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刚回到门口,屋内传来饭菜的香味。
刘明推开门一看,王恨颖已经做好了饭菜。见他回来,立即招呼他吃饭。
饭没有什么特色,但水煮萝卜这个菜做得真不错,或许是饥饿的原因,感觉味道非常独特,清淡中透出几许爽口的清香,刘明不禁感叹道:“王总,没想到你这个城里女人做饭还真有一套,我算是服了你了。”
“我们下山吧,”王恨颖答非所问地说。
“可是,这么厚的雪,你能行吗?”刘明有点担忧地说。
“没事,不是还有你嘛。到时你帮帮我,肯定没问题的。”
“好吧,”一直呆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刘明本来还怕王恨颖不愿意走,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放心了,他接着说,“好,吃完饭后我扶你下山。”
开始下山了,王恨颖打开门,用茅草绳在鞋子上绕了几圈,系好,并拿了两根草绳要刘明也系上。这个刘明知道,鞋子上系着草绳能起到防滑的作用。他不明白的是她怎么知道门外有草绳,你说是她结的,屋内也没有茅草啊。
系好绳子后,王恨颖走在前面,但走的并不是昨晚来时的路,这路比昨晚走的更崎岖更难走。但王恨颖走得很坚定,刘明刚想说让自己走前面,她踩着他的脚印比较安全,忽然发现前面有一行下山的脚印,王恨颖正是踩着这行脚印往山下走的。刘明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心中的疑惑更迷茫了,梦中的小女孩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认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曾经多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孩。
走了没多久,路比刚才好走多了,两个小时后,他们走到了一条比较平坦的山路上时,前面的脚印消失了,但王恨颖并没有因为失去脚印而感到惊慌失措,仿佛她早就知道到这里后脚印会消失一样。刘明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只有在她要摔倒时才去扶抉她。
一路无话,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大山,在山下的小镇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了进去。安排好住宿后,两人又向店老板打听了服装店的地址,每人买了件棉大衣。不然,穿着来时的那点衣服,在山下也会把他们冻僵的。天变真的无时辰,第二天,雪停了,太阳又露出了他迷人的微笑,雪来得快,融得也快,第三天雪融得差不多了,刘明开着车带着王恨颖回到了那座海滨小城。王恨颖下车时,对刘明说:“刘明,下山的事,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好,”刘明点点头。
“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颖颖吧,别王总王总的,听起来生分。”
“好的,颖宝,”刘明本来想叫颖颖的,但叫开口却变成了颖宝。
“颖宝,”王恨颖的脸色变了,有点惊慌失措,甚至还有点古怪,“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
男人,真是个怪物,王恨颖想,颖宝这个名字应该有近二十年没有听到过了。
颖宝是妈妈的小名,听到这个名字,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暴风雪即将来临的下午。
那天,父亲把她带到邻县,原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妈妈。可是一连几天,连妈妈的影子都没看到,爸爸每天都阴沉着脸,一下班就抱着酒瓶子,喝着他的闷酒。宿舍大楼里的叔叔阿姨偶尔见她也是指指点点,仿佛她就是空气,没有人搭理她。
本来,她比较害怕见生人,现在好了,除了爸爸,这座县委大院里她连一个熟人都没有,除了去食堂打饭,她几乎是把自己关在那间不足十五平方的小屋内。没多久,爸爸在一次喝醉后下楼梯时堕楼倒地,被送去医院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去了妈妈工作的县剧团,后来又被父亲的一个老上级收养了。也就是在这时,她知道妈妈早已和爸爸离了婚并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假如父母没有离婚该多好啊,自己不会成为孤儿,也不会有现在的名字。恨颖,恨颖,恨那个叫颖宝的女人。
王恨颖稳了稳心绪,自己真的恨那个叫颖宝的女人吗?王恨颖回到家,蒙头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小山村里的那个小男孩。一晃二十年,自己还是忘不了他,特别是在老公出事后,自己几次都有一种想回去寻找他的冲动。现在,他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中,自己为什么又不敢和他相认呢?
一声颖宝,刘明现在终于确定了王恨颖就是当年的王晴,苍天不负有心人,自己总算找到了她。可是,她还是当年的王晴吗?二十年了,自己的心愿终于了了,明天,也该回去了。
不辞而别,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刘明想。王晴不再是以前那个拖着两行鼻涕的黄毛丫头,是一只洁白的天鹅,自己这只癞蛤蟆又何必去做非分之想呢。找到她,是对童年的告别,离开她,是保留自己最后的那点小自尊。打定主意后,刘明睡得特别的舒服。
第二天早上,刘明洗漱好后,背起他那简单的行囊,打开门,不禁后退了一步,嘴巴睁得老大,惊讶地问:“王总,你,你怎么会在门口?”
“不欢迎吗?”王恨颖楚楚可人,眼含娇媚,微笑着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王总啊,还是算了吧!”刘明边说边准备关门,既然准备离开,又何必再生事端呢。
“这么早背着行李,是准备不辞而别吗?”王恨颖指着他背上的行李说,“看样子你也认出了我了。”
“你说什么呢,王总,我听不明白,”刘明说。
“刘明,别再装了,我是王晴啊,难道你真的没认出我吗?”
“王总,我真的不明白。”
“别装了,其实我早就认出了你。昨晚你那声颖宝,应该也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王晴吗?”王恨颖说。
“对不起,王总,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要装就装到底,二十年不见,眼前的王晴还是以前的王晴吗,自己没必要再去勾起儿时的那点小心事,徒增伤感。
“别装了。我虽然二十年没回去,但我的心还是在二十年前的小山村,小山村中的那个小男孩的影子一直在我的梦中。”王恨颖推开门,伏在书桌前,眼中的泪水淌了下来。爱是一种谁都说不清的东西,童年的回忆,挥之不去,说真实又是那么的虚无,他想念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就坐在眼前自己反而倒迷茫了。看到王晴哭了,刘明有点不忍心,放下背包,用手扶住王晴的肩,想安慰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良久,刘明说:“晴儿,二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二十年了,你知不知我时刻都在想你。”王晴扑到他怀里,“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刘明无语。自从王晴和她爸爸在大雪前的下午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们父女就似凭空消失了一样,有好几次他问晴儿的姥姥姥爷,晴儿姥姥一听就泪流满面,晴儿姥爷默默地吸着他的旱烟袋,表情茫然。读大学后,他去邻县找过,本来他想,王叔是副县长,应该不难找,谁知到了那里,打听来打听去,好像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最后他只得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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