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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县相国毛纪原是放牛娃出身,县里的世族张家因梦见神人说自家新买的坟地占了毛家的墓地,便将坟地迁走了。不久,毛纪之父放牛时突逢暴雨,在躲进一个废弃坟洞避雨时,不幸被大雨淹死了,而他淹死的地方恰好能放进一副棺材。
张家为此确信了梦中神人的指点,便准许毛家人将毛纪的父亲安葬于此。过后,毛纪的母亲带着他前去张家拜谢,张某不仅收留毛纪在家中读书,且承诺将自己的大女儿许配给他。
原来,富贵之家的张某坚信梦中神人的指点,猜测毛纪将来必定大富大贵,便做了一次豪赌,与穷小子结了亲。只是张家大女儿自小便瞧不起毛纪,常常口出恶言称“死也不会嫁给放牛郎。”
果然,到了成亲的日子,大女儿就是不肯上轿。关键时刻,张家小女儿挺身而出,并称:“何以见得毛家郎就一定会冻死饿死呢?”
就这样,妹妹代替姐姐出嫁了。
毛纪和张家二女儿结婚后,知道了她替婚的真相,反而对她更加敬重和感激。只是,这二女儿头发稀疏,这一点让毛纪很是不满。
没多久,成了秀才的毛纪去参加乡试,在途径王舍人庄借宿时,店主殷勤地招呼毛纪,称最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有神人告知他:“明天会有个姓毛的解元(头名举人)来到你的店,将来你有大难时,他能把你救出来。”
毛纪一听,心生大喜,断定自己会飞黄腾达,便在心中暗忖:“我这媳妇头发都长不全,将来不得给达官贵人笑话啊!待我金榜题名后必须换掉她!”
等到发榜时,毛纪竟然落榜了,他因怕被笑话,选择不告而别。三年后,毛纪再次参加乡试,没想到那家店主人依然殷勤接待他。毛纪不解问其缘由,对方却说:“秀才啊,你是想考中后换妻子,所以你的功名被冥世削去了。”
毛纪惊愕之余方知,原来神人又在梦中将他的想法告知店家了,羞愧不已的毛纪立刻打消了休妻的念头,最后如愿高中解元。日后,这位店家果然犯了案,而救他出牢狱之灾的也确实是毛纪。
且说毛纪与妻子日益恩爱,其妻不仅长出了乌黑茂密的秀发,毛纪更是官运亨通、节节高升。张家大女儿后来嫁给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只是对方挥霍无度,终是将家产一败而光。这女子听得替自己出嫁的妹妹过得富足,还成了孝廉夫人,心中悔恨不已,一气之下便出了家。
待到毛纪以宰相身份还乡后,毛夫人的姐姐便派人前去毛府问候,其实就是希望她的妹妹能给她点馈赠。毛夫人遂精挑细选了好几匹绸缎,又把一百多两银子悄悄塞进了绸缎中,捎回给她的姐姐。
待这位姐姐接过绸缎后不免大发雷霆,直说:“给我点钱,还能买米买柴,送这些东西有何用!”原来,她并未发现绸缎中的玄机,便让人将绸缎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毛纪深知妻姐的个性,猜到她是因为没看到银两才做出此举,于是他便笑着对来者说:“你师父连一百多两银子都消受不起,哪有福气跟随我这老尚书!”说罢,拿出五十两银子交于来者带回。
毛夫人的姐姐听闻,只得感叹自己一生有眼无珠,总是颠倒行事,此时后悔已是晚矣。
这是出自《聊斋志异》中的《姊妹易嫁》的故事,而蒲松龄借此想表达的思想其实极为复杂。毛纪那一瞬间的“恶念”,张某的“投机倒把”都是值得解读的,但是最有趣的还是以下两点。
第一,蒲松龄本人几次科举考试都落了榜,他对科举制度的潜规则早已失望透顶,而他偏偏要让笔下的人物通过科举实现人生价值。这种矛盾的心里,即是源于时代的局限性,也是他内心对功名的期待。
其二,《姊妹易嫁》定然离不开对“嫌贫爱富”的讽刺,但同时又宣扬了一种“富贵在天”的宿命,这与他通过科举实现人生飞跃的思想又产生了一个矛盾。在《聊斋志异》中,鲜少有这样模棱两可的主题思想。
蒲松龄借此告知世人:人不可以貌取人,唯有拥有善心,常发善念才能得善终。
其实,历史上是有“姊妹易嫁”的真实原型的,它发生在宋代,而事件中的姐姐其实并非嫌贫爱富,而是因为“一眼定生死”。有趣的是,这个历史原型人物就叫毛纪,但是他并非寒门出身,他的夫人不姓张而姓官。
话说,官家的大女儿因嫌弃毛纪有文无貌,便死活不肯嫁予他,于是妹妹替姐姐上了花轿,最终却嫁对了郎君。
毛纪当官后,这个姐姐便出家做了道士,无论妹妹送来多少钱物,她都不肯接收,只是一味清修。后来,毛纪被贬官后,竟常常与大姨子谈经论道,两个人反而成了知己好友。
你看,只因未结眼缘,官家大小姐便不肯委屈自己。即便日后妹妹成了贵夫人,她也只管安心做个穷道士,且能与曾处于显赫地位的妹夫平起平坐,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个性十足呢!
蒲松龄笔下多的是勇敢反抗封建礼教的女性角色,但是早在宋代便有女子讲求男女平等了,这是多么超前的思想啊!
蒲松龄改写了毛纪的故事,赋予了“姊妹易嫁”新的含义,似乎更加贴合《聊斋志异》的风格,也让故事多了可读性,这便是大师手笔了!大家觉得蒲松龄这样的改写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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