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读西厢”是曹雪芹所著《红楼梦》里的经典片段,出自小说第二十三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贾宝玉的贴身小厮茗烟帮宝玉偷偷买了很多“禁书”,宝玉搬进大观园后,单把那些文理雅道些的捡了几套进去,放在床头,无人时方看。那些粗俗过露的,都藏在外面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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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正当三月中浣,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 展开《会真记》,从头细玩。恰巧被在此葬花的黛玉遇见,两个人共读西厢。

影视化的《红楼梦》版本有很多,但说到影响力和知名度高的,还属大陆前后拍摄的两版电视连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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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央视版《红楼梦》开播,该剧是由王扶林导演于1979年提议拍摄,1983年12月采取全国海选,1984年春夏期间剧组在北京圆明园举办两期红楼梦演员学习班,1984年9月正式在安徽开机,直到1987年才正式与观众见面。

时隔二十三年,导演李少红又一次将《红楼梦》拍摄为剧集,并在北京卫视全国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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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剧也是继87版《红楼梦》之后,演员选择遍及全国,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及财力的巨制。

而同样是演“宝黛读西厢”这一名场面,把87版和新版放在一起,到底孰强孰弱,那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

一、贾宝玉&林黛玉角色扮相对比

先来看看87版为两位男女主角设计的人物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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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登场的是贾宝玉,造型师杨树云给本就清俊明朗的欧阳奋强,在这一回戴上了紫金冠,穿上了大红色的金莲纹团花刺绣无袖圆领袍,内搭了件大红镶边银白底子绣金竹叶纹样箭袖圆领袍,下身则是粉蓝色裤子。

紫金冠上镶嵌的珍珠,颗颗晶莹饱满,华丽典雅。随着贾宝玉的一举一动,大红色绒球也跟着轻轻颤动,极具动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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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衣服领口处中间的那朵金色刺绣莲花,带来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富贵之气。

充满质感的服饰,设计精美的花样,灵动跃然的紫金冠,在这些元素的结合之下,欧阳奋强被衬托得越发丰神俊逸,真乃好个神仙般的人物。

再看欧阳奋强那张脸,很能带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描写,活脱脱贾宝玉从书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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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林黛玉出场,杨树云为陈晓旭梳了个低矮的斜髻,发髻侧边簪了朵粉色花饰,插着白珠发钗,鬓边还留着两根小辫,额前一层薄薄的空气刘海,脑后发辫以发梳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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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着是一身粉红色镶茶白底绣兰花领对襟褙子,内衬为白色交领袄子,下身是白底绣折枝红梅马面裙,淡紫色镶边和优雅兰花刺绣,一个棱角分明,一个鲜艳柔美,一张一弛,清雅又秀丽。

接下来看新版为两位男女主角设计的人物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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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小彤的脸颊瘦削,身形细长,毫无富贵气不说还给人一种没吃饱饭的菜气样。

叶锦添大师给于小彤的贾宝玉穿了一身红绿暗纹的灰绿色对襟长袍,红底镶金纹宽腰封,下半身前后都垂挂着红色蔽膝,头上系着一条大红银纹镶珍珠抹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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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配绿色的装扮本就对比过于强烈,再加上那不经思考直接套用非洲脏辫的满头小辫子,整个就离谱至极,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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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蒋梦婕的林黛玉,叶大师自称借鉴了昆曲元素,给剧中太太小姐们个个都用了片子头造型,林黛玉也不例外,满头贴片子,还在侧边簪了一朵大白花。

穿的还是镶着塑料亮片的深V青绿色纱衣,内搭一件白色蕾丝里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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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大师真是厉害,为林黛玉设计的造型,完全照搬自己以前给徐克电影《青蛇》里的造型,打造出了一个人不人妖不妖,披着纱窗浴袍就登场的大家小姐。

二、场景道具对比

1、场景设置

87版“宝黛读西厢”是在杭州西湖边曲院风荷小亭中拍摄的,场景美得就像是古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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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杭州温度还没有上来,因此桃花也没开几朵,剧组只能原地待命,等到花都开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拍。

春光明媚,万物生长,一簇簇自然开放的桃花粉嫩娇柔,潺潺流动的水声悠长清幽,场景真实,人物美好,既有很浓的生活气息,还能把观众代入到场景中,深切体会那个花样的季节和两颗懵懂的春心。

然而,23年过去了,精进地不是真实的美丽,而是越发虚无缥缈的假大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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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宝黛读西厢”的场景,远看就有一股浓浓的影楼风,桃树长在那么高的地段实在突兀,花瓣不是树上长得而是直接从空中飘过来,这种摄影棚内拍摄,特效做出来的景,看着很梦幻,却有种死气沉沉的又俗又假。

缺少生活气,也缺少时光感,过度追求虚实结合的美,反而非驴非马。

2、道具选择

“宝黛读西厢”这一场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那就是宝黛看的是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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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版书封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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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版书封特写

从两部剧中给到书封特写可以看出,87版贾宝玉手中拿的是《王实甫西厢记》,而10版贾宝玉手中拿的却是《会真记》。

原著回目里写的是“西厢记妙词通戏语”,而文中又写的是“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以此看,似乎10版是没错的。

可结合原著全文看,再稍微对《西厢记》和《会真记》有所了解,就应该知道宝黛此处的对白“苗而不秀,银样镴枪头”“多愁多病身,倾国倾城貌”、以及文中“落红成阵”、“落花流水红,闲愁万种”、"纱窗外定有红娘报"、“每日家情思睡昏昏”等都是出自《西厢记》,而《会真记》里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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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会真记》又名《莺莺传》,是唐代传奇小说,由著名诗人元稹编撰,讲述贫寒书生张生对没落贵族女子崔莺莺始乱终弃的爱情悲剧故事,主要传达的是爱情理想被现实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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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西厢记》则是元代王实甫所作的杂剧,全剧叙写了书生张生与相国小姐崔莺莺,在侍女红娘的帮助下,冲破重重阻挠,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且该剧具有较浓的反封建礼教的色彩,传达出了青年人对爱情的渴望。

而《红楼梦》第二十三回这里的剧情,无论是对宝黛二人叛逆性格的形成,还是他们的爱情所表现出来的反封建礼教的深层思想意义,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

且《会真记》只是一篇短篇故事,根本不可能用“套”来形容。因此,可以推断出宝黛读的是《西厢记》无疑。

而10版不推敲不揣摩不考据,完全复刻小说描写情节选择《会真记》,照本宣科,用在此处不应景也不合理。

三、演员表演与导演拍摄对比

1、87版“宝黛读西厢”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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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映入眼帘的一簇簇粉白桃花开始,宝玉坐于桃花树下的一块石上,红白带粉蓝的造型与缀满了枝丫的桃花相互映衬,美得就像是一幅古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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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扶林导演拍出来的画面意境太美了,透过招展的花枝来拍贾宝玉,自然光打在他的脸上,光影交错,眉眼动人,鸟语花香,美不胜收。

当风吹过,片片花瓣落地满身满书皆是,宝玉兜起花瓣来到池边,抖在池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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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这时,葬花的林黛玉走来,两人本打算将花瓣装在绢袋里埋起来。不妨,黛玉看见了放在石头上的书,宝玉慌忙要藏,却被黛玉索逼不过,只好将书递出。

此处陈晓旭围着欧阳奋强转圈跑的动作,既体现出了少男少女活泼调皮的心性,又使画面显得生动有趣,极具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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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接过书后,打开扉页,镜头在两人的表情中切换,眉目传情,一个像极了看到好书努力给人安利的样子,一个像极了得到好书满眼喜悦期待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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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陈力的《枉凝眉》响起,“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曲调悠扬,融情于景。

看书的黛玉完全入了神,眼珠子随着字不停转动,看到有趣处还会用手指刮一下脸,也会忍不住咧着嘴角笑靥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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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起先和黛玉一起在看,还时不时指给她有趣的地方,后来他在旁边观察黛玉看书的反应,少年人的眼神,清澈干净,带着青春的纯真,也带着对爱意的羞涩。

石头面积不大,两人刚好是挨着一块坐,旖旎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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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问宝玉“红娘骂张君瑞是个银样镴枪头是什么意思?”,宝玉解释“是说他中看不中用”,此时,忍不住情动的宝玉口中说到“我就个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黛玉听了不觉耳腮通红,怒嗔宝玉。

宝玉忙上前说自己说错话了,求林妹妹饶了他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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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旭这里的表演,听了宝玉的唐突之词,轻轻蹙眉、瞪目,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把书中描写林妹妹的那种含羞带恼表现到位。后见宝玉向她告饶的窘态,遂又转嗔为喜,用手背捂着嘴憋笑,反逗起宝玉是个银样镴枪头,极灵动又可爱。

2、新版“宝黛读西厢”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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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版全景绚烂的不真实,宝玉坐的长条石凳也不知是从哪个公园搬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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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林妹妹的身体是真的好,直接扛着一把长锄头笑着就来了,宛若下地干农活的快乐悍妇。

看见贾宝玉在往池子里撒花瓣,黛玉提议把花瓣放在绢袋里埋起来,贾宝玉说他要收书,被黛玉看见索要没法,宝玉遂将书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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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黛玉接过书后,念了书名《会真记》,然后,就一下子翻了好厚一沓子过去。话说,这林妹妹也太心急了点吧,不从第一页看,直接越过十几页也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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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两人看书时,一个在不停翻页,一个在傻笑发痴。配的背景音乐也曲调怪异,阴气森森。

李少红的拍摄角度可真够刁钻啊,给到林黛玉的特写镜头,全是对着嘴唇、脸蛋和胸拍。

镜头先从书上扫到林黛玉起伏的胸膛,然后是嘟嘟唇,再然后是嘟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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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从贾宝玉的视线看去,又是疯狂怼脸怼嘴怼胸。特写镜头还拍得非常长,一直在拍林黛玉的嘴,关键这嘴又厚又嘟,脸上肉感突出,粉扑得还特别厚。

镜头再转向贾宝玉,偷瞄的眼神,还咽口水,完全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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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如此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画面,让李少红拍得色里色里,还把一个十几岁的小演员拍得猥琐油腻,不知道李少红这是在干什么!

贾宝玉对着林黛玉说出“我就是那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后,这林黛玉足足反应了有十几秒,然后才起身生起气来。林妹妹的反射弧可真够长的,镜头都几经辗转,她眼神都闪了好几回,才说起了话有了行动,反应之慢实在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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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看到林黛玉生气,赶紧解释是自己说错了话,黛玉听到贾宝玉着急忙慌说的话,被逗笑了,转身说“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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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书都拿错了,还能说出“多愁多病身,倾国倾城貌”“苗而不秀,银样镴枪头”来,这不搞笑吗?

结语

同样是在演“宝黛读西厢”,87版就能做到场景、人物、氛围样样和谐美好,把宝玉和黛玉两小无猜的情愫与青春懵懂的爱意表现得淋漓尽致,还为观众呈现出了似古代画卷般古香古韵的别致享受。

反观李少红导演的新版《红楼梦》,服化道斥资不菲,制作也堪称宏伟壮大,奈何只做到了华而不实的表面功夫,对原著的理解却极为欠缺,交出来的答卷更是让观众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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