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小媪

整整一宿,项宇没合眼。

他除了要看着时间帮小星翻身,还要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替她换一次身下的大护垫。还有小宝宝在半夜的时候哭过两次,喂了两次温开水。喂这个小不点儿喝水最难搞,他得把小小软软的小家伙抱在怀里,因为小婴儿很软,本身没有一点支撑力,所以抱他的姿势很难拿捏,比照顾大人还要累呢。

这一宿下来,项宇是又困又累,加上胃疼,他感觉自己脑袋发懵,双腿打软,没有一点儿晋升为爸爸的喜悦,只觉得自己像一头竭尽全力拉车的牛!那车,又沉,又重,他拉得很吃力。

雪,不知何时停了。

太阳出来了,项宇睁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望了一下窗外反射着阳光的茫茫雪白,脑袋就开始眩晕了。也没有帮手替换他,他只能依偎在小星的病床边,小歇一会儿。

小星也早就醒来了,她看着项宇一副憔悴的模样,在床边趴着,已进入迷糊状态,知道他是累极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让他来床上躺一会儿,却发现很难,感觉一口气提到伤口那儿就断了,而且麻药劲也已经下去了,伤口开始发痛。她的体内也已经通气了,所以她此刻不仅伤口痛,还肚子饿。可是看着疲惫的项宇和小小的孩子,她愣是一声没哼地自己一点一点地把身体翻了过来!

侧躺着的她,小心翼翼地把宝宝挪到了自己怀里,而小家伙一到了妈妈的怀里,好神奇哟,他竟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小星也是这会儿才看清宝宝可爱的小模样,漂亮的双眼皮,乌黑的亮眸,苹果似的小脸蛋,还有那张成O型的小嘴巴,好惹人疼啊!小星拽了一下项宇,见项宇缓过神来就问他,小宝宝张着嘴巴,会不会是饿了呢?项宇疲惫地笑了,说,应该是饿了吧,你也饿了吧?其实咱们一家都饿了呢!小星点了点头说自己还真是饿了。可她看着小宝宝,又对项宇说,要不你去问问医生现在能给宝宝吃啥吧?项宇说好,然后就头重脚轻地往医生办公室走去。他感觉这生宝宝呀,像是一家人一起打了一场硬仗。不过,好在他们赢啦!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下小星的伤口,叮嘱她要多翻身,以促进肠胃回归原位,让身体恢复得快一些,就少受一些罪。小星点头,表示不管多疼,一定会多翻身的。

医生又看了看小宝宝,问小星是要母乳喂养还是奶粉喂养呢?小星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医生看到她窘迫又害羞的样子,又说到,你们若是选择母乳喂养呢,即便你现在没有奶水,也要尽早让孩子吮吸奶头,以促进母乳分泌;若是奶粉喂养呢,记得找护士要奶粉与水的比例表,一定要严格按照表上的比例喂养,奶粉沏得稀了不顶饿,沏得稠了,孩子娇嫩的肠胃会受不了,甚至有的家长不注意,把奶粉沏得太稠了,引发了孩子的肠胃穿孔。

医生还说,产妇要是感到排气了,就可以进食了。由于产妇手术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要先喝一些粥或汤之类的软食,会比较好一点。项宇谢过医生,表示他都记下了。

等医生走后,小星小声地告诉项宇,医生问喂养方式让她想起了在老家时听老人们说过的:金珠好,银珠好,都不如乳母的奶珠好!那是在说任何奶粉营养也不及母乳的营养价值高。更何况奶粉喂养的话,买奶粉太贵了。所以,她肯定要母乳喂养。她让项宇去买些吃的来,因为她已经排气了,现在很饿。而她才刚有一点点清水似的奶水,她觉得要是吃饱的话,奶水应该能稠一些。然后呢,又叮嘱项宇一定要记得给老家报个喜,再给小月也打个电话,说项宇都一宿没休息了,让她来替他一天,让他也好歇一歇。

就是小星的这几句安排,让忙乱的项宇即刻觉得一切又都井井有条起来。

他要出去买饭呢,又有些不放心,说万一孩子哭了,怕小星身子正弱弄不过来。小星笑了,说床头有摁铃,旁边有病友,还能有啥弄不过来的?项宇看着此刻乐观的小星,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他又帮小星掖了掖被子,正准备往外走呢,妹妹小月就进来了,还带来了不少吃的呢。

项宇正纳闷还没打电话呢小月咋就来了,就听小月说到,昨天她的同事看见姐夫去梁哥的修理铺了,不过到昨天晚上下班时,她的同事才告诉她。所以她一大早就去梁哥处问了一下情况,知道了姐姐需要剖腹产,然后她就跟老板娘请了一天假,买了一些吃的就过来了。

说着,她又从兜里掏出了两百块钱,说是梁哥给的,让给小宝宝买两套衣服,而且梁哥还说,他这两天就要关门了,招牌都摘下来了,马上就会回老家,让小月替他给项宇说一声,算是告别了。

项宇听完愣怔了一会儿,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是真的没工作了。

小月呢,把一包吃的往项宇手里一塞,就往小宝宝跟前凑去了。看着可爱的小外甥,她好想把他一下子就抱起来啊!可是邻床上的大姐立马跟她说,小姑娘你刚从外面进来,手太凉,小孩子太小,你这么抱他,会凉到他的呀。小月听了,立马就住了手,她搓了搓双手,又往手上哈了哈热气,觉得还是凉,她干脆把手塞到袖筒里,等捂热了再抱。

项宇看了看小月买过来的吃食,都是蛋糕饼干等等一些点心,全都是小星平常爱吃的。可是现在,小星并不适合吃这些。于是他决定还是去外边买点粥或者汤什么的,正好有小月在,他也放心了。

项宇买回来吃的后,自己也胡乱地吃了一些,将照看那娘俩的任务拜托给小月,就一头趴在床边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困极了呀。

小星呢,吃了项宇买的满满一碗的紫米粥,顿时就觉得身上有了一些力气!她想要恢复得更快一些,所以就严遵医嘱,过一会儿就翻一回身,似乎多翻一次身就能早恢复一天似的。

等到了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护士过来帮小星拔了尿管,并告诉她可以下床活动了。

她让妹妹扶着她,慢慢地下了床。由于腹部的伤口疼痛,她只能猫着腰,一步一挪地活动着,因疼痛而虚出的大汗珠子一会就排满了额头。她忍着,继续挪动,累了就坐床边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这一场生产,已经把她由一个柔弱女孩蜕变成一位刚强的母亲了!

小星又想要从床边站起来,再活动一会儿时,就看见小宝宝圆张着小嘴巴,嗯啊嗯啊地哭了起来。小星知道,孩子是饿了。

项宇睡得很沉,大概是因为小月在的缘故吧,他睡得很放心,所以孩子的哭声也没吵醒他。

小星让小月帮忙沏奶粉,并告诉她要沏得稀一些,小月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干过这样的活呀?所以就沏个奶粉,已是搞得手忙脚乱啦!

小星小心翼翼的把宝宝搂到怀里,她想试着给孩子喂奶,可是病房里又不只是她一家人,那么多人在呢,她觉得好别扭,下了半天决心,也没勇气把衣衫撩起来给孩子喂奶。

可是刚沏的奶粉还很烫,而宝宝又一直哭,把小星的心都哭疼了!最终,她的母性还是战胜了她的羞怯。她不管这屋里有多少人了,掀起衣服,并靠近宝宝的小嘴巴,很神奇的,小宝宝像是知道了饭碗就在眼前,一下子就不哭了,并且小嘴巴一下子就有力地吸起奶来!

看着这小小的柔软的小生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他的小嘴巴吸得还挺有力,也许是因为奶水太少了吧,这让小星有点疼,不过都没关系,这种被宝宝需要的感觉是非常幸福的!

到了第三天,小星已经可以自理了,也可以给小宝宝换尿片了。更可喜的是,她的奶水已经完全下来了,可以让小宝宝吃个饱了!自己的娃儿,可以自己奶,这该是作为母亲的人,最最值得骄傲的幸福了!

由于小星的恢复,项宇也缓过劲来了,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生女孩的那位邻床大姐跟他开玩笑说:

“小兄弟,你这个小爸爸还觉得累不啦?要是觉得当爸爸带孩子太累的话,可以把宝宝送我,我给钱。正好和我这闺女可以说成是双胞胎!”

“大姐,你想得真美!再累我也不卖宝宝,你给多少钱我也不卖!要不把你闺女送我们,我们也可以说成是双胞胎呀!”项宇立马还嘴道。

“哈哈哈!别看你年纪小,还挺知道疼孩子的呀!”邻床大姐笑道。

“大姐呀,难道疼自己的孩子还要分年龄吗,我们老家有句老话,叫鸡生鸡疼,狗生狗疼,不生的才不疼。所以再累也要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因为只有自己才会最疼他。”项宇一本正经地说到。

“嗯,这话说得在理!别看你年纪小,比大姐想事儿还透彻呢!”

“也不是我想事透彻,这老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只不过现在的人们都不太爱听老话罢了。”

“是呀,人们都喜欢追求新东西,谁还会爱听老话呢?”

“也是呵。不过我们农村人也不懂追求什么新东西,只要能吃饱穿暖,家里有房住,孩子有学上,心思方正,一家人平平安安,踏踏实实地朝前奔,那就是好日子了。”

项宇与邻床大姐聊天,小星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插嘴,她觉得项宇的话很有道理,就像当初小姑姑跟小叔叔倒是有很多想法的,结果呢,还不是用一场生离来了断一切。愣是因为一些兄弟姐妹间的所谓纠纷,赌气不再回家乡。

唉。去了异乡,也还是过着跟从前一样的日子,那算是什么改变呢。那些看似很有想法的人们,若没有一个包容的情怀,到末了,也还是会因为自己的狭隘而凄凄哀哀,并且会不断地导出生活里的不痛快!

到了术后第七天的早上,护士来唤小星去拆线,并告诉小星,拆完线就可以出院了。小星听了护士的话,心里挺欢喜,终于又可以回到那个小窝了,虽然是租来的,但也自由自在呀。

她随护士去了拆线房,躺在床上,露出伤口,医生把纱布接去,往伤口上抹了一些碘酒,然后用一把剪子从伤口的中间部位把线剪开,再然后猛地从两头一揪,唰的一下很疼,不过很快,大概几秒钟,线就都拆下来了。

小星慢慢地直起腰来,欢欢喜喜地往病房走去。由于拆了线,她走路舒服了很多,很有一种被松了绑的感觉!

她回到病房,项宇已经收拾好了包裹,她穿上棉袄棉裤,又戴上棉帽,穿上棉鞋。项宇肩上背着包袱,又用棉包被把宝宝裹好了,在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切妥当,就和病房的产友孕友们拜别,又去医生办公室问好了伤口复检的日期,两个人就带着宝宝往医院外走去。

到了医院大门口,小星才发现有好几家抱着宝宝的人也和他们一样在出院。不过人家有人来接,捧着鲜花,还带着喜糖,热热闹闹的见人就发糖果。而她和项宇呢,是最寒酸的一对了,没有人接,也没有谁庆贺,更没有想到去买喜糖。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些形式上的东西,没有就没有吧。实质上,她和项宇作为父母对宝宝的爱,绝对的竭尽全力,决不逊于别的父母。

天气晴好,生孩子那天晚上下的那场厚厚的大雪,早已没了踪迹,可还是非常冷的,毕竟是寒冬腊月啊,小星禁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项宇伸手招了一辆黄色的大发出租车,两个人带着宝宝就往家驶去。

在车上,项宇在心里默默地算着,兜里还剩六百块钱了,到家就得先交房租三百,还要再买一些蜂窝煤块,还要应付吃喝,小星在坐月子,该给她补一补,所以伙食也不能太马虎了。可是算下来,兜里的这点钱根本不够用,他不由得又愁上眉梢。

他一路想着愁着,不觉间已到了家。小星推了他一把,他才缓过神来,赶忙给司机师傅掏了二十块的车费,两口子抱着宝宝就下了车。

可是那司机师傅却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你们这是新添了宝宝,人丁兴旺啊,这怎么着也得给个喜钱吧?

项宇懵了一下问他给什么喜钱。

那司机竟然不耐烦地说,喜钱都不懂?装什么装啊,你们生孩子大喜,还不给我们当车夫的一点喜钱哪!

项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喜钱是除了车费以外的给司机的赏钱。他一下子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司机大哥,说实话,我这生完孩子手里就没什么钱了。这个喜钱,我就给不了您了。您辛苦了,我这儿诚心诚意地给您道谢了。

可那司机一听没有喜钱可拿,就骂骂咧咧的一脚油门儿就窜出去了。吓得站在车旁边的小两口一个哆嗦。

小星有些生气地说到,这师傅怎么这样啊,拿不到喜钱就骂人不说,还这么快一下子从人身边飞驰过去,多危险啊。

项宇也是惊神未定,可看见小星生气就赶紧劝慰到,老婆别生气,咱在月子里呢,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儿气着自己了啊。这世上好人和赖人都有,你还记得不?我之前回来找梁哥拿钱的那一次,人家那司机师傅不但没收我车钱,还鼓励我呢。

小星点点头说,也是呵,不生气,咱赶紧回屋,别冻着宝宝了。

打开门,小星感觉屋里比外面还冷呢。毕竟已有半个月没生火了,屋冷灶凉也正常啊。可是这才刚出生一个星期的小宝宝怎么受到了啊!

项宇把床铺整理好,小星想把棉袄棉裤脱了钻被窝暖孩子,被项宇拦住了。他说,被子里也很凉,你这是在坐月子呢,也不能受了凉啊,就和衣钻进被窝里吧,我们一起都钻进去,一起来暖宝宝。

小星点了点头,觉得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两个人一起钻进被窝,可是被窝里真的是很凉啊,简直是冰窖一般。项宇把孩子搂在怀里,不断地往孩子的小脑袋上哈热气。等到被窝里暖和起来的时候,项宇把孩子放到小星怀里,他自己起来,生火,烧水,做饭。

项宇忙活了几个小时,已是中午了。

屋子里暖和了,也有了饭菜香,家的样子在小星眼前一点点地铺开来。看着在暖暖的被窝里睡着的小宝宝,她很幸福很知足,觉得这日子很美好,即便眼下项宇没了工作,那也不算什么问题,过完年再重新找就是了。她就着炒白菜,喝了一大碗小米粥,感觉浑身热乎乎的,奶水也蓄积起来,她想着小宝宝也该饿了吧,就去床边抱小宝宝,准备喂奶。

项宇呢,看着暖暖的小屋里,老婆奶着孩子,灶上的水壶里噗噗地冒着热气,心里觉得好暖好幸福啊。他在心里计划着,下午呢,他要把屋子里收拾整齐,就去房东那里交房租。然后去买蜂窝煤,也该买粮油米面了。晚上还可以空出时间去买一只老母鸡,炖上一锅鸡汤,给小星补一补。

一切安排都很好,唯一让他头疼的当然还是钱。他觉得不能等过完年再找活,必须在年前就去找。

等侍候好娘俩,一切都收拾妥当,房租也交过之后,项宇开始去街上找卖蜂窝煤的。

他走到中心街上,看到梁哥的快修店的招牌已经没了,店门紧闭着。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想着曾经和梁哥在这里忙乎的不亦乐乎的情景 。可还不到一年呢,就关了门儿了。在门前的他心里难受了好大一会儿。

可是不管心里有多不舒服,还是得转身啊。他继续往街里边走,卖蜂窝煤的都在中心街的十字路口呢。

还没到十字路口,他就看见小月手里提着一只宰杀好的鸡,往这边走来。

小月看见他就说,我们老板娘告诉我说她看见你们搭车回来了,所以我这会儿一得空,就去市场买了一只鸡,你晚上炖鸡汤给我姐喝哈。

项宇笑着给小月说谢谢。

小月瞪了他一眼说,我这是给我姐买的,又不是给你买的,你客气啥。

这话说得项宇有点发窘,他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他正窘着呢,又听见小月说,我知道我姐生孩子花了不少钱,而你又丢了工作,现在手里应该没什么钱了,我一会儿去银行取一千块钱出来,待会儿就给我姐送过去。所以你该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姐坐月子呢,别亏着她。

项宇连连点头说好,面对这个平时话不多而一说话就直不楞登的小姨子面前,他不敢再说谢谢了。可他在心里很感激,小月这是在他和小星的日子就要青黄不接的时侯,顾了他的大急,帮了他的大忙。

到了晚上的时候,该买的也都买齐了。

项宇开始给小星炖鸡汤,当满屋子鸡汤飘香时,满天的星星也出来了,星眸亮晶晶的眨巴着,清澈又温润,像是在祝福这个暖暖的小屋子里的一家三口。

他们纯朴度日,几乎没有多大的追求,可精神上又是那么的积极向上,每一分小幸福,在他们眼里都是无限的温暖。那平和的状态,就像一页朴实的文字,不华丽,没有一丁点儿词藻,但有感情,有温度,谁都能看得懂,而且只要你想,也可以做得到。

芒果荔枝全部小说(清澈星空下的村姑梦)(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