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
是阿尔文出演的第一部电影
乔·阿尔文是那种罕有的男演员，得以在耀眼的名利场里锁定自我航向。在这位伦敦皇家中央演讲和戏剧学院学生被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导演李安选中主演《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后的七年里，阿尔文仍以一种“宁挑对的，而非什么都要”的清醒认知来选择角色。现在，这位 31 岁的英国演员静候新片《聊天记录》播出，可这段近乎正常人生活的时光也要告一段落了。
《聊天记录》改编自萨莉·鲁尼的同名处女作，鲁尼在自己销售了数百万册的多部千禧年代童话作品中注入了社会主义政治理念、哀伤的时代情绪和性表达。作为所有鲁尼作品中最阳光的一部，《聊天记录》发表于 2017 年，一经发行便将鲜为人知的作者推上“千禧一代天才作家”的神坛。阿尔文扮演“尼克·康韦”，一位已婚男演员和一段彻头彻尾的现代四角恋中的唯一男性。五月在 Hulu 平台播出的改编作品，虽然没有更改原作的编排，但也为鲁尼凝练简洁的文本注入了新生。
阿尔文与《聊天记录》中合作的演员（左起）：
杰米玛·科克（Jemima Kirke），
萨莎·莱恩（Sasha Lane）和
艾莉森·奥利弗（Allison Oliver）
当鲁尼作品《正常人》的改编剧集于疫情初期登陆 Hulu 平台时，Instagram 上曾涌现许多账号，迷恋女主角的刘海和她不固定的男伴“康奈儿”脖子上闪光的链子。歌手菲比·布里杰斯曾在推特上毫不吝惜地表达自己追剧时的那股浑身躁动。（数周后，她与该剧集男星保罗·麦斯卡被拍到一同现身在爱尔兰乡下，好吧，又是隔离封控的错。）“老实说我只希望大家喜欢这个剧，”阿尔文说，就好像谦逊和拒绝承认能筑起一座坝，替他挡住鲁尼的追随者们向他汹涌而来。
“尼克”的魅力在他的外貌中展露无遗。在鲁尼的文字中，他被描述为“闪闪发光、魅力非凡”，“尼克的脸是那种最没特色的英俊”和“像古龙香水的广告”。阿尔文粉粉的脸颊（“这大概是我两年内第一回刮胡子”，他说。），乱乱的金发和甜甜的笑容，让他看着比屏幕里一副胡子拉喳和永远眉头紧锁的角色年轻不少。采访时，他在位于伦敦的灰暗的卧室里进行视频会议。身后是灰色背景搭配着带流苏的深紫色窗帘。他采访时的劲头和荧幕上那个眼神飘忽的浪子不同：他聚精会神、热情洋溢。
像许多同代人一样，阿尔文熟悉鲁尼的作品，他的朋友们和他做心理咨询师的母亲也给他推荐鲁尼的书。因此，当为角色“尼克”试镜朗读的机会到来时，何况还是由 Hulu、英国广播公司和元素影业（Element Pictures）制作、莱尼·亚伯拉罕森执导（兼任担任执行制片人和总导演），他便全情投入了。制作的核心决策人，包括鲁尼在内，在试镜约一周后，决定让阿尔文来演。
在得知自己获得“尼克”的角色后，阿尔文给鲁尼发了一封邮件感谢她，并告诉她自己多么喜爱这个作品。原著作者的回复，不像她作品中的人物那样爱在邮件中引述马克思主义。鲁尼给他分享了自己为“尼克”创建的 Spotify 曲单——包括 Kanye West 的 Blood on the Leaves，New Order 的 Bizarre Love Triangle 和 Pavement 的 Spit on A Stranger 在内，总共 11 首曲目。
这个角色不大好演，因为他要藏在他人身后操控他人，同时还要对 21 岁的女主角“弗朗西丝”（艾莉森·奥利弗饰演）交替施展着令人麻痹和令人兴奋的两套杀手锏。当被问到角色最挑战之处，阿尔文提到了表演技巧。共计 12 集、每集 30 分钟的系列剧并不按顺序拍摄，因此需要大量心理层面的重组。“那些情感上的跳跃和对人物脉络的把握还挺复杂的。”他说。
《聊天记录》剧照
拍摄在都柏林、克罗地亚和贝尔法斯特持续超过六个月，演员们就住在各种 Airbnb 里，像一个临时家庭，共度闲暇时光，遵守疫情下的外部社交规定。
投入角色时，阿尔文的诀窍是寻找他的脆弱和痛苦。“这个人物有点像是处在自我修复中，”阿尔文说。“还有他对外部世界是有点麻木的。”直到拍摄结束，看过头几集后，他才算是走出了“尼克”的精神状态并带着审视的目光观察这个角色。“看的时候我对他的沮丧远超过了我扮演他时感受到的。”他说。
饰演这个角色对阿尔文来说，可能比其他人来得更容易。“我俩的性格里有个共同点，就是不需要太用力，”谈到阿尔文，扮演“博比”（“弗朗西丝”最好的朋友和前女友）的萨莎·莱恩（Sasha Lane）说。“在片场，有时我们九个小时跟对方一句话都不讲，然后一瞬间又开始聊得停不下来。”
在拍片期间，莱恩的父亲去世了，此时莱恩的戏中搭档却表现出呵护和成熟的一面。“乔是温柔的，也不给我过度的压力，因为他知道我不擅长面对自己的细腻情绪，”她说。“男生成长得有快有慢，在成熟之前他们简直是超级大白痴。他却是一个温暖的男人，有得体的分寸感。”
《聊天记录》剧照
“当你和他说话，你能感到他只在听你说。”谈阿尔文时，演员艾莉森·奥利弗说。奥利弗是在从都柏林的戏剧学院拿到毕业文凭的次日，即，她被当地一家素食汉堡店雇为外卖收银员的短短几分钟后，得知自己获得“弗朗西丝”这一角色的。（她在这家汉堡店一直工作到开拍前一刻。）身边有一位脚踏实地、“能成为最好的伙伴、永远的朋友”的演员做搭档，帮这位 24 岁女孩平复了她的紧张情绪。同样有帮助的，还有与亲密行为协调员和导演亚伯拉罕森一起设计在系列剧数不清的性场景中，如何营造自己和搭档的身体姿态。
“围绕亲密行为要展现的实质，我们讨论了很多。” 她说。讨论的焦点在于如何在这段始终摇摆着的情爱纠葛中寻找动机，通过性描写把这种纠葛推向深处。“莱尼最关注的是，性的场景不能只是对话、对话、对话，然后啪的一声：开始性！在他的解读中，人物对话和性爱是互相存续的关系。”
在片场之外，阿尔文会分享好玩的短视频（“我们曾经大笑着看完一个视频，拍的是一个爱尔兰人做着晚饭，然后一只蝙蝠突然从窗户里闯进厨房。”奥利弗说。）在一起时，他们也讨论些更大的话题，比如青年演员如何学会应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机会。阿尔文的建议：“就做那些让你心动的。”奥利弗说。
《聊天记录》的拍摄原本安排在 2020 年年底，但是新冠疫情带来的延迟把拍摄期挪到了 2021 年 4 月。似乎是为了缓解焦虑，阿尔文试过找些事情来做，让自己保持工作状态。他征询亚伯拉罕森的意见，问导演自己能否去增肌，但这个提议被否决了。（阿尔文身高约 2.03 米，身形如同一个常年踢足球的人。）“我只能稍微试着进行一点训练，但没有吃那些鸡肉、喝那些蛋白粉。”他说。
2020 年中有五个月时间，他都待在洛杉矶，与他共度时光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生活中重要另一半的泰勒·斯威夫特。“那段时光还挺棒的，因为美国有阳光。” 他说。停工刚开始时，需要花些时间去适应——“那段时间太诡异、太诡异了” ——但他找到了保持高效的事情做。换句话说，他在斯威夫特隔离期间的特别专辑 《民间故事》（Folklore）中和她合写了两首歌曲，并参与制作了六首歌曲，然后就抱回了格莱美奖。「他还在随后另一张专辑 《永恒故事（Evermore）》中与之合写了三首歌曲。」阿尔文以歌曲作者身份，化名“William Bowery”出现在了专辑制作名单里，这个化名几乎也是他的灵机一动。“William”是纪念他从没见过的曾祖父威廉·阿尔文，一名音乐剧作曲家。“Bowery”则是他第一次来美国时，在纽约待过不少时间的街区。
泰勒·斯威夫特在格莱美领奖台上
孩童时期他没来过美国。阿尔文是三兄弟的老二，父亲是一名纪录片工作者，母亲是一名心理咨询师，从小在北伦敦的图夫尼尔公园（Tufnell Park）一带长大。他的成长故事没有太多波折。“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槛要跨，”他说。“但对我来说，真没什么可抱怨的。”他曾短期学过吉他，然后 13 岁左右“在学校加入了一支名叫 Anger Management（愤怒管理）的挺摆烂的乐队。”他说，并笑着回忆，当时乐队成员实在没什么事值得去愤怒的。他热爱运动——英式橄榄球和足球——还有戏剧表演和电影。“我一直悄悄向往着成为那个世界里的一部分，”他说。“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适应。”
直到在布里斯托的大学里学习英语文学和戏剧，他才开始想象演员的生涯会是什么样。他参演过“太多现在没法看的学生习作”，包括莎士比亚，还有一部登上爱丁堡边缘艺术节舞台的学生演出。此后，他被家乡伦敦的皇家中央演讲和戏剧学院录取，并且误打误撞差点学了小丑喜剧专业，最终因为精神创伤而被拒之门外。“你被推进一间站满了同学的屋子，然后他们告诉你：‘把大家逗乐。’感觉就像公开受刑。那绝不是我想上的课。”
时间来到伦敦的戏剧学院第三年的中段，阿尔文签了一名看过他在校表演的经纪人。在他的预想中，自己会艰难而缓慢地迎来毕业后的各种试镜，并发愿自己有朝一日踏上伦敦南岸，迈进新维克剧院的实验性戏剧舞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经纪人告诉他有家制作公司正在选一位主角出演改编自本·方登原著、由李安导演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我让父亲拍了一段我和几个朋友在午餐休息时的戏。”他说。四天后，他便平生第一次来到美国。
《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剧照
作为美国初体验，他和在片中扮演几位士兵的演员在开拍前住进了佐治亚州的部队营房，并与美国海军海豹突击队一同参加两周的特训。“他那颗脑袋太机灵了。”与他在《比利·林恩》中搭戏、在演员行业里为伴的加内特·赫德兰（Garrett Hedlund）说。这对男闺蜜曾一起登上 2016 年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慈善晚宴（Met Gala）的红毯，并时常发信息交流想法。上一次两个人见面还是 2020 年秋天，当时他们在洛杉矶展开了一场网球对决。（“他哪项技术都不赖”，赫德兰评价对手的球场技术。）
对演员职业，他俩有着相似的关注点，例如“不会为了完成角色而选择角色，”赫德兰说，“据我所知，乔推掉不少导演处女作的剧本和电影，他认为自己需要和可以信赖的人合作。”
在与李安拍完自己的首部电影的七年间，阿尔文与导演吉姆·布劳德本特和演员夏洛特·兰普林合作了由朱利安·巴恩斯小说《回忆的余烬》改编的电影作品，还在导演约戈斯·兰西莫斯的作品《宠儿》中扮演一位活跃在艾玛·斯通身边，涂着腮红、顶着假发的贵族。阿尔文渴望合作的导演不停地增加。排最前的则是科恩兄弟和卢卡·格达戈尼诺。而他接下来的角色分别出现在莉娜·丹恩执导、改编自同名儿童文学作品《小鸟凯瑟琳》的中世纪喜剧，以及法国导演克莱尔·德尼执导的《正午之星》（改编自丹尼斯·约翰逊的小说），影片 2021 年 12 月在巴拿马拍摄完成，他的搭档是演员玛格丽特·库利。
《宠儿》剧照
无论这位男演员多么炙手可热，在电影和电影之间都会有不固定的停工时间，管它有没有疫情。“我会因此而焦虑。”阿尔文说。在伦敦住的几个月让他与上学的伙伴和家人团聚。他还以书为伴。“我刚读了乔纳森·弗兰岑的新作品，棒极了。”他说。下一本要读的书是：《渺小一生》作者柳原汉雅的《到天堂去》。至于流媒体上的最爱，“我刚看完《披头士乐队：回归》，”他分享道。“如果你是地球上那七个不爱披头士的人，那这部片子不属于你。可我不是那七个中的一个，我喜欢这片子。”
他努力让自己的个人生活只属于自己。这位年轻的男子，与世上极富盛名的超级明星谈着恋爱，还保有着相对低调的生活，这已然罕见。阿尔文说这就是不去主动寻求关注的结果。“在我们的当代文化中，人们对被满足这件事抱着无穷的期待。以至于，哪怕你不总在社交网络上发布你在做什么，你如何度过一天，或是你怎么做早饭的，这样你就能隐身了吗？”他耸耸肩。“我也希望能在采访中或者任何形式的互动时少一点戒备心，但有时它几乎是对我们当下这种文化的膝跳反应。如果他们要什么给什么，闸门就打开了。”
然而就算你什么也不给，订婚的谣言还会涌来。“如果每次我从别人那里得知我已经订婚时，我都能得到一英磅硬币，那我现在已经有很多枚硬币了，”他说。“我是说，其实如果答案是 Yes，我不会说呀，如果答案是 No，我还是不会说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