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 四大 民间故事(二十个秀女入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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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黑压压的天空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宴离歌有些烦躁,她走到窗台前看着小院门口。

一声惊雷过后,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海棠花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雨水打湿了她樱草色的裙摆。

宴离歌的眼睛跟着那道身影,她双手攥成拳,一颗心浮浮沉沉。

映霞取下斗笠在门口跺了跺脚才进去,她朝宴离歌福身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过去,“小姐,莆公子的回信。”

宴离歌拆开信,里面除了落款只有两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她脸上的凄苦之色到了极致,“到底还是我奢望了。”

映霞不忍心,“小姐,姓莆的不知珍惜,总有一天他会后悔。”

“今日过后我同他便是天涯陌路,他后悔也好高兴也罢,与我再无半点关系。”宴离歌性子果断,“把炭盆端过来,还有那只檀木匣子。”

以往的一切都付之一炬,火舌吞灭的不仅仅是物件,还有那段欢快的过往。

出江州道那天,莆韶安在城门外随着车马送行,他隔着车帘说道:“离歌,此去京城千里,我送你。”

宴离歌坐在马车里闭着眼,沉声说道:“莆公子请回,你我非亲非故不合适,我也不愿你毁了我的名声。”

莆韶安满嘴苦涩,“若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上天入地都会带着你走,可我······”

“莆公子不必多言。”

宴离歌说罢命令车夫前行,莆韶安想要跟着却被护卫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姑娘渐行渐远。

2

淳化六年,后宫第二批大选。

宴离歌跟所有愿意或者不愿意入宫的秀女一样,低头俯首跪在晋安门前的青石板上,等待那个至高无上的君王挑挑拣拣。

轮到宴离歌上前,她站在门口像个供人评鉴的货物一样。

她微微抬头,只能看见里面高座上君王黑金缎底绣云龙的靴子和明黄的袍角。

喊话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宴离歌短暂的失神,“江州道刺史宴海平之女宴离歌——留牌子,赐香囊!”

宴离歌心底微叹:到底还是成了笼中雀。

二十多个入选秀女挤在后苑,每日除了学规矩还是学规矩,日子刻板的比庙里的姑子还不如。

可她们大多数内心是雀跃的,憧憬着三个月后能被召幸一朝枝头变凤凰。

这时候没有位置高低之分,但低劣的争斗已经开始,家底丰厚的开始笼络宫人为自己铺路。

梁才人入宫不过月余便被一盒狼毒花毁了容颜,最艳丽的一朵娇花凋零,只因那张脸太美,看一眼便让人心旌动摇。

宴离歌看着空了的另一半屋子,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步梁才人的后尘,红颜枯骨。

她偶尔还是会想起莆韶安,这不是个好习惯,她不想带着任何人的烙印,只想为自己而活。

3

宴离歌浑身跟被石盘碾过一样,第一次侍寝没有半分欢愉。

她没有机会看看皇帝是什么模样,因为双眼被绸带蒙住了。

皇帝说:“你很好,但朕不想看见你的眼睛。”

那一刻宴离歌以为她会成瞎子,之后的过程都在痛苦和惊慌中度过。

过了这一夜,她彻底戒了想念莆韶安的瘾。

宴离歌跟其他几个侍寝过的才人一样,得了几件亮眼的赏赐并几匹绫罗绸缎。

“主子,您该欢喜一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有了第一次机会便有第二次。”贴身宫女陇春呈上一盏菊花茶。

舒展的菊花浮起又沉入杯底,就像很多得过君王宠幸的女人一样。

宴离歌微笑道:“我晓得,只是连日下雨心里有些沉闷。”

她不在乎什么宠幸,对皇帝也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可偏偏就是这个男人夺了她余生的自由。

陇春抬眼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雨过天晴便好了。”

宴离歌暗自摇头,皇帝大概不记得她这么个人了,兴许在皇帝眼里,宫中女人更多的只是那块牌子。

她以为能守在这方小院里,不去争不去抢,安份到死的那天。

不曾想皇帝又一次传召侍寝,时隔第一次不过十余日,这次依旧被蒙着眼睛。

宴离歌暗嘲:真是怪异,不知道别的妃嫔侍寝是不是也如此,或者更甚。

皇帝捏着宴离歌的下巴问:“你太木讷了,扫了朕的兴致!”

宴离歌没吭声,她做不到曲意逢迎。

皇帝冷笑一声,“你是朕的女人,朕想要你成为什么样就得是什么样。”

宴离歌半夜被送回萦香阁,身边多了两位严苛的嬷嬷。

翌日开始,嬷嬷拿了好几本画册让她照着学,学不好有的是手段让她体会生不如死。

宴离歌心中的愤恨燃成熊熊烈火,她不是青楼妓子,可她连死都做不到,两个嬷嬷日夜轮番守着她。

如果可以,她想带着皇帝下地狱。

4

皇帝像个浪荡公子一样,笑道:“很好,你终于学会什么是妃嫔本分。”

宴离歌想一口咬在皇帝喉咙上,这个念头才起又被压下去。

皇帝熟练君子六艺,一下咬不死她永远都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在找到时机之前,她只能隐忍。

皇帝喜欢上这种折磨人的方式,宴离歌侍寝的次数越来越多,让其他妃嫔嫉妒得眼红。

“哟!这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宴才人?”丽妃坐在车撵上高傲地看着宴离歌。

中宫皇后因难产亡故,如今品阶最高四妃之一的德妃下便是这位丽妃。

丽妃膝下有大皇子,父亲身居六阁,兄长掌管京城八门校尉,是最有望成为继后的人选。

她走到哪里都张扬肆意,从未想过隐忍二字。

宴离歌退在宫道旁低头福身行礼,“嫔妾见过丽妃娘娘。”

她后悔今日出来走动了,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这么偏的地方会遇到丽妃。

丽妃冷声说道:“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瞧瞧什么样的狐媚子能勾得皇上流连忘返。”

宴离歌微微抬头,没有直视丽妃。

“有这张脸还练就一身魅惑功夫,难怪皇上喜欢。”丽妃回头看了一眼宫道尽头,“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冷宫。”

“哼,明知道是冷宫还鬼鬼祟祟地过来,本宫看你学的宫规都喂了狗!”丽妃吩咐左右,“言喜、言欢,你们在这里看着宴才人,让她朝着冷宫跪到日落。”

“是,娘娘。”

两人领命,过来按着宴离歌跪下。

宴离歌直挺挺地跪着,她从未如此刻般渴望权势,上位者惩罚他人全凭心情。

就像皇帝,百般折辱她只因帝王之尊,而她只是附庸于皇帝的妃嫔。

她不止想要登上所有妃嫔觊觎的那个位置,还要更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谁都没有权力命令她。

她要走出艰难的第一步,首先就是让皇帝喜欢,暂时要把杀了他的念头压在心底,一丝一毫都不能泄露。

5

宴离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勾了勾嘴角,“终于知道那样的怪癖是为什么了。”

皇帝的深情让她恶心,先皇后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这张脸毁了自己,也将成为她的武器。

陇春被主子的笑容吓坏了,缩在一边恨不得化成灰飞走。

宴离歌转过身,“把我那身箭袖骑马装找出来。”

她很久没想起莆韶安了,此时庆幸那个人教会她骑马。

换好衣衫,柳叶眉改为稍细的剑眉,再把发髻打散只用一根白色绸带高高束起来,再看镜子里的人多了三分英气。

陇春笑道:“主子这般打扮可是宫里头一人,就像传闻里的江湖侠女。”

宴离歌也满意,她要的就是不一样,让皇帝意识到这张脸是另一个人,更不是替身。

宽阔的御马园里有一道自由奔驰的身影,皇帝眯眼看着。

稍后,皇帝说道:“去把朕的惊雷牵过来。”

大监亲自从御马监手里接过缰绳,“皇上有些日子没骑了,慢着些。”

皇帝挥退大监,捞过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轻夹马腹就朝着远处那一人一骑追过去。

惊雷是难得一遇的千里马,片刻就追上跟宴离歌并行。

皇帝冷哼一声,“朕竟不知爱妃有这般好的骑术。”

宴离歌偏头笑道:“皇上不知道臣妾的地方还有很多。”她看一眼惊雷,又道:“若皇上换一匹坐骑,臣妾定能超过您。”

此时她展露的笑容不是妃嫔微翘嘴角那般含蓄,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狐狸。

皇帝操纵着惊雷靠近,随即一跃而起落到宴离歌身后与她同骑,抢过缰绳将她拢在怀里。

“爱妃无法超越朕,朕给你的才是你拥有的。”

皇帝的声音就在耳畔,宴离歌往后靠了靠,“臣妾总能靠自己要一些皇上不愿意给的。”她扬起头笑道:“就像此刻臣妾看清了您的模样,笑着的。”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不要逼朕再给你安排两个嬷嬷。”

宴离歌轻哼一声,“那臣妾就等着皇上挑的嬷嬷教会臣妾十八般武艺。”

皇帝像是不满意这句话,调转马头骑回去,下马后吩咐道:“宴才人有违宫规礼仪,禁足三月。”

宴离歌不以为意,三个月的禁足换来皇帝的正视,值得!

6

皇帝丢下奏章,抬头问道:“这几日她在做什么?”

这个她是谁大监再明白不过,回道:“宴才人每日进出后苑膳房,看样子是想学下厨。”

皇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膳房那些人不想要脑袋了!”

大监跪下,“皇上恕罪,奴才这就让内务府把人带走严惩,那宴才人······”

他侍奉了两届皇帝,对于揣摩帝王心思自有一番技巧。

自打那日从御马园回来后皇帝对宴才人的心思就不一样了,后苑膳房那边是他暗地里找人传过话,否则宴才人哪能进去。

皇帝起身往外走,“摆驾!”

大监立马爬起来,“摆驾萦香阁。”

皇帝冷冷的看了大监一眼,“下不为例!”

大监告罪两声,麻溜的跟上御撵。

快到萦香阁的时候皇帝改为步行,身后只跟着大监,不许通传。

宴离歌坐在桌前享用着亲手做的酸辣面,桌上还有两碟酱菜。

她端起茶盏一口气喝了半盏,嘴唇红的跟涂了艳丽的口脂一样,额上也冒了一层薄汗,“辣椒放多了。”

陇春忙不迭的奉上一碗冰镇青梅茶,“主子喝口酸的压一压吧。”

宴离歌摆摆手,“吃完再说。”

皇帝站在窗口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板着脸走进去,“丽妃教你的规矩这么快就忘了?吃相如此难看!”

宴离歌起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丽妃娘娘说臣妾学的规矩都喂了狗,臣妾没法子找条狗杀了吃回来,只能这般自在一天赚一天。”

皇帝想笑,偏偏还得忍着,撩起衣摆坐下,看着被吃了大半的面条,“宴才人这么喜欢下厨就去给朕重新做一份。”

宴离歌应下,转去膳房忙碌一阵,做好了端过来大监验毒后才呈上。

皇帝吃了一口,嫌弃的说道:“学的不用心,口味一般。”

嘴上这样说,筷子却没停下,还尝了尝酱菜,酸脆的黄瓜条、莴笋。

皇帝吃完后丢下一句:“这么闲今晚侍寝。”

宴离歌扁嘴,“是,多谢皇上垂怜。”

又进一步,是个好兆头。

7

侍寝的规矩还是没改,宴离歌的眼睛依旧被蒙着。

她身体回应着皇帝的热情,心却是冰凉的。

这条路太难,用不了几天后宫里会冒出一堆亲自下厨的妃嫔,她必须再想别的招数。

御书房外一个身形消瘦的蓝衣小太监端着茶盘走近,门口的内侍刚要拦下就被大监止住,随后大监也退到外面。

皇帝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味道不对,抬头刚要斥责就见到那张不施脂粉的脸。

“放肆!谁给你的胆子玩这种戏码?”

宴离歌梗着脖子回道:“皇上给的。”

皇帝都被气笑了,站起来捻着宴离歌肩头的衣服,“哪来的?”

“偷了小凳子的。”

小凳子是萦香阁的小太监,是大监的徒弟。

皇帝冷了脸,朝门外说道:“福来,把小凳子拖去内务府刮了那身皮!”

宴离歌拉着皇帝急道:“新的,小凳子没穿过。”

大监跪在门口,“皇上,还刮吗?”

皇帝怒道:“滚!”

大监压着嘴角的笑意退出去,徒弟机灵了,找个空再提点几句。

皇帝看了一眼被拉着的袖子,“这是御书房,想让朕砍了你的脑袋是不是?”

宴离歌伸长脖子,“皇上砍吧,臣妾求个旨意,砍了找个绣活好的把头缝回去,臣妾还想做个身体全乎的女鬼。”

皇帝笑道:“胡言乱语!”

这一夜侍寝,宴离歌破天荒的没有被蒙眼。

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8

太后信佛,这日众妃嫔请安后,她说道:“哀家听闻宴才人写得一手好字,这几日便留在坤泰殿替哀家抄一卷佛经。”

宴离歌不可能反抗,皇帝之前将她视为替代品心思有些复杂,太后对她则是厌恶。

看着高高成摞的《大藏经》,她就明白,太后这是要废了她一双手。

女人为难女人,这是世家大族妻妾之间再寻常不过的存在,而后宫更甚。

她每日从早起到入睡,一天起码有六个时辰都在抄经,手腕跟脖子酸疼的跟针扎一样。

入夜后宫娥只留了一盏灯,誊抄要写成蝇头小字,写的不好太后就会让人丢进炭盆里让她重写。

宴离歌想,这下就算手不废一双眼也要瞎了,成全了皇帝,以后想蒙眼都不必绑绸带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不能被皇帝折辱而死,更不能死在太后手里。

她咬破手掌,以血和墨继续抄经,每个字都透着一股诡异的红。

太后把纸张甩在宴离歌脸上,怒道:“你是在诅咒哀家,还是诅咒皇帝?”

“臣妾不敢,以为如此显得诚心。”

掌事嬷嬷一巴掌打在宴离歌脸上,斥道:“大胆,居然顶撞太后娘娘。”

太后冷笑一声,“一巴掌哪里记得住教训,拖出去打,打到看不出那张脸为止。”

两名宫人过来要拖宴离歌,她一把甩开,“我自己会走。”

嬷嬷亲自掌刑,每一巴掌都用尽力气。

“住手!”皇帝才走到宫门口便怒喝一声,随即吩咐大监,“没看见宴才人伤了,还不抬去找太医诊治!”

宴离歌两颊红肿,嘴角流出血迹,她流着泪笑道:“皇上,此刻臣妾还像她吗?”

皇帝皱着眉头撇开脸,“回去好好养着。”

太后冷声道:“皇帝这是看不惯哀家干涉你的后宫,连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妃嫔都不行?”

“母后,错在朕,您要罚便连朕一起罚。”

“好,哀家就看着你怎么宠这个狐狸精,前有祸国殃民的妖妃妲己,而今你要学昏君之道尽管去。”

皇帝令宫人退下,沉声说道:“母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宴才人何错之有?”

太后看着皇帝许久,没有从后者脸上看到一丝退让,她闭上眼捻着佛珠叹息,“哀家但凡还活着就不准她踏入坤泰殿,有哀家在的地方也不准她出现,至于别的哀家不会再管。”

一个不被婆婆喜欢的儿媳妇再得宠都上不了台面,宴离歌的后路被斩断了。

9

养了一些日子,宴离歌的脸恢复如初。

皇帝有心要补偿,宴离歌悲凉一笑,“臣妾不求别的,皇上能否给臣妾找一位女医者,臣妾想学医道。”

“为什么?”

“臣妾听闻医术高超者能改变一个人的容颜。”宴离歌展开十几幅美人图,“皇上喜欢什么样的?臣妾有生之年若有机会便换成您喜欢的样子。”

皇帝几下把美人图撕了,怒道:“你就是你,朕不想看一个披着美人皮没有灵魂的木偶!”

宴离歌轻解罗衫,露出最本真的样子,脸上没有半点羞怯,“皇上,臣妾这身皮是父母给的,如果可以,臣妾只想做宴离歌。”

皇帝心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捡起衣服披在宴离歌身上紧紧抱住,“好,你就做朕的宴离歌。”

宴离歌靠在皇帝胸口笑了,笑的满腹心酸,她终于得到皇帝承认了。

中秋日,宴离歌被晋封为容华,也是唯一得了晋封的妃嫔。

陇春替主子换上从五品妃嫔服制,喜道:“主子总算熬出头了。”

宴离歌嗤笑一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皇帝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侍寝次数多已经遭众人妒忌,如今还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是想看看她有没有能力抵抗那些明枪暗箭吗?

皇帝也是男人,同样有男人的劣根性,喜欢孤傲不可一世的寒梅,又想看看寒梅被人催残零落成泥。

宴离歌扬起嘴角,“没有什么能阻挡我。”

她求得了一位女医者,她跟皇帝说:“大梁尚未出过女医官,待臣妾学成出师,皇上可否赐臣妾一身官服。”她娇笑一声,凑到皇帝耳畔,“让臣妾也亲身体会一番什么是君臣同榻。”

皇帝抱着宴离歌把人压在身下,笑道:“爱妃不想扮演小太监又想玩别的花样了?”

宴离歌往皇帝耳朵上轻轻吹了一口气,“皇上不想吗?”

“朕只给你两年时间。”

宴离歌笑道:“好。”

医者能救人,也能杀人于无形,这步未雨绸缪的局开始了。

10

嬷嬷一如既往的端着黑乎乎的汤药,“宴容华,该喝药了。”

这是每次侍寝后的惯例,她受宠,得雨露最多,可太后不允许她有子嗣,皇帝也默认。

以前她不懂医,真以为是补药。

宴离歌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嬷嬷可以回去复命了。”

“不急,奴婢等药效过了再回。”

“也好。”宴离歌起身,去汤池沐浴。

若嬷嬷细心一些,就会发现池水的颜色跟寻常花瓣泡出来的有些不同。

宴离歌舒心的靠在池边,不知道这次的药效会不会好一些。

她需要一个孩子,最好是皇子,她不在意后宫那些传言:飞上枝头也是只不会下蛋的鸡。

她在意的只有一样:母凭子贵。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摸着自己的脉搏笑了。

用膳时一阵恶心感袭来,宴离歌捂着嘴跑到屏风后干呕。

皇帝急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宴离歌拉着皇帝的手放到自己腹部,笑道:“大概老天爷都可怜臣妾。”

皇帝脸上的纠结之色多过喜悦,勉强笑道:“朕努力那么久总算没白费。”

宴离歌的手指按在皇帝嘴角,“臣妾不想皇上为难,只要您让他在臣妾肚子里多留一段日子便好,哪怕要被抛弃,臣妾也想看看孩子的模样。”

皇帝抚摸着宴离歌的脸庞,“你这么聪明懂事让朕如何是好?”

他何尝不想要孩子,登基以来宫里只有一子二女,后宫倾轧的手段他知道,只要没有搬到台面上就装作看不见,孩子需要护得住他们的母亲。

可这个孩子不一样,太后容不下。

宴离歌笑了笑,“臣妾做不到令人人都喜欢,只得皇上一人喜欢便足以。”

皇帝没有留宿,去了坤泰殿,出来时脸上挂了一层寒霜。

他一脚刚踏进长兴殿转身就把大监一脚踹翻,怒道:“朕是天下之主,居然连亲子的生死都做不了主!”

大监趴在地上垂着头,脸上的恨意一闪而过,小心翼翼的说道:“若能泄皇上心头的怒气,您便是踹死奴才,奴才也不枉服侍一场。”

皇帝丧气的坐到矮榻上,“她让人给宴容华送避子汤,朕都忍了,这样得来的孩子有多不容易,为什么她非要逼朕!”

宴离歌隐忍悲伤渴求的样子一直徘徊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皇上,虎毒尚且不食子,您何苦让自己跟宴容华都陷在痛苦之中,太后见不得宴容华那便让她老人家不见就是了。”

皇帝咬了咬牙,“传朕旨意,太后身体有恙,迁西郊德安宫赡养。”

“奴才遵旨。”

大监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宴容华,你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呢!

11

丽妃一手打落茶盏,怒道:“贱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皇上把太后都给逼走了!”

谁都知道太后厌恶宴离歌,有这尊大佛在,宴离歌就别想冒头。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皇帝居然冒着不孝的风险把大佛送走。

坐于下首的苏昭仪劝道:“娘娘莫动怒,宫里有孕的妃嫔顺利生产的能有几个?”

丽妃气道:“你没看见皇上把她护的跟眼珠子似的?难不成就那个贱人怀的是皇嗣,本宫的儿子,你的女儿,哪个不是皇上亲子,他何曾这般维护过?”

她后悔了,早知道有今日老早就应该让宴离歌“病逝”。

苏昭仪眼珠子一转,说道:“宴容华之父先后任陇州道曹参、西北四州巡查使、江州道刺史,河边走久了难免会湿鞋,皇上总不能捧着一个罪臣之女。”

丽妃笑道:“是了,本宫只顾着盯那个贱人,竟忘了照拂她娘家。”

她心下有了成算,几日后染了风寒,求得皇帝同意见母亲一面。

魏氏听了丽妃的说辞心头一震,“后宫争斗牵扯到朝堂不是小事,一旦漏了风声你跟大皇子的将来就毁了。”

丽妃脸色阴狠,“若那个贱人诞下皇子,母亲不妨猜一猜皇上会给她晋个什么位份。”

她熬死了皇后,以后那个位置唾手可得,但皇帝一直不给她这个机会。

魏氏愁道:“就不能安排人手让那个孩子没了?”

“那贱人的落英殿里里外外都是皇上安排的人,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有力都无处使。”

“再过两月便是除夕,她总要出席的,那一天人多眼杂,出个什么意外在所难免。”

“我当然想到了,但这只是后手,若不成就再也没机会。”丽妃冷笑一声,“母亲,姚氏将来满门荣耀都系在我儿子身上,若父亲他们不出力,有的是后悔日子。”

魏氏无奈,“我会把话带回去,你也改改自己的脾气,你看那女人弄出那么多花样,偏你从进王府潜邸到今日后宫妃嫔,总是这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皇帝再喜欢你的率真也有乏味的时候。”

丽妃不耐烦的摆摆手,外人不懂皇帝性情,刻意改变自己去迎合只会遭到厌弃。

数日后,陇春急匆匆的跑进正殿,“主子不好了!”

宴离歌翻了一页医书,慢悠悠的问:“何事?”

“您父亲被参奏贪墨赈灾银两,被锁进大理寺了!”

宴离歌叹道:“这是要给我扣一个罪臣之女的帽子啊!无妨,由得他们闹,正好给宴大人长长记性。”

朝廷里有几个官员的屁股干净,这种事差别只在于会不会捅出来而已。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能撇开百年簪缨世家莆氏将她送入宫中,只怕早就知道些什么,就算有尾巴估计也斩断了。

12

皇帝好几日不曾踏足落英殿,他不信宴离歌没听到半点消息。

他难得的犹豫起来,既想去看看宴离歌是什么态度,又怕她为宴海平求情令他失望。

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点不管是谁都不会破例。

“福来,落英殿那边有什么动静?”

大监回道:“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宴容华饮食休息也不曾受影响。”

皇帝冷哼一声,“连父亲的生死都不管,冷情至此让人心寒!”他猛地站起来,“朕倒想看看她能不能看着生父不管。”

宴离歌一如平常的见礼,跟皇帝隔了一张小几坐在矮榻上。

“皇上这时候怎么不在宣政殿处理政务?”

皇帝偏头看了一眼,“朕看了几份折子,心里一股火压不下去,爱妃给朕解释解释,是朕克扣了宴大人的俸禄还是他府里人口众多难以养活要贪赈灾银?”

宴离歌笑道:“那皇上是想让臣妾替父亲求情还是请皇上秉公决断呢?”

皇帝挑眉,“你心眼子那么多,挑一个能糊弄朕的说法好了。”

宴离歌沉默片刻,起身扶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跪下,“臣妾只是后宫妃嫔,朝堂之事臣妾不懂,但臣妾懂一个道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轻斥:“薄情寡义!”

“臣妾踏进宫门那一天所有的情就只对皇上一人,您若觉得臣妾薄情,不妨赐臣妾一方小院,臣妾日后就带着孩子安安静静的过活。”

“你······”皇帝指着宴离歌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说辞,气道:“你就仗着朕宠幸无法无天了!”

宴离歌抬头露出无辜神色,“臣妾生死得失皆在于皇上,不仗着您要去靠谁?”

皇帝又气哼哼的走了,召来大理寺卿吩咐:“宴海平贪墨银两一案给朕彻查!谁敢弄虚作假朕砍他全家脑袋!”

审案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一个月后案情卷宗呈上御案。

宴海平贪墨一事纯属构陷,反而牵连出吏部主事,再查后面的人也被勾出来。

皇帝把奏折摔在桌上,“一个个还真是朕的好臣子,后宫争斗居然都搬到朝堂上,朕还活着呢就想着给皇子铺路了,欺君罔上!”

这场争斗姚家没有获罪,但几个得力帮手都被贬到地方,腾出来的位置成了皇帝的人。

宴海平则由中州四品刺史提拔为吏部正三品尚书,离内阁只差一步。

这是皇帝要捧宴离歌上位的信号,宫中几个妃嫔差点急白了头。

13

忠庆殿内,丽妃跟德妃相对而坐。

“德妃姐姐身子弱久居宫中极少出去走动,可知有人要越过姐姐一头了?”

德妃用手帕掩着嘴闷咳几声,这才说道:“丽妃妹妹想说宴容华的事吧?”

丽妃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平日无往来今天跑来想拉她下水,怕是风寒还没好又忘记吃药了。

丽妃正色道:“姐姐就一点不担心?你我两人身后都有诺大的家族,一旦她上位,损的可不仅仅是我们。”

她看上的不是这个病秧子,而是病秧子身后赵氏一族的力量。

德妃叹道:“妹妹也知道我这副不中用的身子是什么样,不管当初是什么缘故入宫,家族自然也希望我能带给他们一些荣耀,可我不争气,如今也差不多被他们放弃了。”

丽妃面露不悦,“姐姐莫不是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油盐不进的东西,她亲至还蹬鼻子上脸了。

德妃苦笑,“非是我不争,可我拖着这副身子不过是苟活度日罢了,抢来又能抓住多久?何况皇上也忘了我这个人,拿什么争?”

“我们也算宫中老人了,彼此什么性情也知晓,帮我总比帮一个拿不准的人强。”

德妃摇头,“怕是要叫妹妹失望了,我不想掺和那潭浑水,不过妹妹大可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站同一阵营。”

丽妃咬牙切齿,偏偏德妃高她一头又发作不得,只能憋着一肚子气离开。

德妃懒洋洋的靠在迎枕上,“芍药,找个生面孔给宴容华带句话:她想做皇上的皇后还是大梁的皇后。”

芍药领命,刚要转身出去德妃又道:“算了,再等一段日子。”

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落英殿这边陇春凑到宴离歌身边小声说道:“主子,丽妃去了忠庆殿。”

“她找不到机会弄死我,成了无头苍蝇乱撞了。暂时不用管她盯紧了就行,最近若有生面孔传话谨慎一些,查一查背后的主子。”

陇春急道:“主子怎地不去忠庆殿走走,按理德妃位高,您去拜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宴离歌轻笑一声,“德妃身子不好需要静养,皇上都下过口谕我去跟前凑什么?非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拉帮结派吗?”

“奴婢是担心丽妃跟德妃联手,毕竟您这边力量太单薄了。”

宴离歌突然冷下脸,“我有什么力量?”

陇春自知失言,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主子说的是,您在宫中孤立无依,全赖皇上恩典方能平安度日。”

宴离歌这几日眼皮时不时的跳,临近除夕,宫里平静的时间有些久了。

14

宣仪公主在御花园玩躲迷藏的时候得了一只草蚱蜢,进殿就跟苏昭仪撒娇,“母妃,儿臣要给你看件宝贝,偷偷的。”

苏昭仪让宫人退出去,笑问:“什么宝贝啊?”

宣仪从怀里拿出草蚱蜢,得意的笑道:“母妃见过吗?”

苏昭仪一巴掌打在宣仪屁股上,“谁给你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要别人的东西,不准离开宫人的眼睛,你怎么不听!”

她说一句就往宣仪屁股上打一巴掌,说着说着自己先哭起来。

为了护着女儿她伏低做小,给人装奴才,被人当枪使,活的谨小慎微。

宣仪也哭起来,“母妃我错了,呜呜,好疼,儿臣再也不敢了。”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阵,苏昭仪又心疼的掀起宣仪的小衣衫,屁股红了一块,“母妃给你吹吹就不疼了,宣仪乖,母妃是担心你被人害了。”

宣仪点点头,抽抽啼啼的说道:“儿臣知道,丽妃娘娘欺负您,大皇兄也欺负儿臣。”

苏昭仪一把捂住宣仪的嘴,“谁教你说这种话的,记住,跟任何人都要说丽妃娘娘宽厚,大皇子友爱兄弟姐妹。”

宣仪瞪大眼点头,“儿臣只悄悄的跟母妃说。”

苏昭仪又心疼又难过,她如果厉害一些女儿也不至于受委屈,可她没本事。

宣仪贴了贴苏昭仪的脸,举起蚱蜢高兴的说道:“母妃别难过,送儿臣蚱蜢的漂亮姐姐说了,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多久,母妃肯定能苦尽甘来。”

苏昭仪急道:“那个人是谁?你在哪个娘娘跟前见过?”

宣仪小声说道:“是宴娘娘身边的抱夏姐姐,她只让我告诉母妃。”

苏昭仪大惊,一时间心思百转,既高兴又害怕。

要不要赌一次?

赌赢了她能带着女儿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深知跟着丽妃迟早一天会被当成弃子。

可她害怕,这会不会是宴离歌故意设局?

谁会让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传话,还明目张胆的安排贴身宫女。

还好没被纠结折磨太久,这日她在僻静处“偶遇”了宴离歌。

宴离歌笑道:“苏姐姐,我很喜欢宣仪公主,若我这胎也是女孩儿,以后就可以给她找个好姐姐带着玩了。”

苏昭仪僵着脸笑了笑,“妹妹这肚子一看就是能生皇子的,我要提前恭喜妹妹。”

明明她的位份更高,可气势上却被压得死死的,对方一个眼神都让她觉得如芒在背。

宴离歌离去前只道:“不管男女,我都喜欢宣仪,苏姐姐把她教的很好,别让其他人抢走了。”

苏昭仪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这次没得选了。

15

除夕夜,丽妃提议玩一出击鼓传花的戏,花落在谁手里要么罚酒一杯,要么献才艺。

皇帝笑道:“今日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就依丽妃所言,但宴容华有孕,若中了作诗一首即可。”

“就知道皇上偏宠宴妹妹。”丽妃似嗔似怨的说了一句,又道:“臣妾知道分寸,哪敢为难。”

皇帝笑了笑,“好好,朕不说了,就看着你们玩。”

花落谁家早有定数,入宫的妃嫔哪个没有一技之长,巴不得趁着这个机会多得皇帝看一眼。

第四回花就落到了宴离歌手里,丽妃笑道:“宴妹妹的墨宝连太后娘娘都夸奖呢,今日不仅能看到,还能让咱们领略一下妹妹的文采。”

宴离歌微微一笑,“献丑了。”

宫人奉上笔墨纸砚伺候,宴离歌凝神片刻笔走蛇龙,收笔后宫人正要把纸举起来展示,一个小太监却不慎打翻砚台。

好巧不巧,砚台落在宴离歌身上,衣裙染了墨渍。

小太监被拖出去受罚,宴离歌被扶下去更衣。

丽妃低头笑了,皇帝容不下一个跟侍卫有染的女人。

16

芳云殿掌事太监低声跟丽妃耳语几句,丽妃脸色大变,朝皇帝告罪一声:“皇上,和允不小心被烫伤了,臣妾回去看看他。”

“烫的重不重,传御医!朕随你过去。”

丽妃忙道:“不要紧,只是手背烫了一下,臣妾带御医过去便好,一年一次的家宴,皇上若走了宴就不成宴了。”

皇帝也觉得此言有理。

苏昭仪搭上丽妃的手臂,“姐姐,嫔妾跟你去看看大皇子吧?”

丽妃甩开手,“不用。”

苏昭仪松了一口气,背过手用帕子擦了擦。

一刻钟过后,宴离歌回到宴席上,苏超仪朝她微微点头。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到大监跟前说了几句,大监又凑到皇帝跟前耳语。

皇帝怒不可遏,带着人匆匆离席。

一桩皇室丑闻在除夕夜爆发,皇帝跟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跟丽妃有染的男人居然是其表兄。

而这个人巡查卫一职也是丽妃求的,皇帝甚至怀疑大皇子的血统是否纯正。

滴血验亲后结果即便不难看,但皇帝对这个儿子也喜欢不起来了。

废除一个妃嫔的理由有很多,丽妃被打入冷宫,大皇子被送到皇国寺礼经诵佛为皇室祈福。

17

最嚣张的丽妃就这样败落,皇帝冷眼看着宴离歌,“你敢说丽妃的事没有你的手笔?朕宠着你,但你不该触碰朕的底线!”

宴离歌没有回避皇帝的目光,不慌不忙的问道:“皇上,那日若败坏皇室名声的是臣妾,您会质问丽妃吗?”

“你既然知道可以告诉朕,为什么要将错就错害了别人!”

“臣妾听闻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丽妃有心置臣妾于死地,您觉得臣妾能防住几次?”

“朕今日才看清你是这般嘴脸!”

皇帝拂袖而去,宴离歌摸着隆起的腹部,自语道:“若你是男孩儿,以后可莫要继承了这样的秉性。”

丽妃的娘家不满,皇帝就把怒火转到她身上,试问若位置调换,父亲不可能为了仕途找皇帝不快,那样的话皇帝恐怕连彻查的想法都没有。

两人的冷战维持了一段时间,宴离歌无事时便做些绣活,全是给皇帝的,有香囊、络子、衾衣、常服。

她还不能被皇帝厌弃,这是无奈之举。

皇帝看着花样别致的物件,笑道:“朕还当她是个冷情冷性的,没想到也会有这些小心思。”

侍立在侧的大监最懂察言观色,见皇帝眼角含笑,便道:“奴才不懂情爱之事,不过听闻有了心慕之人的女子总会被心上人牵动,哪怕听着烦人的蝉鸣都会听出趣味来,再做别的都是情理之中了。”

皇帝的怒火平息了,落英殿的主子没有失宠,那些背地里想冒头的又缩回了壳里。

18

宴离歌把那张小纸条丢进炭盆,她当然想做大梁的皇后,这次要拿命赌。

也要看运气,错过一个时辰万事皆休。

生产时宴离歌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扯出去一样,但她必须坚持,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她还要保持一丝清明关注滴漏。

一道声音结束了她最大的痛苦,产婆高喊:“生了!”

二皇子生于二月初二辰时,大吉。

皇帝呢喃:“福来,朕以前不信命,现在朕信了。”

这一定是他跟先皇后的那个孩子,时隔四年,一个模样相似的人又在同月同日同时诞下皇子,这不是命运是什么。

大监跪下高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大梁最尊贵的皇子!”

皇帝朗声大笑,“宴容华诞下皇子有功,朕要厚赏!”

太后得知消息后一下扯断佛珠串,怒道:“孽障!”

19

陇春把裹着纸条的小竹筒交给宴离歌,“娘娘,那人又递消息了。”

宴离歌看过后皱了眉,“连一个刚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她信奉的神佛会不会降一道天雷把她劈了。”

陇春吓了一跳,她再傻也知道如今整个后宫没人能阻拦主子了,唯有德安宫那位。

宴离歌想了想,拿出那块皇帝赐给儿子的玉佩,上面刻了乳名‘和光’,“你把这个交给带信的人。”

“娘娘,万一背后的人心存歹意怎么办?”

陇春不敢接,这件御赐之物非同小可,落到有心人手里可以大做文章。

宴离歌笑道:“你怕德妃害我儿子?想多了,她要有这个心我会死在丽妃之前。”

丽妃半月前就死了,被冷宫里一个疯了的妃子推井里淹死的,据说这个妃子是因夜里看到恶鬼小产吓疯的。

世上哪里有什么鬼,吓人的只会是人。

陇春恍然大悟,背后的人原来是德妃,“可德妃娘娘这么帮主子图什么呢?”

以往又没什么交情,见面的次数一巴掌都能数过来,非亲非故又不是菩萨哪有不为目的帮人的。

总不能是因为可怜主子,但可怜的女人多了去,后宫这种吃人的地方最缺的就是同情心。

宴离歌这次没有多做解释,“总归她图的不是我想要的便好,你把玉佩送过去她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陇春依言照办。

德妃随意看了一眼玉佩就丢回锦盒,“宴容华还真会打算,刚睁眼的孩子就想到十几年后了。”

芍药仔细收好,“那娘娘可还要帮她?”

“难得遇到个有趣的,自然要帮。玉佩好生收着,这两次传信的人找个时机送出宫,走远一些不能留在京城。”

德妃捻起棋子继续自己跟自己对弈,黑子被困死,她笑了。

数日后,太后病重不治薨逝。

20

太平盛世太后大丧守孝一年,无论皇室抑或平民不得嫁娶,不得铺张作乐。

宴离歌的位份停在了容华上,皇帝本打算在小皇子满月宴时晋皇贵妃位,这下只能搁浅。

无论太后的死是人为还是寿终正寝,宴离歌只有一年的时间筹备,要想争取赵氏的力量她还需要一份投名状。

说起来这是宴离歌第一次近距离看德妃,仅有的几次见面也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就是这么个看起来病弱的女人,兄长却是掌兵一方的大将军,赵氏子弟里其他男人也有好几个声名远播的。

这般的家世摆着,谁都不敢小瞧德妃。

德妃咳了几声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她笑道:“宴容华是贵客,不曾远迎是我失礼了。”

宴离歌忙道:“我来看姐姐你出去迎本就不合规矩,倒是我不曾顾及姐姐的身体多有叨扰。”

殿中布局朴素清淡的不像个妃子居所,别的妃嫔哪个不是把皇帝赏赐的大件放在最惹眼的位置。

德妃喝了口茶用手帕按了按唇角,“我这里寒酸了一些,妹妹怕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妃子殿。”

宴离歌笑道:“我若能像姐姐一般有个清净自在的地方,巴不得按照自己喜欢的模样布置。”

她是不得不争,不是每个人都有平静安乐的底气。

德妃叹道:“若是自己争取来的自然是好的,否则不过徒添烦恼罢了。”

世人大多如此,总觉得别人拥有的比自己更好一些,或羡慕或嫉妒,抢来据为所有后又失了兴致想要更好的。

宴离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是药茶,初尝有些微苦,之后又有淡淡的甘甜。

她又喝了一口,笑道:“姐姐这里的茶别具一格,我喜欢便在姐姐高兴时来讨一杯尝尝,但能不能喝上全看姐姐心意。”

德妃也笑了,“妹妹说笑,你我同为皇上妃嫔,我的心意不过是次要。”

撇开这道关系,那才是自己。

宴离歌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问道:“不知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德妃看了看这座殿宇,“如这般清清静静的便好,无人打扰——无人强制。”

“姐姐所求定能如愿,位份若能再进一步更好。”

德妃点点头,她们想到一处了。

21

入秋时,北边匈奴来犯,赵氏大将军大败匈奴。

此战功劳甚大,如何犒赏成了难题,皇帝索性等大将军回京时直接问:“爱卿功高至伟,有何求朕必应允。”

他也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试探赵家有没有存了别的心思。

大将军朗声说道:“身为臣子,拱卫大梁疆土是臣的本分。”他顿了顿又道:“臣只有德妃一个妹妹,她身体孱弱多病,皇上多有体恤臣便感激不尽。”

皇帝几乎忘了德妃长什么样,不过提出来总要有所表示,“德妃是后宫之一,朕自然会多加照顾,朕欲晋其皇贵妃位,爱卿可放心了?”

大将军喜道:“多谢皇上!”

皇帝去落英殿用膳时提了一嘴,“朕择日下旨封德妃为皇贵妃,爱妃会不会怪朕厚此薄彼?”

宴离歌笑道:“德妃姐姐除了身体弱一些哪一样都不比其他姐妹差,皇上此举成全了大将军,日后德妃姐姐也无人能欺,再好不过,臣妾怎会怨皇上。”

“你给朕生了和光,至今还是从五品,你一点都不生气?”

宴离歌摇头,“天下都是皇上的,何况只是后宫,皇上给予臣妾什么臣妾便要什么,能回应皇上的无非四个字:不负君恩。”

皇帝抱着宴离歌轻吻她的额头,“爱妃有其他女人不具备的大气,朕心甚慰。”

他不该让这个女人继续受委屈了,何况皇后一位能立就能废,宴家仅宴海平一人身居高位不足为虑。

九月初六,皇后加冠。

长乐殿内,宴离歌换上玄色金丝凤袍,头顶凤冠,镜子里倒映的女人明明是自己,可她却觉得如此陌生。

她跟皇帝携手并行在祭祀大典前的白玉石阶上,凤冠很沉,她用力撑着感觉脖子都快僵硬了。

皇帝小声说道:“梓潼受累,大典结束便可休息。”

宴离歌浅笑,“谢皇上体恤,臣妾有生之年能与皇上携手并行很高兴,不觉得累。”

她终于走到今天,只差一步了,再累都值得。

22

宴离歌做到了一个称职皇后的本分,皇室子嗣单薄,淳华九年后宫第三次秀女大选。

又是一批莺莺燕燕入宫,三个月的宫规礼仪结束后皇帝多了一把绿牌子。

德妃笑道:“你可真大方,就不怕又来一个比你更像某人的?”

宴离歌笑着摇头,“我进宫是机缘,诞下和光是天机,再有第二个那就是妖孽了。”

更何况她也不允许这样的存在,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要想找一个跟先皇后模样相似的人只要有心总能找到。

而宴离歌短短时间就从才人升到容华,再一步登顶至皇后位,想要钻营后宫谋求助力的人多加打探就能摸到蛛丝马迹。

她走到今天有多难自己最清楚,怎么可能给别人机会呢,哪怕入了那道宫门也能有办法让人到不了皇帝眼前。

德妃了然,让芍药摆了棋盘,“以前我自己跟自己下,时间长了有些乏味。”

“我的棋艺可比不上姐姐,上次让我三子还输的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得空过来坐坐姐姐还要虐我一回。”

这声姐姐宴离歌叫的心甘情愿,德妃是真的不屑于争宠,病秧子不过是装给外人看而已。

她有时候不明白,身为女人有几个不想生一儿半女,偏偏德妃是个例外。

大概真有人能做到清心寡欲吧!

除了心底最坚韧的那个信念外,她对别的并不执着。

皇帝虽然宠幸了几个新人,但他没忘记宴离歌,“还是梓潼这里好,朕觉得自在。”

宴离歌笑了笑,“皇上不嫌弃臣妾人老珠黄便好。”

皇帝拉着宴离歌走到镜子前,挑了挑眉,“朕怀里这个娇艳的姑娘是谁呢?”

相比于宴离歌,皇帝苍老了一些,不到四十耳鬓就有了白发。

没有一个皇帝不害怕年华老去,宴离歌注意到他眉头皱了一下。

皇帝跟很多帝王一样生了想长生的心思。

23

宫里又出了一位受宠的妃嫔,侍寝后被封为贵人,三月后又晋为嫔,年节时诊出有孕被封元妃。

这速度比起宴离歌来不遑多让,母凭子贵谁不想呢?

不止如此,宫里还多了一座接仙台。

宴离歌召来提为掌事太监的小凳子,“宫里的魑魅魍魉太多,谁说接仙台接来的一定是神仙?”

元妃的伎俩她再清楚不过,骗人的道术除了皇帝没人相信,既然如此那就让他更相信一些。

小凳子笑道:“娘娘放心,奴才会安排妥当。”

“这还不够,无畏之人引来妖魔鬼怪总得恭恭敬敬的送走,想来是要八字极相配的。”

“是,奴才明白。”

皇帝怎么都没想到沐浴焚香祈求神仙指点长生之道时看见的居然是面貌丑陋如同恶鬼的怪物,他吓得直接从台阶上滚下去。

宴离歌守在龙榻前,皇帝醒过来一把抓着她的手,“梓潼,有鬼!朕亲眼看见了!”

“皇上兴许看错了,您上接仙台自有神仙庇护,怎么会有鬼怪敢近身。“

皇帝突然大怒,“国师居然敢欺瞒朕,该死!”

渴望长生的皇帝摔了一回脑子又摔好了,风光不到半年的国师被推到宫门外接受千刀万剐之刑。

一度进谏有功的元妃也成了祸首之流,宴离歌以怀有皇嗣为由给她暂时活命的机会,她还不至于把恨意转嫁到一个胎儿身上。

宴离歌看着披头散发的元妃,冷笑道:“利用骗术蛊惑皇上,你还真有些奇思妙想。”

元妃瞪着猩红的眸子,“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皇后娘娘走到今天不也用了同样的手段,只是技高一筹而已。”

“嗯,你是个聪明人,可惜被皇上厌弃后脑子不好了胡言乱语。”宴离歌朝小凳子抬了抬下巴。

小凳子走近,抓着元妃的手臂往外拖。

元妃惊慌的捂住肚子,大叫:“你要干什么,我怀的是紫薇星转世灵童,皇上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宴离歌笑道:“皇上怎么会视一个身带不详出世的孩子为灵童呢?无论男女本宫都会留他一命,至于别的你想都别想。”

她还是太仁慈了,以免以后还要花心思对付有孕的妃嫔,不如从根上杜绝。

元妃之后,宫里再无人诊出有孕,唯一有的是跟人私通的孽种。

宴离歌不能让人以为是她不准妃嫔有孕,而是皇帝不行。

24

这一任皇帝大概是大梁史上子嗣最为单薄的,仅有三子二女,但谁能怪皇后呢?

毕竟皇后连元妃的孩子都能容下,算得上最为仁慈的。

皇帝衰老的速度更快了,本来只是无法令女人有孕,如今是真的不行了。

时间长了皇帝的心会扭曲,已经有好几个妃嫔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宴离歌知道,不能再等了。

二皇子满五岁这天被立为太子,晚宴时皇帝喝醉了。

他挥退宫人,拉着宴离歌肆意的坐在正殿外的台阶上。

“梓潼,母后走了,朕一直想跟你这样静静的说一会儿话。”

宴离歌看着天上那轮满月,轻声说道:“皇上想说什么,臣妾一直都在。”

“不,你不在了。朕不是个明君,做了些不好的事,你不肯见朕。”

宴离歌有些恍然,皇帝想念的那个人不是她。

“皇上,您喝醉了。”

皇帝笑道:“朕没醉,朕记得第一次被皇兄灌醉后你很不高兴,之后朕就再也没醉过了。”

宴离歌顺着皇帝说了好一会儿,直到皇帝迷迷糊糊靠着她的肩头睡着。

“皇上,您还记得臣妾的名字吗?”

皇帝大概听见了,含糊不清的说道:“凌儿,你是朕的皇后,朕唯一的梓潼,朕都记得。”

宴离歌流着泪笑了,哪怕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梦,心还是有些疼。

二十个秀女入宫,偏她独得圣宠,只因她容貌神似已故先皇后

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心存愧疚。

25

皇帝这一醉就犯了头风的毛病,开始时偶尔发作,半年后疼痛便如影随形。

他不知道宴离歌在医道上很有天分。

皇帝没熬过第二个夏天,驾崩前一天,他单独召见宴离歌。

“你可怨恨过朕?”

宴离歌摇头,“皇上给了臣妾天下所有女人最想要的,臣妾不怨、不恨。”

皇帝笑了笑,喘息了好一阵才让大监进来,“福来,把酒呈上来。”

他看不透这个女人,可他没时间了,他不能这个女人威胁到太子他日接掌朝政。

可惜了,清醒的太晚,好在还有机会。

大监领命,片刻后端着托盘进来,用白玉盏倒了一杯酒,“皇后娘娘,请。”

宴离歌努力压制心头的怒气,冷声问道:“皇上是要臣妾先行一步吗?”

皇帝干瘦蜡黄的脸有些扭曲,“你是朕最喜欢的皇后,朕带着你一起走,你不高兴?”

宴离歌看了大监一眼,“也好,那臣妾与皇上共饮。”

大监又去倒了一杯,他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不可能再伺候下一任皇帝,有个善终就好。

皇后在京郊替他置办了一套院子,还接了远亲的一房侄子过继膝下。

他出去见过一面,那孩子是个好的,有个孝顺儿子养老送终,这辈子就圆满了。

皇帝吓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挣扎着想要喊。

大监凑上去扶着他就要灌酒,宴离歌站在旁边冷眼看着。

皇帝瞪着双眼,酒还没喂进去就蹬着腿咽了气。

宴离歌冷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人都怕死,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

酒里没有下毒,她不可能背负弑君的罪名,连怀疑的一丝可能都不行。

大监跑到门外高呼:“皇上驾崩了!”

皇帝崩,太子即位,太后垂帘听政。

宴离歌牵着小皇帝踏上九龙玉阶,一步步走到那个巅峰,百官朝拜。

她看见了官拜兵部侍郎的莆韶安,那道炙热的眼神一直落在身上。

她冷漠以对,故人再见又如何,以后只有君臣。(原标题:《替身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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