道:“你的表情,跟无心城主,简直一模一样。你们为何都这么大反应?我进了鬼族后,见了那些人的面目,知道要劝告夜南天,实在有些荒诞。不过人之初,性本善,万一我能劝动他,岂不是能救很多人!”

吴雨摇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说:“你还真是够傻的,竟然要劝鬼主……”她话没说话,再次猛地转身。段誉因为要听她说话,跟得比较紧。吴雨转身时,段誉正好向前跨步,两个人撞了个结结实实。吴雨猝不及防,站立不稳,向后便倒。段誉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胳膊,往后一拉。由于没有准备,用的力气大了,吴雨身子回正时,收势不住,扑倒了段誉怀里。

这次她倒没有娇羞,也没有责怪,而是推开段誉后,问他:“你刚才说无心城主,你,你见到他了?”段誉回味着刚才的温柔一抱,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别提了,我可被他折磨惨了。”吴雨追问道:“这样说来,你还真见到我爹了?他又怎么折磨你的?”

段誉这才回过神来,诧异地说:“你说吴昕是你爹?”吴雨兴奋的应道:“是啊,你快说,在哪里见到他,我爹现在还好么?”段誉摇摇头,说:“不可能,吴昕可是个大胖子,一个人的腰围,可抵得上我三个合起来粗细。他怎么可能,生的出你这般标志的女儿。”

吴雨呵斥道:“瞎说,我爹哪有那么胖!他虽比常人粗些,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对了,你会不会认错人了?你先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折磨你的。”段誉现在想起吴昕的执拗劲,还是忍不住一哆嗦,说道:“他自己跟我说,他是原来的无心城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他非要逼着我,要学他的朝花夕逝功。可我对武功没兴趣,一点不想学,他便跟我死磨硬泡。最后我被迫无奈,只好跟他学了,这才放我出了枯木阵法。”

段誉能说出朝花夕逝功来,吴雨知道错不了,说:“这就是我爹没错,可他不是个大胖子,只是略微比别人胖一些而已。”段誉没想到吴昕灵兽吴雨她爹,小声分辨道:“我没骗你,他真的非常非常胖。”段誉说胖,吴雨说不胖,两个人争辩了一会,最后以段誉认输了结。

其实两个人说得都没错,吴昕离开女儿时,朝花夕逝功才两层。守枯木阵法时,才进阶到第三层。而朝花夕逝功,每提升一个境界,身体便要粗大一圈。所以两个人见到的吴昕,确实完全不一样。

吴雨又问段誉,在哪里见到的爹爹,他又在干什么?段誉只好从进入鬼族讲起,一直说到现在的遭遇。起码消耗了一个多时辰,说完人更觉得累与饥饿,便催促吴雨:“吴姑娘,快带我去你家吧,我可真的饿得头晕脑胀啦。”

吴雨却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去什么去呀,我哪有家?就算有的话,那也是个牢笼。一般人是进不去,也出不来。”段誉奇道:“咦,你刚才不是说,请我去你家做客的么。”吴雨笑着说:“我那是骗你的。”

段誉问道:“你我开始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骗我?”吴雨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也是受了温玉珠的欺骗,他对我说,只要我能将你骗出养魂洞,就替我找到我爹,再放我一家人离开鬼族。他还指点我,说你几天没吃了,用食物引诱你,肯定一举成功。”

吴雨直言是来骗段誉出去的,段誉也不生气,而是说:“原来你是无心城主的女儿,看来我叫你妹妹,果真没叫错。”吴雨道:“又来瞎说,我姓吴,你姓段,咱们又不认识,怎么就是你妹妹了?”

段誉笑着说:“你看,吴昕是你爹,他传了我朝花夕逝功,我就是他徒弟。那我们岂不是一家人了?所以叫你妹妹,那是一点没错。”吴雨脸色微红:“谁跟你是一家人。”

段誉越发觉得可爱,完全忘记身处险境,吴雨来此是要骗他。他还想逗逗吴雨,吴雨却看着眼前情景,苦着脸说:“你一出去,那些人绝不放过你。可在这种地方,又怎么活?”吴雨本来奉温玉珠之命,要将段誉骗出养魂洞,在知道他是爹爹徒弟后,反而忧心段誉处境。

段誉见吴雨为自己担忧,也正色起来,问吴雨:“你刚才说,这里叫养魂洞?为什么名字这么奇怪?他们又为何如此紧张,怕我会大呼小叫?”吴雨指着黑色树木,说道:“这是魂树,上面结的绿色果实,叫做魂果。魂树须以魂魄浇灌,才会生长。要想让其结果,更需要大量魂魄。魂树喜静不喜动,对声音尤其敏感。所以这里四处是山,风吹不进。”

段誉首次听到这种怪树,竟要以人魂浇灌,问道:“这么大地方,那需要多少魂魄?他们把这里当宝贝,这些果实有什么?”吴雨面露伤心之色,说:“我无心城百万人的魂魄,尽皆在此,你说多不多?夜南天屠戮我无心城,弄来魂树,造出这养魂洞,就是为了这魂果,方便他修炼媚魂大法。而魂果对于修邪功的人来说,等于人族的玉珠,你说重不重要?”

段誉听吴昕说过无心城的事,再次听到,仍觉背脊发凉。百多万人,说杀就杀了,想想都不寒而栗,他一入异界,便进了鬼族,尚不知玉珠为何物。不过听吴雨口气,也明白是稀罕物。他又问吴雨:“你说魂树魂果对声音敏感,要是我张口大叫会怎么样?”

吴雨回道:“魂树裂开,魂果脱落。魂果一旦脱离魂树,要不了一时三刻,便会消散于天地间。”段誉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动静稍大些,魂树与魂果就会摇晃。而那温玉珠,总是要骗自己出养魂洞,不敢在这里动手。因为即便他能做到一击必杀,也一定动静不小。

段誉看着周围,没见到有魂魄荡漾,又问吴雨:“我没见到有魂魄,到底怎么用魂魄浇灌这些魂树?难道要在树底下挖个坑,将人埋进去?”吴雨悲戚地说:“百万人众,就算有人手挖坑,这里也装不下。他们是将魂魄抽离身体,放入这养魂洞中。魂魄只要靠近魂树三丈,自动被它吸附,再慢慢吸收。如今已过了几千年,那些魂魄,早已被魂树消耗,现在只剩下提炼的过程。这些魂果,开始为墨绿色,现在是淡绿色,变成透明时,即是成熟期。”

段誉总算理解,温玉珠因何说夜冥不知所谓。他明知道魂力一出,便即被魂树吸收,仍要攻击自己,当真是自讨苦吃。只是他不理解,既然修炼邪功,需要魂魄,为何不直接拿来修炼,却用魂树来结果,不是多此一举?他继续问道:“那些人为什么不直接用魂魄练功,非要弄个养魂洞?”

吴雨解释说:“人的魂魄里,有他一生的记忆,尤其是执念。直接用来修炼,会连同记忆一起吸纳,一个不慎,便要走火入魔。魂树吸收魂魄后,将人的记忆与执念,提炼出来,只剩下精纯的魂力,结出一枚枚魂果。魂树没吸收魂魄前,其实树身是白色。吸纳的魂魄越多,颜色也就越深。”

段誉总算将养魂洞的秘密,弄了个一清二楚。他也犯难了,若是出去,定会遭到围攻。段誉接触过吴昕,又与温玉珠角力过,知道这里不比大宋,自己的武功似乎不够看。但是不出养魂洞,总不能一生一世呆在这里。此地既无灵气,也无吃食,又能坚持多久?

吴雨似乎看出段誉心思,说:“你也不用着急,办法总是有的。我看你是真的饿了,我先去给你拿点吃的。”段誉无精打采地说:“那就有劳妹子了。不过,你怎么跟温玉珠交代?”吴雨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段誉没有深想,交代一句:“那你要当心,若是你为了我,有什么不测,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吴雨总算开颜一笑,然后出了养魂洞。段誉躺在地上想着心事,他开始怀念皇宫里的一切,尤其是自由闲散的心。没过多久,吴雨果真捧着瓦罐回来。段誉当即做起,问她:“温玉珠没为难你么?”吴雨将瓦罐摆在段誉面前,说:“我跟温玉珠说,你不相信我,除非先给你弄点吃的,他也就没拦我,继续放我出来。”

吴雨将瓦罐打开,里面是一罐肉,与段誉先前吃得一模一样。段誉本想再问,见到瓦罐里的肉,又吐了起来。只是腹中空空,什么也吐不出。吴雨忙问道:“你怎么了?”段誉又干呕了一会,这才说道:“你怎么也吃人肉?”

吴雨道:“这是树鼠的肉,虽然肉质难吃,却不是人肉。”段誉这才知道,原来先前只是温玉珠捉弄自己。尤其他那句三岁孩子前腿的话,已经在段誉心中留下阴影。虽然他饿得发晕,可见到那些肉,便浮想联翩,嘴巴张的老大,就是下不去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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