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与野兽的英语(美女野兽致敬失灵)(1)

美女与野兽的英语(美女野兽致敬失灵)(2)

◎赵晨

绚丽、狂欢、细腻、飞扬。细田守的《雀斑公主》近日登临大银幕,讲述元宇宙中的少女故事。

自卑中学生与绝世歌姬

“欢迎来到U世界”。U是由掌控世界的五位贤者创造出的究极虚拟世界,容纳了五十多亿人的另一个现实,是Universe(宇宙)也是Utopia(乌托邦)。以影释影,代换一下,U便是《黑客帝国》中的矩阵、《失控玩家》中的自由城、《头号玩家》中的绿洲,以及《阿凡达》中的潘多拉。

现实无法重来,但是U可以。现实中长着雀斑的平凡少女铃注册成为U世界中的用户,从自卑的中学生一跃成为自信的绝世歌姬贝儿。赛博空间色调饱和张扬,以极致的色差对比调制海市蜃楼般的奇幻绚烂;日常空间平淡自然,熟悉的蓝绿色调、节制清新的色彩表现亲切的中学生活。虚拟与现实二度空间的转换交错不仅放大了少女两种生活的境遇反差,且在对比中形成了强烈的戏剧张力。

2021年被称为元宇宙元年,在人工智能的浪潮席卷下,沉浸、虚拟、仿真、交互等技术词汇融进了文艺领域的创作风口,细田守通过不断放大、强调元宇宙的异质性,建构了成长的奇幻跳板,这是本片最亮眼的设定。高中女孩在现实有限的社交中是文静内敛的,在虚拟的赛博空间中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性格,这既是现代科技的表露,亦是宅文化的一种蔓延。

“科幻 青春”这个公式早在《夏日大作战》中便已出现,名为OZ的虚拟平台风靡全球,数学天才与暗恋的学姐携手渡过难关。不过《雀斑公主》并未将青春两字限缩在爱情的范畴中,个体的自我成长才是重墨落笔之处。母亲因救人而丧命,铃无法理解母亲为何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离开自己,幼稚的孩童思维强化了丧母的悲痛,受此影响铃无法再开口唱歌。在朋友们的陪伴下,在老年合唱团的守护下,在父亲隐忍的支持下,借助元宇宙这一梦幻桥梁,少女放声歌唱,成长叙事水到渠成。

在NHK于2015年推出的纪录片《职业人的作风》中,节目组问及细田守对电影的看法,他握着画笔回答:“电影啊,我一直认为它不属于高呼着‘yeah’的那种讴歌人生美好的人,而是为了苦闷的人而存在的,包括我。”

因而《雀斑公主》中有明显的对弱势群体的关怀,与其说U是细田守为观众们缔造的视觉盛宴,不如说这是他为丧母的铃、被家暴的龙这些可怜人精心描摹的梦。在这里可以飞身骑上空中遨游的鲸鱼,在这里可以期许与现实不同的未来,在这里可以暂时缓解生活中的苦痛,在这里人人都拥有寻求幸福的可能。

美女与野兽

《雀斑公主》原名为《龙与雀斑少女》,显见导演将两个主角的故事线设为影片核心的打算,但龙的故事失败了,双线叙事的结构也濒临破产。

《雀斑公主》显然在致敬《美女与野兽》。首先表现在人物设定上,除了生活在城堡中的丑陋野兽和心地善良且也叫贝儿的美女之外,U世界的网络警察Justian及龙身边那群叽叽喳喳的可爱随从,无一不是对位复刻前作中的反派加斯顿与城堡仆人群。其次是城堡、玫瑰花、美女的舞裙、两人舞会等元素,每一个镜头都在宣告着两部电影之间的姻亲关联。

稍有出入的是情节。《美女与野兽》的主题词是双向拯救,野兽救了被狼群围攻的美女,美女拯救了被巫女诅咒的野兽。到了《雀斑公主》这里,拯救显出刻意,贝儿因为感知到了龙的脆弱就生出了拯救之心。救赎另一个缺失母爱的孩子,也就是救赎铃自己,如此设定本没有问题,但是实施过程略显敷衍潦草,在一帮好友的智力支援下铃火速出发,踏上了救赎之路,但是她所做的仅仅是拥抱被家暴的孩子,直视家暴孩子的父亲,过于苍白无力的终极大招让电影结尾迅速泄气,演唱会上所凝聚的耀眼星光亦随之消散。

龙的故事线的失败还源于女巫角色的缺失。在《美女与野兽》中,女巫是故事的起因,巫力与诅咒在剧情推进过程中担当重要功能。《雀斑公主》中的龙因为丧母、被父亲家暴,就不断破坏U世界的平静,频频挑起争端,通过暴力宣泄愤怒,还没长大就已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他被U世界守护者们追踪通缉,打断了贝儿的演唱会,二人因此结缘。但是此般相遇大大削弱了原作故事的宿命感。

《美女与野兽》在和迪士尼绑定之前,首先是一个法国暗黑故事,1740年,加布里埃尔-苏珊娜·维伦纽夫夫人根据罗马诗人奥维德《变形记》中的故事写出了自己的小说,讲述俘虏女仆与怪兽主人的故事。1756年,法国作家珍妮-玛丽·勒普林斯·德博蒙夫人简化了前一版,用爱情元素加以美化,将野兽每晚的询问从“你愿意和我睡觉吗”改为“你愿意嫁给我吗”。1946年,法国先锋派导演让·谷克多首次将这个故事改编为电影;1991年,由迪士尼推出的动画版以青春梦幻的童话色彩和美丽的黄色公主裙,一举洗刷了这个故事的黑暗底色,举起了唯美恋爱的大旗。

但是《雀斑公主》显然不想延续人兽爱情路线,铃的爱情线——青梅竹马的忍就是最佳证明。于铃和龙而言,母亲缺位的生活经历让两颗同病相怜的心不断靠近。他们不是恋人,不是亲友,他们是两个互相理解的人,就像细田守前作《怪兽之子》中的九太和熊彻那样,深深的羁绊与信任来自于彼此之间全然的理解。

细田守有升华爱情故事的野心,意图通过两个同境遇的人拉起一张社会关怀的大网,将故事置于更广阔的人性层面加以铺展。但是纤薄的童话羽翼难以承载现实的苦痛之重,于是童话重述失灵,既缺乏童话之境的轻逸,又未触及生活之实的沉重。

少女语法与人兽变形

或许没有人比细田守更会刻画少女了。

“少女”是细田守动画的灵魂,穿越时空只为吃一口昨天没来得及吃的布丁,面对暗恋对象时的慌乱脸红与手足无措,在河边漫步时投射到脸庞的粼粼波光,这些生动细节诉说着“少女”在细田守宇宙中的美好与立体。雀斑,是一个巧思,通过面部特点构建人物的颜貌并暗示人物内心的敏感自卑。东亚偏好“白幼瘦”,信奉“一白遮百丑”,如果不是超模戴文·青木或者大明星舒淇,雀斑就会击垮审美体系尚不健全的高中女孩的颜值自信。这一特征,若自信则成为显著标识,若不自信就会被视为缺陷。于铃而言,雀斑就像玻璃丝袜上的一道裂纹,隐秘、细小、甚至不为外人所见,但是自己一旦感知到就会有无尽的惶恐。

自卑,但是勇敢。铃为获取龙的信任,抚慰其受伤的心灵,露出自己的真实容颜,使用真身歌唱,这一画面被赛博之美渲染出一种近乎神性的仪式感,随着成千上亿的用户不断加入这场盛大的救赎仪式中来,影片的鼎盛光华也在此绽放。卸下顶流歌姬贝儿的美丽面孔之后,铃不再拥有摄人心魄的美丽,可是当她为龙捧出全部的真心高声歌唱时,此时她就是美的化身,这种美绽放于无畏与真诚之地。这种美与《穿越时空的少女》中的真琴、《狼的孩子雨和雪》中的花遥相呼应。细田守善于捕捉少女人物成长的弧光,并乐于给予每一个平凡女孩以闪光的可能。

如何看待母亲,是每个女儿一生的必修课,也是全体女性的宿命哲学,因为女儿看待母亲的方式决定了她看待世界的方式。铃从不理解母亲因拯救而导致的牺牲结局,到自己也成为了拯救别人之人,在她踏上寻找现实龙少年之路的那一瞬间,她终于理解了母亲,终于跨过了成长的门槛,终于与自己和解。铃是否真的解救了龙?观众不得而知,但是她一定解救了自己。值得庆幸,细田守的少女语法依然有效。

但野兽的故事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人兽变形具有明显的古典文化色彩,中西方文学中都有不少刻画,例如尤涅斯库的《犀牛》、中岛敦的《山月记》、卡夫卡的《变形记》。借助元宇宙与科技感重现异化是细田守的创新突破,U世界有激发潜能这一设定,由此,人兽变形在荒诞之余表征着精神的渡越历程,人的兽性与兽的人性成为电影中亟待讨论的哲学议题。

但影片并未呈现出野兽变形前后的逻辑,龙的存在仅是为了成为《美女与野兽》中的野兽。默里·斯坦因在《变形:自性的显现》中写道:“他们在变成他们自己。”这句话可视为对铃与龙的注解,通过U所实现的变形其实就是成长的过程。变形,不是简单地从A变成B,而是发现并理解自我的复杂性。

电影如梦,拍电影如造梦,细田守此番尝试不可不算精心造梦,梦中绚丽奇景令人目不暇接,声屏的双重优秀输出充实了美梦细节,但是梦的入口处却立起层层阻碍,观众只得观望,难以进入。不如就把这个梦留给铃与龙,留给元宇宙中的美女与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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