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之岛(之二)
他们
我从来没有走路健身的习惯,所以当几天前我的微信运动计数达两万步时,顿时引来了一片赞扬之声。其实,走这么长的路,我是为了——他们。
走过网红路大学路和鱼山路,争相打卡的少男少女们的雀跃之声顿时沉寂下来。一条浓荫掩映的路孤寂地斜插向西,它的尽头,就是沈从文故居。
导航显示1.2公里,但我却感觉走了很远很远。一路上再无可供打卡的热闹所在,所以这条路游人寥寥,显得萧索和落寞。
这像极了沈从文的命运。这个从湖南凤凰走来的苗族汉子,一生都是孤独的旅人。在左翼文学如火如荼之时,他却在高唱边城的田园牧歌。和留洋归来,早已习惯喝咖啡穿西装的胡适们相比,他又是个只穿长衫的、土里土气的乡下人。
现存于中国海洋大学的档案显示,国立青岛大学讲师沈从文月薪一百元,而留美归来的闻一多和梁实秋月薪四百元。可以想像,纵然一身才华,沈从文在当时的文化精英圈里,还是处于鄙视链的底端。
1931年,受杨振声之邀,只有小学学历的沈从文担任了国立青岛大学中文系讲师,住进了福山路3号。
这段时期,沈从文的心情是明朗的,他写道:“我由干燥的北京移到了明朗华丽的海边,海边那么寂寞,它培养了我的孤独心情。海放大了我的感情与希望,且放大了我的人格。”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边城》开始酝酿,翠翠的绝美形象已然浮现于沈从文的眼前。
黄县路,整日熙来攘往,网红冰淇淋店“胡子星球”的旁边,就是老舍故居。在青岛居住的三年也是老舍的创作高峰期,这位悲天悯人的作家在这里向世界奉献了人道主义杰作——《骆驼祥子》。
如今,走进老舍故居,我们还能听到老舍的原声,这是老舍在1966年1月接受NHK记者采访时得录音。而在7个月之后,受尽红卫兵羞辱的老舍,纵身跃入太平湖。
鱼山路33号,国立青岛大学外文系主任兼图书馆馆长梁实秋曾居住在这里。
担任这一职务时,梁实秋年仅27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在这里,他以饱满的生命状态翻译了莎翁全集。对于青岛,梁实秋从不吝赞美之辞。“福山路环境清幽,只有鸟语花香,没有尘嚣市扰。”“如今来到孔孟之邦,居然市井斗筲之民也能知礼。”它最有名的一句评价则是——“此(青岛)君子国也”。
如今,斯人已逝。梁译莎翁全集却仍散发着墨香。陌生人已推不开鱼山路33号的铁门,这里现在居住的是普通或不普通的青岛人家。
康有为故居,20年前我就造访过。那段时间,我正着迷于《中国意识的危机》这类探讨中国近代启蒙的著作,所以对康梁有浓厚兴趣。
康有为故居坐落于福山支路5号,一段斜坡的尽头。据说,康有为对此居所十分满意,称“青岛此屋之佳,吾生所未有”,并题名“天游园”。
环绕小鱼山而形成的这片区域,因一批近代文化精英的聚集而声名远播。因为他们,那一幢幢房子都有了故事。那一块块红瓦青砖,那一株株绿树红花仿佛也有了灵性。
是青岛,成就了他们。是他们,成就了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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