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园
长大后,谢园听说有个叫电影学院的地方,专门培养在大白布上活动的人,就打定主意要上这个学校,按部就班的参加考试、1978年,谢园成了北京电影学院明星表演班的一员,他的同学有:张铁林、周里京、沈丹萍、张丰毅、方舒、陈国星、汪粤等。
谢园和他的同学、老师合影
那时候上学条件艰苦,不像现在四个、八个学生一个屋子,儿时把全班23个男生统统圈在一个房间里。总务处长涨红了脸,在门口冲大家说:“谁有意见都白搭,没办法,就这条件!”任课老师却总是哈了腰跟大家赔小心:“刚刚气象玩万新,刚刚说马上要盖房子,你们要忍耐。”可在当时,几乎每个学生的脸上都找不到“忍耐“两个字,等老师一走,大伙异口同声地说”23个人一个屋,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儿去?这辈子恐怕也就能赶上这么一回了!”说话间,几个稍大点的孩子带头翻身上了床,四脚朝天乱蹬;正在扫地的也不好好干活了,提了笤帚满屋子乱窜;性子稍微温和点地坐在床上傻笑;屋外的女同学凑热闹拎起脸盆叮叮咣当地敲个不停,这一切,让刚进北电的谢园真心觉得好玩儿。
《孩子王》中的谢园
四年一晃,谢园毕业了,他被分到了一家电影制片厂,但是由于眼睛高度近视,被制片厂拒之门外,后来谢园被留在电影学院教务处学生科专门负责分发助学金和学生宿舍楼卫生设施管理,两年的时间没断了看好片子和听各式各样的高人授课。有一天,《黄土地》的导演陈凯歌回到了母校北京电影学院,说有个剧本叫《孩子王》,想找谢园去演“孩子王”,谢园劈头就问:“在哪儿拍?好玩吗?”陈凯歌沉着脸答:“好玩儿,在西双版纳,你得几个月不洗澡,人照现在的这个模样再瘦两圈,天天大太阳底下晒着,黑到只能看见白眼珠子,不能吃荤腥过重的东西,基本全素,多带点大蒜、黄连素之类的,那儿水硬,弄不好就闹肚子……”
谢园与陈凯歌在戛纳
等真到了西双版纳,条件果然艰苦,但谢园还是觉得好玩。一山隔三景、一景三面看,三面看了竟一点儿不带重样的。进了勐腊县,谢园还真见到提了鞋走五里山路到学校门口再穿上的孩子。孩子们的可爱让人觉得自己虚伪,特别是到了镜头前,深深的一双双小眼睛平静地望着镜头,让人不寒而栗。拍摄时,经常会因为谢园的表演不准确二重拍,每到这个时候,大一点的孩子就会操着一口云南音说:“城里人……”
《孩子王》
有一回拍一场夜走山路的戏,陈凯歌说看不到谢园内心的恐惧,叫一个孩子出来讲是什么感觉,没想到那个孩子丝毫不怯场,直着脖子教训谢园:什么感觉?就是天黑一个人躺在山顶上看星星,漫天的星星啊,你赶到自己在上升、在上升、星星近了、越来越近了。你周围什么都没啦,山头也没啦。”
谢园主演《棋王》
孩子们的纯朴让谢园身为留恋,之后的几年,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西双版纳,在那儿拍摄了《棋王》和《黑山路》,可以说西双版纳是谢园的福气之地,一路助他走出了国门。但不管在法国戛纳、还是意大利威尼斯或者日本的北海道,谢园都不觉得有西双版纳好玩。一个后来很长时间都跟谢园保持通信的孩子,每次给他写信头两句永远都是:“好玩儿”“谢老师,好玩儿,外国好玩吗?听说楼特别高,人穿的很少,你干嘛不像谁谁谁一样就呆在国外不回来了?”谢园回信说:出国没人找我拍电影,在版纳不是为了拍电影,哦我们一起好玩吧,后来还在给谢园回信说:“你是说了一个一般的好玩儿和一个特殊的好玩儿”。
谢园
之后的几年,谢园突然觉得不好玩了。因为随着电视的冲击,录像市场的冲击,电影的位置似乎越来越尴尬,常常几个月辛辛苦苦拍出来的一部电影,就卖几个或者十几个拷贝,街坊四邻也都劝谢园:你看你,都演了六个男主角了,走在大街上还是没人认识你。你看谁谁谁,电视台的一个小品,家喻户晓,你六个男主角,我看再有十六个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呀。再说《渴望》,三个电视台同时放,五十集,那几个演员一夜之间名扬四海。论个人收入吧,人家谁谁谁一场演出五千块,完全是税后收入,你小子倒好,好不容易得个金鸡奖,奖金两千五,还打了一千三百四十五块钱的税,拍电影你一部戏下来的进项是人家小品演员一场收入的五分之一……
谢园
几位跟谢园平日关系要好,当时已经发了财的中学同学也告慰他:别看我们中学时门门功课不及格,可现在有钱啦,车三辆,BB机四个,手持大哥大,您拍电影就落个猪油点灯-肥肥眼。同学的话让谢园一阵愕然,他左思右想,发现还真是这么个理,影视圈一些当初发誓死不出国的也出了,誓死不拍广告的也堂而皇之的拍了,最让他不平的是,发了财的朋友每每聚会都会朝他唱:“告诉我,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谢园总是直着身子直摆手:“别唱了,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儿。”
谢园主演《马路骑士》
等到一个人静下心来的时候,谢园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些烦恼的。拍摄《马路骑士》的时候,有一个从12层楼的甲窗爬到乙窗的镜头,谢园在想了许多后对剧组说:“必须要有一定的经济补偿,否则不拍”,最终这个镜头是请替身演员完成的。但谢园的心中一直很矛盾,为什么一个完整的由自己来演的人物中间镜头要有替身?为什么《马路骑士》的女导演葛晓英又常常使他感动?为了完成对电影的追求,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难有的毅力拍完了这部电影,谢园正是从导演的背影中找回了相对的平和,并感悟到了古训“我不攀贵我不贱,我不比富我不穷”的真谛。
谢园
往后余生,谢园经常想起那孩子信里写得“好玩儿”,也觉得这“好玩儿”绝不是信口胡言的戏言,反而是一种投入,一片爱心,也正是凭着这份执念,谢园 走完了自己精彩的一生,如今的他已驾鹤西去,他塑造的经典银幕形象,将永远被“大白布”所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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