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有一部长篇单口相声《王半仙》,据他自己说曾被某电台封杀,说是因为这部相声歌颂了投机取巧不劳而获的人,不是那么正能量。
不过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王半仙》其实脱胎移植于另一部叫做《描金凤》的作品,这其实是苏州弹词的名篇,也是业内有名的“五毒书”。
说它“五毒”,大家可千万别想歪了,这其实是苏州评弹演员对这出戏的评价,“难说、难唱、难学方言、难起角色还有难用噱头”,这样五件难事就构成了这出戏的“毒”。
那么,《描金凤》到底怎么个毒法呢?
原来,这是一部诞生于清代中期以后的作品,最早是什么体裁、作者是谁现在已经弄不清楚了,只知道现存最早刻本是光绪年间的。
另有一较早的版本是苏州评弹大师马如飞重编的(《马如飞重谱时调》石印本),它还有个别名叫《错姻缘》,但后来之所以这个名字叫不开,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三个字把故事的主题框架严重窄化了,让人一听只当这是个爱情故事。
其实《描金凤》的故事复杂得多,这也是它为什么难说、难唱的主要原因。
说它是老套的才子佳人题材吧,它也有绿林豪杰的故事,说它是冤案平反的“复仇”片吧,它又有知恩报恩、歌功颂德的桥段,甚至还穿插有边塞御敌的情节,简直就是一出混搭的好戏。
戏里的人物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从最底层的乞丐到市井乡里的小市民、形形色色各行业的人群到官僚士大夫最后直至帝王将相……世间众生相都在这部戏里,可见对说书人而言表演起来该有多困难。
《描金凤》的故事就发生在苏州古城,主人公钱志节是个典型的小市民,职业非常神奇,是个“算命的神棍”,专业术语叫“笃笤”。老苏州可能一下就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求雨的钱笃笤”嘛!
这个钱笃笤就住在盘门外吴门桥堍,故事的开头正巧是苏州难得的雪天,有个叫做汪宣的当铺老板请钱大仙去喝酒,其实他是看上了钱的女儿,想办法找未来的老丈人套近乎。
而钱笃笤呢其实心里早已为女儿选了一位良婿,有颜有才的书生徐惠兰,可惜就是家道中落,日子过的比较苦。
滑稽戏《钱笃笤求雨》
不过在饭桌上推杯换盏,渐渐微醺后钱笃笤就稀里糊涂以酒桌上暖锅为媒答应了汪老板和女儿的婚事。而钱大仙的女儿钱玉翠其实早已和徐惠兰私定了终身,小姑娘还送了他一只描金凤,这既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也是整出戏的戏眼。
后来自然就是一连串的闹剧,一会是对薄公堂,一会徐惠兰被陷害关进了大牢,又一会钱笃笤误揭了皇榜,自吹自己是大仙,最后登台求雨人品爆发真的求来了三尺大雨,立马被当做宝贝送到了京城,还和万历皇帝谈笑风生……
《描金凤》的剧情整体看上去跳脱荒诞,堪称是清代的无厘头喜剧。它的故事线索极多,人物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要想把这部长篇故事讲清楚还要讲生动可真不容易。所以书里除了重要的情节外在每一回里都有许多令人发噱的小段落。
比如说钱玉翠与徐惠兰私定终身后内心十分不安,生怕被自己的父亲知道。钱笃笤问女儿在做什么 ,玉翠回答在洗碗呀。钱笃笤就说了:“哦,洗碗!好女儿啊,我听人家说,洗碗要放了水才能洗,你这样洗,恐怕碗要碎的。”
电影《描金凤》
玉翠才反应过来洗碗没有放水,被父亲说穿了,玉翠一紧张,就赶紧在灶上拿了样东西,向盆里舀水。
结果钱笃笤又回了一句:“好女儿啊,我听人家说,舀水要用勺的,菜刀是舀不起的!”
“啊呀!”玉翠脸胀得通红,把菜刀一扔,返身逃到房里去...
戏里人物众多,口音自然也千奇百怪,这些都需要说书人惟妙惟肖地表演出来。比如说那位当铺老板汪老板,是个久居苏州的徽商,因此说起话来既不像徽州口音,又带些苏州土语,一口“徽式苏州话”,很是发噱。
这样热闹的喜剧,不正是普罗大众最喜闻乐见的吗?
在评弹界有着“弦索伉俪”之称的张如君与刘韵若夫妻俩在书坛辛勤耕耘超过50载,两人说噱弹唱,珠联璧合,同时也是表演《描金凤》的响档。
张如君就直言《描金凤》是“肉里噱”,也许在苏州人看来,一出好戏就是这样,不管情节是欢乐还是悲伤,是高亢还是低沉,只要能时不时地笑出来就行。
《描金凤》里歌颂的普通小市民就是这样,一点也不伟光正,却在坚守着大义的前提下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在他们的世界里,生活当然有诗和远方,但更不能少了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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