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剧照,左小青饰演的芮小丹)
电影《一代宗师》里有一句话:
人这一生,要见众生,见天地,见自己。
在众生里,见了众生相,相相不同,然后知道自己在众生之中,和众生并无不同,都是被丢到这个世界的,只是自己有自己的活法。
在天地间,见天地浩瀚,如康德说“唯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越是思考,越是神圣”,然后才知道,个人的渺小和天地浩瀚背后,还有一个更伟大的存在。
见自己,是明白了自己要成什么样的人,不被外在的东西拖着走,不被旧的逻辑拉着走,如此方可清醒地活,如此方可自在地活,不滞于物,不困于情,不惑于心。
电视剧《天道》(小说《遥远的救世主》改编而来)里的丁元英,就是一个活得清醒的明白人。
他思维和常人不同,是“倒行逆施”的鬼才,他不走寻常路,他的朋友韩楚风说:“元英是个明白人。”
他之明白,在何处呢?
(《天道》剧照,王志文饰演的丁元英和左小青饰演的芮小丹)
01丁元英是一个“鬼才”,是商业天才。
他在柏林做私募基金,筹集到将近2亿资金。
他将这些钱全部投入国内股市,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获得了将近2亿的利润,他自己也拿到了几百万英镑的分红。
从国内股市捞钱,他赚得比抢钱还快,就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决定解散私募基金,因为帮外国人赚中国人的钱,他心里不是滋味。
但真正让他难受的,是传统文化。
私募基金解散后,丁元英回到古城,租了一个便宜的房子,没有空调,夏天热就忍着,冬天冷也无所谓。
他日子过得简简单单,深居简出,在旁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懒汉,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听着音乐喝着茶研究着文化属性。
在一般人眼里,正常人就应该工作赚钱,就应该体面生活,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可是丁元英没有被这些东西“绑架”,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他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做“传统观念”或者“主流观念”觉得该做的事情。
比如丁元英去小面馆吃面,老板问他在哪高就,丁元英说没有工作,面店老板要是愿意,他就来给他打工。
老板一听,说他不说人话说鬼话,不做人事竟做鬼事。
他不解释。
面店老板的思维,是基于一种传统和主流的文化,可是对丁元英来说,你传统你的,你主流你的,我过我的。
为什么说丁元英清醒呢?
就是因为他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做传统和主流要求的事情。
所谓清醒,不仅要看到世人所行的事情背后自有世人自己的逻辑,但同时也明白如何根据自己的逻辑行事,而不是根据世人的逻辑行事。
02
世间的很多事情,时间长了,有些就变味了,脱离了原本的真意,而变成了一种流于要求的形式。
爱是什么?
从古到今,有了无数种答案,人们也总结出了无数种关于爱的做法。
比如爱情里,爱一个人你就应该要给她一个好的生活,就应该要为她拼尽全力,一旦你偏离了这个范畴,就是不爱。
比如亲情,父母子女之间,古人就讲“父母在,不远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讲了许多,后来很多人,也是按照这样去做的。
可是这就是爱吗?未必,人们如此去做,未必就不是因为怕旁人瞎叨叨。
丁元英的父亲生病住院,丁元英去到医院,得知父亲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他问医生:“我该怎么让我父亲死?”
医生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全家人都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他的大哥还说:这是一个儿子能说的话吗?
他的母亲说:像你这样,养儿防老还有什么用?
丁元英回:如果养儿是为了防老,就别提母爱有多伟大了,养来养去还是为了自己,那只不过就是交易,等不等价还两说呢,碰到我这么个不孝顺的,就算赔了。
大哥说丁元英不孝,因为一个孝顺的儿子的做法应该是砸锅卖铁,也要让父亲活下去,哪怕只能多活一天。
可是丁元英说:如果我的孝顺,是建立在我父亲的痛苦和尊严上的,那么我就不知道这孝顺是什么了,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丁元英不懂爱吗?不,他还说,不到确定为植物人,绝对不能放弃,他还对医生说,用药要最好的。
他不是不孝顺,只是太清楚爱的本质,真正的爱,是不求回报的,子女对父母做的事情,不应该是为了让别人说一句孝顺,而是应该基于自己对父母的爱,如果为了让别人称赞一句孝顺,而让父亲痛苦而没有尊严,那就是问题了。
丁元英清醒在哪里?
他知道什么是爱,知道如何爱,但是他的做法,和世俗格格不入,因此被世俗排斥和指责。
仓央嘉措说:你爱,或者不爱,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爱如果要求回报,或者说爱如果是为了回报,就不是爱的本源了。
03
一个清醒的人,不仅是看到了世人的样子,而且还看到了这样子背后的逻辑和底色。
用丁元英的话说:“强势文化造就强者,弱势文化造就弱者”。
每个人命运背后的“黑手”,就是他所处的文化环境,处处都透着虚弱的文化背景,很难造出“强者”。
丁元英所说的强者和弱者,也不是物质上多寡的强弱,不是肉体力量上的强弱,而是处事法则的强弱,强势文化造就的强者,处事不依靠任何现存的观念,也不依靠任何传统的说法,而是依靠事物的本源。
就比如那些说丁元英说“鬼话”的人,依靠的就是一套所谓“正常人行事”的逻辑,那些说丁元英“没出息”的人,所依靠的就是一套“有出息的人,有好的工作,过体面的生活”的观念,那些说丁元英不孝顺的人,所依靠的不就是“传统文化的孝顺和不孝顺”的定义吗?
(丁元英和好友韩楚风五台山论道)
可是何为正常?何为不正常?何为有出息?何为没出息?何为孝顺?何为不孝?这种种观念不就是人造出来的吗?在人造出来的观念里,又怎能成为那依靠事物本源行事的强者呢?
什么是强势文化?
强势文化就是遵循事物规律、遵循事物本源,在这种文化里,观念、主义通通都靠边站,人们依靠真理真相行事,而不是依靠某个观念某个主义行事,或者说,他们行事,不依靠任何观念,爱父母,就是爱父母,不是因为这是一种美德,爱子女就是爱子女,不是为了养儿防老。
强势文化如同道,着眼于事物运行规律,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什么是弱势文化呢?
弱势文化就是依赖强者的道德期望破格获取的文化,也是期望救主的文化,弱势文化由于易学、易懂、易用、成了流行品种。
丁元英的清醒,就在于,他是强者,他做事,不管你传统观念是何种看法,也不管你主流价值是何种态度,他只看事情本身,该做就做。
04
王庙村是贫困县里的贫困村,之前怎么扶贫也没扶起来。
芮小丹给丁元英要了一个礼物:“你在王庙村给我写一个神话,让这里能够脱贫。”
丁元英于是就和王庙村的冯世杰、叶晓明、刘冰等人合计,最后决定在王庙村生产音箱,把王庙村打造成生产基地,在这里成立了格律诗公司。
乐圣作为最牛的品牌,格律诗从乐圣订购核心配件,后来,在丁元英的操作下,格律诗超低价出售音箱,严重影响了乐圣的利益,乐圣索赔六百万,并且起诉格律诗。
从理性上来看,格律诗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即便是对簿公堂,也能占据道理。
但是在冯世杰等人看来,丁元英的做法很不厚道,甚至是恩将仇报,而且乐圣家大业大是国内最牛的音箱公司,从这些表象上,格律诗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要么输了官司,关门倒闭,要么赔得倾家荡产,关门倒闭。
经过一番考虑,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的财产,冯世杰等人提出退出公司。
可是最后,官司赢了,而且连律师都不用请,都市女郎肖亚文就搞定了这场官司,格律诗瞬间身价翻了几倍。
这时候,冯世杰、刘冰等人,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里,只是怪丁元英等人耍了他们,其实他们所有决定都是自己做的,所有推论也都是自己做出的。
这几个人就成了里面“弱势文化”的典型,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一直依靠传统、主流、还有个人情感进行判断,而不是利用事情的本源来进行判断。
他们觉得乐圣卖东西给他们是恩惠,忘了市场的本质是交易,觉得格律诗做的事情是恩将仇报,忘了事情最本质的问题。
他们不是被丁元英给玩了,而是被他们内在的观念给玩了。
但是说到底,又有多少人能够无视情感的影响,能够无视舆论的影响,一眼就看到本末呢?绝大多数人,要么是由于是情感冲动影响判断,要么是观念舆论影响判断,很难依本末行事。
而清醒的人,既看到了传统、观念以及情感的束缚,又能看透事情本质,如实观照,依本源行事。
05
绝大多数人,都有贪嗔痴,但是在丁元英身上,贪嗔痴的成分表现得很少,他在柏林生活奢靡,常常声色犬马,但是回到北京小城后,他生活并不好,有时候穷到变卖唱片,还经常只能吃泡面,但是他安之若素。
孔子说:君子素其位而行,素富贵,则行富贵,素贫贱,则行贫贱。
也许还会有人认为,既然是强势文化造就的强者,那么为什么还要让自己贫穷呢?
实际上,如果他还有贫富的观念,还在受贫富观念的影响,那他就称不上强者,因为贫富观念,还是人的观念,不是事物的本源,最初也没有贫富这种说法,只是后来人造出了这一种说法。
芮小丹在执法过程中遇险,给丁元英打了一个电话,丁元英什么也没说,芮小丹死后,很多人指责丁元英冷漠无情,因为他作为芮小丹的男朋友,至少应该出言阻止芮小丹冒险,哪怕芮小丹最后不听他的,别人也无话可说,可是丁元英偏偏一句话也没有。
他是不爱芮小丹吗?不,绝对不是,在得知芮小丹的死讯后,丁元英脸色大变,然后一口血喷涌而出,若非悲伤到极点,怎会有如此反应?
那他为什么不阻止芮小丹呢?
还是因为他的文化认知,因为他所说的文化属性。
丁元英给芮小丹说过,警察这份职业的危险性,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是没法退缩的,那时候,他劝芮小丹换一份职业。
芮小丹死后,亲人朋友都不让丁元英参加芮小丹的葬礼,也不告诉他芮小丹墓地的位置,从世俗情感来说,这没有问题,甚至从更高的角度来说,人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丁元英只是做了他觉得该做的事情,其他人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天道》里面还有一句话说:“没有贪嗔痴的女人,是天国的女人”。
不止对于女人,对于任何人来说,没有了贪嗔痴,就是强势文化造就的强者,对于他们来说,人间就是天堂。
06
人间是一个道场,人人都在修行,每个人都在为了更好的生活在努力,只不过是对“更好的生活”有不同的理解。
有些人觉得,吃山珍海味,住海滨房子就是美好。
有些人觉得,家庭和乐、家人恩爱就是美好。
也有人觉得,内在自由,看什么都顺眼就是美好。
关于美好,任何一种美好的背后,都有一种相应的文化观念在支撑着,但其实,只要还处于差别之中,只要还处于某种特定观念之下,我觉得,那就是弱势文化。
真正的强者,应该是没有分别心,如实观照世间事,他们也许不是最富有的人,也许不是人们眼里幸福的样子,甚至不被别人理解,但他们是真正自由的人。
因为他们活在真相里,不为世俗差别、观念、传统所束缚,所以他们清醒自持,所以他们清醒而孤独。
当然,这是我们的看法,对于他们来说,无所谓清醒不清醒,只是本该如此,于是便如此说如此做,仅此而已。
文|不有趣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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