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陈三两》
作者:曹桂锋
儿时就喜欢听戏,大概是因为农村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吧。家里有收音机,能收到很多调幅广播。除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河北电台、山东电台在,也能收到相对较远的河南电台。河南电台的信号在白天很弱,到了晚上就会好多了。河南戏除了豫剧,然后就是曲剧、越调了。那时候我能听到的这些电台经常播放河南戏,包括中央台。
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曲剧《陈三两》,张新芳唱的。相对于其他戏曲演员来说,张新芳的嗓音绝对是很独特的。一般旦角演员嗓音讲究的是甜美、清脆,俗话说的“银铃一般”。但是张新芳的嗓音是粗的、沙哑的,又带着浓浓的鼻音,咬字又重,感觉一个字掉地上就砸一个坑。但是就是这种独特的嗓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越听越好听,越听越喜欢。
张新芳的曲剧《陈三两》是电台经常播放的,那如泣如诉的唱腔通过电波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走进了一个农村少年的心里。但是,那时候没有录音机,不是想听什么戏就能听到的,只有在电台恰好播放的时候你也恰好正在听,才能过过戏瘾。
二姐也喜欢听戏,也喜欢张新芳的《陈三两》。有一次二姐跟我说:“别看这个人的嗓子是哑的,鼻子听着像感冒了,但是听着却稀好听!”这个“稀”是我们老家的话,“稀好听”就是很好听、非常好听的意思。
一个夏天的中午,我坐在我家院子的大门底下,用收音机搜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张新芳。信号很弱,声音飘忽不定,但是我听出来不是我熟悉的曲剧《陈三两》,听内容是白素贞在诉说往事。后来知道是曲剧《祭塔》。之前一直听常香玉的《断桥》,“哭啼啼”那大段唱腔我都会唱了,但是不知道河南曲剧还有一出《祭塔》,里面还有这么一大段唱腔。我的注意力跟随着飘忽不定的电波,仔细想听清楚每一个唱词,每一句唱腔。无奈电波不稳,收音机里的唱腔也是忽远忽近的。
奶奶也喜欢听张新芳的曲剧《陈三两》。听奶奶感叹过好几次:“就把人家卖了三两银子啊!”奶奶一边感叹着,一边用手拍着大腿。奶奶满头白发,坐在院子里,有时候是跟邻居在说,有时是跟我说。我听了也觉得陈三两好可怜,一个大活人竟然只卖三两银子。奶奶没上过学,把“陈三两”理解成陈三两只被卖了三两银子,从而感叹陈三两的卑微。我后来仔细听唱词,才知道陈三两是个会双手写梅花篆字的才女,一篇文章就能卖三两银子。
上大学跑到了东北,离开了听河南戏的环境,有好几年的时间没怎么听过。只记得有一次,大连电台竟然播放了一次常香玉讲述《拷红》唱腔的录音。当然我在听,同宿舍的在打扑克。同学打着扑克,还学着常香玉的唱腔冲我笑,可能是他觉得好玩吧。
毕业后回到了邯郸工作,偶尔去逛音像店,发现有很多的河南戏磁带,当然也看到了张新芳的曲剧《陈三两》磁带。买下来了,感觉如获至宝,反复听了多次。这个时候自己有了小单放机,不用再等着收音机里放戏了,自己想听什么就放什么。
有一次回县里农村老家,我还随身带着《陈三两》的磁带,跟父母一起听,我知道他们都喜欢听。因为邯郸的长途汽车在我姥姥家的哪个村,回邯郸的头天晚上就赶到了姥姥家。我拿出《陈三两》的磁带,舅舅舅妈也在晚上围着录音机听了。看到他们听得入迷的样子,我有点害怕他们会留下我的宝贝磁带。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一起床,我就看见我的宝贝磁带已经被装好了,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我赶紧拿起来放进我的包里了。
后来,VCD开始流行了,我又买了张新芳的曲剧《陈三两》光盘。以前只能听到声音,现在能看到画面了。《陈三两》真是一出很特别的戏。说它特别,是因为这出戏只有一场戏,但是陈三两的精彩唱段一段接着一段,随着优美的唱腔,剧情被层层推进,如抽丝剥茧一般。录像上的张新芳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唱功依然不减当年。我独自一人躺在沙发上看《陈三两》,看到落泪。
在河南电视台额《梨园春》节目中,又几次见到张新芳老师。人老了,但是精神头足,唱起戏来还是那么铿锵有力,一个字能砸一个坑。有一次,《梨园春》的一期节目,是介绍河南戏的几大流派。常香玉率领弟子们先出场,后面是其他流派依次出场。等到张新芳带领弟子出场了,她先过去跟常香玉亲切地握手,看起来很用力,很亲切。
据说河南有一次举办一个盛大的曲剧活动,竟然没有邀请有曲剧皇后之称的张新芳。在活动结束举办闭幕式的时候,老太太只好自己打车来到了活动现场。不知道活动举办者是怎么想的。
不管怎样,张新芳老师的代表剧目《陈三两》,已成为经典中的经典,张新芳的唱腔依然在流传。在普通观众心里,张新芳就是曲剧的代表,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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