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6月16日凌晨2点,北京市海淀区学院路的“蓝极速”网吧突发火灾,三十七个人被困于火场之中。
收到群众报警后,北京市公安消防总队先后调出2个消防中队和总队、支队指挥人员共计12部消防车,78名消防官兵赶赴现场扑救。
到达现场后,即使经验丰富的消防员们还是不免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火灾现场)
原来,大火完全吞噬了整个网吧,所有的窗口都在向外喷吐着火舌。而眼前的一切都充分说明了,被困人员绝无生还的可能。
最终,经过消防员们的全力搜救,截止大火被彻底扑灭之时,“蓝极速”网吧受困的37人中有25人当场死亡,12人受重伤。
(被烧毁的“蓝极速”网吧)
面对如此巨大的伤亡,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失火?如果是意外失火,那么多年轻鲜活的生命被剥夺实在是可惜;
如果是人为纵火,在场所有人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凶手将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所以,以最快的时间弄清楚失火原因成为了摆在工作人员面前最大的问题!
一:神探带来的转机火被扑灭后,现场一片狼藉。想要从这样面目全非的火场寻找失火原因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就在调查陷入僵局之时,有着“北京市火场福尔摩斯”之称的李建林来到了现场。而他的到来,也让在场同事感到“心中终于有底”了。
(李建林)
众所周知,案件的第一步就是寻找火灾起因和起火点,这在其他人眼中束手无策的情况,李健林却使用了排除法:
首先他了解到“蓝极速”所在的小楼是新装修的,线路都是全新更换,这一发现就排除了电线线路老化的情况;
其次是天气原因,2月12日夜,正是雷雨天气,说明或许“蓝极速”网吧遭受了雷击。
李健林由这条线索,观察了网吧所在的位置,是一座二层小楼,楼高仅7米,而隔壁两栋楼却是高楼。
按照常识来说,雷击会优先击中高楼建筑,而不可能击中位于中间位置的矮楼。
(在火场探查线索的李建林)
为保证准确性,李健林在灰尘缝隙中,仔细寻找着断电保护器中用以固定熔断器的钉子,却没有发现钉子上有任何电击导致电线短路的迹象。
而李健林的同事也在他的指示下从天气部门得到消息:2月12日夜,海淀区并未发生雷击。雷击导致火灾的可能也被排除;还剩下一个最大的可能:人为纵火。
而他果然也很快发现了案件不同寻常的地方。一般的情况来说,网吧中的玩家应该是零散分布,坐在各个角落,因此火灾发生时,大家察觉到火焰的时间也必然不同,逃生方向也不会一致。
而尸体堆积在一起,只有一种可能:起火点只有固定一处,而且火灾发生初期,起火点的火势就极大,促使不同方向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向唯一一个离火点最远的地方簇拥,导致死亡地点雷同。
而起火点究竟在哪儿?这是几批调查组都无法找出答案的问题。整个网吧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只剩下地上受害者尸体炭化后留下的痕迹。
而就是这些尸体痕迹形成的线条,却让李健林观察了许久。
多年勘查起火现场的经验,让他清楚地知道,人的本能是远离起火点,而这些被困在二楼封闭窗台的受害者们,背后的方向,极大可能就是起火点。
他将受害者们背对的方向,用粉笔连成了一条线,果然这一条线指向了一个共同的方向——楼梯口。据此他判断,那里就是起火点。
这些受害者在灰烬中,用自己的身体形成了一个悲壮的“人体指针”。
李健林一行调查组将目光放在了楼梯口,他们以平方厘米为单位,使用红外光谱、紫外光谱,仔细搜寻着墙壁的烟尘、现场残留物的碳灰、楼梯口剩留的残骸,不放过任何线索。
(火场的可疑“漆皮”)
也正是这个调查方向,让李健林找到了他最想找到的那个东西:一小块儿漆皮。
准确来说,是楼梯把手上,没有被燃烧殆尽的一小块儿漆皮。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这个细节会被忽略掉,然而就是这块儿漆皮,为案件指明了方向……
二:漆皮带来的真相这块儿漆皮,两端被烧焦,中断却完好无损,连漆皮都没有掉,呈现出崭新的鲜红色。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为什么火灾现场所有东西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却唯独剩下了这块儿楼梯口的漆皮?
而在火灾的调查中,这是很典型的“跳跃式”燃烧现象。
产生这样的现象,很明显是有容易被烧着的东西被洒在上面。而这种情况,多半是使用了助燃剂。
而助燃剂其实在生活中非常常见,酒精、汽油都是最常见的助燃剂。并且,从幸存者的口中,很多人都提到案发时有“汽油味”、“特别大的黑烟和火苗让人看不清方向”。
而楼梯口的灰尘经过全面综合多角度的取样,也证实了确实含有助燃剂。一切都指向了非意外着火,而是人为纵火。
办案民警都陷入了沉默。作案人究竟是谁?网吧的监控已经被烧毁,硬盘也变为灰烬。只有网吧路口的监控仍在,但人来人往,作案人的体貌特征也是让人难以判断。
人们求助的目光又投向了李健林。这一次,他又使出了奇招,这是他多年刑侦过程中的独家方法:模拟作案人的心理和动作,站在作案现场,从无到有产生推断。
经过一次次现场模拟,他最终推测出了作案工具: 能产生现场那种跳跃式燃烧的作案工具,必然是小口容器,类似酒瓶。
于是,作案人的画像便跃然纸上:曾携带小口容器,在案发当晚进入过网吧的、在附近加油站买过汽油的、年纪与网吧受害者差不多的年轻人。
经过网吧路口监控及附近加油站监控的仔细筛查,最终,真的筛查出两个人:事发当晚九点多,他们曾提着一个未喝完的雪碧瓶子,当着加油站员工的面,倒掉了剩余雪碧,支支吾吾的说要给摩托车加汽油。
加油站员工曾觉得他们可疑,但最终还是用这个雪碧瓶子给他们加了1.8升汽油。
最后就是这1.8升汽油,在几个小时后,被倾倒在“蓝极速”网吧的二楼楼梯地毯上,惨案由此发生。
顺着这两名作案人,最终警方抓获了四名相关人员。此时离案件发生仅过去72小时。
当这四名作案人站上法庭时,大家都沉默了。这几名罪犯都染着黄毛,举手投足之间社会气息极重,但稚嫩的脸庞和声线还是说明了他们都是未成年人,甚至有一名罪犯还不满14岁。
面对受害者家属声嘶力竭的怒吼,这四名年轻人的脸上却呈现无所谓的表情,甚至有一名嫌疑人大声的对着听审席的家属说道:“我都判了刑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道什么歉,我家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众人哗然,甚至有一名受害者的父亲气得浑身发抖,几近晕厥。
但当庭法官及相关人员面色沉重,这些孩子的反应,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据了解,这几个孩子被抓上警车时,还在对着警察嬉皮笑脸,“叔叔,你们咋知道火是我们放的?”“他们活该!其他网吧都给我们玩,就他们不让,那我们就让他们死。”
办案民警听了这匪夷所思的理由,都感到难以置信。然而随着审讯的深入,他们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眼前这几个孩子,确实是因为“蓝极速”网吧的管理员不给他们上网而怀恨在心、展开报复的。
事实上,蓝极速网吧位于海淀区学院路八大高校的腹地,从成府路清华大学排起,语言大学、农大、钢院等多个学校分别有自己的附中和附小。 而这四名罪犯就是其中的一员。
因此,到了放学时间,“蓝极速”的门口总是聚集了许多学生,其中不乏一些街头青年,他们黄头发肥裤子,过筛似的扫视着过往的学生,准备从他们口袋里掏出钱来。
(社会青年)
17岁的宋春,父亲由于吸毒被捕,从小被母亲当作家庭唯一的希望,极尽溺爱。然而由于父亲入狱,他被同学歧视,欺负。进入青春期后,宋春变得无比叛逆,觉得以前被人欺负,现在要靠拳头说话。
16岁的张帆,父亲也是在刑人员,犯的是故意伤人罪。
13岁的刘柏,家境优渥,父母溺爱,却缺少管教,在他进入青春期后,更是无法无天。
三个孩子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共同的伤口,但是他们没有互相救赎,而是一起滑落了深渊。
而决定了他们滑落深渊的,是他们在社会上认识的姐姐:“陈晓丽”
陈晓丽17岁,作为同样街头青年小团体中的一员,混得很不错,是混混圈子里呼风唤雨的存在。
她与三个孩子的经历也有相似之处。本出生在一个幸福家庭里的陈晓丽,在幼时品学兼优,但在五年级时,父亲因为吸毒过量被送进了急救室,这件事被同班女生知道后,在背后议论。
一向乖巧的陈晓丽知道后,不知怎的心里起了一阵邪火,她叫了几个关系好的同学,将玻璃碴子和石子装满了那个女生的口袋,让她像狗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 因为这样的惩罚方式,看不出脸上有痕迹。
然而她的行为还是被老师发现了。母亲被请到了学校。她的母亲因为丈夫吸毒的事,已经是身心俱疲。
乖巧的女儿也变得难以管教,这让她更是无所适从,最终她选择了纵容陈晓丽,因为“没有爸的孩子,野一点不受人欺负。”
然而陈晓丽越发无法无天,渐渐远离了学校,校园的规章制度在她的眼中只是笑话,她开始没完没了的泡网吧,日夜颠倒,什么烦心事儿都忘了。
(问题少女)
就在这个期间,她认识了那三名罪犯。 由于陈晓丽声名在外,三个孩子对他言听计从。
6月15日晚7点,宋春和张帆进入“蓝极速”网吧要求开机上网,而管理员早就认识他们,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在网吧门口向人勒索钱财,网吧管理员对这类人正是避之不及。
加上他们未满十八岁,于是管理员语气生硬的拒绝了他们,不再搭理。然而宋春和张帆却认为管理员这是“不给他们面子”、“其他网吧都给我们上网,你为什么不能?”“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与管理员发生剧烈冲突和口角后,两人愤愤的离开了“蓝极速”
事后恼羞成怒的两人来到陈晓丽家,商量着要给管理员一点颜色看看,而急着出门上网的陈晓丽肯定了他们的行为:“就是该给点颜色看看”,由此,更是坚定了二人报复“蓝极速”网吧的决心。
陈晓丽离开家时,两个孩子望见了陈晓丽桌上未喝完的大瓶雪碧,,便计上心来,顺手拿起,向加油站走去。这也是案件发生后,警方从监控中看到的画面。
(加油站)
6月15日当晚9点,两人从加油站购买了汽油,正好又遇到了找他们上网的刘柏,刘柏出于“兄弟义气”,立刻加入了他们。几人行动前曾有过犹豫,刘柏曾用“OICQ”给陈晓丽发消息:
“姐,我们去烧网吧了,你等我们吧。”
而另一边,正在隔壁晓蕾网吧对着劲舞团快速敲击键盘的陈晓丽,若无其事地回了句:
“小心点。”
6月16日凌晨2点,那桶1.8升的汽油最终倾洒在了“蓝极速”网吧一楼到二楼的地毯上,之后的大火吞噬了其中的25条生命。
那一晚,目击了惨案现场的居民都留下了永久的心理阴影,只见漫天的火光之中,一个个被烟熏得漆黑的年轻脸庞,争先恐后的拥挤在一米见方的窗户前,他们打碎了窗户玻璃,争着伸出头去呼吸,因为窗户外护栏间隙狭小,他们的脑袋都被挤得变了形。
“求求叔叔阿姨!快救救我啊!我只有20岁!我不想死!”
一张张扭曲的脸挣扎在窗户边,绝望的呼救声最终泯灭于漫天的火光之中,再无声息。
只要稍有良知的人,都会对这幅人间炼狱一般的惨案现场痛心不已,然而点火的三人始终藏于“蓝极速”网吧附近的巷道,围观了大火的燃烧与熄灭,他们若无其事的混杂在人群中,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火势大了起来,目的达到了。于是他们还要急着去另一个网吧,打“反恐精英”。
他们被捕后,办案民警曾问过他们:“如果那一晚的火最后没有点起来,你们会放弃吗?”张帆若无其事的说:“不可能,火不点起来我们是不会走的,我们就是要看着火起来的。”
民警问:“那些受害者该死吗?”宋春沉默了下,说道:“那你怪他嘛(管理员),别人都让玩,就他不让玩。”
(法庭)
最终,针对这一期未成年人纵火事件,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做出判决:
宋春和刘柏被判处无期徒刑。
而张帆因未年满14周岁,被当庭释放。
陈晓丽因教唆纵火,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在法庭上,陈晓丽的母亲不服判决,为其大声喊冤,她认为女儿并未参与纵火,不应连罪。而警方以案发当晚的聊天记录为依据,判定陈晓丽的鼓励行为就达到共犯事实。
两名网吧经营者,因网吧未达到消防设施标准,且二楼违规密封窗台,造成极大安全隐患,属于间接责任,各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且向受害者家属各赔偿一万元。 让人扼腕叹息的“蓝极速”网吧惨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但这一切并未让人感到轻松,25条年轻生命的逝去,4名未成年人穷凶极恶的行为,都引人深思。
(火灾遇难者家属)
三、无限唏嘘的现状如今,“蓝极速”网吧惨案已过去将近20年。 当时因未年满14周岁被当庭释放的刘柏已经读完大学。
而截止2016年末,“蓝极速”网吧的纵火犯已全部出狱。但这起骇人的案件却没有被人们遗忘!
作为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大家都听说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句话虽然具有主观色彩,但是也体现了中国人朴素的价值观:生命和利益需要绝对的公平。
“蓝极速”网吧中25条鲜活的生命,他们的人生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4个犯人出狱后却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这公平吗?
答案当然是不公平,所以随着时代进步,我国已在2020年修正了过去的刑法第十七条,将完全刑事责任的法定年龄,划分在了十二周岁之下。
“蓝极速”网吧惨案带给我们的启示,不仅仅是父母溺爱、放纵导致的恶劣后果,更多的是这些孩子们缺少来自社会的教育!
一个人学好还是学坏,是个人、家庭、学校和社会共同作用的结果,但并不是法律的责任所在。法律的责任是打击犯罪、维护公平、保护受害者。只有法律公平执行了,才有了所谓的“法律的教育意义”。
这或许是“蓝极速”网吧案,留给我们的深远启示。
参考文献: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
“蓝极速网吧事件”——《“蓝极速网吧事件”百度百科》
“北京蓝极速网吧始末:4名未成年人纵火,导致25死12伤”——《腾讯新闻》
“传奇:父母溺爱孩子,导致孩子连杀25人,结果法庭当庭释放”——《中古琼影视》
“如何评价蓝极速网吧事件”——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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