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你知道吗？我舍友现在不炫耀他男朋友，改炫耀她哥给他买的最新款果果牌手机了！你看我生日快到了，哥，要不你也给我买个当生日礼物吧，我亲爱的哥哥，你给我买一个吧！要不然我只能去现找个男朋友给买了。”
听完妹妹这吐槽撒娇加威胁，刘洋一个头两个大。
妹妹刘江比他小几岁，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刘江呢，也很乖巧懂事，直到上了大学，碰见个特能炫耀的舍友，她心里攀比的小宇宙才开始爆发，一通电话非磨着刘洋给他买个新款果果手机。
刘洋搜了搜那款手机的价格，再查了查银行卡余额，长叹一口气之后，他决定去摆摊。
原因无他，一毕业就被忽悠进了一家小公司，全公司加上老板和保洁阿姨，一共五个人。辞职报告交了十八回，愣是一回都没被批，怎一个惨字了得？
还好疫情过去，都开始提倡摆摊，这么好的赚外快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争取在下个月20号之前让妹妹用上新手机！
准备了几天之后，一下班，刘洋就带着他从网上批发来的一堆扇子小风扇来到人流量比较大的黄庄至关村的路上，开启了他的兼职摆摊生涯。
虽然这地段人流量大，对他卖的扇子、小风扇感兴趣的人也不少，但真正肯掏钱买的没几个。很多人都是因为急匆匆地赶路太热想借着小摊上的风扇扇一会，扇完了放下就回家吹空调，谁要真的买啊？白用风扇什么的可以，但让我买风扇，对不起，没钱！就连隔壁“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在路边为你贴膜”的生意都比他火。
摆了三天，总共卖出去50块钱，摆摊用的折叠桌79，帆布袋20，黑绒布15，每天一杯15块钱的冷饮，还有给风扇充电的电费，这摆摊的经济账怎么算怎么赔……
唉声叹气今天又是赔本的一天之后，一抬头，忽觉有个人影很是熟悉，仔细一看：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是那耳边芝麻一般大的红痣太过鲜艳耀眼，让刘洋身形一晃。
“呦，这不是刘洋吗？”那人率先打招呼。
刘洋见躲不过被老板现场抓包，只好放下挡住眼睛的手臂：“啊，郝总啊，真巧！您怎么有空来这边儿啊？”
“嗯，我吃了饭出来遛遛弯。”郝总随手拿起一把古风折扇，“唰”地一声帅气打开，大手一摇，一副风流浪荡贵公子哥儿模样。
你家住东南角的CBD，遛弯能遛到城西北的关村来，您这弯儿遛得真够可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报团环京城一日游呢？刘洋心里嘀咕，但又不敢真的说出来，毕竟这是顶头上司加老板，要是得罪了他，平时又得给自己穿小鞋，抄写他名字一千遍什么的实在不想再体验了！
见他拿着扇子不放，刘洋一脸假笑地搞推销：“郝总，这扇子真配您，要不您就买了吧？”
没等刘洋把二维码递上来，郝总“啪”地合上，抬眼道：“你更配我，要不你把自己打包卖我得了？”然后放下扇子，在刘洋目瞪口呆的惊讶中，扬长而去。
等人走远，刘洋才反应过来，撇着嘴：什么呀？抠门就抠门，还我更配你，我特么的又不是百搭的人民币，配你个锤子啊！不对，我特么的在你公司一直走不掉可不就是卖给你了吗？死抠门，葛朗台，严监生……
2
接下来的几天，又是赔得惨不忍睹。不过即便惨不忍睹，抠门的郝总也还是遛弯过来睹了一睹又一睹。
开始的时候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再来就赖在小摊旁尬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如今出摊他全程在场，搞得刘洋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渐渐地在他面前也不像在办公室那般恭敬拘谨，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天，郝总站摊子旁边一边给他扇扇子一边嘲笑他：“就你这生意，家里得有多少矿才能供得起你这么造？”
刘洋一翻白眼：“我家里没矿，但我公司有，而且是个超级超级大矿坑，把我坑得怎么爬都爬不出来！”
一想到自己穷成这幅德行都是拜此人所赐，刘洋就忍不住小声逼逼，“叫郝硕华（好说话），人却一点儿都不好说话，都对不起身份证！”
郝总一边笑一边斜睨着他：“我怎么不好说话了？”
刘洋：“我辞职信写了那么多回，你一次都不批，这叫好说话？”
郝总做恍然大悟状：“啊？这个啊，那不是你写得太好了，我想追连载吗？”
刘洋怒气直逼天灵盖：“连载？谁家的辞职信是连载的？”
一看俩大帅哥吵架，不少人停下脚步，往这边看。
郝总一手托腮：“人家大公主陈沅沅连遗书都是连载的！我这么帅的霸气总裁，你想连载个辞职信引起我的注意也不是不可能啊！”说完还拿双手托着脸，左偏一下头，又偏一下头，装得真是一……傻逼兮兮！
谁家的总裁会脑补这么傻逼的自恋桥段？刘洋扶额，心累！但这么多人驻足围观，也不好再深扒自己和他的那点破事儿。就着大家伙的围观，刘洋开始吆喝他的扇子和小风扇，跟这么个傻逼抠门老板置气不如多赚点钱给妹妹买新手机。
眼瞅他要专心致志地做生意，郝总冷哼一声大喊道：“摆摊算什么，有本事你摆摊说相声啊？你要搁这儿摆摊说相声，保准儿比你单纯摆摊还挣钱，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让他这么一起哄，还真有几个人答应。
刘洋转头盯着他，我想改行说相声那是全公司都知道的事儿，但我想改行去剧场说，谁要在这儿撂地说了？再说了，跟你说能说出个锤子来啊？等等，他刚刚惹得自己跟他吵架好像就是在圆粘子（招揽观众），再看这围上来的一圈人，效果堪比传统的白沙写字，现在又跟观众互动得这么来劲儿，难道他也会说相声？
带着满腹的狐疑，刘洋低头瞅了一眼自己与他的位置，自己在桌后，他在桌前，既然你要说相声，那我就奉陪，我倒要看看你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况且自打搭档陈棠谈上恋爱，俩人去茶馆演出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刘洋一直技痒难耐，大好的机会在此，岂可错过？
刘洋把手里的方形折叠小风扇往桌子上一拍：“好，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说上一段。”
郝硕华大呼一声“好”，然后念定场诗：“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虽然穿的不是大褂，但这定场诗一念，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刘洋很捧场地双手伸出，带领面前的几个观众开始鼓掌。这一鼓掌，又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甚至还有个白裙子女孩拿出了手机录像。
还没等他鼓完掌，郝硕华就俯身过来解他衬衫扣子，一愣过后，他挣扎着嚷嚷：“哎哎，你干嘛？”
他这一急眼，停下脚步的人更多了，有大胆的口哨都吹了起来，甚至还有女声喊道：“帅哥，脱一个！”
刘洋一挣扎，郝硕华立马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听围观的人喊这个，乐不可支地趴到刘洋的肩膀上。
刘洋推开身上的人，对着观众貌似急赤白脸地说道：“你们跑这儿来看脱衣舞来了是吗？对不起，我没有这项服务，想要这项服务的，找他！”说完拿手指着郝硕华。
郝硕华：“哎，你怎么这样？什么叫找我啊？我也没有那项服务啊！”
刘洋瞥他一眼：“现在没有，不等于私下没有啊！”然后拿手挡着右侧脸，弯腰假装对观众小声说，“大家等我们把这段相声说完，找他要微信，他只接私单，包君满意！”
郝硕华一把把他拽直溜了：“哎，你当我是死的啊？干嘛啊？当着我的面儿卖我，我告诉你，你这可就没意思了！”
刘洋一翻白眼：“告诉大家你不但卖艺还卖身啊！谁让你刚才扒我衣服了！”
郝硕华：“哎你，刚刚我那定场诗怎么唱的来着，是不是说要：‘朕与将军解战袍。’”拿手慢慢比划着，“我扒你衣服解你战袍有什么问题吗？”
刘洋一听，懂了：“凭什么你是朕我是将军，不对，人家那讲的是明世宗和毛伯温的故事，我们又不是明世宗和毛伯温，干嘛扒我衣服？”
郝硕华：“我问你，咱们的疫情是不是控制住了？”
刘洋：“是啊！”
郝硕华：“咱们是不是赢得了防疫战的胜利？”
刘洋郑重地点了点头：“是！”
郝硕华：“人家古人都知道解衣服庆贺一下，为什么你不让我庆贺？”
刘洋：“你哪来的这些歪理，人家解战袍是亲自给将军解下战袍，为将军接风的意思。再说了，你想解衣服庆祝解你自己的去！没文化真可怕！”
郝硕华：“你个没出过国留过洋的就敢叫刘洋，你哪儿来的大face说我没文化？”
得，这是报自己刚才拿他名字调侃的仇来了！不过这也算是补了刚才没有自报姓名的缺了。刘洋一瞪眼，说：“现在外国疫情那么严重，我出国留洋，我疯了啊我？不知道搁家待着才最安全啊，我干嘛出国留洋去找刺激？”
郝硕华：“是挺刺激的！就像老特，真正的留洋相声演员，你看他现在，活得多~刺~激~”最后几个字儿被他意蕴悠长地拖着长腔说，显得话里的内容更刺激诱人了。
刘洋：“老特，谁啊？咱京城大大小小的相声园子、茶馆、戏窝子，没有我不知道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有个叫老特的相声演员啊？”
郝硕华一挤眼：“不就那谁，川普吗？说学逗唱，样样精通！”
垫话儿这么久，瓢把儿终于来了。看来正活是要说学逗唱了，没想到这整天到处跟人扯皮的5人Team霸道总裁倒是有点胆量，敢现编说学逗唱，得，看你能耐吧！
既然要拿川普砸挂，那现场翻译英语是还是用汉语说就得先问清楚了，于是刘洋撇着嘴：“他哪儿就学说逗唱样样精通了，一个连普通话都不会说的山炮还说学逗唱？”
郝硕华：“中国爸爸不但教他做人还教他普通话，这个您就甭操心了！”
随着他这话一出，立马有人欢呼喝彩，引得更多的人过来围观。
这个现挂刘洋也是佩服的，反应挺快，勉勉强强可以比得上自己的捧哏陈棠了。
刘洋等他们的喝彩声停了才出声：“嗯，中国爸爸威武！你说老特说学逗唱样样精通，那你让他给大家来段太平歌词听听呗！”刘洋坏心眼儿一起，抢话道，“既然他叫川普，就用四川话来吧！”说完还朝郝硕华眨了眨眼。小样儿，没排过还接得这么顺溜，我得再看看你功底怎么样！
白皙的面皮儿，粉嫩的嘴唇，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像朝露般清澈的眼睛正向自己抛着媚眼儿，郝硕华一下看得呆了，被刘洋连叫了两声才回过神来。
太平歌词是相声的本门唱，而方言属于说学逗唱里的学，让他用四川方言唱太平歌词，刘洋这是在考验他相声的基本功。
郝硕华一脸贱贱地回抛了个媚眼，然后按着刘洋的要求，用正宗的的四川话给唱了一段太平歌词，引得一个四川妹子在现场直呼：“囔个好看，都造迷晕老！”
一听这个，郝硕华立马笑嘻嘻地摆手：“不要迷恋哥！”然后转头指着刘洋，“哥只喜欢刘洋这样一米三的！姑娘你，超标了！”
这么一说，姑娘更心动了，可桌子后面的刘洋却不干了。
刘洋虽然没他个子高，但好歹也是一米七八的大老爷们，听他这么埋汰自己，立马怼回去：“你才一米三，你长一米三，宽一米三，高一米三，重一点三吨！”
郝硕华一笑：“是是是，我这个一米三的正方体只喜欢三米一的刘洋，行了吧！”然后捂着嘴偷偷跟观众说，“在我心里三米一！”
相声现场讲究跟观众的互动，照顾观众的情绪，但不能让观众牵着鼻子走。刘洋一把把他拽回来：“嗨，你，能不能有点正事儿？”
郝硕华抿唇一乐，接着来正活。俩人借着疫情下美国和中国的对比，用说学逗唱的方式把川普的黑料揭了个底儿朝天，注射消毒液、一切尽在掌握、大选、口罩、疫苗什么的，真真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种人们喜闻乐见的政治名人 黑料 笑话的话题，最是吸引人。现场的观众从稀稀拉拉的十几个，几十个，到现在把摊子围了好几层。
说到川普最精彩的黑料的时候，郝硕华故意停顿，然后拿着刘洋的收款二维码挨个找观众打赏，有痛快扫码付钱的他点头称谢，有一脸不情愿的他就开黑耍贱或撒娇卖萌，甚至还当场表演了一首《学猫叫》，逗得现场的人问他是不是在嗓子眼里藏了个小姑娘。
看他这么卖力地杵门子（旧时是端着盘子敛钱），刘洋倒有点看不真切他了。这人家境不错，住的全款房在CBD附近，但开的公司就俩字儿呵呵，还死活不批自己的辞职。今天的整场相声也主要是他在表演，并且全部现挂他也表现得滴水不露，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刘洋盯着他耳边的大红色芝麻痣，这才发现跟他相处了一年，只知道他有一颗好看的芝麻痣，住在CBD，其他的竟一无所知。
一场说完，俩人鞠躬谢场，把摊位上的扇子、小风扇给现场的观众每人送了一个，然后刘洋夹着折叠桌就准备坐地铁回家。
郝硕华虚虚一拦：“怎么？用完了就立马抛弃，我怎么这么秦香莲啊？”顺手就拿过了他手里的折叠桌。
刘洋一顿：“你想怎样？”
郝硕华另一只手揽过他肩膀：“今儿少说也赚了几百上千，全进你腰包，不请我吃顿饭也就算了，去你家喝口茶都不让，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得，还是惦记那点钱，死抠门！刘洋忍不住又想刺他：“我怕我们贫民窟的茶招待不起你这CBD的霸道总裁！”
说完自己倒先笑了。真是又损又酸，不过，还挺形象！这要放到合适的相声词儿里，应该也还不错。
郝硕华见他笑，也勾唇笑了：“偏偏我这CBD的霸道总裁还就稀罕你贫民窟的那口茶，走吧，送你回家！”
3
俩人一进屋，刘洋就从冰箱里掏了几罐冰可乐出来，抠开一瓶递给郝硕华，却迟迟没人接。
郝硕华一脸嫌弃地撮着嘴：“我这么卖力气地给你赚钱，你弄罐可乐就想打发我？还有，可乐不是杀那什么嘛，我不喝！”
经过这几天的练摊，刘洋早不把他当老板供着了！听他这么说，反手就把可乐往自己嘴里灌：“爱喝不喝！不喝拉倒！”喝了一口，发现郝硕华在盯着自己，他擦了擦嘴，“我说，我请你你不喝，那您这CBD的霸道总裁能好走不送了吗？”
郝硕华喉结动了动：“我大老远不辞辛劳地送你回来，你这人……”然后一把夺过刘洋手里的可乐罐，咕咚咕咚一气儿全喝了下去。
刘洋傻愣愣地盯着他：“你刚不是……”
郝硕华擦了擦嘴，把空可乐罐还回刘洋手上：“真难喝，你等着，我去车里拿点好喝的上来！”然后三步两步跨了出去。
刘洋懵了，这什么情况？难喝你还喝光了，要是好喝你不得把罐子嚼吧嚼吧吃下去！抠门本抠！
哎，碰见个这样的抠门蛇精病老板，真是倒了霉！还是接着辞职吧！
等郝硕华把饮料箱子搬上来的时候，刘洋还在琢磨辞职的事儿，毕竟都写了十八回辞职申请了，打腹稿都打出经验来了，这第十九稿打印出来就能直接递交了。
看他拿着手机敲字，郝硕华放下箱子：“干嘛呢？这么忙？”
刘洋抬头，一脸假笑地夸他：“老板你真厉害，居然会说相声！”
郝硕华一脸狐疑地掏出个粉色的瓶子递给他：“这个挺甜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然后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一脸鄙视地说，“夸得忒假，重新夸！”
刘洋一看这么好看的饮料，立马接过，坐到沙发上抿了一口尝了尝：“啊~好喝！额？重新夸？你不就是会说点相声吗？尾巴要翘上天啊！”然后又狗腿兮兮地问：“哎，你相声是自学的还是有师父教啊？”
毕竟刘洋和搭档陈棠都是野路子出身，到现在都没拜到师父，这人……哪来的？
郝硕华坐到沙发上，故作神秘：“你猜！”
猜你妹啊猜！刘洋扫他一眼：“爱说不说！”然后狠狠地把整瓶饮料全都灌进了肚。
“哎，你慢点！”郝硕华见他一口气干了，接过空瓶，又顺手拿了一瓶递给他，看他这样，一秒变怂，“别生气！我说我说！你知道说相声的方家吗？”
方家？相声世家方常山家？
郝硕华接着道：“我姨夫家，我从小在他家长大。”
然后郝硕华一边喝酒一边把他怎么在方家从一个好奇宝宝变身相声业余选手的事儿娓娓道来，最后还颇为深情地扭头问刘洋：“你说，你要是早点遇到我的话，你会跟我搭档吗？”
结果旁边的人抱着个粉色的瓶子，闭着眼睛嘿嘿傻乐。
郝硕华推了推他：“哎，跟你说话呢，干嘛呢？”
刘洋一挥手：“嗯~”
声音绵软细长，听得郝硕华心砰砰直跳。他不自觉地倾身往刘洋靠了过去，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刘洋一边挥手一边嘟囔：“什么总裁~死抠门！还郝总，应该叫坏总，我这么优秀，不给我涨工资，还拼命压榨我！”
额？什么情况？郝硕华脱口而出：“我怎么压榨你了？”问完才觉得好笑，两瓶锐澳就醉成这样？就这酒量，说一杯倒都是高抬了他！怪不得平时不喝酒！
旁边的醉鬼还在喃喃道：“哪个公司的财务像我啊，总跟着老板出去应酬，应酬也就算了，还不给加班费，死抠门！”
抠门精摇摇头，取下他手里的粉色酒瓶，一把抱起这醉鬼，走向卧室。
4
第二天一早刘洋迷迷糊糊伸手准备拍灭闹钟，结果一睁眼把自己吓一跳，他居然像八爪鱼一样抱着老板，而且还是没穿衣服的老板！
他惊得头皮都要炸了，这什么情况？而老板却一脸淡定地跟他问了声“早”。
看着那人一边揉着腰，一边费劲地穿衣服，刘洋深刻反省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反省来反省去都是一片模糊，但却想起了最根本的源头：粉色饮料。
他指着郝硕华：“你昨晚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锐澳啊，水蜜桃味的！”
刘洋一脸的不可置信：“锐，锐澳？”
郝硕华偏头一勾唇：“怪不得你总拿要给我开车当借口，一滴酒都不沾，原来是滴酒就醉啊！好了，昨晚的事我不怪你，我饿了，你这有什么吃的吗？吃完一起上班！”
昨晚的事？不怪我？昨晚什么事儿啊？我昨晚到底对老板做了什么？我不会饥渴到连老板这个男人都当成女人给那啥了吧？我这么禽兽吗？
但这种事儿，怎么问啊？老板，昨晚我是不是强那啥了你？一旦问出口可能会分分钟招来灭口吧！百思不得其解的刘洋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当晚的真相是：当晚他喝醉酒后，郝硕华抱他进卧室的时候，他极度不配合，不但吐脏了人家的衣服还害得郝硕华撞到门框，腰上肿了一大片。
刘洋顶着满头问号，煎鸡蛋热牛奶，勉强糊弄了俩人的早餐。等到出门的时候，郝硕华一脸疑惑地问他：“你的摆摊工具呢？”
刘洋还沉浸在“我把同性老板睡了怎么办”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听他这么问，没反应过来。
“你的扇子、电风扇都在哪放着，折叠桌我已经拿上车了。算了，我自己找吧！”然后长腿一迈，返回了客厅。
“墙角那个棕色箱……”刘洋跟着回屋才缓过神来，指着箱子说道。
还没等他说完，郝硕华已经搬着箱子出来，直奔门口的大奔而去。
发生这样的事儿，他不但毫无怨言，还忍着腰痛继续帮自己准备摆摊的东西，这么好的老板，我居然要不负责任地离他而去，还是在睡了他之后的第二天，我怎么这么渣？……算了，看在睡了他的份上，就忍了他的抠门，暂时不辞职了，等给妹妹买完手机再辞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刘洋最终没把第19稿辞职报告打印出来，而是老老实实干活直到下班，对老板吩咐的任何事情毫无怨言，甚至连老板提出的帮忙尝一下咖啡这种事儿都强行忍了。
本以为老板不会再去围观自己惨不忍睹的摆摊生意，谁知他比自己还积极。直到再次出现在黄庄至关村的那条路，刘洋被他请到了桌子外面，他才反应过来，今天还要摆摊说相声。
看着这明显的站位，刘洋再次意气风发。
以前跟陈棠一起，他就是逗哏，昨天为了试探郝硕华的功底，给他捧了一回，这会儿站回自己的逗哏位置，刘洋瞬间又找回了以往的状态。
二人站定，先给围观的几个人鞠了一躬，刘洋：“感谢大家不认识我们就给我们鼓掌！”
郝硕华说了声“谢谢大家的掌声”就带着围观群众鼓掌。
刘洋：“今天我们在这给大家说段相声，我是非著名相声演员刘洋，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是我的捧哏搭档，郝硕华。”
郝硕华：“哎，是我！”
刘洋一竖大拇指：“他，厉害，北大跳大神专业的博士。”之前整理郝硕华的资料的时候，看过一些他的介绍，正好拿来先调侃一番，吸引人们的眼球。
郝硕华一挑眉毛：“什么叫跳大神专业的博士？”
刘洋转过头：“你们的专业都研究啥，是不是婚丧祭祀、巫术、占卜这些？”
郝硕华：“是，有这些！”
刘洋：“这些是不是都统称为跳大神！”
郝硕华：“不是，只有文盲才这么统称，我们有点文化的都统称为民俗学！”
刘洋一扫围观群众的聚集程度，可以正式开始了，于是不再拿他的专业砸挂：“哦，民俗学，今天我跟这位民俗学博士郝硕华一起给大家说段相声。人都说相声搭档如夫妻，就像搭伙过日子……”
郝硕华淡淡道：“谁夫谁妻？”
他问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围观群众给听到了，当时就有几声口哨响起。
刘洋一愣：“额？这不是明摆着呢吗？”
郝硕华：“我夫你妻。”
刘洋瞥他一眼：“你看咱俩这位置，明明是我逗你捧。”
郝硕华一摸鼻子：“你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说床……”
“吁~”
长长的起哄声过后，刘洋还在思考：我为什么专挑《论捧逗》这个节目演呢？昨天才把人当女的给睡了，今天就跟人家讨论夫妻，我也太不是东西了！
郝硕华闷声笑完，轻轻拍了刘洋一下：“好了好了，咱说相声就像搭伙过日子，接下来呢？”
二人说相声的时候是搭档，相声说完还真就搭伙过日子了。因为每天下班说完相声之后，郝硕华都会送刘洋回家，然后可怜兮兮地说自己住的远，深夜开车回去不安全要留宿。刘洋因为那天的事儿愧对老板，工作上对他百依百顺，生活上更是对他照顾有加。在这短短的十多天里，刘洋也渐渐习惯了老板每天跟他同进同出，同吃同睡，连看他大红色的芝麻痣都觉得越来越顺眼了。
5
从说相声的第二天开始，俩人的粉丝就一直噌噌噌往上涨，不但实地围观的群众多了起来，网上还有关于俩人的热搜、贴吧、粉丝群，时不时就有人在现场口头申请要入群，而这时总有个漂亮小姑娘麻利地一边录现场视频一边掏出另一个手机，给大家发送验证口令。
次数多了，刘洋就认得这个小姑娘了，她就是第一天就开始支持他们的白裙子女孩唐舒，这唐舒每天都来捧场，网上的视频也全都是她一手传上去的，简直就是俩人的粉头。因此，刘洋越来越拿她当自己人，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这天，俩人的相声正说得起劲，唐舒在桌前围观直播得正起劲，不期而遇地就收到了来自城管同志的第三次口头警告。
黄庄至关村的路上本也不是市场，都被城管这么警告三次了，俩人也只能离开。跟围观的观众说了句再见就准备离开的时候，刘洋突然被郝硕华拉住，然后就听他对在场的所有人和直播间的镜头说道：“刘洋和郝硕华的撂地相声表演就此结束，以后还想看我们俩的相声的，可以去刘新桥的华洋社找我们，我们不见不散！”
直到坐上车了，刘洋还在追问郝硕华是什么意思？因为之前经手过一些关于公司和这个华洋社的账目往来，当时刘洋问他这个华洋社是个什么公司？他说是一个朋友要开的小剧场。现在听他说以后要去华洋社演出，难道他的朋友会邀请像自己这样的野路子演员驻场演出？
坐在后排的唐舒笑道：“等会儿去了你就知道了！”
郝硕华看他一眼，笑了笑，默默开车拉着刘洋和唐舒真的去了刘新桥。
喧闹的夜晚霓虹璀璨，只有那门头上的“华洋社”三个大字独自宁静。踏进大门，入目的座位由低到高整齐排列，远处的舞台静谧流光。
这个叫华洋社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小剧场该有的一切它都有，是刘洋一直梦寐以求的表演舞台。刘洋盯着舞台看的时候，郝硕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大捧玫瑰，款款向刘洋走来。
“刘洋，做我男朋友好吗？我们一起搭档说相声，一起开剧场，一起走向我们梦想的未来好不好？”
刘洋被迫接过花，脑子懵懵的，男朋友？搭档？剧场？未来？
“刘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新生入学联欢会后台说的那句话？”
刘洋愣了半晌，终于恢复了五感，听见他问自己的话，但自己当时好像挺忙的，应该说了不少话，哪句啊？
听见他问“哪句”，郝硕华耐心回答：“当时陈棠问你为什么想说相声。你说人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十年，如果不做自己喜欢的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时他跟陈棠第一次见面，陈棠刚从台上唱完京剧下来，由于总是走音，一段京剧唱下来喝彩的人还不如喝倒彩的人多。看着因为舞台表演太业余而默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人，刘洋还是在临上台之前的半小时叫住了他，跟他说自己也是个业余的，还是个业余想要说相声的。
当时陈棠问他为什么想说相声，他确实是这么回答的。然后陈棠又说，有的梦想注定只是空想，业余的永远都只会被嘲笑。刘洋告诉他：苔花如米小，要学牡丹开。既然想，那就去做，不然怎么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呢？被嘲笑了无所谓，努力了就总有从业余转正的机会；不努力，只想不做，那才是一生的遗憾。起点可能会影响结果，但不能决定结果。
也就是那天，刘洋收获了一个名叫陈棠的捧哏，从业余的单口段子手变成了对口相声的逗哏。而他的捧哏在跟他搭档的同时，还在一直不断摸索学习京剧，时不时在相声的舞台上露两手。
见刘洋沉默，郝硕华继续道：“我想说的是，人生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十年，如果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的生活全都是被家里规划好的，几岁上学，几岁毕业，上哪个学校，从哪里毕业，甚至毕业开什么公司都是家里一手安排的，直到那天在后台听见你说的话，我才想要做真正的自己，也就是那天，我不可思议地喜欢上了你，等你一毕业就把你签到了我的公司，因为有你，我才有追寻我自己的动力！”
刘洋满面绯红地看着对面越来越近的人，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他耳边的那颗小痣此刻也愈发张扬红艳，犹如心头澎湃的鲜血，热烈而狂野。
刘洋愣愣地盯着他看，这张脸总感觉很熟悉，除了平时在办公室拿零食逗他，除了在酒桌上替他挡酒，除了在他家里肆无忌惮挠他痒痒，除了一边看文件一边偷看他……总好像在别的哪里见过，对了，联欢会第一排最中间的那个人，自己第一次上台表演相声忘词卡壳第一个带头鼓掌的那张脸！一转头的那抹红，正是他脸上的这颗红痣！怪不得自己总有意无意地觉得那颗红痣熟悉，原来是他！
就是因为他的掌声，自己才更加坚定了说相声的信心，从头各种补习相声知识，参与一切能够得上的相声演出，甚至在毕业后还能在茶馆兼职并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惊觉他就是自己找了多年的第一位伯乐，刘洋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惊喜，一时之间泪盈满眶，也不知该哭还是笑了。
看他眼中满是泪水，郝硕华手足无措地一边想给他擦泪一边又不敢贸然碰他：“你，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以后我离你远点，我绕着你走都行，别哭好不好？我心疼！”
看他小心翼翼地柔声安慰自己，刘洋才发觉这样的场景早已不是第一回，上次被对家财务比下去自己心里不舒坦，他怀着比自己还紧张的心情安慰自己；上上次输了相声大赛，也是他陪在身边，说想听自己说一辈子相声，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上上上次……太多太多次了，多得刘洋都数不过来了。
怪不得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时不时地脸红心跳，在他面前总想要表现得更优秀点，在他住进自己家后没有一丝丝的反感甚至还有点庆幸，看他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些不寻常的反应……甚至在一次次的辞职失败后仍然孜孜不倦地递交辞职报告，根本就不是因为不涨工资，而是因为自己真的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要是能顺便涨点工资就更好了！
刘洋擦吧擦吧眼泪，囔着鼻音：“你说什么？绕着我走？”
郝硕华低头小声回答：“嗯，你要是觉得我恶心，我……”
刘洋：“你找男朋友，又不是找太阳？还绕着走，我又不是圆心，用得着你绕吗？”
郝硕华：“额？”
郝硕华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被旁边拿着手机不知道干嘛的唐舒给抢白了：“刘洋哥这是答应了？”
“答？答应了！啊哈哈，答应了！”郝硕华抱着刘洋转了好几圈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回忆过刘洋刚才的话之后，一脸贱兮兮地问他：“男朋友！你终于是我男朋友啦！那男朋友，你要不要找太阳？”
看他那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刘洋脸上微热。
“滚！”刘洋一把推开他，这人，正经不过三秒！低头一想：“这剧场是你的？你哪来这么多钱弄剧场？”
刘洋又凑上来摸他的脸：“这个吧，剧场是我跟你的共有财产，因为用的是你这一年半数的工资和奖金装修的，租金嘛，是我把CBD的房子租出去的租金交的，所以，男朋友，求收留啊，为了咱们的梦想，我现在都没房子住啦！”
刘洋一瞥他：“你都在我那儿住了大半个月了，现在才想起来求收留！”
郝硕华：“以前不是男朋友，不能为所欲为，以后嘛……嘿嘿……”
郝硕华一脸坏笑。
刘洋：“我看啊，为所欲为这四个字，你只做到了前两个！”
为所欲为前两个字？为所？猥琐？不是，我怎么就猥琐了？郝硕华一边跟上刘洋的脚步，一边用手势比划着让唐舒把刚才的表白录像传给他，这么重要的时刻，一定要好好保存。
6
第二天一下班，刘洋让郝硕华把他送去了蛋糕店就想打发他自己回去，可这大型犬一样的人跟定他了，死活不走，亲亲抱抱都不行，就非得跟着。于是，万般无奈的刘洋只好带着这个跟屁虫去了刘江的生日宴。
以前刘江过生日都是在家里，几个人围坐一圈吹蜡烛吃蛋糕，现在上了大学刘江回不了家，刘洋就拎着蛋糕和买好的果果手机去了指定的酒店包间。
招呼打完，礼物送到，对妹妹的祝福和叮嘱全都说完，刘洋这才起身拉着郝硕华要走。
刘江把他们二人送到酒店门口的拐弯处，还没来得及挥手告别，就阴阳怪气地朝着弯道另一侧的白色身影抱怨：“呦，这不是舒姐吗？怎么不陪男朋友，在这儿瞎晃悠？”刘江见刘洋一头雾水，就浑不在意地介绍道：“这是我们宿舍的唐舒，就，找男朋友，买手机的那个！”
还真是冤家路窄，原来妹妹就是因为她嫉妒心爆棚，非要果果手机的啊？刘洋忍不住去打量那女孩，结果一看惊呆了，这，这不是唐舒吗？
而只盯着刘江的唐舒一侧身，露出她身旁的男人：“这不是在陪着吗？来，陈棠，这是我舍友刘江，以后可能是一家人！”
当刘洋还在纳闷“一家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对面的陈棠先叫了声“郝哥”，然后惊疑不定地看着郝硕华旁边的刘洋，“刘洋？你怎么在这儿？哦，这是我女朋友唐舒，郝哥的堂妹。”
刘洋：“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儿？什么？这？”
一看这情形，唐舒拍了拍脑门子，完蛋了！最终，几个人都没走成，而是进了个包厢坐下认亲。听着唐舒叽叽喳喳半天，刘洋才明白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唐舒是郝硕华的堂妹，无意中发现堂哥暗恋的人是刘洋，并且想跟刘洋搭档说相声后，就被郝硕华指使去对刘洋的搭档陈棠使用美人计，让她用恋爱时间占去他跟刘洋搭档的时间，给郝硕华创造机会。结果不但她的美人计成功了，对方的美男计也成功了，唐舒和陈棠双双坠入爱河，甚至唐舒还利用自己在曲艺界的人脉关系，帮陈棠拜了个能教他京剧的师父。而得知唐舒中了陈棠的美男计之后，郝硕华只能提前自己的告白计划，而告白的前提就是拥有一个属于郝硕华和刘洋的剧场。郝硕华为了不让刘洋在接受剧场的时候有心理压力，一直压着他的一部分工资和奖金，充作剧场的装修费用，在告白的时候再告诉他，这是两个人共有的。为了帮助堂哥快点追到心上人，唐舒还每天在同寝室的刘洋妹妹刘江面前显摆郝硕华给她这个外宣总监配置的果果手机，好让刘洋找郝硕华借钱买手机，结果适得其反，刘洋却跑去摆摊了，郝硕华无奈，也只能每天偷偷跟随，跟着跟着，就忍不住想要拉他一起说相声了……
再然后，得知真相的刘洋拿着抱枕满屋子追着郝硕华打，唐舒在后边追着喊“刘哥，你别怪我哥，他，哎，刘大哥……”陈棠跟在唐舒屁股后边唱“豫剧我也会，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刘江一边拿着哥哥送的新款果果手机录像，一手拿勺往嘴里送蛋糕，还一边叨叨：“一个手机引发的弯仔悬案，这手机我不要了，我哥还能直回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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