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美慧孜人物百科(曾美慧孜擅长不知名)(1)

在电视剧《双探》中,我们再一次看到了演员曾美慧孜。在这部戏中,她和段奕宏、大鹏合作,演一个林场的护林员。

三年前,曾美慧孜凭借电影《三夫》在第3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封后,继斯琴高娃、章子怡、周迅、巩俐、赵薇、春夏之后,她成为了第七位获此殊荣的内地女演员。

在此之前,她经历了9年的低谷期。2013年最难熬的时候,她一个人去纽约学习表演。看到像斯嘉丽·约翰逊这样的好莱坞大明星们朴素地来上课,她觉得感动,也找到了自己的表演信念:人永远不该离开生活。

成为影后的三年多时间,她拍着自己选中的戏,不拍戏时,就一个人背包去咖啡馆坐一下午,像一个考研的年轻人。她擅长以不知名女演员的姿态生活,不会被欲望灼伤,也不太会因为环境有一些变化,就变成另外一种物种——这是她对自己的自知。

毕竟,那段长达9年的蛰伏早已让她认识了自己,也认识了世界。在一次采访中,曾美慧孜讲述过一个场景,那是她被各大华语电影奖项提名的那一年,在一个颁奖礼现场,她见到了李安,和李安握手时,她激动得不行,羞涩地告诉对方,当年自己正是因为看了《卧虎藏龙》才有了一个闯江湖的心愿,但生活和经历让她明白了——一个女人真正的江湖不是走出去,而是找到自己。

以下是她的自述——

文|三三

编辑|金匝 金石

生活在当下的生活之中

拍《双探》的时候就一个感觉,冷。因为在山顶上拍,每时每刻都是在跟寒冷作斗争。拍摄地点在延吉,主要拍摄场景乌娜吉(一个女护林员)的小木屋在一个山顶,大概零下三四十度,记得剧组大家很喜欢玩一个游戏是把水洒向空中会有冰雾,眼睫毛只要在外景拍摄都是结冰的,每一顿饭要多吃一点,肉和面食,剧组都会给大家准备高热量的食物,为大家抵抗严寒做能量上的准备。

演乌娜吉的时间确实很壮实,每天要在林场和小木屋周边活动,适应这种极寒,有时会看傍晚的夕阳和林场的雪景,太美了。入夜的时候,整个林场被剧组的拍摄灯光打亮,一切变得有仪式感,我会静静地看,相信护林员也会这样去看,感觉能获得一种温柔又勇敢的力量。

那个女护林员的角色状态很像我自己,看《手机》里的牛彩云,乌娜吉其实跟这个也是很类似,坦率,比较真诚和直面自我的一个女孩。处事的方式也比较直接,一个真正接地气的角色,一个普普通通存在于任何角落的一个平凡女孩子的角色。这是我对她非常深层次的喜爱之处,台词中很多时候都会很直接地表达,但是她这样说你也不讨厌,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其实,越普通、越简单的人是越难演的,就像那句话:最好的食材一般都是用最简单的烹饪方法,真的,演员就该像皮筋一样,可以随时伸展,而不是像一个物件,永远摆在台子上。

我比较慢热,要花比较长的时间去了解角色,一到达拍摄场地后,会去吸收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生长环境方面的灵感。比如说一天24小时,可能我基本上20个小时,只要不睡觉都在想这个人。

每次进入角色,还需要前期的准备和体验。拍摄《苹果》的时候,我演的是一个洗脚城的小妹。那时舞蹈班上有一个同学,她妈妈刚好有这么一个场地,说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感受一下,我说好啊,就在那个场地里待了一个月,感受角色的生活,还收到了几百元的小费。当时还是小朋友,几百块钱对我来说是挺大一个数,觉得拿这个钱特别不好意思,就夹到老板娘的书里,给她发了一个信息。我忘记老板娘回没回这条信息了,但一直记得的是自己对这个角色的好奇,好奇那些我没有的经历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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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苹果》剧照

后来和陈果导演合作,两次见面都是喝咖啡,第一次仅是礼貌性的,认识一下,第二次才切入正题,他大概的故事,记得导演用的是有机会用你这样的字眼,分别后,他就消失了。我一般都不会抱有希望,顺其自然。

一个月后,副导演带来了消息:你演吧,开始增肥吧。剧本里对小妹的描写是:她不是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她是一条鱼。她有着神性。还有一个开篇是这样写的:世界上所有美的东西都是不真实的。看到这些我才明白,之前陈果导演描述的小妹应该是什么样子,她需要有丰腴的体态,是男人、女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形态。

拍摄期间,增肥还在继续,高强度的增肥带来了我身体上的问题,每天吃无数顿,叉烧饭让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丰盈,随之而来的内分泌紊乱让例假停了3个月。我从50多公斤增到70公斤,走路时,常常感觉走不了几步就要撑着腰喘粗气,检查后,医生说内脏上脂肪堆积严重,已经产生了挤压。

但我愿意成为这样一个可以放在任何地方的演员,像变色龙一样,在不同的环境下能迅速适应,并且产生变化,和这个环境融为一体。

这次拍《双探》,乌娜吉这个角色也需要我做很多体力上的准备,我学了射箭,因为她需要拉那大弓嘛,这个女孩她的力气是很大的,还得劈柴,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角色自然而然就长在你身上了,等角色时,它就成了你身体的一种记忆。

我一直要捕捉的,就是那种普通的、质朴的、存在于任何角落的这种女性的特质,生活在当下的生活之中,我觉得这个挺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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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双探》剧照

女人的身体,女孩的脸

我从小比较孤独,长辈的工作不断变迁,我也跟着不停漂泊,形成了一个随遇而安的性格,我可以很娴熟地讲粤语、贵州话、英文,这是被培养出来的生存技能,也是本能。

这种漂泊注定使我习惯了孤独,我也能够理解那种每到一个地方都需要重新融入、重新证明、重新建构自我的不断重复,这也形成了我需要不断得到关注的根源。

有一段时间,我很热衷于参加各种比赛,参加过琵琶班、业余舞蹈班,不管是学校的比赛,还是区里市里的歌唱、舞蹈比赛都会参加,屡败屡战,落选之后,总要回家大哭一场,暗地较劲儿,下次再有比赛又报名参加,就想在比赛中获得鼓励和认可。初二时终于在一场省级歌唱比赛中拿了二等奖。

其实不断比赛、不断受挫又继续比赛开始获胜的日子,也是为了战胜孤独。

演戏带来的快乐,对于我来说就是这种孤独、边缘当中的一种释放,因为你被关注嘛,你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小朋友还有老师关注过,多巴胺分泌会很兴奋,紧张反而让你觉得有种快乐,让人非常敏锐,全部血都冲上来了,所有感触上面会更加灵敏,真的很有意思。所以,当我比如说拍摄杂志啊,或者穿上礼服啊或者什么,我会表现得比较有表现欲望,那是因为我平时太没机会表现了。平时就是太宅了,终于逮着一机会,对。

大学时,我曾去总政话剧团演《日出》里的小东西,穿着破棉袄。陈数老师当时演的是陈白露,有好看的衣服和袍子,当时我就想,长大了一定要演陈白露,我甚至都把陈白露的全部台词背下来了。

我演戏很早,但小时候演戏演的就是小孩,在戏里就不是一个中心,不在核心的位置,所以我真的很想要去演成熟女人,一个真正的女人,她是能谈恋爱的,在一个戏里是重要的,是牵动所有人爱恨情仇的这么一个人,但我说句实话,我现在都还没演到(笑)。

等后来,演了很多越来越接近于我渴望演的角色,但她们又不完全是。比如小妹,一个低智,但有许多欲望的少女,在一条船上和她的三个丈夫共同生活,怎么说呢,虽然她有这样的经历,但她其实内心很干净,不谙世事。《冥王星时刻》里村妇春苔那个角色呢,她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谈恋爱,但是也没谈成,那种卑微的爱,脆弱的爱。《双探》里,我也只是一个想谈恋爱的虎妞,但人家搭不搭理你这茬儿还是个问题。所以我感觉我的青春期就是这样被无限期地滞后了,就是永远不让你踏入成人世界。

这种错位可能和我的外在给人的疑惑有关。之前的一次采访,有人就说,我的脸是女孩的脸,但身体又是女人的身体,是一种非常复合的感觉。就像很多人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脸看上去好小,不是很成熟(笑),但又有个成熟女人的身体——有点矛盾。

到了角色中,就跟导演对你的打捞有关,比如他看中什么,喜欢你身上的哪个部分。有一个阶段,我试戏的导演,还有制片人,有些角色他们很想找我演,比如演一个少女,但这个镜头滑下去,又是个女人。这种分离感有一段时间让我也还挺困惑的,两种看似矛盾的东西,在你身上呈现的时候,别人对你到底适合演哪个角色,是很模糊的。

之前我还做过一场直播,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直播,一打开镜头,弹幕上说,啊,你本人是这样的。我觉得他好失望,他可能想看到一个非常野性的一个人,但直播间里的那张脸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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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三夫》剧照

9年低谷

我经历过一段长达9年的低谷期。那是2007年的《苹果》之后,没太多戏找我,我想找一些人吃饭,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些建议,但我永远见不到他们,约了一年,对方也没有档期,再问,他们会说,你就这么待着挺好的,没有必要问我们建议。我不知道低谷期什么时候过去,最难过的时候,五脏六腑都是疼的,身体都不OK了。不是物理性的疼痛,是一种精神上的无助。

看书或者上课,都维持不了没有工作的假象,后来觉得绷不住了,我母亲给了我一些建议,她是做物理研究的,非常理性,她当时跟我说,你每天抱着的大部头,不如去继续学习,看看这些理论和流派是不是真正存在。后来,我就去了纽约。

那是2013年,我一个人在纽约,白天在纽约大学上课,晚上坐9号线,再转一次车,才回到住处。除了纽约大学,还有别的机构,比如LeeStrasberg Theatre Film Institute,这是玛丽莲·梦露和马龙·白兰度的母校。晚上坐地铁回到新泽西的住处。月台很空,车厢也很空,我就一直安慰自己,会过去,等回家了,就好了。

那种一个人的日子,于我来讲并不算陌生,就是简单的生活。完全把自己置于异处,看着斯佳丽·约翰逊这样的女明星朴素地上课和生活,我挺感动的,就觉得人永远不该离开生活,那些真正的大明星都拥有非常好的自理能力。

当时跟许多做戏剧的同行交流,一起排戏。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很多演员都有不止一种身份,在不演戏的时候,可能还需要见客户。那些很有名的演员也跟大家一样,定点儿来排戏,完了坐地铁回去。

一种对于表演艺术的平常心,还有对日常生活的协调能力,平常心与那种冲动和热爱并不矛盾。要是对自己有很高的期许,反而可能让人坠入深渊。

热爱还需要理性来中和。我在玛丽莲·梦露等人的身上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位娇艳的尤物其实花了很多精力去塑造自己的形象,平时的阅读量也很大。之前我是完全属于冲动的那类演员,在我演戏的时候,一把刀捅向我了,我可能都不会觉得疼。现在对我来说,表演就是将你的情绪,还有那些冲突的来源,更加具体化的过程。

回国之后我慢慢调整,做了很多努力,比如阅读,或是健身,严格管理自己的生活。有一次跟香港导演关锦鹏聊天,提到他一直在练泰拳,我也开始学,管理自己的身体。

人终究要生活下去,就像每个要找工作或者说想创业的年轻人,只能先保持好自己的一个状态,然后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再去争取。我做演员其实也是这样一个状态,没有特定的计划,没有特定要演什么角色,就是希望有工作,有人给到一个机会,说你可以得到这份工作,我就去了。应聘的成功率基本上是十个里九个都不行(笑),你们看到的,那真的是十个里面剩下的一个。

每次表演,没有觉得它是一个有目的的行为,可能这是我的一种逻辑,认为做每一件事情,不一定是要有结果。我对自己最大的认可就是一种忍耐力,没有哪个时候我会说,我不演了,从来没有,对做演员这行的苛刻程度,和我平时的懒惰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

形成这样的价值观,是因为我相信,最坏的答案就是没结果——这是我的一个起点,只要去做,任何发生的结果都会高于我这个起点,所以我还算容易满足。那个9年等待的过程里,形成了一个不是特别有期待的状态,逐渐你就钝感了,也不会被欲望所灼伤,因为我经历这么多年,知道平凡的生活才是真正真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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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曾美慧孜在第38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奖典礼上 图源网络

片场就是赛道

那个低谷期过后,这几年,我出演的片子,还是有命中率的,2016年是《冥王星时刻》,2017年是《地球最后的夜晚》,2018年是《三夫》和《南方车站的聚会》。可能我选的机会不多,但基本上不会出错。

从提名电影节那一刻开始,就有经纪公司联系我,大家知道的,最顶尖的,都接触过。得奖后,可能关注你的人会相对多了一些,好像自己认识的人多了一些。

但因为我不是新人,也不是一直被关注着这么成长起来的演员,可能我之前的那些时光,这种普通的基础已经存在了,所以不太会因为环境有一些变化,就变成另外一种物种了。

我现在的日常生活特别简单,如果不拍戏的话,基本上是高中生的生活,没有什么内容,早上起床,之后去咖啡厅吃个早餐,中午回来睡个午觉,下午去公园转一下,或者去下健身房,然后晚上回家吃完饭就睡觉了。如果我一年不拍戏的话,这种生活可以占据350天。

我的一个邻居,从来都不知道我是演员,因为日常生活里根本看不出来,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女生,每天背个大书包,拿个笔记本,到咖啡馆开始一天的学习,看起来像准备考研的人。有一次我特别主动地跟邻居说,我是演员。人家就调头就走了,就是那种好好,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有梦想的的感觉。

这和我五年前的生活没什么不同,95%以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我相信如果再过十年,还是一样的,只不过就是说这个女人更成熟了,有句话是三岁看老,你小时候你大体上的一些感受,其实你到老了之后还是一样的。

而且,回到片场之后,这些外在的光环就消失了,我的表演老师,制片老师,他们对我是很严格的。我觉得这个给了我特别大的帮助,让我重新进入到赛道进行训练。在赛道上,一切都是真实的,就像运动员一样,你一百米能跑多少秒,那是非常精确的,由不得你任何心理上的变化。片场就是演员的赛道,无论你之前和之后发生了什么,此刻你站在这里,你就必须跑,跑进多少秒,你才可以及格,才可以通过这一场戏。

片场的一切,给我构筑了一个重新从原点开始的赛道,当你知道你的训练程度,你的起跑姿势,你要达到终点的时间有限,大家的时间也有限那一刻,其实好多东西,包括你的焦虑啊,还有一些自我意识,比如我是不是应该要拍一个更好的戏,更超越的戏,这些就都消失了。

有人说,我从《冥王星时刻》之后,这几年演的角色有类似的地方,都是比较性感的一类女性,觉得有些固化。其实我并不担心固化,一个女演员能演这样角色的时间也不是特别长,女演员对自身理解的变化,也会带来选择角色的变化,我接受任何时期自己对角色的选择与坚持。

当然,心里的那种野心肯定还是会在,太多人做每一件事情都希望达到一个哇,太完美了,太好了的结果。怎么跟这种欲望相处呢?也许,现实跟理想总是有差距的,拿我自己来说,你们看到的那些高光时刻,是我努力争取到的1%,可能剩下的99%我都是完全失败的,但是失败的那个部分就是大家不会看见,所以这种矛盾也只有自己知道。

但这就是一代一代人的成长,我们看到的大明星,他曾经也是跑龙套的,但我们看到他的那个时期和那个点是不同的。工作机会也好,媒体也好,都是非常直白的,只看到成功的那个部分,会从你成功的那个节点开始梳理,但如果你把这个节点和时光线拉长的话,那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都是从一个大家不关注的一个位置,慢慢到一个大家可以看到的位置。

我对我自己的这个职业生涯的理解是一个马拉松,可能到我90多岁的时候,我还能演,我坚持了一件事情,从始至终。这是职业,运动员如果拿了一个奖项,会就此改变他的训练吗?不会,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赖以生存的一份工作。

有一些参加过三届或者五届奥运会的运动员,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个主持人特别轻描淡写地说,下面出场的是参加过三届奥运会的谁,我觉得太惊讶了。他们跟表演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是,都靠身体,去做一个创作竞技的唯一载体。那些伤痛,那些折磨,或者是已经获了一个奖牌之后的更高期待,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经历过来,怎么活过来的吗?这种感觉其实是深深震撼我,那种持久的专注力,和放弃自我的东西。

一个演一辈子戏的那种演员,真的是完全把自己溶解,消融在他的这个角色里面的,去够到那个最核心的深处的东西。最投入的状态可能就是,比如说人都整个空掉了,什么欲望都没有了,幸福快乐也不存在了。但是人不能一直在那个点里面,还是必须把他修复,再全情投入,像一个个齿轮,每一个都得卡得很准,才能形成一个动力,才能向前。

就像生命里一个个的爱情故事,白驹过隙,我们都成了另一个人的爱情故事,但爱永远不会消逝。这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长辈告诉我的一句话,当时不是很明白,现在开始懂了,也知道,尽情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伤害一样,尽情舞蹈、表演吧,像旁若无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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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曾美慧孜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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