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杰的替代品

21世纪初期,《黑客帝国》乘着新世纪的东风席卷全球,几乎人人都在热议这部既科幻又充满禅思的电影,电影中的“子弹时间”更是被各类电影争相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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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客帝国》大受欢迎,续集的拍摄计划很快就提上日程。制作方想要在这部电影中再添加一些东方元素——功夫。

电影中,有一个角色,名为“先知守护者”,武功超群。李连杰是制作方的首要人选。然而,李连杰却拒绝了。

关于理由,李连杰曾在多次采访中透露,是因为该电影将以科技手段,记录下李连杰的武术动作,并且版权归制作方所有。李连杰认为,这是中国功夫,怎么能被外国人“抢走”。

于是,制作方只好作罢,旋即从香港请来“天下第一武指”袁和平,作为武术指导。当时,邹兆龙正在美国留学,袁和平便请他来片场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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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方看邹兆龙身形高大,动作潇洒漂亮,就想请邹兆龙出演“先知守护者”的角色。和李连杰不同,邹兆龙很兴奋地答应了。

他推掉了所有工作,埋身于剧组拍戏。制作方花了九个月的时间,用高科技记录下邹兆龙的“功夫”。

邹兆龙也凭借这部电影,在好莱坞,在华语电影圈,打出了名气。他拳脚功夫上的酷劲儿、邪劲儿,不同于前辈李小龙、李连杰、成龙,自有一番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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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功夫窃取”这件事,邹兆龙显然没有李连杰顾虑那么多。在很多采访里,他都很自豪地说,《黑客帝国》记录了他的动作,他享有版税,只要这部电影继续盈利,他就能一直收钱,他的子孙后代也可以。

我们无法评价邹兆龙与李连杰谁对谁错。当时,李连杰已经是巨星,财富显赫,地位超群,错失一两部戏,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对邹兆龙来说,《黑客帝国2》却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可以让他成名,让他赚钱的大机会。

跟李连杰相比,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出道多年,一直以反派、配角示人,说不上混得好,也谈不上混得差。一个小人物想要出人头地,势必要抓住一切稍纵即逝的机会。

从小到大,邹兆龙总是拼命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因为,生活对他并非那么仁慈。

他就是命硬

1967年8月11日,邹兆龙出生,中国台湾高雄市人。邹家兄弟姐妹众多,邹兆龙排行老八。他家境十分贫寒,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两个妹妹也不幸夭折。一家上下几十口人,生活自然更是拮据不堪。年幼的邹兆龙不得不出外工作,分担家庭重担。

邹兆龙6岁时便在雕刻店做小工,雕佛像,9岁时,又去面包店做学徒。所谓“幸福的童年”,在他身上,根本不存在。不过,在这期间,邹兆龙爱上了武术,一有时间就练功夫。起初,邹兆龙练武,只是不想被街头小混混欺负和保护兄弟姐妹,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爱好,会改变他的一生。

1979年,机遇巧合下,12岁的邹兆龙看到一家电影公司的招聘广告,抱着试试的态度前去应聘。他不会演戏,但他会功夫,面试的时候,他打了一套拳,幸运地被公司的武指相中,于是,他便成为了一名替身演员,由此与电影结缘。

当时,邹兆龙的身材还比较瘦小,主要是给女演员做替身。后来,随着年纪渐长,邹兆龙的身形也愈发高大、健壮起来,开始给男演员做替身,这也意味着,他的工作难度越来越大,危险程度越来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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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年代,郑少秋出演的《香帅传奇》红遍亚洲,邹兆龙就曾为郑少秋做过半年替身,剧中,郑少秋飒爽英姿的镜头里,可能就有邹兆龙的身影。

做替身演员辛苦劳累,大伤小病不断,邹兆龙一一咬牙忍下来了。在工作间隙,他不断充实自身,学习跆拳道、泰拳等武术。长此以往,邹兆龙在剧组颇受欢迎,备受同行信任。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1985年, 洪金宝远赴台湾拍戏。邹兆龙在洪金宝剧组担任替身演员。邹兆龙俊朗的外形、过硬的武术功底,引起了洪金宝注意。对这个青年后生,洪金宝颇为喜爱,甚至让他担当电影《全力反弹》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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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即是主角,邹兆龙从未想过,幸运女神会对他如此青睐。这一年,邹兆龙18岁。

然而,“福兮祸所伏”,拍完《全力反弹》之后,邹兆龙不得不服兵役,告别演艺圈两年。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邹兆龙刚刚有了出名的苗头,就被生生压制下来。

1988年,邹兆龙服完兵役,毅然踏上前往香港打拼的旅途。在这两年里,洪金宝从未有过放弃邹兆龙的想法。邹兆龙到达香港后,洪金宝立马收邹兆龙为徒弟,邹兆龙正式加入洪家班,与钱小豪、钱嘉乐、林正英等成为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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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邹兆龙是洪金宝唯一对外正式宣布的徒弟,直至多年以后,洪金宝才收另外一名正式徒弟——彭于晏。洪金宝在香港影坛举足轻重,邹兆龙刚出道,便有贵人加持,按理说,前途无限,只是,命运弄人,邹兆龙在多部电影里抛头露脸,却仍是半红不紫。

出名这种事,多少有许多运气成分。

没出名,邹兆龙也不泄气,认真在洪家班学习,做武术指导,做替身,扎扎实实锻炼技艺。由洪金宝领衔的洪家班与由成龙领衔的成家班,在电影圈中颇有名望。两家班子里的武行都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拍起动作戏一点儿也不含糊,比之台湾武行,香港武行的生存环境更为恶劣。

邹兆龙曾说,拍动作片,不是看谁能打,而是看谁能抗揍,还能不被送医院。

武行的辛苦,可见一斑。

刚进洪家班,邹兆龙便被深深震撼。在一场戏里,有两组武行,他们分别站立于左右两排高架之上。两组武行,没有保护措施,一个接一个往下跳,直到洪金宝满意才停止。

面对这样的阵势,邹兆龙虽然震惊,却没有吓倒。他告诉自己,那我也不能惜命。

1993年,邹兆龙担任《一刀倾城》武指时,险些丧命。电影中,有一场戏,展示女主角轻功,需要连续跳过三堵墙。

由于现场环境限制,没办法吊威压,只能在三堵墙之间安弹簧床,演员需要借助弹簧床的弹力跃过三堵墙。

邹兆龙虽然是武指,也担当替身演员的职务。这样危险的动作,他必须亲自上阵。开拍前,他试着跳了一遍,安然无恙,开拍时,他却在跳跃时,身体失去了重心,头部朝着墙体砸去。

好在,最后关头,邹兆龙调整身体,护住了头部,砸伤了后背。当时,邹兆龙便昏死了过去,过了许久才清醒过来。

这时,洪金宝正好到了现场,重伤的邹兆龙勉力撑起身体,跟洪金宝说,师父,我已经做了,只是没做到。洪金宝点点头,挥手说,赶紧送医院吧。

对邹兆龙来说,电影圈,实际上是一片真实的江湖,刀光剑影,只有命硬的人才能活下来,才能拥有名声、财富。

幸运的是,他向来是一个命硬的人。比之生活的艰辛,电影圈已经很幸福了。

他是一片绿叶

前文已述,邹兆龙颇得洪金宝喜爱。洪金宝不仅在剧组里打磨邹兆龙,更是真金白银地扶持邹兆龙出演电影。

1989年,洪金宝为邹兆龙量身打造电影《烈火街头》,并用钱小豪为他作配。剧中,他的演技虽然还颇为青涩,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份功夫小子的可爱气息。电影上映后,反响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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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同年,有一部名为《龙在天涯》的电影上映,这部电影里的两个人,在之后,给邹兆龙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一个叫李连杰,一个叫周星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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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洪金宝将给邹兆龙介绍给王晶,出演《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这是邹兆龙第一次与李连杰合作。

他在片中饰演宋青书,虽然戏份不多,但与李连杰饰演的张无忌有几场打戏。习武之人总是惺惺相惜,邹兆龙的好身手,引起了李连杰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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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电影圈虽然人才济济,但真正能与李连杰“打得有来有回,不落下风”的人,实际上少之又少。

李连杰直言,与邹兆龙对打很有压迫力,棋逢对手,打得非常舒服。

由此开始,李连杰与邹兆龙合作了一系列叫好又叫座的动作电影,《保镖》《赤子威龙》《冒险王》等,邹兆龙身体里的“反派角色”封印逐渐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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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李连杰的电影作品,邹兆龙能打的反派形象渐渐深入人心。观众开始熟悉这个看起来“穷凶恶极、功夫凶狠”的演员。不过,观众认得他的长相,却很少有人叫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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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兆龙原名邹龙云,又名“倪星”。“倪星”是洪金宝为邹兆龙取的艺名,“邹兆龙”则是邹兆龙远赴美国求学时自己更改的艺名。倪星也罢,邹兆龙也罢,对普通观众来说,都是比较陌生的名字,但是,邹兆龙还有一个名字,却深入人心——常威。

仍是1993年,王晶找邹兆龙拍了另一部电影作品,《九品芝麻官》。邹兆龙在电影中饰演大反派常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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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27年,每当邹兆龙在屏幕上出现,总会有这样一条弹幕浮现:“常威,还说你不会武功。”

“常威”这一形象经久不衰,周星驰自然功不可没,但是,归根到底,还是邹兆龙的“反派角色”天赋造就的。说来奇怪,邹兆龙长相不赖,但是,饰演起反派来,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感觉,他所饰演的反派,无须做过多设定、铺垫,观众就相信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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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品芝麻官》后,邹兆龙大火了一阵。不过,他是被骂火的,常威这一角色实在太坏,以至于观众在电影之外,将痛恨的情绪发泄到邹兆龙身上。

对于“常威”这个角色,邹兆龙是拒绝的,在多次媒体采访中,他笑称,常威是他双胞胎弟弟饰演的。

命运给予人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邹兆龙与李连杰、周星驰相遇,使得他愈发具有名气,也使得他的戏路越来越窄,出道演主角,之后,却只能演千篇一律的大反派配角。

铁汉柔情

在武行打滚,犹如在刀口舔血,邹兆龙一直有这种觉悟,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他总是对亲人很疏离,他不知道哪天,他就会遭受意外,离开这个世界。

1994年,他与港姐翁慧德相恋。1989年,翁慧德在港姐大赛中屈居第四名。翁慧德与洪金宝的老婆高丽虹是好朋友,邹兆龙经常出入师父洪金宝家,一来二去,与翁慧德熟悉,碰撞出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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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偷偷摸摸相恋的,师父洪金宝得知后,提醒邹兆龙,你的事业刚起步,谈恋爱不好,况且,你们出身差距太大。邹兆龙不以为意,年轻时的爱情,哪顾得上那么多。

直至一次,邹兆龙因为拍戏意外受伤住院,身体多处骨折,命在旦夕的时候,他才开始思考一份感情的重量。

他是一个在刀口舔血的穷小子,给不了心爱的人幸福,犹如浪迹江湖的侠客,爱上了大户人家里千金小姐。

思索再三,邹兆龙向翁慧德提出分手。翁慧德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照顾受伤的邹兆龙,三个多月,无微不至。

纵使邹兆龙是个铁汉,他也抵不住翁慧德的柔情,他决定和翁慧德在一起,并暗暗起誓,绝不先一步离开翁慧德。

1999年,两人结束多年爱情长跑,在洛杉矶注册结婚,婚后,两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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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演讲节目中,邹兆龙谈及孩子时,眼眶微微湿润。邹兆龙承认,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很少陪孩子,他是有意为之,他依然没忘记,他是一个在刀口舔血的武行,他希望孩子不要依赖他,这样,即使有一天,他不幸遭受意外,孩子不会太难过。

他在很小的时候经历过“丧父之痛”,所以,他更希望孩子能够独立自强。邹兆龙苦过,所以,他更知晓生活的残酷,能战胜残酷生活的,是不服输、是不怕死的坚强。

他是最强的功夫明星

出演《黑客帝国2》之后,邹兆龙的名气、片酬也水涨船高。不过,找他拍戏的人并未因此变得络绎不绝。彼时,香港电影已经没落,动作电影更是江河日下。李连杰、成龙闯荡好莱坞,香港动作明星出现断层。另一个动作明星遗珠甄子丹正是在这个时候崛起的。

2007年前后,甄子丹筹拍《导火线》,他需要一个强劲的对手。甄子丹想起了远在美国的邹兆龙,于是打了一个电话给他。邹兆龙爽快地答应了。在《导火线》里,两人的打斗戏拳拳到肉,戏外,两人也因为拍摄,身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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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邹兆龙又陆续与从好莱坞归来的李连杰、成龙合作,出演《霍元甲》《功夫之王》等电影。自此,香港顶尖的功夫明星几乎都与邹兆龙有过合作,邹兆龙虽然不是主角,看上去,却给人有一种主角之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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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邹兆龙前半生,他经历坎坷,奇遇也颇多。一出道,便有洪金宝扶持,外形高大俊朗,耍功夫干净利落,这些条件,通通是主角的设定,可偏偏,他拿到了配角的剧本,还是反派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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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起起落落,人才辈出,搅动风云的人,为什么不能是邹兆龙呢?

出道三十余载,仍然只是一个配角,邹兆龙是否有过一丝不甘呢?

这些,外人也无从得知,只是,从他为数不多的采访里,似乎可以略见一斑。

曾经有人问邹兆龙,他合作过这么多顶级动作明星,哪个功夫更厉害。邹兆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提问者,他们都这么厉害,却都想找我合作,你觉得谁更厉害呢?

他的言语中,似乎在说,主角可以有很多个,但是,最厉害的大反派,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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