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噼"、"噼啪"三个音常见于厦、漳、泉三地的河洛语口语当中,拼音大致可以写作"pak"、"pi"、"pi pak",说得都是同样一个动作,就是……
Don't think too much! "pak"、"pi"、"pi pak"这三个语音表达的都是"身体胸腹向下紧贴平面依托物趴着,伏地、趴桌、趴床"的意思,其中泉、厦两地既说"pak",也说"pi"(近些年相对使用频率有所下降,猜想可能是为了尽量照顾漳州兄弟吧,如同漳、厦兄弟会尽量避免在泉州兄弟面前讲到"驶sai"这个字一样),同时也还有"pi pak"的讲法;而漳州除了一样说"pak"以外,"pi"另做其它用途(漳州人看到这里自然会会心一笑,泉厦兄弟不了解的还请自行脑补或找漳州朋友问问),也因此几乎没有"pi pak"的讲法。
有的说, 有的不说,这泉、漳、厦三兄弟到底在搞什么,让人一头露水?好吧,让我开始为大家来解密。
河洛语是中原古汉语的留存,说汉话写汉字是一脉相传、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不是外来语的话,就一定"有音必有字,不仅有字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汉语的源头字,而非后造字"。我们还知道普通话在白话文运动后基本上就"说"和"写"一致了,就是可以把白话写成文,也可以用白话来读文。但河洛语的白话到目前为止还很少或者几乎没有见诸于文字载体,有的话也大多是不够正确的表达(比如宝岛的闽南话歌词会使用一些后造字和从普通话借来的谐音字,导致普遍的词不达意现象)。河洛语白话语音是代代口口相传的,但却没有所谓的白话文留下来,也就是大家都会说,也都明白说的是什么一回事,但就是没有形成文字表达留存在书籍等等载体上(有留存的都是书面语即文言文),长期处于"知其义而无其文或缺其字"的状态中。所以上面这三个音几乎没人知道是什么字就一点也不奇怪了。不过强烈的求知欲还是驱使我一定要努力把它们的本字找出来。
首先,"pak"这个音,我们很容易想到的就是"趴"这个字,趴,形声字,从足音八,但是这个字是所谓的"后造的近现代字",并非源头字,连康熙字典都没有收录,而且从字形上看是足字旁,和"pak"这个全身或主要是上半身的动作并不相符,而且找不出能和"pi pak"匹配的带"趴"字的词来,就此我们可以断定"趴"不是"pak"的本字。同理,其它的如文章开头说的"啪啪"的"啪"、意思接近的"俯"、"卧"、"伏"要么音不符,要么无法做"pi pak"的词语匹配,所以这些字统统都不是"pak"的本字。
但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突然间就联想到了学生时代参加军训时教官说的"匍匐前进"的"匍匐"这个词来,动作一样样的,都是身贴近地板,手脚并用的干活…不是吗,有这么神奇吗?!
查,立马查!匍匐在字典里确实就是趴伏的意思,在【礼记·问丧】有相关的描写:孝子亲死,悲哀志懑,故匍匐而哭之,在现代普通话里也有"孩子们匍匐在炕上画画儿"这样的例句。"匍"字在【唐韻】为薄胡切,音为pok或bok,也就是隋唐官音为pok/bok(b和p两个声母在汉语的语音演变中一直很容易互相游离,比如现代汉语的"波bo"和民国汉语的"波po"的声母发生改变等等例子),pok与pak音很接近,再参考相关学者关于先秦上古音的研究成果,断定"匍"的上古音也就是河洛语的白话音为"pak"是合理的。这样,"pak"的本字"匍"就找到了。
好,我们接着查第二个字"匐",但"匐"在相关韵书中标注的语音却与"pi"相差较远。不过从【说文解字】里查到:匐,伏地也,从勹畐聲。注意到这个"畐"字,即可读作"福fu"的音也可以读成"逼bi"的音,而且同样以"畐"这个部首为音的形声字里,在现代汉语里有的读"fu"有的却读作"bi"这样相差较远的两个音,如"福"、"幅"等发"fu"的音,而"逼"、"楅"、"堛"等字却读"bi",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不认为"匐"的古音就是"bi或pi",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比如重新订立正音标准而改变了读音。按此推测,"匐"字的河洛语上古读音就非常可能是"pi",而能与"匍"搭配形成同义复词,那就从可能变确定了。
这下"匍匐"两字的音都对上了,就是"pak"和"pi",匍匐就是"pak pi",但因为在河洛语里"匍匐pak pi"念起来不如倒装"匐匍pi pak"来得顺口和好听,就变成按"匐匍pi pak"的顺序来说趴伏的这个动作。
最后总结一下闽南三兄弟的关于"pak"与"pi"的形体姿势的说法:
1、 说到某人趴伏在地板上,三兄弟都会说"伊匍在土脚 yi pak di tau ka",泉、厦俩兄弟也说"伊匐在土脚 yi pi di tau ka",而漳州兄弟是不说"匐pi"的,他们把这个说法用在了特殊场合,此处不表;
2、 而说到"你不可以这样趴着,不好啦"的时候,泉、厦俩兄弟会这样表达:"汝毋通焉尔匐匍,毋好啦,li/lu m tang an ni pi pak,m hou la",用"匐匍pi pak"来表示同样的"趴伏"的意思。同样,因为有"匐pi"这个当地敏感词的存在,漳州兄弟一般也不使用这个词;
言而总之,河洛语表示趴伏意思的本字既不是"趴"、也不是"伏"、当然更不会是"啪啪"、"噼噼"与"噼啪",而是"匍匐",是对"匍匐pak pi"这两个字的分开、倒装与另作它意的一种灵活的用法。
再次感谢各地好朋友的支持!
注音解释:
文中的河洛语拼音系本人自创,坚持简单、通俗易懂原则,就是优先使用通行的汉语普通话拼音(去掉卷舌声母和忽略一些不明确的前后鼻音的差异),而无法用普通话拼音来正确拼写的,就使用大家相对熟悉的英语的习惯拼写方式来标注,再没有,就采用文字注释方式加以解释,而所有的音调值都不加于标注,因为厦漳泉台间存在一些调值差异,以及无论地域差异整个河洛语本身都存在从单字到短句再到长句的变调现象(类似英语)。
所有注音一般只标注闽南三地主流腔调,朋友们,请恕我无法将各地差异一一标出。而这些注音只是起辅助阅读的作用,并没有强调哪个地方的口音为标准音或我标注的就是标准的意思,闽南话母语者可作为参考并按自己熟悉的腔调来朗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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