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经常把亚麻籽炒熟了,加上点儿盐用玻璃瓶子擀碎,就可以用大饼子沾着吃,满口喷香。也可以拌在苞米粥里,还可以和土豆一起怼咕怼咕,用白菜叶、大葱和香菜打饭包吃。妈妈管他叫“苏盐儿”。其实,“苏盐儿”是用苏子粒儿擀碎的。但是一样解馋。这些亚麻籽不是队里分的,生产队也不给大家分亚麻籽的。是我在亚麻地捞大耙的时候捞的亚麻,回家自己又用连枷打的。不算多,能有一二十斤吧。

亚麻籽榨油以后的剩余物,亚麻籽饼。不仅仅是好饲料,而且是特别好的鱼饵。

我的几个鱼蓄笼用的都是亚麻籽饼,鱼儿特别喜欢吃,应该是排队进去的,有时候蓄笼里都挤不下了。用它喂窝子打旋网也特别好,每一网下去都是丰收。

亚麻籽油除了工业应用以外,还可以食用,味道比较独特,会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且有微苦的口感,但其特殊的香味浓郁,一般用于烹饪和凉拌菜中,也可用于烘焙中。此外,亚麻籽油中含有亚麻酸,其营养价值也比较高。亚麻油中还含有许多天然的抗氧化物质且芥子油苷含量较低,使得亚麻油化学性质稳定,适合于煎炸食物。

队里统一去油坊用亚麻籽榨油,回来分给社员一些补充食用油的不足。一个人能分到一斤亚麻油。这也不是年年有的,因为那时候,无论什么农作物、经济作物,都是按照据说是国家计划来种植、生产、销售和分红的。我在这个屯子里住了十四年,也就分过三四次亚麻油,而且还是不公开的。

国家有国家的计划,生产队有生产队的对策了。当时的生产队有一个老队长,特别有头脑,掌握着生产任务的决定权。

老队长是一个山东人,一米七十左右的个头,说话还是浓重的山东口音。瘦瘦的脸上皱纹密布夹杂着一丝丝红色的血丝。平时爱低着头走路,就连说话的时候也不看着对方。他的手里几乎没有空着的时候,不是拿着铁锹,就是挎着筐。路上遇到的东西,他都能及时处理。比如看见柴草、树枝,他一定要捡起来放到柴火栏子里,看见牲畜粪便,甚至是人的,他一定要用锹撮起来放到临近的粪堆上。他家门前的街道和柴火栏子周围,总是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利利亮亮的。特别是他家里的土豆窖密封得特别好,我和几个当时生产队里非常精明强干的社员看见了以后,都模仿他的办法,那以后一直没有冻过土豆窖和菜窖。

他过自己家的日子,绝对是一把强手!

他不认识字,但是他对这个屯子,这个生产队了如指掌。说起队里的土地,他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东南山、小腰岗、三节岗的火车道南和道北、道下、场院东、场院北、大界北、西北地、西南沟和西北沟的地块儿,都有几垧他张口就来。哪块地,什么茬口,上一年种的什么,下一年需要种什么。应该怎么倒茬口,应该施什么肥,哪些肥料应该去哪里找。粮食亩产量预产多少,蔬菜种多少能解决整个生产队的需求等等。他都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他领导整个生产队,绝对是一把好手!

我刚到这个生产队的时候,对他不以为然。也听见不少人背后因为他做事谨慎、小心,不轻易答应别人做事而数落他,小抠儿,小掂儿,甚至骂他:“这个老山东子,成是他妈的不近人情了”等等。

自己经过和他一年多的共同劳动,也认真地观察、了解他以后,才开始由陌生、疏远慢慢地变得敬佩起来。他也有倔脾气,但是没有他的二侄子倔。他的二侄子外号“犟眼子”,也是老队长卸任后的队长。

他有他的想法:既不违反国家政策,又能保证生产队小集体的利益。他的做法在当时的一段时间是奏效的,即使是国家使用了卫星遥感技术,也有一部分可以奏效。

按照国家计划计算,生产队的每一垧地都是一万平方米,折算十五亩地。生产队上报国家的是,每一条垅70公分宽,合市制单位二尺一寸。但是实际起垅的时候,他让驾驶员把70公分宽的垅调整成为60公分宽,也就是二尺一寸的垅调整成为一尺八寸了。这样,六条垅就变成了七条垅。种植面积就增加了,产量就增加了,这是其一。

其二,西北沟位于水库蓄洪区边缘,国家计划没有给这块地分配任务。如果雨水充沛水库增容,这一片蓄洪区就要淹没,种庄稼肯定是不行的。好在那几年风调雨顺,我在生产队的五年里,只有一年我们去水库里,在齐肩深的水里抢捞小麦捆了。尽管捞上来的麦子后来都生芽子了,但是给牲畜增加了饲料还是不错的。

以上两笔收入是生产队的私房钱,基本上用于集体生活费用开支了。老队长自己和大家一样,没有多得一分钱。几次查账下来,都是没有问题。

小麦和亚麻脱谷结束后,就要按照国家计划下达的任务去缴纳公粮,卖亚麻和亚麻籽了。这两个任务没有我的事儿。一是当年年纪小,二是熟悉这两个活儿的人多,分工根本就轮不到我。

终于有一个任务轮到我了。

除去送亚麻和送麦子的车辆和人员以外,还有一部分强壮社员去中兴公社卫星大队磨面去了。磨出来的面粉运不回来,老队长派我用生产队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的,一辆旧的大车去把面粉运回来。我推脱了一回,他告诉我说我骑过马,也可能会赶车。派我出车是没办法的办法,老队长也知道我不会赶车,但是用其他人还不如用我呢,这是他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我接到了分工,马上开始做出车前的准备。看看轮胎,虽然露线了,估计三四千斤还是能承受得了的。把车心板补巴补巴,把车压边条子翘起来的钉一下。看看车笸罗还算完整。看看车梯子,有前梯没有后梯儿。看看刹车,马车的刹车都是用一根粗杆子,安在车轱辘上的两个车钢盆之间,用弹簧控制可以前后活动。杆子两头各钉上一块废轮胎,用四股八号线一头绞在杆子中间,另一头绞在轮胎后面安着的,一头能前后活动的粗木头杆子中间。杆子头露出来和车的左边条平齐,方便老板子或者跟车的搬动。使用的时候,向行车的反方向拉后面的粗杆子,带动前面的杆子向后面活动,两端的废轮胎就接触到正在转动的轮胎钢圈里面进行摩擦,降低车轮的转动速度,来控制车辆的速度。这个刹车装置当地叫滑杠,滑杠可以拉到后面车辕子下面的托木头上卡住。再去仓库领来了煞绳和车套、枷板儿、套包儿、鞭子和辕马用的家把事儿,什么上搭腰、后鞧、大肚带和肚带扣等等。

马圈里仅有的三匹马,都是十分老实听话的。三匹马,只能拴三匹马平推的套了。就是里短儿、辕马加外短儿。用“八个爪子”驾辕,它是老辕马了,见过大小阵势。它的外号是一个老板子给起的,那个老板子特别喜欢马,每一匹马他都观察得非常仔细。这匹马它的蹄寸子有点软,蹄子着地的时候,后面的蹄寸子离地很近,上面长着的毛着地了。看上去像是蹄子两部分都着地了,所以那个老板子叫“八个爪子”。用“小兔灰马”打里,它也是老里套了,因为年纪大了,没有跟着出车。外短就剩下“沙狸杆子了”,也是老马。这三匹马都非常稳当,驾驭的安全性比较高,它们不像那个“小蒙古”,到处撒欢尥蹶子的。

我是第一次赶车,还是第一次赶车出远门。而且车上还有两个捎脚的,一个是我的远房的大表嫂,一个是我的远房的表妹。她们两个胆子真大,竟敢坐我这个“两个第一”的赶的车。还是出远门。

零碎记忆168(零星的记忆五十八)(1)

图片来源于网络 辕马家伙

中兴公社离我们屯子十五里路,那里是当年哈黑公路必经之处,是拜泉县南部重镇。也是南部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街区规模不小,街道横平竖直,呈棋盘格式。拜泉南部的主要粮库设在这里,学校、医院、商店、饭店、大车店、铁匠炉、白铁铺等等一应俱全。过去曾经是出名的“韩瘸子店儿”,可能是指当时的大车店。因为过去从拜泉县走安达的大车,都要在这里歇歇脚。去那里大部分都是走哈黑公路。那时候的哈黑公路是一条优质的沙石路,来来往往的车辆非常多,所以路面非常平坦光溜。

一路上,三匹久经沙场的老马不慌不忙地走着。对时而从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仿佛是视而不见。这样,给我的安慰是最大的。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车上的两个人去逛商店了,我没有卸车,就地喂喂马。那里先去的磨面人员便开始装车,我趁机去吃饭了。看见做饭的人给我的雪白的、宣腾腾的、香气扑鼻的大馒头,我马上就饿了。全然不顾他们装不装车,我一气吃了六个。还想吃,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害怕人家说我吃不花钱儿的饭就占便宜,后来还是吃了一个,因为做饭的端上来一碗大头菜汤。这是那一阶段第一次吃得这么好,还吃得这么饱的一顿饭,还不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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