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时节,天空难得的晴朗湛蓝,一早路过楼前的门脸房,卖窗帘布的小店已经开始直播了,门前空地上的快递包裹已然堆积成小山,网络传播的力量让寻常小店的布料发往全国各地,谁又能知道其背后倒买倒卖的过程呢?网络直销的方式衍生出信息不对称、货不对版的的诟病被称为“卖家秀和买家秀”。疫情时代让网络热销大行其道的同时,也让实体经济愈加萧条,几乎看不到人山人海的抢购画面了,我不禁怀念起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棉布店来。
“布票”小小的一张,联排在一起被奶奶藏在小纸盒里,每到换季,拿出来几张,带上我去王庄子大街和郭庄子大街交口的“宝华成”棉布店里采买。最早买的布料是碎花棉布,用来给我做褂罩。上小学的时候,冬天穿对襟棉袄,外罩一个中式褂罩,防止棉袄脏污。褂罩是对襟盘扣的,多为碎花棉布做成,薄薄的便于清洗。
“宝华成”的布料像裹在搓板上一样一排排立在柜子里,满墙满壁竖直排列,非常整齐。按照布料的质地、薄厚分区域摆放,对着大门口的多半是靓丽轻薄的印花布,挨着花布的是常见的的确良和泡泡纱,厚些的灯芯绒、毛料排在下层,不常用的骆驼绒、毛毡类的厚料子通常被卷成长桶,盘放在墙根里。柜台上则并排叠放着的最热销的布料,一般是做裙子、上衣的花布,销量最快,一卷布这个扯上几尺,那个扯上几米,半天的功夫就光板了。
店里的售货员们非常专业,耐心讲解着面幅、织法、缩水率,根据用途建议购买尺寸,有时还建议套裁,就是一块宽幅布料横竖着调配,不仅能满足大人衣服的需要还能省出一件小孩的衣服,轴布翻滚,布料展开,拿尺上下一比划,量衣的大概尺寸就出来了,捏住布料的一头,一尺一尺地依次量下来,最后再让出几寸的余量,买卖双方都满意地笑逐颜开。
我最羡慕结账的人,占领全店的制高点,眼前是一条条铁丝轨道,四通八达地通到各个卖布的柜台,每条铁丝上都有一个铁夹子,顺着滑道在售货员和收银员之间滑来滑去,发出“嘶~嗖”的摩擦声,就像有轨电车在头顶一样飞驰而过,找零的钱和发票就在铁夹飞行中完成了,我喜欢看许多铁夹子排队的时候,高台上的会计不慌不忙依次处理的过程,转眼之间夹子煮个发出,奔向各自的站台,我曾经非常渴望能登上高台,体验一把“飞铁夹”的滋味儿,那时候就立志当一名会计,可惜学财会专业的我,终究还是错过了那个时代。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正在排队买布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中年妇女“噔噔噔”步上店门口的高台阶,分开众人,径直涌向卖白布的柜台,悄声说明来意后,量布、卷布、抖布、叠布,售货员一气呵成,宛如在进行一场现场表演,待人群散开,几个人鱼贯而出后,我才得知是办丧事的买白布用来赶制孝衣。记得那时候的喜事、丧事都非常隆重,大杂院里某位姑姑出嫁当天穿的红色嫁衣就是母亲帮忙制作的。那是一件大洋红色的丝绸连衣裙,圆领窄腰宽裙摆,在后腰处束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明艳又洋气,喜气十足,裙子的布料就出自宝华成。
在我初三暑假的时候,母亲在“宝华成”布店买到了甩卖的布头,是白底黑点的朱丽纹化纤布。我见到后非常喜欢,就嚷嚷着要做裙子,还要开学时穿。母亲拿着布料调配来调配去,给我裁了个套裙,上身是短款的小西服领半袖,下衣是到膝盖处的一步裙,紧赶慢赶在开学前做好,我美滋滋地穿着去上课,晚上回家一看,裙子禁不起我骑自行车上上下下的折磨,后片中缝处已经拔丝开裂了,我才知道穿一步裙是不适合骑自行车的!
如今国营的布店少之又少,连“估衣街”上的老布店也只剩下门楣了,现在的年轻人对布店的历史知之甚少,70后的人还有些许印象,想想都心有感慨,过去的就算旧时风景了!时间总是先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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