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浓荫匝地,蝉鸣绕耳的时节,这时最让人们兴奋的事莫过于摸“爬爬”(俗语,蝉的幼虫)了。
摸“爬爬”是讲究时间的。太早了,“爬爬”还在地下挖掘隧道,到达不了地表,露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你可无迹可寻。太阳的余晖还没散去时,正是在地上寻找“爬爬”的好时间。
摸“爬爬”还得先会辨识它的洞口。起初我是见窝就戳,结果“中招”的十有八九是蚂蚁洞。“爬爬”没摸到,却惹得蚂蚁四处逃窜。有时看到一个鸡蛋大小的洞,想象里面有一大窝“爬爬”,兴奋地用小棍往里戳——软软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伙伴们说是青蛙,也有说是蛇的,吓得我再也不敢戳大洞了。
失败的次数多了,慢慢就发现了窍门——“爬爬”的“窝”跟蚂蚁洞有明显的区别。
蚂蚁窝门口土层厚,洞口上下一样大,有绿豆粒大小;“爬爬”窝就不一样了,它的洞口不规则,大小不一,洞口土层很薄。
发现这样的洞,我就像中了奖,每一个细胞都兴奋起来,迫不及待地喊:“摸到了,摸到了。”小伙伴们呼啦闻声凑过来,等着开箱验宝,见证奇迹。
一戳,洞口变大,是“爬爬”确定无疑了;再戳,“爬爬”就在洞口,瞪着两个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你!我们又惊喜又兴奋,拿根小木棍,或者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放在它的前爪之间,让它顺势爬上来。
摸“爬爬”的过程也是一个和它斗智斗勇的过程。
别看“爬爬”长相憨厚,它绝不会轻易让你捉住,所以无论是伸手指还是放木棍的时候,都不能操之过急,一旦放置到位,就不要轻易挪动。
如果你着急,频频挪动位置,“爬爬”就不会去抓你的手指或木棍,而是故意突然掉进洞的底部,一动不动,静待风平浪静。
这个时候,就得费点劲了,有时不顾危险伸进手指摸,“爬爬”就用它钳子似的前爪挠你,又痒,又疼,你必须忍着疼慢慢把它引出来。
如果窝太深,那得耐着性子等他慢慢爬上来,或者用水灌出来,或者动用铲子挖出来。
很多时候,执着于这一只,就会错失好几只。不过孩子们不管这些的,因为他们有他们执拗的快乐。
光线暗淡了,“爬爬”也陆续地从土里钻出来了。我们该去树上,去灌木丛中寻找了。
围着树干从下找到上,看到缓慢爬行的“爬爬”,如获至宝,赶紧从树上摘下来。先抓在手心里叫它挠挠,抓抓,又疼又痒,心里却美滋滋的。
当天黑下来时,人们打开手电找“爬爬”。这时,大人孩子都上阵了,树林里一道道光柱闪烁着,从地面划到天上,从天上划到地面,交错着,晃动着,像现在城市夜空中闪动的灯光秀。
还有个特殊时期,大白天也能毫不费力地摸到“爬爬”,那就是雨天。
下雨时土层松软,雨水倒灌进“爬爬”窝里,由于缺氧,“爬爬”不得不改变作息时间,迫不及待地提前出来见世面。它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地面上早有人隆重地在迎接着它们了。
“爬爬”一出窝,人们就像大海退潮时在海边捡贝壳那么轻松,在地上捡,在水中捞。捡拾和摸寻带给人们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前者是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痛快淋漓,后者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偶得的惊喜。
有时摸“爬爬”的兴奋会延续到梦里,满足了白天所有的奢望,让人在梦中笑醒。
人们每天一拨一拨、一遍一遍地毯式地搜寻,但仍有相当数量的“爬爬”成功逃脱,羽化成蝉。白天,它们站在枝头引吭高歌,奋力庆祝劫后余生的胜利。它的张扬又会引来第二波“浩劫”——孩子们举着竹竿,顶上粘上面团,在树林里搜寻聒噪不断的它们。
后来,对蝉艰苦卓绝的生命历程有了了解后,我对蝉生出了别样的情感——疼惜、感动,甚至崇敬。我感叹它的不屈、它的执着、它对光明的热爱!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摸过“爬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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