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治市豫剧团一级演员五世请缨(梨园芳华暗香来)(1)

长治市豫剧团一级演员五世请缨(梨园芳华暗香来)(2)

长治市豫剧团一级演员五世请缨(梨园芳华暗香来)(3)

7月23日,长治县东和乡曹家沟村唱大戏,登台献艺的是本县红专剧团。红专剧团是个有资格的老牌上党梆子剧团,她上世纪初诞生于“戏窝子”王坊村。随着长治解放,1946年挂起“火星剧团”的牌子,在新政权的管理下,她茁壮成长,先后叫过“建国剧团”、“建设剧团”、“人民剧团一分团”,1958年改称“红专剧团”。

红专剧团以上党梆子“三义班”流派为底子,唱腔优雅,吐字轻平,声腔委婉,韵味悠长,几十年来名家辈出,在城乡老少戏迷中有着响当当的声誉。我对于戏剧尤其是传统戏曲基本上是个外行,这次接受老领导安排,专访该团现任团长李杰,不仅跟着李杰看排练聊演戏,还跟着剧团在曹家沟看了他们整整3天戏。

第一次认识李杰是在2016年的政协会上。新一届的政协委员分组讨论,一个壮壮实实的男委员站了起来,略微羞涩地自我介绍:我是红专剧团的李杰,就一唱戏的,也不会说啥,大家说,我听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红专剧团曾经过怎样的阵痛和艰难才走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李杰会有一天成为我笔下描摹的对象。

李杰是上党戏剧界老一辈名家李宝珠的侄孙。这个1984年出生的梨园弟子,十来岁上就跟着叔伯爷爷学戏。因家庭熏陶,更因父亲笃信李家应该一辈出一个好艺人,他下腰劈叉跑圆场,咿呀运气吊嗓子,天赋并不高的少年郎终于成为红专剧团的小演员,并于2007年长治市新创剧目调演中第一次获得表演二等奖。风雨行程十多年后,刚进而立之年的他接过沉重的担子,当上了这个百年老团的新团长。

今晚唱的是老戏《状元媒》。我在后台看他们开戏前最后一次对词。老演员王树清一板一眼地唱,新把式秦立峰一招一式地比划,这时候的李杰,不是团长,不是领导,只是剧中的一个角色,他完全沉在剧情里,和师傅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一句一句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回炉这出已经唱了很多遍的老戏。

——你错了,错了

——不对,不对,应该这样子

——来,来,来

——仓嘞嘞,仓,仓,仓

默契,就在呼吸展眉抬手之间。演员的流动性大是每个剧团必须面对的难题,这一场和下一场,配角和主角,永远不可能固定,因此舞台上的默契就显得特别重要。李杰很谦虚,说自己是个二五眼儿,拜托大家啊。今晚上场的几个角儿一起拱手,没事,没事,不会让你出丑的。

看着他们都进了戏里,我在边上就成了多余。我走下舞台,夜幕徐徐降临,看戏的老百姓呼朋唤友,拎着椅子凳子出现在舞台下面,空旷的大院立马人声鼎沸起来。8点半,鞭炮礼花响起来,静寂的村子立刻有了一种热闹的喧腾,再加上舞台下等候开戏的村民,小山村里少有的欢乐夜晚和舞台上的大戏同时拉开帷幕。

杨家戏是上党梆子的看家戏,《状元媒》也叫《救潼台》,讲的是新科状元吕蒙正为杨六郎和柴郡主做媒的故事。杨六郎和柴郡主曲折委婉、妙趣横生的爱情故事冲淡了战争的残酷,新科状元吕蒙正机智幽默的表演满足了大众对圆满结局的渴望。演员唱的是韵,观众听的是味,台上入情入理绘声绘色惟妙惟肖演绎古往今来世间事,台下品滋品味或喜或忧如痴如醉感悟悲欢离合人生情;曲是曲也,曲尽人情愈曲愈妙;戏其戏乎,戏推物理越戏越真。这或许也是我们的传统戏曲源远流长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作为上党梆子“三义班”代表的长治县红专剧团成立70余年,曾经是县级院团的骄傲,也曾涌现出会耍牙的王二秃、会编会演的宋扎根、杨爱花杨爱叶双姐妹、以及陈金生、宋大胖、屈河鱼、宋改朝、黄金元、郭金鱼、崔喜堂、张云梅、焦连生、张步云、王佩珍、马树红、张书堂、崔婵娟、贾庆燕等20多位好演员,演出了《薛刚反唐》、《状元媒》、《王宝钏与薛平贵》、《混冤案》等多本大戏……但是,到了2007年以后,受戏曲市场疲软影响和多元娱乐形式的冲击,红专剧团演职人员人心涣散队伍不稳,演出质量急剧下降,而由此形成了恶性循环更是导致了剧团面临或解散或被个人承包的尴尬。最困难的那一年里,红专剧团的年演出量只有20来场,剧团运作陷入了瘫痪。

红专剧团副团长张书堂至今记得,2007年农历腊月二十九,各业余剧团业务爆满,他们却没接到一起订单,剧团领导只得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跑,主动上门联系业务。到2013年,剧团因长期没演出不仅无法给现职人员发放工资,连该交的养老保险都拖欠了好几十万,以致到了退休年龄的人员无法正常退休。上下吵成一片。

路在哪里?

就此解散?还是被某个个人承包?

难道享誉晋东南的“三义班”代表剧团就此成为一个被人笑话的符号?

访谈中,那几年的煎熬李杰说的不多。没有太多的抱怨和愤慨。偶尔搓搓手,说一句,实在是乱套了,大伙才选我。呵呵,总不能让人承包了吧。我看看呐言少语的李杰,怎么都无法把眼前的他和昨天晚上舞台上那个英俊潇洒的杨六郎联系起来。

2015年,红专剧团的现状终于引起文化主管部门的重视,剧团原团长韩天胜找到李杰商议,让他来挑大梁。李杰说他没想过要当团长,也没想过当团长的第一件事就是借钱发工资。几年下来光拖欠的工资就30多万,退休人员需要补交的养老保险也有10多万。回家和媳妇儿商议,同为红专剧团演员的媳妇儿王芳芳说,只要你愿意,我支持。就这样,抱着对戏曲的绝对热爱,李杰到处凑钱,当45万的现金变成大家的工资时,剧团保住了。后来,有人告状,说李杰拿钱买剧团,李杰委屈、无奈,有谁知道,3年了,付出45万的他,到现在还没领过一分钱的工资!剧团虽然保住了,发展了,可到处需要钱,钱老不够用。尤其是当剧团想排新戏参加全市的戏曲汇演时,资金短缺的问题更是迫在眉睫了,幸好,老天不负辛苦,一群热爱的戏曲的人及时伸出了援助之手!

李杰带着剧团在默默的付出里走到了今天。这些傲人的成绩除了全团演职人员齐心合力的辛苦,更离不开媳妇儿王芳芳的支持。李杰说,现在剧团能有今天的成绩,媳妇的功劳要占百分之六十。我开玩笑说,媳妇儿属于典型的夫唱妇随啊。他说媳妇真的挺好,挺支持他,媳妇是唱小旦的,是团里的头牌演员,就因为他是团长,一个台口媳妇7场戏7个角色,死挨。特别特别累。他感谢团里老师和同志们的支持,更感谢媳妇儿的理解和付出。

剧团好几十口人,流动性大,场地转换频繁,剧团的办公地是个荒凉的大院子,满地绿油油半腿高的野草,一堆废铁堆在大门口,院里的一排平房有的已经坍塌,每一间都写着一个鲜红的“拆”。我很好奇,李杰是怎么在困难重重的烂摊子里杀出一条生路,不仅让一个濒临死亡的剧团又焕发了生机,并且在接手后的3年里每年排一部大戏,每部大戏都叫响了上党大地。

梨园界有句话,叫“能领千军,不领一戏”,说明自古以来剧团的管理工作就难于各行各业,而李杰2015年接手的红专剧团更是一个烂摊子。不过,看戏的人都明白,看戏从来都不是只看开场的,如果仅仅只有开场的惊艳,却没有更精彩的后续,那这样的戏是很难有生命力的。因此,剧团重振乃至整个长治县上党梆子戏曲的重振,看点其实更在日常的演出和新戏、新演员的储备上。因此,李杰任剧团团长之后,就开始着手改革原有的人事聘用、经济分配制度,并以市场化手段引进一批了优秀的表演艺术人才。目前,全团共有演职人员60余人,演员人均年龄35岁左右,编、导、演人员的素质也有了较大的提高。尤其是李杰平常就以身作则,自己带头,因此剧团演职人员争当大梁,演出非常卖力。剧团不养闲人,每个人都有事做,每个人都是一出戏里的一个支持点,一个点一个点就汇聚成了一出戏。

李杰说,他虽然定了新的内部分配机制,确定了面向市场、与经营目标挂钩、向表演和经营人员倾斜的分配原则,可当下戏曲的传承发展并不理想。戏曲毕竟是植根于群众的艺术,基层群众接触到戏曲的机会少了,戏曲也就失去了根基和基础,这是文化部门和唱戏人都明白的道理,仅仅依靠剧团和演员的力量,要想重振剧团,无异于天方夜谭。令人欣慰的是,尤其是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之后,从中央到地方出台了很多惠及戏曲的政策,长治县也出台了有关政府购买文化服务、送戏下乡的优惠政策,借助政策的东风,李杰带领大家在满足市场演出的同时,还接到了县主管部门安排的20多场送戏下乡的任务。这样,剧团一年的演出有了保障,也丰富了一些经济条件不好的村子里的文化娱乐生活,满足了群众一定的精神文化需求,同时还培养了一批基层的戏曲观众。

说到对剧团的管理,李杰还是没多少话,憨憨地笑笑。面对我的追问,只是说,挺难的,不过大家都支持我,所以我就尽量带头吧。比如以前管理很松散,一开戏,甚至好几天,大家都看不到剧团主要领导,现在我除了去开会或联系业务之外,天天跟着剧团走,没我的戏,我就在下面或后台转悠,发现问题及时指出来。哪怕是演员的一个眼神不到,我也的说,只有唱好了,观众才喜欢,观众喜欢了,我们剧团才可以有活路有发展。以前的管理靠一些经验或梨园界的一些规矩,但现在还得靠一些规章制度来约束。剧团流动性大,演员难管理,那就需要整个党委班子、领导班子来带头。对于不服管理的,哪怕是自己的亲戚,也不能姑息。为这,还得罪的自己的大舅哥。大舅哥是剧团的老电工了,就因为他管的太严,一气之下离开了剧团。“有气难舒,有泪难哭”是戏里的一句台词,不过大约也可以用来形容李杰当时的心情吧,亲人的不理解并不能改变他对艺术的热爱和追求,咬咬牙,还是媳妇陪着一起撑下来了。

李杰说,2015年接管剧团后,困难重重。比如剧团下乡演出的费用是汇款,一般周期2个月算快的,但几十口子人员每天要吃喝拉撒,钱从来哪来?只好他自己先借钱垫支。今年夏天特别热,原来舞台上用的都是聚光灯,演员穿着厚重的戏服,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像进了烤炉,汗流浃背不说,还几次有人在台上晕倒。为了演员,他四处凑了3万多块钱换了30个冷光灯,大大改善了演出条件。最最发愁的就是前任留下的烂摊子,麻烦事一堆,光当被告打官司已经几起了。数月前,一个旧官司判决书送到了重新组合的红专剧团,原来的领导人借了高利贷,剧团负连带责任,账户被封,没有账户,就意味着不能结算下乡收入,刚刚起步的红专,在两年的运行中,为了重组,排戏,整顿,已投入了不少的资金,只他一个人就借了45多万,现在下乡戏款如果不能及时结算,那剧团就只能停演。几个党委团委成员于是各自筹钱,他3万,他2万,最多的一个老同志从家里拿了5万,几个人同心协力凑够了18万交到法院,启封了账户,让剧团得以正常运营起来。李杰说,正是因为大家的支持,他感觉剧团是有希望的,所以不管多难,都不会放弃。

李杰说他2015年2月接掌红专剧团后,演职人员从30多个到如今的60多,他是一边找台口下乡演出,一边四处找本子,找演员,找场地,找资金,就为了筹备新戏参加每年年底的戏曲展演。在2015年多半年的时间里,他每天演戏,研究剧本,排练新戏,晚上2点多睡觉是经常的事,常常是只顾着剧团,就忘记了家里的老人孩子。

说起团里的事,团里的人,李杰才没了原来的呐言少语,他细细给我讲述着这3年来的苦乐。演员排戏演戏是真苦,可唱好了,观众认可了,是真高兴。《花金子》是根据曹禺先生的《原野》改编的,拿到剧本的时候,很多人都说戏太大了,一般人根本排不了。可曹禺先生的戏实在好,他舍不得放弃。李杰说,没有马树红马老师,《花金子》是排不出来的,是马老师给他打气,鼓励他支持他。马老师说,如果排不好,他不要一分钱。

李杰在谈到对角色的塑造时说,演员应该先对戏深入理解,对人物的刻画必须仔细分析人物的性格,注重把握演员的性格表现力。比如薛平贵贫困交加的时候和接绣球的时候,他的动作气势是不同的;而《花金子》里的仇虎在人物的刻画上,就必须是仇恨和柔情并重的一个矛盾体,爱恨情仇的复杂让他身处旋涡无法自拔。并且,上党梆子以唱腔为特长,观众经常是为一嗓子梆子腔叫好,为道白叫好的很少,可《花金子》因为是移植的话剧,道白很多,市里乡下演出的时候观众一次次为道白叫好,他特别开心。观众的叫好,就是对演出最大的认可。

李杰淡淡地说着剧团的荣辱,说着对戏曲的爱,说着3年来的不容易,说着丽都明珠的老板宋外宾、韩店村党总支书记聂福禄及振兴新区党委书记牛扎根等一群痴心的戏迷对剧团的大力赞助,一切好像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只是因了一场戏,他们凝聚在一起,情感在兴奋里便有了某些哽咽,一切都不偏不倚落在了最易感动的地方。可我知道“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只有台上的戏唱认认真真,台下观众才会明知是戏也会跟着剧情的喜、怒、哀、乐、哭、笑动情。演员在台上,台下那么多观众看着,一个亮相一声韵腔,就可以掌声雷动;一个手势不对,一个眼神不到,也可以引来一片倒彩,甚至可以毁了一个演员。这就是艺术的魅力,演员能做到这一点要经过多少艰苦的磨炼啊!唱戏的辛苦只有艺人自己知道,别人看的是台上的风光,可一年四季台上的冷暖一般人是无法体会的。三九天的冷,梆子都拿不起来,三伏天的热,层层戏服加上灯光的温度,汗水可以洇透地毯。

2015年12月,李杰携整编后的红专剧团出现在长治周末大剧院的舞台上,高亢悲怆华丽大气的梆子腔、看似荒诞曲折实质让人回味感慨的人物故事让重新编排的大型上党梆子古装戏《寄印传奇》一炮打响,受到观众和戏迷的一致好评。2016年移植排演的重庆川剧院近年来重点打造的精品剧目《花金子》,更是在长治市精品新创剧(目)展演中获得了最多的奖项和荣誉。导演奖,组织奖,最佳剧目奖,音乐设计一等奖,演奏奖,表演一等奖。今年,剧团又复排了三义班的传统老戏《混冤案》。

马树红原来是红专剧团的老团长,2016年新编现代戏《花金子》的导演,获导演奖。他说,《混冤案》是古折老戏,三义班的看家戏,剧团可以复排,他很高兴的。简单点说,《混冤案》讲的就四个字,酒色财气。喝酒要适当,离色该远点,当官的不能贪财,普通人遇到不顺心的事要看开点。地道的老腔老调,长治方言。马老师说,虽然故事情节没有《花金子》好,但对观众的教化意义是几十年都不落后的。

看了几十年戏的老戏迷说,李杰当团长以后剧团的变化太大了,排了新戏不说,而且在市里汇演的时候反响最大,一片叫好声。戏迷说他看快70年的戏,以前是看热闹,现在才懂戏,才知道李杰演的好,演啥像啥。

如今,长治县红专剧团在李杰的带领下,不仅大戏连续上演,演员阵容越来越强,获奖最多,还被上级文化主管部门提名申报为全国优秀基层文艺团体,此殊荣全省才仅仅4家。而以李杰、王芳芳、杨天林、秦立峰、李彩兰为代表的新一代优秀戏曲演员,正凭着他们的勤奋与执著走出上党大地,走向更广阔的戏曲舞台。

(作者:和飞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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