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潺位于南方,常年雨水充沛。眼瞧着前一刻还艳阳高照,这一刻便乌云密布。这儿的本地人早习以为常,行走间便悠哉悠哉撑起一把把油纸伞。不大的长街,古风建筑下多了几分南方特有的韵味儿。长街拐角,一个长相娇美,身材姣好的丫头探头探脑,抬头看了天色,暗暗骂了句,匆匆旋身消失在长街尽头。

不负人间1.2(不负1.1晴空霹雳)(1)

淮家祖屋书房,一少女立于桌前,垂挂髻上只点了俩抹绿荷,垂下青丝顺在身后,鹅蛋脸,生的一双桃花眼却艳而不妖,整体清丽婉妍,宛若仙子落尘。

淮子琢正潜心描画儿,画下一朵水红水红的荷花,开的灿烂。半边湖水透在朦胧的月光下,一只小船隐在月色中,虽看不真切,倒叫人产生了联想。青衣长袍...远远一望,丰神绰约...!等等,形容男子体貌似不太妥当。淮子琢暗暗摇头,只是画中少年身姿,却能堪称仙人之姿。

轰隆,外头雷声一响,匆匆脚步声传来。

那长街上左顾右盼的丫头,正是淮子琢贴身丫头小陶。只见小陶一边撩拨水汽儿,一边掸了掸裙边,进门前高低蹦了两下。满是懊悔:“小姐,您只让我去,又没提醒让带伞,这下人没等到,反倒还成了落汤鸡!”

就算小陶走的多急多快,也架不住骤雨绕上一圈。

小陶以前还算温和,打知晓了淮镇同继夫人画娘返祖祭祀,心里就不得劲。总觉得处处不顺,哪哪都磕磕跘跘。

淮子琢抬头,先是将画儿轻轻摆进了抽屉隔层中。复来至桌旁,倒了杯水与小陶,叹了口气:“长了张嘴,偏偏到了时辰就得吃,怎么?我让你吃了?这会子晓得来说我?”

小陶接了水,咕噜一下喝完。热气散了,心也静下,想起方才张妈撑着油伞出了去,也不知道可接到风。

“小姐,您说老爷夫人今日能到么?”小陶问。

京里路程不近,可淮镇才升了官。拿千里马来算,昨日就该到,想到路上还有老夫人,迟了一日,应该是今日。

“算来时辰,该是今日...对了,祖母规矩严,留意点总没错...还有,你这裙子可不能再脏了,衣橱里可没有件能比这像样的。”

小陶站起来捋了捋裙子,想起前两日书院广艺师姐说的话,心情有点低迷。

“小姐,你说...老爷这次回祖,会不会真的给大喇叭说中了?”

外头闪电一划,瞬间亮如白昼。顷刻泼瓢大雨跟倒豆子一样倾泄而下。

“父亲还未到,事情还没下结论呢。”淮子琢伸了伸懒腰,疏了疏筋骨。瞧这小丫头,眉毛打结模样又着实觉得好笑。小陶跟她后头,谁也不怕,可唯独打知晓了画娘回来祭祖,这两日只要每每想起,便揪心窝子一样。

“广艺师姐的话呢,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前日她还提了拜师一事,伯父同她保证,一定要让白竹认她作徒,我瞧着师傅是不会答应的!”广艺欲认师,倒不是为了如何精进学业修行。而是为了同白竹的一学子关系更近些。

不负人间1.2(不负1.1晴空霹雳)(2)

淮子琢话起,行至门帘下。小陶跟了来,只觉淮子琢话靠谱,当下愁云散了数半。

广艺,临潺首富广孟翟独女,家里行商,主要典当与酒楼。临潺最有名的‘不醉’就是她家的。因年幼丧母,所以广父对她自幼是有求必应,受尽宠爱。偶然一次,广艺与淮子琢结成了好友。时常一齐结伴学习,下课了结伴游湖。

可就在半月前,广艺急匆匆到书院寻她,本以为她又是奔着阑阔而去,谁知广艺拉着淮子琢行无人处,神秘兮兮起来。顾左右而言他...

淮子琢也没见过广艺这模样,诧异的很。只见广艺脸色难看,支支吾吾起来:“漾漾,跟你说个事...家父收到京里同僚来信,信中提到了魔头将军的婚事...”

淮子琢丝毫不关心旁人的终身大事,直到广艺道出。

“圣上下旨,要将都察院右使嫡女赐给镇国公嫡子东将军当妻...”

淮子琢先头还未反应过来,暗自捋了捋关系,才惊叹道:“我?!不能吧?”

“我爹也是顺嘴跟我提了一下,眼下还不知道事情原委,漾漾别担心,说不定是个乌龙!”

淮子琢并未放在心里,直到那日晌午,便收到淮镇派来的信使,淮镇拖家带口回临潺祭祖,已经上了路。

暴雨来的急走的快,雨后青苔锃亮。酷暑散了半热,空气也通了不少。

不负人间1.2(不负1.1晴空霹雳)(3)

连廊尽头,一个人影匆匆而入。张妈匆匆将油纸伞摆下,焦急道:“小姐快!马车进了街了。”

淮子琢踱步向前,小陶紧随其后。不高的台阶,淮子琢立候在前,远远瞧着,一队马车浩浩荡荡驶来。带头马车较大,宝蓝色车顶镶了一颗透明珠子,车帘挂着也是宝蓝色流苏。后头马车则小了些,颜色暗红,绵帛锈飞鱼车帘也别致有趣。后面跟着的第三辆通体灰暗,估计装货用的。

一眼瞥去,一色藕绿襦裙装扮的奴婢有十八人数,一色灰蓝短袍装的奴才十人。

小街何时有过这顶盛的热闹,大家伙无不是削尖了脑袋往这瞧。可多年不见,面孔生疏,又不敢冒然打招呼,只远远看去。

老远,一匹棕马‘嘚驾!’,停在了淮家大门口。小陶被马儿溅的灰,迷了眼,呛了两声。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干练的下了马,先是朝淮子琢笑道:“抱歉抱歉!这畜牲惊扰了小姐,小姐莫怪罪!”

来人正是临潺县令大人,淮远。

小陶侧头问起:“大人?”淮远尴尬一笑:“哈哈,淮大人返乡祭祖,这等大事,下官来亲接,聊表诚意,聊表诚意!”

淮远抢在淮镇下马车前,就匆匆候了上去,朗声道:“临潺县令淮远恭迎大人返乡祭祖!”

淮子琢慢步而上,行了个拂面礼:“子琢拜见祖母,父亲,夫人。”小陶张妈二人跨上两步,跪在淮子琢后头拜道:“奴婢拜见老夫人,老爷,夫人!”

淮子琢暗暗抬头,此刻宝蓝色车帘掀起,淮镇一身蓝袍,红腰带,俯身而望。威严的神色,没有多余的表情,由赶上前的淮远扶了下来。

“大人舟车劳顿,一路上颠簸实在辛苦!下官在府邸设了宴今夜款待大人一家,还望大人赏个面,能去吃顿饭...”淮远鞠着腰,候着淮镇的回答。

淮镇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附炎趋势的地方小官,可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淡淡道:“县令大人客气了,本官回来祭祖实为休闲,主要就是带老母亲回乡,解解思乡情。”

今日淮子琢一身淡粉襦裙,薄妆轻点,即便安静立足,也实在叫人过目难忘。淮镇向她看去,微微点了个头。四目相对,便见她眼中雾气翻腾。

“老夫人?这要是大人不说,下官还以为是哪个姐姐来,瞧着都不像淮家婶子了,怪不得都说京里好,风水养人!”淮远笑着上前朝安梅月行礼:“老夫人万安,一路上,真真辛苦您啦!”

画娘掺着老夫人下了马车,见淮远卑恭鞠膝,谈趣模样安梅月朗声笑了起来。“这就是淮家二爷的儿?如今都当了县令了啊,好,好啊!”

淮子琢在这住了五年,也不知道哪个是亲是故,眼前这县令大人她一次也没见他登门,今日才知,还与本家沾亲带故。

“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免不了洗洗漱漱,安顿一下。下官这先回去安排一下,晚上恭迎大人一家啊!”淮远朝安梅月又作揖:“淮家婶子得一定来,那老戏坊的戏子曲儿,还唱着呢,今夜叫他给婶子来俩曲儿!”

安梅月笑着佛手。望着淮远驾马消失。

淮镇来至她跟前,从前只到他胸口位置,如今到了脖子上。“长高了。”淮镇温和一笑。

“父亲倒没变,还是一如既往意气风发。”她涩口回道。

一旁画娘扶着安梅月,神色停在淮子琢身上,颇为满意:“子琢长高了不少,也瘦了,母亲瞧瞧,可比得上京城的闺秀?”

“那也是我淮家祖宗保佑,在我淮家,就连只猫啊狗啊,哪个养的不水灵?”安梅月冷声回道。

人群中,有一丫头与众不同了些,虽同着绿裙,可丝质面料皆上品。

画娘轻呼:“芳苑,将公主备给老夫人的膏药拿来,一会子就用上。”

“是。”芳苑回道,顺手招了两个奴才,抬起箱子往院里搬。“轻点,里头都是老夫人与夫人用的物件,爱惜些。”

芳苑是宫里画贵妃赐给画娘的贴身丫头,本是到了岁数出宫的,后来被赏了入淮府,当起了大丫头。

淮子琢瞧着这丫头,行事有条不紊,干练的。只是不苟言笑,沉寂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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