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临死前跟战友说带我回家(那年春节叛徒)(1)

春节在家除了拜年喝酒,还看了一些华人移民口述史,其中一个《“叛徒”父亲开飞机来接我》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我。今天就和大家来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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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叛徒”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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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我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爸爸妈妈,我没有,别人过年有压岁钱,我没有,别人可以评三好学生,“学雷锋”标兵,而我不管怎样努力,这些荣誉都与我无关。

伴随我长大的,是各种排挤、歧视、打压和嘲笑。

我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从记事开始,我就知道,我的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他们并不是现在去大城市务工的农民工,我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留守儿童”。我的父亲,是国民党的飞行员,49年开着飞机,带着长官、重要物资和我的妈妈,一起飞去了台湾,所以,他是个“叛徒”,而我,就是“叛徒”的儿子。

在我小时候,这样的家庭成分,每天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时不时就有人来我们家,严厉审问我的爷爷奶奶,父亲留下的东西也被全部抄走,只有一张照片,被爷爷奶奶冒死偷偷藏了起来。

为了避嫌,有一段时间亲戚都不敢来往,长期以来,我们没有亲戚,没有邻居,整个街道的人都不愿意和我们说话。

而我,在被其他人欺负得哭的时候,总是去问爷爷奶奶:“爸爸什么时候开飞机回来接我”?

因为爷爷奶奶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一个英勇的飞行员,打鬼子的时候,他开着飞机运送重要物资,还曾经在天上和日本人进行空战,打下过日本人的飞机,他自己却毫发无伤。

我不知道这些儿时听到的故事有几分是真实的,父亲是否真的打下过日本人的飞机,但我清楚地记得那张被藏起来的照片,一个穿着军装的男子叉着腰站在一家螺旋飞机前面,威风极了,那就是我的父亲。

因为这些故事和照片,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把父亲当成英雄,不管其他人怎么骂他,嘲笑他,给他泼脏水,我也从来不会为了讨好别人,去骂自己的父亲。

小时候写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老师拿着我的作文对着全班同学嘲笑我:“你的父亲是哪门子的飞行员,是国民党,是反动派,是叛徒,你这个叛徒的儿子,杂种”。

当时我在心里暗自发誓:“总有一天,我要找到我的父亲,让他开着飞机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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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叛徒儿子”30年的寻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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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父亲的缘故,从小我的志向就是做飞行员,16岁那年,我去征兵处递交了入伍申请书,不出意料地政审就被刷了下来,那时候,当兵是最好的出路,只有关系过硬的孩子,才能进入部队,其他人只能去农村当“知青”。

我这么一个“黑五类”子女,居然敢去递交入伍申请书,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没过多久,因为某个大人物的一句话,全国像我这样的青年就没有书读,要去农村接受再教育。我被下放到了江西农村,和我一批去的有20几个人,都是上海的知青,因为大家来自不同的中学,所以一开始并不知根知底,再加上“志同道合”,都是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或者说“同病相怜”,都是一帮孩子第一次背井离乡去外面独自生活,大家都互帮互助,无话不谈。

尽管如此,我也没把自己的情况跟所有人说,只跟一个玩得最要好的朋友说了,听完他很震惊,并对我要找到父亲母亲的想法很支持。并给我出谋划策,比如说可以先寄一封信去台湾。当时两岸封锁,普通人想要寄信去台湾,会直接被当成特务抓起来,于是他又想到漂流瓶,说看到一本书上说,有个人就是用漂流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两个16、7岁的小伙子,当时尽想这些不靠谱的主意,聊以慰藉那些年农村的清苦日子。很多人以为那个时候的知青都是被“洗了脑”,对这种事情会马上去举报,其实,真正被“洗脑”的人都是少数,大多数都是被时代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他们都保持了正常的人性。

后来我知道,台湾离厦门最近,好像站在海边就能看见对方,我水性好,说不定能游过去。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他,他这次不再天真了,立即很正式地跟我说,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还有,这件事再也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我知道你是去找爸爸妈妈,但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叛逃,是要枪毙的。

战士临死前跟战友说带我回家(那年春节叛徒)(2)

厦门鼓浪屿

我那时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怕,还想,枪毙就枪毙,只要能见到我的父亲母亲。

后来我才知道,我这种游过去的想法,太天真了。当时还处在“金门炮战”期间,两岸封锁严密,不仅要防着对岸的炮弹打过来,还要防着各种间谍,想要穿过军队的防守游过去,比登天还难。

顺便说一下当时的“间谍战”,非常有意思,“间谍战”除了暗自派出真正的间谍潜伏,还有一种就是空投各种物件,打心理战,这是“糖衣炮弹”。比如台湾那边空投过来的除了传单,还有就是各种日用品,如毛巾、肥皂、背心、尼龙丝袜甚至收音机。

因为当时大陆这边没好好搞经济,这些东西都很紧缺,可以起到动摇人心的作用,而收音机的功能就更多了,这种收音机能收听到“敌台”,攻陷对方的精神舆论阵地,台湾歌手邓丽君,就是这种“敌台”的主播之一。

战士临死前跟战友说带我回家(那年春节叛徒)(3)

邓丽君在金门广播

而大陆这边空投过去的,多是一些家乡土特产,如贵州茅台、山西老陈醋、金华火腿、西湖龙井茶等等。

空投的方式,并不是用飞机空投,那样成本太高,而是用风筝、氢气球带着这些东西往对岸飘,因为当时我也想过用这种方式把我的信带到对岸去,所以对这些东西通过各种渠道去了解。

战士临死前跟战友说带我回家(那年春节叛徒)(4)

不管是游过去,还是空投信件过去,一是难度太大,二是风险太高,一旦抓住,就会被抓起来,说不定枪毙,所以一直没能真正实行。

我曾经想不通,大家都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弄成这样,我只是想要给亲生父母写一封信而已,为什么这也成为一种“犯罪”的行为?

3

那年春节,

“叛徒”父亲“开着飞机”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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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第五次《告台湾同胞书》发表,提出“统一中国为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应尽快结束分裂局面”,并要求开放“两岸三通”,即为通邮、通商、通航。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欣喜万分,立即将早就写好的信拿出来准备寄去台湾。可到了邮局,人家让填具体地址的时候,我却傻了眼,30年没见我的父母,音信全无,我哪里知道他们的地址啊?因为当时台湾还没有“解除戒严”,所以只能我们这边给台湾写信。

我着急地跟人家说,我父亲是台湾的飞行员,就填台湾空军基地的地址吧,人家瞪了我一眼,再没理我。

一直等到1987年,台湾的蒋经国终于发布解除“戒严”,台湾人可以来大陆探亲了,可以相互通信了。第二年,蒋经国就去世了。这个人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年,才算是做了些好事。因为他临死之前的这个决定,让千万家庭魂牵梦萦的团聚成为现实。

这个消息一出来,我相信,很快,父亲的信就会寄过来的,因为,他一定记得我们的地址。

1987年,海峡那边寄来了像雪花一样的信件,每一封信,都是一个家庭几十年生离死别的感人故事。不久,我们收到了父亲的信,他告诉我们,在听到解除戒严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去领取了探亲的签证,今年春节,就要回来接我。

我拿着信又哭又笑,我哭着跟人说:“爸爸终于要开着飞机回来接我了”。旁人听了,也为我流下了眼泪。

那年春节,离家快40年的父亲、母亲回到了家乡,他并没有真正地开着飞机,但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一位英雄。

父母的归来,在我住的街道引起了轰动,亲戚们都来了,和父母握着手流泪不止。父母提早预订了许多礼物送到亲戚们,其中送给了我大伯家一台日立牌彩色电视机,一大家人吃着年夜饭,看着当时刚刚开始举办的春晚,其中,一位来自台湾的女歌手演唱了一首《三百六十五里路》:

三百六十五里路呀 从故乡到异乡

三百六十五里路呀 从少年到白头

三百六十五里长路 饮尽那份孤独

……

战士临死前跟战友说带我回家(那年春节叛徒)(5)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歌曲打动,涕泪再次纵横。

那年春节,就像是做梦一样,30年来我日思夜想的心愿,终于成为了现实。

就这样,我和父母一起去了台湾,没多久,父亲的加拿大移民办了下来,我们一家又搬去了加拿大生活。不管在哪里生活,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比什么都重要。

在此我也要向世界上所有的“大人物”们恳求一下,请一定慎重使用你们手中的权力,因为你们的一句话,将决定千万家庭的幸福,普通人在历史的洪流面前,只有被裹挟。最后祝愿海峡两岸早日统一,不再有生离死别。

战士临死前跟战友说带我回家(那年春节叛徒)(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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