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个月,发小三明的父亲因喉癌去世,让我的情绪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因为我的父亲也患有癌症,是肺癌,我生怕他会像三明的父亲一样,突然离开。
尽管从父亲确诊到现在,已近三年时间,他活得似乎安然无恙,也没什么异常。可每次听到与他年纪相仿抑或熟悉的长辈因癌症去世,我心里的那颗石头就会不断往下掉。
面对父亲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死亡威胁,说实话,我很害怕。
即便我已经看了那么多心灵鸡汤,听了那么多真诚建议,我依然无法平静接受最亲的人永远离开。
父亲也患有脑梗,丧失了部分语言功能,经常将我的名字叫成我母亲的名字。很多人会对他的病情议论纷纷,甚至嘲笑他说话含糊不清。
这又让我非常恼火,我总会一身戾气地咒骂这些落井下石的人。
我一方面心疼父亲,心疼他要在人前人后故作坚强;一方面又恨他,恨他以前不听劝,让烟酒伤了身。
于是,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我重温了《入殓师》。
因为,我始终记得这部电影让我流泪的那个镜头。那是电影中的最后一幕,男主小林大悟脸上写满复杂的情绪,为已经逝去的父亲化妆。
在忧伤而绵长的大提琴声中,大悟脸上的表情从紧张到沉重,再到看着那颗承载着童年记忆的石头从父亲手中掉落下来,他释然了。
他骤然明白当年抛弃妻子,一走了之的父亲是深爱他的,是牵挂他的。
于是,压抑多年的情感终于爆发出来,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但他又必须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要用最虔诚的仪式告别自己的父亲。
2
电影呈现了大悟为九位不同年龄、不同性别、不同身份的逝者化妆的场景,每一位逝者背后都藏着一段令观者的情绪此起彼伏的故事。
而大悟在面对这九位逝者而流露出的情感也是不相同的。这也体现了导演的功底,需要思考哪些场景需要详细描述,哪些场景只需要寥寥几笔即可。
在这些不同的场景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除了大悟告别父亲的那场戏,还有两场戏令我难以忘怀。
大悟接触的第二位逝者,是一位名叫尚美的家庭主妇。
原本大悟与社长因为迟到,被尚美的丈夫责怪,并故意嘲讽他们是“靠死人吃饭的”。
可当尚美苍白的脸、暗淡的唇在社长认真且温柔的装扮下,变得红润、光泽时,尚美的丈夫开始失声痛哭。
他主动跟大悟与社长道歉,甚至忍不住称赞妻子:“今天是她最美的一天。”
其中,有一个细节很令人心痛。
当社长问尚美的家人,谁有她生用过的口红时,尚美的丈夫居然一脸的不知所措。反而是尚美的女儿立即拿出了那支口红。
由此可见,身为母亲、妻子的尚美在活着的时候很少被丈夫关注。
她一直在扮演丈夫所期望的角色,却不曾被丈夫发现她的喜好,就连她用过的口红,丈夫都不知道。这是多么可悲。
大悟为第四位逝者止夫化妆的那场戏虽然表面上极为平静,但带给观者的内心冲击力很大。所以,也被导演放在了片头。
止夫是男儿身,却有一颗女儿心。为了心中的女性美,他将自己改造成了一个“美人”。就连大悟看见他时,都忍不住感叹:“明明是个美人。”
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是为止夫化男人的妆容,还是女人的?
这背后其实折射的是一个性别歧视的问题,以及家庭、社会面对男性女性化的矛盾心理。
止夫的母亲一开始无法接受儿子的女性化,她毫无理智地埋怨丈夫将不好的基因遗传给了儿子。
而丈夫却只是一脸震惊地看着妻子,不敢与她争辩。
最终,止夫还是如愿化了女儿妆,在母亲和父亲的祝福下,他在死后呈现出了一个女人最美丽的样子。
那一刻,止夫的母亲也从心里真正认可了儿子的性别取向。
3
在一个个逝者的故事中,大悟对死亡的认知有了层层升华。
他意识到,死虽然是生的对立面,但并不意味着生命的凋谢与终结。死亡只是象征着逝者告别了人世间,踏上了去某个远方的旅程。
在这场漫长的旅程中,入殓师是他们的护航者,装扮他们,点缀他们,让他们即使永远地离开了亲人,也能留下最体面、最美好的样子,让亲人们怀念。
所以,我很赞同社长在做入殓师的招聘广告时,没有明确写出这个职业的名称,而是说这份工作是“帮助他人踏上安稳的旅程”。
是啊,让每一个逝者保持淡定、从容的姿态,是对他们的尊重,也是对其家人最好的慰藉。
同时,我也很欣赏,很佩服大悟选择成为一名入殓师时所表现出的勇气。
即使在从事这份工作的过程中,妻子曾质疑过、指责过、埋怨过他,甚至在嫌弃他从事的工作很肮脏时,他也只是短暂的错愕与惊讶,然后非常平静地说道:“死亡本身是很平常的事。”
尤其当大悟坐在一望无际的乡间,一边拉着大提琴,一边在脑海中回想着为逝者化妆的画面时,让我心中更是对于死亡有了新的感悟与理解。
在那波澜壮阔的大提琴声中,我感悟到死亡虽然沉重,但它有很多面,它还可以精致、体面、优雅、从容。
生命的离开不该只有悲伤,我们应将最虔诚的祝福带给逝者,让生命得以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绽放,永远闪亮、璀璨。
愿每一个面对亲人即将离开或已经离开的人,都可以足够平静的面对死亡这件事。
即便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有遗憾、有怨恨、有愤怒,也请你坚信,我们一定会渐渐走出这不平静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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