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 R. Jones
译者:Issac
校对:易二三
来源:Chicago Reader(2005年6月16日)
自从蝙蝠侠70年前首次登场以来,这个系列已经诞生了9部电影、3部电视连续剧、数百本漫画书和图画小说,从卡通科幻到社会剧,无所不包。
正如雷·丹尼尔斯在《蝙蝠侠通史》(暂译,Batman: The Complete History)一书中记载的那样,披风斗士的故事的确非常有可塑性。蝙蝠侠这一角色最初由漫画艺术家鲍勃·凯恩创造,起初,他只是一个冷酷的治安会会员,有时会将罪犯当场处决,但到了20世纪50年代,他却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父亲」角色。他的家庭不仅包括神奇小子罗宾,还有蝙蝠女侠、蝙蝠少女、蝙蝠狗和小巧玲珑的蝙蝠精。
鲍勃·凯恩多年来,蝙蝠侠系列一次又一次地向着无头无脑的方向发展,全靠年轻的艺术家和作者定期修正,才得以让他恢复愤怒邪恶的外表。最近的一次净化仪式是克里斯托弗·诺兰的《蝙蝠侠:侠影之谜》。
《蝙蝠侠:侠影之谜》诺兰曾执导了多部心理向黑色影片,例如《记忆碎片》和《失眠症》等。他向华纳兄弟兜售了这么一个想法:故事内容相对直接,深度探讨蝙蝠侠在一次抢劫中成为孤儿的经历。这部电影饱受商业需求的限制,因此无法在这个概念上发挥出任何真正有趣的故事。然而,通过反复谈起这位超级英雄的悲惨过去,影片精准地指出了蝙蝠侠系列长盛不衰的原因:它来源于众多美国人对这个现代城市的恐惧。 《蝙蝠侠》的诞生故事可以追溯到1939年11月,当时凯恩和故事作者比尔·芬格用它作为一部名为《蝙蝠侠对抗末日飞船战争》的故事的序言。年轻的布鲁斯·韦恩和他的父母在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遭遇抢劫,他的父母双双遇害。韦恩发誓要用他的余生与犯罪斗争,15年后,他准备开始了。
但他还需要一套合适的装束。「罪犯是一个迷信又懦弱的群体」,他解释道,「所以我的伪装一定要让他们感到刻骨的恐惧。我要成为黑夜的造物,身着黑衣,令人惧怕。」似乎是在回应他的想法,一只蝙蝠飞进了他的窗户,下一秒,他那锯齿状的黑色披风已经在他身后翻腾,而他,正盘踞在屋顶的边缘。 蝙蝠侠并不是一个索福克勒斯式的人物,但索福克勒斯的理念给予了蝙蝠侠足够的内在生命力,使他与他的前辈(超人、佐罗、魅影奇侠)区别开来。同时,他出现在一个年代的末期,彼时城市中的犯罪、禁令和大萧条似乎正在吞噬文明社会。起初蝙蝠侠的故事是以纽约为背景的,但芬格把它改成了更具有普遍性的哥谭市。
摩天大楼和阴暗的屋顶成了蝙蝠侠历险的原始背景,在这个世界中,暴徒肆无忌惮,小丑和企鹅人这样的主谋是名人犯罪的逻辑延伸,正如约翰·迪林杰,或是邦尼和克莱德。随着编剧们的创意逐渐枯竭,蝙蝠侠和罗宾开始联手超人与来自外太空的恶棍作战,但其实在早期的黑色故事中,他们的敌人往往是掌控这座城市的、叼着雪茄的罪犯头目。 大多数喊着「重塑蝙蝠侠」口号的活动都放大了哥谭是一个当代人间地狱的感觉。其中最具戏剧性的一次重塑始于1968年,此时凯恩刚退休不久,尼克松还没赢得总统大选。在这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漫画故事《绰绰有余》(暂译,One Bullet Too Many)中,罗宾被赶去上大学,蝙蝠洞被木板封了起来,布鲁斯·韦恩用韦恩庄园换了一套顶层公寓。
在对忠诚管家的独白中他说道,「我们要搬出这个郊区避难所,住进蔓延城市的中心地带,把他们从这里赶出去,养活那些清白的人。」作为这个新阶段的一部分,韦恩开始了一个旨在帮助暴力犯罪受害者的计划。他的台词像是从斯皮罗·阿格纽(译者注:美国政治家,曾任美国第39届副总统)的演说稿中摘录出来的一样:「我们为真正的正义遭受了巨大的苦难——所谓『个人权利』、『无罪推定』……都是为了照顾被控告的人。但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呢?」 更为黑暗的城市景观赫然出现在漫画艺术家弗兰克·米勒的蝙蝠侠漫画中,他进一步塑造了这个罪恶的城市。他的一系列作品《蝙蝠侠:黑暗骑士归来》(1986),《蝙蝠侠:第一年》(1987)以及《蝙蝠侠:第二年》(1987)非常受欢迎,它们后来又以图书的形式重新出版,并促进了图画小说这一类型的出现。
《蝙蝠侠:第一年》给了米勒一个更新蝙蝠侠诞生故事的机会,这个故事现在发生在充斥着瘾君子、妓女和流浪汉的哥谭。警察局局长中饱私囊,他手下的警探们和他们抓的罪犯同样残忍且惹人厌。引发轰动的电视新闻报道只会让现实雪上加霜。警队中唯一诚实的人只有詹姆斯·戈登中尉,他与蝙蝠侠的秘密联络将想要消灭幽灵人物的自己以及身边的警察们置于危险境地。
弗兰克·米勒然而这些改变却没有出现在电影银幕上。那时的电影爱好者们总是把蝙蝠侠和六十年代电视节目里夸张的声效联系在一起,直到华纳公司邀请了蒂姆·波顿执导蝙蝠侠1989年的大银幕回归。波顿在此之前是一位动画师,因擅于制造惊悚氛围而声名在外。他完全摒弃了电视节目里的那一套,选择从鲍勃·凯恩最早的漫画书中寻找灵感,这也使得蝙蝠侠的童年创伤经历首次成为了银幕故事的一部分。
《蝙蝠侠》(1989)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杀害了他父母的凶手(也就是后来的小丑)向吓坏了的布鲁斯·韦恩发问,「你有没有在苍白的月光下和魔鬼共舞过?」正如许多影评人提到的,这个新蝙蝠侠(迈克尔·基顿 饰)穿着深黑色的恋物癖套装,头上还长着尖尖的角,看上去几乎和他的小丑宿敌(杰克·尼科尔森 饰)同样心理不正常。 波顿以及后来因为这部作品斩获奥斯卡奖的美工师安东·福斯特共同构想了一个不一样的哥谭市,在那里,腐败的似乎不是警局,而是计划委员会。这样的哥谭市,就像一个单色的建筑森林,各种各样的建筑风格相互冲突。
《蝙蝠侠》(1989)福斯特告诉作家亚当·皮拉尼:「哥谭市在很多方面都是基于纽约最糟糕的一面创造的,我们甚至把监狱的建筑架构设计成了摩天大楼,还将路易斯·沙利文式的建筑以及金字塔式的结构悬挑在了空中,加上法西斯主义,然后把它们结合到一起,组合成了巨大的通风结构,让人觉得这是在地下。残忍,太残忍了。」电影上映两年后,福斯特自杀了。 波顿在拍完《蝙蝠侠归来》(1992)后选择了退出,华纳也将IP交给了乔·舒马赫,后者的《永远的蝙蝠侠》(1995)以及《蝙蝠侠与罗宾》(1997)又回归了六十年代电视剧的糖果色阵营。华纳为第五部电影提出了一些想法,包括蝙蝠侠超人历险记还有真人版的《未来蝙蝠侠》系列。
《蝙蝠侠与罗宾》(1997)弗兰克·米勒和导演达伦·阿伦诺夫斯基(《梦之安魂曲》)还曾尝试将《蝙蝠侠:第一年》改编成剧本,但是联合一位黑色电影导演重新讲述蝙蝠侠的诞生故事这一想法最终让制片厂选择了诺兰。 不幸的是,《蝙蝠侠:侠影之谜》走上了大多数好莱坞动作片的老路:它的预算是1.8亿美元——波顿的第一部电影耗资4000万美元——但是诺兰和《刀锋战士》的编剧大卫·S·高耶合作写出来的剧本却只是个速成品。
《蝙蝠侠:侠影之谜》对于之前大肆宣传的对蝙蝠侠受伤心灵的探索,其实诺兰和高耶并未深挖;除了片头韦恩掉进井里又被蝙蝠攻击之外,并无其他。许多《蝙蝠侠:第一年》和1999年的图画小说《蝙蝠侠:漫长的万圣节》里的故事元素都没再出现;诺兰和高耶的主要贡献在于被吹爆了的那一组镜头,镜头描述了韦恩(克里斯蒂安·贝尔饰)来到喜马拉雅山下的一个小镇追随连姆·尼森学习忍术。哥谭市的情节确实有些吓人,但是恐惧这一主题本身以及它是如何对人们产生影响的,却仅能通过一系列的格言警句得以展开。
《蝙蝠侠:侠影之谜》和他的前辈一样,诺兰把哥谭市想象成了「纽约魔方」,这也和悲观的现实主义美学保持了一致,城市景观中充斥着里约热内卢那样巨大的山坡棚户区。一些外景拍摄于芝加哥,最令人难忘的当属瓦克尔街地下车道那场不要命的飙车戏了。本片的高潮,也就是大反派拉斯·阿勒古尔计划污染哥谭市的供水系统那一部分,沿着芝加哥河展开。这是911事件后的第一部蝙蝠侠电影,看到这个企图毁灭整个城市的阴谋发生在我一个星期要穿过几次的大桥上时,我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蝙蝠侠:侠影之谜》这让我想起了杰夫·沙利特最近写在《哈泼斯杂志》中的一个故事,说科罗拉多斯普林斯市的一位基督教原教旨主义者得知沙利特来自纽约后,回应他道「咔——嘣!」 拉斯·阿勒古尔也表达了同样的情绪,他告诉蝙蝠侠:「没人能拯救哥谭……净化无法避免。」如果这是美国人对于城市和城市居民的普遍看法,最好尽快有人通知下蝙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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