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常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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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觉醒与残酷的现实让人绝望。幸好冯唐说,绝望之前,读到了盛可以。果然,一“读”钟情。
她被定义为和余华一脉相承。
确实,二人的作品都带着黄昏下的浓厚的生活味道。她的文字残忍、冷峻、犀利且生猛。我喜欢她笔下那股不动声色的狠劲儿,她说她不会写爱情,觉得动笔就虚妄了。在我看来其实她最善于写爱情,只是,她是不会写与爱情有关的美好,因为美好就是“破灭”。
如果把爱情置于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甚至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更显矫情虚假。爱情不归于现实,就如人生是一厢情愿一般,无趣到顶。
“白色野菊花”是《道德颂》中沉闷格调下的一个氧气口。“白色”象征纯洁和冷清,“野菊”更是一种自由淡雅、不甘被约束的象征。可婚外之情哪里会有出路?
盛可以偏爱旨邑,甚至连自己的样貌特征都给了她。可她依然是清醒的,她冷静的笔依然写出了现实:婚外情的过程有多浪漫,结局就会有多惨淡。内心明知无法抵达,却仍旧不惜被情爱烟火所伤,被贪婪吞噬。求而不得,一切虚无。
生活这条大河才不管你是何人,依旧奔腾不息,带走的是所有时间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切终将流逝,毫无意义。
有人分析说旨邑在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赢了水荆秋的妻子,因为他妻子的婚内已经没有丈夫的爱情,最多只剩下恩义。水荆秋在性上的不忠诚使他们夫妻间的爱情已名存实亡,至少不纯粹了。盛可以认为旨邑的爱情在她得到爱情的那一刻既是破灭,也是永恒。
实话,我打心底不赞同她的这种明目张胆对第三者旨邑的偏爱。以寻求浪漫之爱和纯粹之爱作为婚外情的借口,实则是一种大恶。虽然她最终让旨邑对婚姻之外的爱情求不得,对婚外孕育的孩子求不得,对有婚姻在身的爱人求不得,并最终伤别离。
可奄奄一息之时,那句破灭即是永恒依然让我耿耿于怀。既然是阳光下的阴影了,那就让它永无出头之日多好,何必还心生怜悯给那点杯水车薪的安慰?
除此之外,《北妹》中的钱小红,《青桔子》中的桔子,《惜红衣》中的董葡萄,《时间少女》中的西西,《野蛮生长》中的姐姐李春天、外甥女刘一花,《水乳》中的女人左依娜,包括《福地》中一群代孕的女人,等等。
这些女性靠自身现有能力解决不了各自的现实窘况,那种腐烂发霉的现实生活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她们不敢奢望浪漫的爱情和纯洁美好的归宿。她们十八九岁花一样美的年龄,对爱情的认知却过早的推诿于性,甚至以为以一具美丽的胴体可以解决一切难题,所到之处,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归妹卦》是我所读的盛可以最让人不过瘾的一篇短篇小说了,想不明白,她为何要结了个那样的尾。
若是我,我一定要给采西灌下那碗煤炭灰,让她彻底发疯。已经破碎的捡都捡不起的局面,已经溃烂生蛆成了那副境地,何不让它更碎更烂?
筋骨已经断了,皮外流这点血也就感觉不到痛了。即便采西半疯半癫的喊出了“把我灌傻了,你没事了,你心就安稳了,没人知道你干了些什么。”那些天大的憋屈,我也想要残忍且彻底的顺了活鬼阿良的意,让采西悲惨了结余生。干净。
但盛可以没有。当采西从惨淡嫁人到悲惨的返乡,在娘家重又遭遇当初诱奸她的姐夫阿良要彻底毁了她时,盛可以用女性才能拯救女性的方式让人物对命运进行了抗争,让这场悲剧以杀掉恶的方式终结。呃,这便是盛氏思维。
可这并不妨碍我依旧爱她。
喜欢她借作品中每一位女性的生活形态和人生遭遇来表达现实世界的残酷和暴力,丰富多彩,无处不在。《兰溪河桥的一次事件》把那种恶和残忍无限放大且入木三分,她不加掩饰和含蓄地把事情和盘托出,不加修饰的直白,越发显的真实冷酷。命运对她笔下的女性们来说,就像是离弦之箭,将她们最初对美好的憧憬火速带走,不复再来。
盛可以是个了不起的作家。在她的作品里,处处能看到贫穷、欲望、坚强、干净纯粹的女性形象充斥其中,她们蓬勃、疯狂、真实、扭曲。她们的气息是硬的、刚的、腥的,带着花朵一夜怒放后的淋漓痛快,甚至有一股子不易察觉的巫气和邪气。
如果说,张爱玲把生活这件华美袍子上的虱子观察入微,冷静的写出了生活的残酷。那么,盛可以无疑就是继张爱玲之后的“亲传弟子”,她稳稳的接手了这个精神衣钵,不动声色中已达声色犬马的效果,她把人与人之间的疏离感和人性最野蛮最原始的残忍与暴戾揉到一起,呈现出一种最震撼的阅读快感。
她赋予了那些女性悲剧命运的同时,也给了她们反抗的权利。她把自己对社会道德的认知度给了她们,但却不是为了禁锢,而是让她们在此基础上形成自己独特的人生价值观。所以,她笔下的每一个人物都是鲜活生动,或多或少的带点血腥味却各有特点。
正如冯唐所说,盛可以是70后作家中的异数,她的存在让后人百年以后不能将这一代人全盘否定成言语短舌和思想平胸。
惟楚有才,于文为盛。
*作者︱常燕:笔名三郎、鹿邑西城中学教师、喜欢阅读、痴迷古文化,「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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