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下载 作者海军陆战队)第一百一十八章,我来为大家讲解一下关于长海叔第十七章?跟着小编一起来看一看吧!

长海叔第十七章(长海叔第二十二回)

长海叔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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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嘿嘿,你看,被子都脏了。”

长海叔洗完手回来,把手里热毛巾递给我,开始翻看被褥。玫红色的被套上,大大小小几滩湿漉漉的痕迹非常显眼,与温馨的色调格格不入,尤其是最大的一滩,在湿湿的水渍中央还有白色的凝胶,颜色很深,煞是显眼。长海叔用湿毛巾擦了几下,水渍的块面更大了。

“要不再垫一条床单?”

长海叔自言自语说道,随后打开了大衣柜,翻出一条鹅黄色的床单。

“没事,叔,不要垫了!”

“垫了吧,身子擦着了不舒服。”

我怎么会有丝毫嫌弃?被子重新叠起,热气逃逸殆尽。身上多了条冰冷的床单,空荡荡的不贴身,感觉很冷,不禁抖擞了几下。

“快躺下,小心伤风!”

“叔,你快上床来!”看到长海叔走来走去,怕他着凉,很是心疼地招呼他。

“嗯,我去拿瓶开水。”

长海叔拎起热水瓶,掂了一下份量,然后大步走向房门的方向,刚要开门,脚步立刻停住,匆匆折返抓起床上那条大裤子套在身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黑灯瞎火的,还怕被谁看去?”

等长海叔再度进门,我忍不住调笑了一句。

“叔,那你还穿裤子干啥?”

我往床上挪了挪,让长海叔挤进被窝。我故意把被窝做窄了,里床留了很多还用身子压住,心里臆想如果只是窄窄的一条小被子那该有多好啊!被窝小得只能容一个人钻进钻出,这样就可以向长海叔提议:你看,两个人平躺这被子哪里还够?叔,要不今晚睡你身上,凑合凑合?

被窝里有点挤不下,长海叔侧转身子,可惜是把宽宽的后背留给了我。灯关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台钟的“滴答”声,非常刺耳。

就这么结束了,

“过年你就要喊婶婶啦!”突然想起顾阿姨讲的话….

——如果真是两情相悦被顾阿姨掐指算中,看今晚风雪入夜,冬天就在眼前,我还有多少时日可以与长海叔相聚呢?

甚至——今晚就是最后一夜,我却还在傻傻的企盼明日……

感情的闸门无法关闭,脑子飞速运转,在几个选项中犹豫。

长海叔温热的后背,一股汗渍渍的体味和手上残留的腥香在被窝里回旋,随着热风从微微敞开的被口袭面而来。

“叔,睡了吗?”

“嗯?”

“困了么?”

“没有。”

“咋不说话?”

“讲啥哩?”

“随便讲讲,叔!”

“嘿嘿,自己没啥话讲,还想听人家!宝啊,眼睛闭着,养养神。”

我仰起头,光线太暗,看不见长海叔眼睛是张开还是微闭,只能感到轻微的呼吸,一股股从鼻尖前划过。 ……………………………………………………………..

定了定神,感到有一点点的满足。可是长海叔背对着我,心里又闪过一丝担心,今晚是全新的开始吗?

我有点举棋不定。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直没有说话,热烈的气氛随着时间逐渐凝固。

屋外寒风刺骨,冰凌挂满枝头,屋里暖意融融,相拥情深意浓。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古怪的命题:假如生命只剩三天,你将如何度过?

最激越的生命旋律中突然倒地!想来想去,总觉得罗列的一千种结局,自己都不满意。

今夜幡然醒悟,答案就在眼前!

如果生命只剩三天,我只想守在长海叔的身旁,寸步不离!在长海叔的耳边,倾听他的心跳,呼吸着着他的呼吸,敖着他的体温,享受着他的爱怜,然后,心满意足地,在半梦半醒之间死去。

又开始了难熬的平静,时光怎能如此奢侈浪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适可而止。

转念一想,何不借此机会向长海叔问个明白?

就算答案让我心灰意冷,也总比自欺欺人来得痛快。

心底涌起一阵朦胧的伤感。

曾经设想如果命运真的无法改变,我是否可以接受目前的局面?

顾红菱,你就和长海叔结婚吧!

不需付出多大努力,你们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合在一起,然后,你们吃一锅饭,睡一张床,甚至令人震惊地生了一个小孩!

我可以想象,顾阿姨会因为增加了一点荣耀而红光满面,长海叔却为了保全家庭而忍受你的欺凌!

当然,长海叔更辛苦了!

累死累活赶海回来还要伺候你,为你做饭,为你滋补,甚至为了调理你的病体而整天把药煎个不停!

我还可以走进这间卧室吗?这是你的领地,我怎可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

那么今后我怎么去和长海叔相聚?

再看看好似安全的芦苇地?

怎么可以!风吹草低现人影,那种地方只适合互诉衷肠,只适合彼此对视泪流满地,怎可忘情相拥?

在门外这个写满回忆的小院?

也不行,你会在东房的窗前门后严密监视,一丝暧昧的笑容也无路可逃!

甚至更不可想象的是,你会以信手拈来的借口,吵着要随长海叔一块儿上城,这无异于全程监视!

届时我只得热情招待还要倒贴一顿午饭,简直就是人生的一场噩梦!

我可以确信,你和长海叔婚事的成功之日,就是我李学清捂着伤口远离之时。

不可能两全其美,也绝对不会出现妥协。这里是繁华的江南,也是世俗的领地,不是寂静的山林,可以直抒胸襟恣意驰骋,更不是荒芜的海岛,可以渔猎桑麻为爱从头再来。

所以,我想早早知道这个答案,而且有一点点迫切。

“叔,你困了?”

感觉到紧握的手掌在渐渐松开,我匆忙作出提醒。

“嗯,有一点点。”

“叔,你先别睡,我想和你说说话。”

“嗯?说什么?”

“叔,你先答应我,跟我要讲真话,讲实话,可以么?”

“嘿嘿,又想盘问我什么?”

“你先答应我,叔?”

停顿了几秒钟,长海叔转了转头:“有啥真话假话的,宝啊,你说啊?”

我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从嘴里一吐为快:“叔,你真的会和顾红菱结婚吗?”

气氛紧张透顶。

仿佛产生了幻听,耳边竟然响起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命运》,我仿佛听见命运敲门的声音。

长海叔,请你真实地告诉我,我的生命还剩几天?

我无助地等待着判决。

第一百二十章

没有得到回答。

除了闹钟的滴答声,除了我尽力忍住地呼吸,耳朵边没有听到一丝反应。

“叔?”

“嗯?”长海叔低低哼了一声。

“叔,你真的会和那个顾老师结婚吗?”

我的语调变得有点干涩,音准也明显失常了。

长海叔微微叹了口气,被子里一骨碌,伸出右手枕在脑后,垫在我脖颈后面的左手也跟着颤动了一下,胳膊有点发拧。

我抬了抬肩膀,让长海叔的姿势舒服一些。又呆滞了许久,长海叔终于幽幽地开口说道:“宝啊,你愿见叔和顾红菱成家么?”

很突然的问话。

没给我正面答案,却给了我一道难题,我该怎么回答?

像上次那样违心认同?还是不顾一切勇敢地表明态度?

长海叔,其实我的心思你岂能不知,你又何必故意试探?

忽然又有点犹豫。

如果我愿见你们结为连理,这句话一出口就伤了自己,我无法挤出笑容目送幸福离我而去。

如果我回答不愿见,那么你可以接着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我又该如何解释?

我面对一个命题陷阱,进退两难。如果我否决这场婚姻,我就变成一个横插一刀的第三者?

一个利欲熏心的搅局者?一个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拆散别人幸福婚姻的卑鄙小人?

可我不愿就此退缩!

生命如此艰难,如一条淌过沙漠的河流,烈日肆意地攫取水份,河床也在无休止地渗漏吸收,我已虚弱不堪,行将干涸。

因为听说过海,听说过海水的湛蓝,所以执意出走,执意谢绝树林的挽留。今天,面对着千疮百孔的征途,我已不愿回头,就算河水最终蒸发为一滩湿泥,我也无怨无悔!

因为我奋斗过,为了这份爱,崔嵬的爱!信徒凭着坚不可摧的意志燃指供佛,我固守对真爱的信念舍身追求,。

长海叔,我的一片痴情,你应该也已看到?

我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地说明:“叔,我不想看见你和顾红菱结婚。我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就是不愿意你和她结婚。叔,真正爱你的人是我,你没感觉到吗?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或许你还不相信世界上有男人喜欢男人的,但是生活中有很多很多的这种爱的,叔,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在开玩笑!”

嘴里很干很干,舌头正在丢失水份,感觉快搅动不过来了。

我缓了缓气,说得这么艰苦:“叔,顾红菱不会把感情给你,就算以后真会有,现在肯定没有!你不要想得太好。”

“她只想要一个依靠,而不是一个家庭,这是两码事。你们没有感情基础,她根本不会像我这样爱你,也不会像我这样在乎你!”

“叔,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而她根本做不到,她有自己的女儿,你在她心里没这么重要。”

尽可能保持不重复,我一鼓作气自我表白。长海叔静静地躺着,离我两个手掌的距离,没有反应。我等了一小会儿,长海叔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话被我说过头了,长海叔生气了……

一点点担心,就轻轻地搂住长海叔的肩膀,动情地说:“叔,别和顾红菱结婚了,你的宝会一直陪着你,就我们两个人也可以生活在一起,我发誓一辈子不离开你,叔!”

艰难地说完,感到浑身乏力,如树枝不能承受果实之重而行将折断。太难太难了,为什么两个人就是想不到一处去?长海叔!为了你我决意肝脑涂地,可你却为了女人,一个极端自私自利的女人,而硬生生把我抛弃?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

长海叔,你的冷漠说明了你的抵触,我这番激情表露,终究不能把你感动,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感动。

心里突然很难受,甚至想到了“何不了此残生”?

眼泪禁不住潸然落下,滴在长海叔摊开的肩膀上,静静地,如午夜寒露,悄无声息。

长海叔动了动手臂,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庞。泪水沾湿了长海叔的手指,手指那么遥远,那么冰冷。

“宝啊,你哭了?快别哭,嗨呀,你哭啥呢?”

长海叔挺了挺身子,摸索着从床头柜扯来几张面纸,找到我的鼻子,立刻在两侧擦了几下。

“快别哭了,宝啊,你哭叔心里也难受哩!”

“叔,你咋会难受?”想着想着,心里就有点生气。

长海叔重新躺下,黑暗中把脸对着我,轻声说道:“宝啊,叔也没讲一定要和她结婚,人家挺热情地作媒,说啥也得走动走动,也就这两三个月的事情,哪有这么快就谈婚论嫁的?叔刚才是哄你的。来来来,先躺下再说。”

我轻轻地伏下身子,枕在长海叔的手臂弯里。

已经没有了先前沁人心脾的温馨,手臂太硬,陌生得没有了感觉。

“叔,今晚你就和我说实话,我真的想知道。”

“宝啊,你真要叔讲实话?”

“嗯!”

我用力点了点头。说吧,长海叔,与其忐忑不安地揣测,不如早早知道结果,就算结果会把我灼伤,我也决定去勇敢面对。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去讲。刚才吃晚饭时,看你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叔心里更急了,话总说不出口。”

长海叔说完,停顿了良久,仿佛在等待我的回应。

我却一句话不说,一直静默等待他的继续。

“其实啊,叔和顾老师的事情,后头也是为了你啊!当初顾阿姨介绍这门亲事,我也不很看重,人家有背景,不一定看得起我这个乡下人。”

“只是才见了一次面,她就病歪了,我也只能去她家里探探,就带了些江里的东西,这些都不是稀罕的物品,乡下人也都吃腻了的。”

“她很客气,千谢万谢,还给我买了衣服,就是那件衬衣,还有几双袜子,几次下来也觉得不错,就顺着走动下去了。”

虽说前面的意思不甚明了,我还是决定先打断一下:“叔,你知道那件衬衣花了多少钱么?”

“也不用去猜,好歹也值个七八十块钱吧?这里不兴女方给男方买东西,她能这样子也是表明不嫌弃哩!”

长海叔已经平静下来,低低地回答说。

真想再诘问一句:叔,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只要人家不嫌弃你,你就可以全盘接受?”

“你这么优秀,论长相气质,论脾气涵养,都是百里挑一,你怎么就没有设一个门槛,没有一点要求,所以谁都可以从你家里晃进晃出?

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凛,情人眼里出西施,或许是我太爱长海叔了,所以他的一切在我眼中完美得无人能比,而在顾红菱的眼里,长海叔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男人,只会捉捉鱼耙耙地,早年死了老婆,目前生活清苦,她甚至会有屈尊下嫁味道?

“宝啊,老杨临走之前反复讲了许多许多,我也一直拿不起放不下,整夜思想斗争哩!”

“哦?老杨都讲了些啥,叔?”

我警觉地支起了耳朵。

“说你是个好人,你的感情我不能理解。宝啊,以前叔心里也纳闷,虽说从小你就黏糊叔,叔也把你捧在手里当做自己亲生,可长大后人要十八变,不会老像个小孩子呀?”

“几次和你睡在一床,一晚上着叔的不放,叔一直以为你淘气,也没多去细想,直到上次在分局你拽住叔的手………叔回头思量,莫非是书上说的男人喜欢男人的事情?”

长海叔稍一停顿,我却突然有了担心,瞬间有了诡计被拆穿后的脸红,原本随意搁在…….手掌也向后收了收。

唉,宝啊,叔一辈子独身,捡了个东东辛辛苦苦养大了,也没见有良心,眨眨眼就走了,去过好日子了,就你对叔这么贴心。”

“一桩桩事情叔都看在眼里哩!叔也没啥顾虑,早就想过只要你高兴,叔一切随你。”

感动油然而生,我忍不住问道:“真的,叔?”

“这个自然!就是老杨的话给了叔负担,老杨说,阿清对我的感情不是小时候的那种感情,小时候当我是叔,现在不是了,现在和男人对女人的感情是结婚,只想天天跟着我,和我过日子哩!”

我不知如何作答,很想附和一句“老杨说的完全正确”,又硬生生憋住了,没有作声。

“宝啊,叔寻思你后头怎么办哩?你家老娘知道后会怎么看待我?你大舅二舅会怎么看待我?家里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哩!如果不结婚,那人前人后怎么抬头?”

“叔,我们可以远走高飞,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唉,这话说得轻松,办起来就难喽!宝啊,你想想,你死心塌地要跟着叔,叔怎么对得住你?”

“叔一个乡下人,也没啥本事,就剩几分田地,几亩江滩,你跟着叔怎么过日子?再说你家亲戚都在四周,日后拆穿了叔怎么去面对?每人一句话都可以淹死叔了,宝呀,叔不知道怎么答你呀,都不知道咋办了,你可是叔的心头肉呀,不答应你,叔说啥也不能看你伤心难过,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叔好难呀!”

长海叔神情幽幽地说道。

气氛瞬间凝固了,或许我的想法太脱离现实,我只要感情,为了感情可以无视一切,而长海叔考虑的是生活,只有稳固的生活才是生命的本意。

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一幕海市蜃楼,只能远观,在向往中陶醉,而永远摸不着边际。

“叔,那你还是会和顾红菱结婚?”

我涩涩地问道。

结局已经无法回避,如果是一个心地善良的村妇,我或许还会勉强说服自己,可这是顾红菱,一个工于心计的知识分子,或许前世就是冤家,今生我根本无法接受。

“宝啊,在医院里那几天,叔也想过了,虽说顾红菱私心重,眼光看着逼人,可你的事情让叔着急呀!就和她胡乱成个家,也让你收收心,别再往这事上去想了。再说那个徐媛媛真的不错,知书达理,人也庄重,叔也指望你早点成家,生个姑娘小子,给叔抱抱哩!”

“叔,不要,叔,不要,我不要你为了我匆匆忙忙敷衍了事找一个不爱的人结婚。那可是你后半辈子的一件大事。”

我急得哭了起来,仿佛长海叔已经被顾红菱催眠入定,我一定要将他从恶梦中唤醒。

我不停的摇着长海叔的手臂,一定要把他摇清醒了。

“叔,你不能这样,我以后不逼你了,叔,你真要成家就慢慢考虑,你有的是时间,你千万不能为了我就糟蹋了自己!”

心如刀绞!

往事如发黄的纪年册在眼前一页页翻过,长海叔,胸怀大爱的长海叔啊!你一次次纵容我,就是因为不忍伤了我的心,我却肤浅地理解为成功指日可待!

我曾经坚信水到渠成,滴水石穿,坚信总有一天,会把你征服!

我默许老杨充当说客,给你压力,把你包围,等待你最终坦然接受。

但是,你对我完整的爱没有因为我的出格举止而出现一点微小的损伤,你可以千百次地拒绝我,但是你没有,你总是想着我的想法,体谅我的做法,默默地承受一切……….

小心地呵护我成长,珍视我刚刚开启的人生之路,甚至打算用一桩前途不明的婚姻来改变我,让我走入正途………

长海叔,你千万不可啊!心里一遍遍焦急地呼唤,嘴里却痉挛得发不出声音。

“宝啊,快躺下,你别难受,叔也不逼你,嗯?”

长海叔伸出手臂,把我搂紧。

脸颊伏在长海叔的肩膀上,听着胸膛里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一阵无力的心痛。

“叔,我答应你改,我答应你,可你千万别草草结婚了,把下半辈子的幸福搭进去。”

我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身体如一片鹅毛,在江水中漂浮。

“宝啊,叔自然答应你,只要你努力去改,好好谈个女朋友,早点结婚了,叔还有啥不听你的?”

“叔,那你答应我先不忙着结婚?”

“傻话,不早了,睡吧,嗯?”

“嗯,叔,明早六点钟叫醒我,我要起早办事。”

“去江圩么?”

“嗯,有点事情,别忘了,叔。”

轻轻地依偎在长海叔的肩头,如迷路的孩童终于找到了依靠。合上双眼,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今晚就别去多想了,记住,明天一大早,趁着天还没亮,翻窗回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色如墨。

眼前又是一片树林,深邃而没有边际,没有生命的响动,只有从前前后后各个角落,传来一声声树叶的瑟缩。

我筋疲力尽,背靠着一棵死树,潮湿的青苔,给后心渗入一丝冰冷。

雾气迷迷蒙蒙,在树林间汇聚,穿梭,张扬地拂过我紧抿的嘴唇,反反复复取笑我的孤独。

我想迈步,却发现我的脚底,早已血肉淋漓。

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脚下,到处是横亘的枝蔓,在湿泥里虬结,突兀,如土墙截断了原有的道路,我磕磕绊绊来到这里,寻找一个已经消失的传说。

没有人发现我竟然这么执着,竟然会在如此漆黑的夜里,累倒在迷宫般的树林里,苟延残喘。

生命正在木质化。脚掌和泥土连为一体,根须迅速生长,把双脚缠绕固定,随后攀援直上,如蛛丝要将我密密捆绑。

“你永远走不出去,何不就此成为这里的一棵树?”一个幽灵在我耳边鄙夷地建议。

“可不可以让我再试一次?”

就这样行将就木,我于心不甘。

“不可以!”所有的树木开口斥责,声若惊雷。

浑身一颤,我睁开了眼睛。这梦境就是我现在的真实写照吗?只觉得自己一身冷汗……

只觉得房门刚被关上,窗外天已大亮,长海叔不在身旁,只有脖颈处塞紧的被子。

被窝里温暖如火,一颗慌乱的心却跳个不停,又是一场疲惫的恶梦,耳边依稀回荡着树林里的雷声。

厨房里传来一声招牌咳嗽,是大舅!

我惊讶地翻身坐起,手忙脚乱地在被窝里四处翻找昨晚蹬掉的内衣。

怎么竟然睡死了!

长海叔咋不唤醒我呢?

大舅清早上门,这下我如何躲藏?心慌意乱,耳边仿佛响起了那扇半开的窗户整夜发出的吱扭声。

心急火燎地穿衣,耳朵却捕捉着厨房里的对话。

“阿清外套都没穿,有没有冻感冒了?”

一阵咳嗽完,大舅开始了询问。

“没有没有,好着哩!”长海叔赶忙打了包票。

“现在醒过来啦?”大舅继续问道。

“刚进去看过,还睡死了,昨晚一直看电视,睡晚了。”

厨房里传来泡茶水的声音。

我心头一愣,长海叔也会随手编个借口,看他一副憨厚的样子,想不到时不时也有机灵的点子。

“噢,那就让他多睡一会儿。我说长海啊,你也四十开外的人了,到底想不想再成个家哦?”

“听桂芬讲你和那个小学老师有点意思,如今谈得咋样了?”

大舅问完,“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水,我却支起了耳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等了良久,没听见长海叔的回答。我紧张地站直了身子,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动静。

要是换了我,早就追问第二遍了,可大舅却不露声色地等待着,纹丝不乱。

“是在谈,不过女方要求太高,最近有点冷淡了。”

长海叔也呷了一口水,语气不紧不慢地回答说。

“哦?啥条件,说给哥听听?”

大舅追问道,然后又咳嗽了几声。

“房子呗!说现在住的房子是以前婆家盖的,男的死了以后就是传给他女儿了,其他人不能进门的。这个道理我懂,就是硬挑着买房子的事情,我哪有这个实力?”

长海叔吞吞吐吐地说道。

“嗨呀,这个要求算是要求吗?你想想,现今娶个女人没有房子那咋行呢?你总不会厚着脸皮住她前夫家里去?这算啥呢,算是掇稍?”

“谁去掇稍哩!我这里不是有房子吗?这屋就不能住人?”

长海叔声音很响地辩解着。

“我说长海啊,现今什么时代了,你这破屋谁还稀罕?虽说人家是寡妇,可人家也是知识分子,要的是脸面!那个老师是不是嫌这里太乡下,不愿意过来?”

“说是自己岁数大了,嫁过来怕被左邻右舍背后议论说闲话,还是住在镇上来得清静。”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我看人家要求也不算高,你就在镇上拣套房子不就成了?干嘛蛇吃黄鳝—憋死呢?”

“嗨呀老哥,你想想镇上一套公寓房,都是三十好几万,小得像个鸽子笼,手脚都伸展不开,住在里面简直就是活受罪!”

“我说要是嫌这屋子破旧,我就翻建成两层的小洋楼,才几个月功夫就盖好了,这才花十几万块钱,钱也刚好够了,你说镇上买房这几十万,我哪来这么多钱哩,还不成去偷去抢?”

“抢你个扯蛋,你个死脑筋!买房子又不是吃喝嫖赌,钱一直在那里,只会涨上去,又不是打水漂!今儿个你说还差多少,我借给你!”

大舅语气很坚定,我可以想象他的眼神,同样是威风凛凛。

“借钱干啥?又不是没屋住!我答应她房子翻建可以照办,要说买房子,我暂且还没个数!”

长海叔倔强地顶了一句。

或许是两个人都低头抽起了闷烟,厨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一直鬼鬼祟祟偷听的我,心头却涌起了一阵酸楚。

长海叔!

看来你和顾红菱真的有了感情,你现在终于坦白了!

为了她,你可以把这里全部拆了,花光自己所有的积蓄,花光十年来扛纱包的汗水和心血,就为了迎娶这个条件苛刻的女人,为了满足她的虚荣,满足她做作的姿态,你甚至可以改变这里的一切……。

而我,一直深爱你的我,早就把这里看作是你骄傲的家园,我不会损坏你辛劳堆砌的一砖一瓦,不会改变你苦心栽培的一草一木,我只会默默地珍惜现有的一切,呵护你人生的历史,守护你生命的年轮,而不是去恣意毁坏,在废墟上重建专属自己的领地。

可惜,这里不属于我!虽然我千百次的呐喊,千百次的表白,这里还是不属于我!我已经知道,我得不到!

虽然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得可以完全融入其中,甚至合二为一,我还是得不到!

我只是一个过客,已经歇过脚了,还赖在这里不走,但是总归要启程,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而前路已经没人和我同行,就像刚才的梦,只有那植物幽灵缠着我,无力反抗,最终化为尘土。

大舅咳嗽了几声,又开口说话:“我说长海啊,我看你也别挑肥拣瘦了,这次这个老师能看上你,你就好好珍惜了,女人家不就是喜欢攀比吗?”

“你就咬咬牙借点钱先买下来再说!等明儿个女人进了门,还不是你长海的老婆?还怕她不随了你?”

一阵死寂,长海叔没有回话。

“再说这几年你收入还不错,凭你手脚,就算在江滩里捣鼓几下也能弄个四五万的一年,加上这婆娘的收入,听说小学老师算上补课费收入也要五六万呢!两个合在一起不就有了十来万,借点钱有啥担心的?”

“先不忙这个,让我好好掂量了再说。”

长海叔终于开口说话了,然后是一阵藤椅的窸窣声,听上去像是起身给杯子加水。

“别加水了,我还没喝粥,肚子里都灌饱了,哪里还吃得下?这件衣服去给阿清穿上了,还有这两碗馄饨,他舅妈起早斩的肉糜,馅里加了点芹菜开洋,都是他喜欢吃的,一碗给你,一碗等他起床后你下给他吃了,这小子像八只脚的猫,夜里都看不住他。”

大舅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后面几句话我差点没听清楚。

“客气啥哩?我刚蒸好了糯米糕,还煮了几个茶叶蛋,早上够吃了。”

长海叔说着,声音跟着大舅的脚步出去了。

我慌忙低下身,怕被他俩从院子里面回头看见,耳朵却支楞着,听准了声音传来的方位。

没想到大舅在院子里停下了脚步,真的回转身来,又说开了:“我说老弟啊,老哥这么多年看你一个人过日子,冷冷清清没个照应,一直劝你趁早找个女人,我看你这次就成了吧,别再搞黄了!”

“嗨呀看你急啥哩?你还怕晚了老天会塌下来!”

“天自然不会塌下来,我人倒是要塌下来了!”

我心中一凛,不知大舅这句话什么意思。

“长海啊,你还差多少钱给哥说一声,我这里十几二十万还是有的,我看你这次早点成了吧,省得我家阿清老往你房里钻!”

双耳一阵轰鸣。

我觉得眼前尘土飞扬,老天和房子都在塌下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雪地上传来“吱吱吱吱”的脚步声,大舅走到了院门口。担心听不见谈话的内容,我轻轻打开房门。一阵寒气扑面袭来,不由哆嗦了几下。

“老哥,看你咋说这话哩?嘿嘿,阿清从小就粘着我,你又不是不知道。”终于传来了长海叔讪讪的笑声。

“小时候是小时候的事,那是小孩子,现在长大了,都当局长了,管着几十号人呢,还整天还粘糊着你,像什么样,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大舅唠唠叨叨的抱怨到。

打火机响了两下,估计大舅收住了脚步点了一支烟,随即传来几声咳嗽。然后打火机又响了,这次是长海叔点烟的声音。

“晓得晓得,你又要怪我惯坏了他哩?”

“惯坏是小事,就怕你把他惯歪喽!”

“看你讲的是啥话?咋叫惯歪哩?你真会损人咧!”

“咋叫惯歪?你看他二十好几的人,就是不晓得谈女朋友,我妹子说给他介绍的女孩子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哪晓得他正眼都不瞧一回,不知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就知道挖空心思往你这里溜。”

“我丑话说在前头,下次要是在你这里过夜,我可不给你面子了!你看看昨晚上他这副德行,衣服没穿还跳窗,都啥事体了都!要是给我妹子知道了,又得风风火火赶下来了!唉,真没见过这情形!”

大舅说完,嘘唏了一声,还捺了一把鼻涕。问了一句。

“窗户没关上,都噼里啪啦响了一夜!我还以为是堂屋的窗没关好,早上瞅瞅,房门锁死了,人都不见了!嗨,不说了,我走喽,你把馄饨下给他吃了,中午他二舅妈叫他去吃饭,你帮我关照一声!”

“晓得!那你慢走,小心路滑!”

长海叔站台阶上,伸长了脖子,正在目送大舅离去。

心里有些惶恐。

大舅看出了什么?

他看出我和长海叔之间的关系了?

他看出我是个同志了?

不会,应该不会!他不会知道有同志这回事,这等纯朴的村庄,从前没有过先例,他怎会去归纳总结?

但是大舅确实起了很大的疑心,他看出了我的反常,看出了我的危险。

真后悔昨晚慌不择路,如果耐心等待桂芬姐看完电视,然后再穿好衣服出门,岂不两全其美?

大舅这番话语,份量很重很重,不知长海叔怎么去消化?

长海叔站在院墙门口吸了两口烟,把烟蒂一扔,扭头往回走。

我该怎么办?

出去打招呼我已经醒了?

这无异于暗示自己偷听了一席不该听见的对话!

不行!我得呆在床上,我得置身于这段问责之外,一会儿小心观察长海叔的反应。

门口吱一声响,我慌忙的往被窝里一钻,暂且装睡。

闭上眼睛还在喘气,房门开了,长海叔走了进来,然后是开抽屉的声音,然后走去了卫生间,传出几声杂碎的声响,又走了出来。

我觉得是时候了,立即扭了扭身子,嘴里打了个哈哈,假装醒来。

“醒啦?”传来长海叔亲切的问候。

睁眼看去,长海叔穿着宝蓝色圆领羊绒衫,浅蓝色的衬衣领子从毛衣里面挺括地向外翻出,在满头黑亮短发的衬托下,神采奕奕,干练照人。

“嗯!哎呀,现在几点了,叔你咋没叫醒我呢?”

我装作大惊小怪,支起身子忙着起床,随即又忙不迭钻回了被窝!

好惊险差点露馅!昨晚睡觉时穿的是汗衫,现在身上穿的是长袖衬衣!我暗骂自己竟然如此粗心大意。

“还早哩,才七点半!今天不是星期天么?早早起身还有啥事哩?”

长海叔一边说着,一边翻动抽屉里的东西,没有注意我的举止。

“有公干啊!约了个人谈话,先要准备点资料。”我信口胡诌。

“噢?又有谁犯事了?”

我略一思索,假装保密:“嗯,你不认识。”

“那好,你醒醒脑子起床呗!刚给你拆了支新牙刷,先前那支很久没用就别用了。对了,早饭想吃什么?你大舅刚给你送来了馄饨,要不要先去给你下了?”

说完,长海叔扭转头,脸上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慌忙把被窝紧了紧,小心遮住了衬衫的衣领,装作一脸惊奇地问道:“大舅来过了么?”

“来过啦,刚走,还给你送来了衣服和挎包。”

我有点紧张,怕长海叔追问我昨晚没穿外套的原因,甚至还有跳窗那难堪的一幕,忙说:“叔,那你快去下馄饨,我吃了就去江圩,怕时间来不及了。”

“好咧!”

长海叔关上抽屉,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房门刚合上,立刻飞身而起,直接去了卫生间。

刷牙,洗脸,洗头,一边盘算着等会儿怎么回答问题。

想想没法解释,最后决定,如果长海叔问起,我就反问:“你说呢?”

我也来个打浆,因为我无法说出答案。

饭桌上热气腾腾的。

皮薄馅肥的馄饨,盛在配好酱油猪油鸡精的汤料里,撒上星星点点的蒜花,香味袭人。

我胃口大开,旁边是一大盘糯米糕,雪白松软的米粉里镶嵌了剔去硬核的蜜枣,面上洒满了冬瓜糖,红绿丝和黑白芝麻,看上去富腴而精致,闻到一股浓浓的甜味。

真不忍下口,旁边是一杯豆浆,泡在一只崭新的敞口啤酒杯里,杯口还搁着一只鹅黄色的塑料汤匙。

丰盛而经典的早餐。

大快朵颐之际,不免心生哀怨,这等舒适的生活,可惜时日不长,或许,今早已是最后一次,也未为可知。

长海叔一直在忙,用篾刀剖着竹签,修理一排狭长的小竹笼。这是捉黄鳝的笼子,看来长海叔要去下套。

我死命地吃着,直到再也撑不下去了,才住口。

“啥时回来?”见我满足地打着饱嗝,长海叔问我。

长海叔问我。

“约摸两个小时。”

我看了看手机,装作估算了一下时间。

“你二舅妈叫你去吃午饭。”

“哦。”

“晚饭回来吃,叔给你下笼子捉黄鳝去。”

“嗯,知道。”

心里一阵暖意。

“晚饭回来吃!”

这句话听上去多舒坦!回来,回哪里?

这里呗!这里是什么?家呗!多温馨啊!

心头喜孜孜的,刚才的担忧瞬间全部扔到了脑后。

“等下路过广电站帮叔缴下费,昨晚都叫和尚担保了,今天再不去缴费就丢人了。”

接过两百块钱和一个缴费卡去江圩镇上有事情可做了。

刚才还在烦心,既然一直说今天有事,就得做出有事的样子,可实在找不出一点事情去做,正担心去了江圩不知道干些什么,现在真的有任务了,心里好不高兴。

一路直冲广电站,和尚不在,只有一个值班的会计,资深骨感美女,正在看电视。

“你怎么知道星期天还能缴费?”

极不情愿地打开抽屉,资深美女从镜片后面射出一道冷光。

“听说的。不是说现在推行便民服务吗?”我信口开河。

把磁卡插入读卡机,看了看电脑屏幕,继续问我:“你是李长海的什么人?”

“我是他外甥。你认识他?”

资深美女把磁卡还给我,没有再说话了。

为什么戴眼镜的中年美妇都这么盛气凌人?就像借了她白米还了她秕谷,亏欠了她什么似的。

无处可去,就去了分局。

局里冷冷清清,值班的同事不知躲在哪间办公室里打牌,只有在食堂打杂的老李,惊奇地注视着我。

我这才发现,我两手空空,公文包忘在长海叔房间里的沙发上了。

打开电脑,无聊地消磨时间,然后整理抽屉,把最近收集的香烟装进马夹袋。好久没给长海叔烟抽了,刚才看见饭桌上的烟盒,是五块钱一包的红双喜,我数了一下,已经收集到七包硬中华了。

磨磨蹭蹭到十点半,我终于决定动身。路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人流也开始热闹。一路缓慢地开着车,直到拐入村口的水水泥路,一辆电瓶车和我的帕萨特擦肩而过。

顾红菱!我认出了是她!难道她刚去了长海叔家里?这等关怀备至,该不是去帮着扫雪吧?

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心里酸酸地想着。

咋了,我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来给长海叔灌鸡汤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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