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48年,被亲生儿子宁令哥削去了鼻子的元昊,在巨大的疼痛和极度的恼火中垂死挣扎了许久,带着对他深爱着的女人和西夏国无限的眷恋,这个叱咤风云纵横一世的枭雄、西夏国的开国皇帝终于倒下了。享年46岁,庙号景宗。这下,北宋的仁宗皇帝赵祯在睡觉的时候终于可以把头安稳地放在枕头上了,大辽国的兴宗耶律宗真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在这里首先要交代一下元昊的姓氏问题。元昊出身于军人世家,《辽史·西夏外记》:“西夏本魏拓跋氏后。”所以元昊原本姓拓跋。因其祖拓跋思恭在唐末平定黄巢之乱中有功,被唐僖宗赐为李姓,后来唐亡,经五代,赵匡胤黄袍加身,赵宋王朝的皇帝又赐他赵姓。但是胸怀大志而又心高气傲的元昊从不以皇家赐于的姓氏为荣,反而以为耻。后来元昊称帝,自创姓氏为嵬名。历史上一般称他姓李。但是考虑到元昊本身并不喜欢这个姓氏,在这里只称其名不论其姓。

中国封建王朝的君主们向来喜欢称孤道寡,那是因为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帝只有一个,多少人为之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好不容易以“一帝功成万骨枯”的代价坐上了龙椅,还要时时提防有人来抢。所以,皇帝这个位置实在是最不安全的,最有风险的。

正因此,中国封建王朝的皇帝们,寿终正寝的少,非正常死亡的多。被部下围困活活饿死的有之,南梁武帝萧衍是也;沦为阶下囚被人用牵机酒生生毒死的有之,南唐李后主是也;被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宦官杀死的有之,唐朝的宪宗皇帝、敬宗皇帝是也。虽然这些皇帝都是非正常死亡,但毕竟是为外人所杀死的。那么,被自己的亲人杀死的有吗?有人说隋文帝是被他的儿子隋炀帝弄死的,有人说宋太祖是被他的弟弟宋太宗用斧头砍死的,还有人说康熙皇帝是被他的儿子雍正皇帝药死的。如此种种,倒也可以列举出很多来。

但是,这些都是出自小说家的杜撰虚构,或民间的传说,史书上并未见确凿的记载。唯独元昊之死,史有明书,的的确确是被他的亲生儿子用锋利的宝剑削去了鼻子,负痛而死的。一个人被外人杀死还是可以理解的,但被亲生儿子杀死,却不可思议。除非这个人已经弄得天怒人怨,众叛亲离。元昊死之独特可谓空前绝后!

欲探讨元昊何以为亲生儿子所杀死,还须从元昊的家庭生活入手。

元昊一生多妻,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一生多子,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元昊的元配妻子卫慕氏,为元昊舅父家族之女,为人贤慧,知书达理。卫慕氏是银夏一带党项之大族。只因首领卫慕山喜谋杀元昊,事泄,元昊一怒之下,将卫慕山喜之族“皆沉于河”,将卫慕氏连同自己的儿子一同杀死。

北宋与辽争夺什么(让北宋和大辽寝食难安)(1)

元昊的次妻是契丹人耶律氏。早在元昊的父亲德明当政时,西夏为了同辽国建立政治联姻,让元昊娶了辽国兴平公主耶律氏做妻子,元昊也因此得到辽兴宗耶律宗真加封的驸马都尉称号,晋爵夏国公。但是元昊只是把耶律氏看作一笔政治交易,而丝毫没有什么喜欢爱恋之说,终致耶律氏在忧愤中死去。

元昊的第三房妻子野利氏,乃是党项大族的豪门之女,其兄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都是威震北宋边陲的西夏名将,所以野利氏进宫之后就最先被加封为正宫宪成皇后。野利氏生得婀娜多姿,艳惊四座,因之得到元昊的宠爱。据说,野利氏喜欢把长发盘于头顶,以金丝带缠扎,时称“起云冠”。元昊见之甚悦,竟下令宫里其他人都不许用“起云冠”发式,以防与野利皇后争美。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时过不久,当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双双遭宋人反间计,为元昊杀害时,野利皇后也因之失宠,最后被逐出宫。

元昊的第四房妻子索氏,生于党项贵族世家,但与元昊成婚后,竟然从来得不到元昊的喜爱。终日守活寡的索氏因爱成恨,视丈夫为仇敌,日夜盼望其早死。有一天,索氏误听传言说元昊出征在外阵亡了,于是便穿上华衣丽服,头戴花枝,在宫中喜形于色地狂歌乱舞起来。谁知几天之后,元昊又回来了。索氏自知活命无望便服毒自杀,可是索氏的娘家人,却因此遭到灭族之祸。

北宋与辽争夺什么(让北宋和大辽寝食难安)(2)

元昊的第五房妻子是都罗氏,早死。

元昊的第六房妻子咩迷氏,婚后不久即被元昊逐出宫外,在夏州王庭镇上找到一间民房安身。可怜的咩迷氏竟然在这里为李元昊生养了一个儿子阿里。阿里长大懂事后,得知他的母亲即是被元昊所遗弃的皇妃,便立志结交王庭镇强人报仇,不料事泄,被元昊诏令扔进河里活活淹死,咩迷氏也被元昊送去的鸩酒赐自尽。

元昊如此地遗弃或斩杀妻子和儿子,到头来,虽是妃妾依然众多,却只剩下一个儿子宁令哥了。宁令哥是野利皇后所生的次子,自从1034年11月来到人世,因外貌酷似元昊,所以自幼便得到元昊的溺爱,将贵族公子哥的那一套娇生惯养、放荡无拘、无恶不作的脾性都学全了。乃至10岁被立为皇太子之后,更是有恃无恐,飞扬跋扈,弄得元昊非常头疼,只好让他早点成婚,意在婚后约束他,不再胡做妄为,遂聘党项大族之女没移氏为太子妃。

谁料,那没移氏长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元昊一见钟情,竟顾不得伦常,将之纳为自己的皇妃,还特地加封其为新皇后。这还不算,又指派专人,选定在贺兰山脉风景秀丽的天都山下,为新皇后修建了一座华丽的离宫,元昊则朝夕陪伴她游玩享乐,学起了唐明皇,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北宋与辽争夺什么(让北宋和大辽寝食难安)(3)

可元昊不知道唐明皇的那个儿子寿王李瑁生性懦弱,而自己的儿子宁令哥则恰恰相反,飞扬跋扈,无恶不作。他敢做李瑁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何况正在这关键的时候又有个人从旁怂恿、教唆呢?

此人为谁?那便是深受元昊信任的宰相莫藏讹庞了。如果说宁令哥此时已经举起了杀元昊之剑的话,那么莫藏讹庞就是促使他砍下去的人。莫藏讹庞为何要杀元昊呢?

其一当然出于一个野心家的本能。西夏的政权是由几个大家族操控着的,莫藏家族也是其中之一。莫藏讹庞是一个包藏祸心的野心家,他一心想一家独大,一手遮天。

其二是出于一种生存危机。元昊生性狠毒猜忌,疑心很重,动辄杀人。为大夏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兄弟只因宋人的两个反间计,便双双被元昊处死。嵬民山遇可是元昊的死党,只因劝元昊不要称帝便人头落地。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怎能不让莫藏讹庞惊心?而且,越到晚年,元昊越是喜怒无常,杯弓蛇影。历史上说到多疑的典型当属曹阿瞒了。

北宋与辽争夺什么(让北宋和大辽寝食难安)(4)

曹操为了不让人找到自己的陵墓所在,竟让儿子曹丕为自己建立七十二座疑冢。可这跟元昊比起来那可就小巫见大巫了。据说元昊令民夫为自己足足建了三百六十座疑冢,而且其后把那批民夫统统杀掉。很有点秦始皇为自己建陵墓的风格。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何况自己所伴的又是这样一个猜忌成性的“狼性”君王呢?为了自我的生存,为了攫取更多的权力,莫藏讹庞也不得不动起了杀心。

历史上一切阴谋家总是很善于抓住机会。正好太子宁令哥因元昊夺妻而心生怨恨,莫藏讹庞便趁机火上浇油,激化矛盾。这样宁令哥自己举起了宝剑,在莫藏讹庞的怂恿下终于用力砍了下去。于是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据党项人的传说,尚在襁褓中的元昊曾经失踪过,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是野狼用自己的奶维持了元昊孱弱稚嫩的生命。喝过狼奶的元昊也会像狼一样凶残吧。这样凶残的人又拥有了掌霹雳握雷霆生杀予夺之权力,那该是多么可怕啊!

北宋与辽争夺什么(让北宋和大辽寝食难安)(5)

元昊真得像一头野狼。在外,他滥杀大臣,在内,他滥杀妻儿。他早已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已没有可信赖的人了,仿佛谁都是他的敌人。他早已自己杀死了自己。他活着只会让天下不安宁,让他身边的人不安心。盼他死的人比比皆是。最后由他那个胆大妄为的儿子举起屠刀,由他信赖的宰相莫藏讹庞高呼“杀”,完成了被杀的过程。

野心家总是善于扮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黄雀角色。宁令哥杀死父亲元昊后被莫藏讹庞以“弑君”之罪处死。这样,元昊死了,他的唯一硕果仅存的儿子宁令哥也死了。西夏国的贵族们慌了:皇位要谁来继承呢?

正在大家忧心之际,一个黑衣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走进了王宫大殿,她叫莫藏黑云,是莫藏讹庞的姐姐。她本是野利遇乞的妻子,却也就是那个一直为元昊深爱着而又一直没有娶回宫的女人。她手中抱着的那个婴儿是她和元昊的私生子,后来取名叫李谅祚,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

这个登基年龄比康熙皇帝还小七岁的毅宗皇帝后来的遭遇当然也是很坎坷的,这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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