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籍
《浣花人老》
1、
感情的事,说穿了,要么来我的怀里,要么让我住进你的心里,仅此而已。
萸香西市,酒熟东邻,浣花人老。
这些年,我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就算有谁说我坏话也不再拔剑而起了,懒得解释了。
这些年,我越来越胆战心惊,对死亡、对季节更替、对天灾人祸,都风声鹤唳了。
这些年,我越来越聊以卒岁了,一本书、一幅字、一块石、一把壶,都会让我摩挲良久,寂天寞地间仿佛我就是那个王了。
中年的牵挂,不动声色而又深入骨髓,爱是一辈子恨也一辈子。
揽镜人将老,开门草未生,今年就40岁了。
2、
不去想瓜洲渡头的楼船夜雪了,
不去想当年如何万里觅封侯了,
铁马冰河虽入梦,镜中衰鬓已先斑,
老了老了,陆放翁一声长叹,说,万事到前心尽懒了。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
40岁,谁不是历尽劫波千疮百孔?
40岁,谁不是旧爱新欢左右为难?
40岁,谁不是纠结隐忍瞻前顾后?
40岁,谁不是劫后余生潸然泪下?
3、
雷蒙德·卡佛说,夜里不睡的人,白天多多少少总有什么逃避掩饰的吧,白昼解不开的结,黑夜慢慢耗。
破旧的木门忘记了贫穷,锈蚀的门环上蝴蝶和枯叶在私语,谁说的贫穷就不能谈论爱情?
皱纹堆垒的皂荚树忘记了老之将至,满是疤痕的枝丫间山雀和野鸽子在耳鬓厮磨,谁说的老而多情是为贼?
棉花厂门口的石狮子忘记了疼痛,风里雨里两只眼睛永远都是炯炯有神,谁说的这世上没有一生一世的守候?
这个世界没有谁错爱谁的事——
说到底,都是欠,要么我欠你,要么你欠我。
说白了,都是贱,要么我不甘,要么你不敢。
时隔多年,有些人有些事何必苦苦追问明白?不是不明白,还不是是不甘心?
忘不掉、放不下,藕断丝连,纠纠缠缠,活在期盼里,活在自责里,活在不安里。
4、
40岁,多少人还在萍飘天涯的路上?
40岁,多少人已经功成名就金盆洗手?
40岁,多少人裘衣过市志得意满?
40岁,多少人破帽遮颜伐薪烧炭?
谁苦心孤诣却事与愿违?
谁旰食宵衣却两手空空?
谁游手好闲却锦衣玉食?
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
何因不归去?淮上有秋山。
仿佛闹市避雨檐下寒暄,这世上有些聚散,要相见只能等到来生。
花树微茫,朱栏寂寞,有些书,还是不读的好,有些人,还是忘掉的好。
5、
想起了那个春天的小镇,小镇南边、水塘后边的校园。校园后面是麦田和村庄,再向南,是春天的河水。三、四月的天气,穿过麦田里鹅黄柳色的小路,翻过河堤,就是豁然开朗的伊河了。
已经不记得,你是不是也在放学后穿过小路去河边游荡啦。高中三年,我的确在河边无数次把我们的故事设定情节,设定开始和结局。
而事实是,我们之间根本就没开始。仅有的情节,就是每天夜里晚自习结束,我尾随你穿过淡淡豆腐气息的老街,看你和你的闺蜜进了亲戚家的院子。然后,咣当,门环的声音。
事过未必想说,境迁更难多问,多少堆积多年的话想对你说,却无从说起;
多少隐忍多年的恨想打你一顿,却成了“你好吗”人淡风轻的一句;
多少埋藏多年的委屈想痛哭一场,却扭过头硬压了下去……
6、
一半是谎言,一半是山水;一半是人前显贵,一半是背后落泪;一半是鲜衣怒马,一半是锦衣夜行……
悲喜皆因你而起,聚散却不能自已,人到中年,真的是进退两难。
世间的无奈,也不过心里装个人,醒来枕边人罢了。
以为自己坚硬如铁,别人也都说坚硬如铁,40岁,也就应该坚硬如铁。
那天,却突然在你的消息里脚下一滑,轰然倒塌,像突然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我尽可能保持平静,我不想让别人看到的无助和迷惘,我不想20年的坚持一败涂地。
我说过,自从分别后,对你,不QQ不电话不微信,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问旧人长与短,这么多年我做到了吗?
该来的终归要来,该走的拦都拦不住。
那些哭着喊着要走的人,从来都不会真正的离开,真正想要离开的人,会挑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披上一件大衣出门,消失在秋日的阳光里,再也不会回来。
阮小籍,居苏州,喜欢文字、紫砂、砚台、闲章这些朴素、自然的东西,作品见《散文》《读者》《芒种》等
阮小籍文字——
1、自锄明月种梅花
2、雪团打
3、人这一辈子,也不过笑笑别人,被别人笑笑而已
4、40岁终于平静而坚强说:谢天谢地青春终于逝去
5、一夕欢
6、我的心疼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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