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对于“才女”二字的态度很矛盾,一方面是追捧的,津津乐道的;一方面又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除非生活苦难,或者家国悲剧,很难造就出一个人尽皆知的“才女”。
无论男性诗人的“香草美人”有多么经典,始终是女人才最了解女人。
今天精选了十二位才女诗词,一起来邂逅,那些美丽的灵魂。
卓文君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白头吟》
卓文君的名字,代表着敢爱敢恨。新寡之后,她答应了司马相如的追求,一曲《凤求凰》,爱得天崩地裂。私奔、当垆卖酒,这样的日子她甘之如饴。
然而,面对爱人的出轨,她毅然转身,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你不爱我了,凭什么还指望我继续爱你?!
班婕妤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怨歌行》
我们其实不知道她的名字——“婕妤”是她在宫中的“职称”,只差一步就可当皇后那种。
而“班”是一个不得了的姓氏,写《汉书》的班固、出使西域的班超,都要管她叫一声姑奶奶。
她也曾独得恩宠,终于还是失败,那个胜了她的人,叫赵飞燕。她成不了甄嬛,于是做了沈眉庄,依附太后,长守深宫。
就像那把团扇一样,逐渐被皇帝忘记……
好在,后世不会忘记她,这就够了!
蔡琰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
一生辛苦缘离别。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胡笳十八拍·其十》
《曹操与蔡文姬》剧照,左为剧雪饰演的蔡文姬
生逢乱世,是才女最大的不幸,因为在敌人眼中,她的标签只能是“女人”,与金银牛羊一样,是战略物资。流落塞外,十二年的塞外风沙,将她打磨成更为璀璨的珍宝。
文姬归汉,是外交史上的重大事件。然后呢?默写典籍,拯救丈夫……
再然后的故事我们不知道了。也许没有故事,正是最好的故事!
她的前半生,活在寒月悲笳里,惟愿她的晚年,岁月静好!
谢道韫
遥望山上松,隆冬不能凋。
愿望游下憩,瞻彼万仞条。
腾曜未能升,顿足俟王乔。
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繇。
——《拟嵇中散诗》
白雪纷纷何所似?她答,未若柳絮因风起。从此,女儿家的才华有了学名:咏絮之才。可惜,才女也是要嫁人的,她的丈夫是王羲之的儿子,人才济济的老王家,最不出彩的那一位。
她很郁闷:凤凰窝里唯一的鸡仔,怎么就被我碰上了……
不满意归不满意,还是一起过了大半辈子
直到,烽火燃起,夫死子亡,她拔出宝剑,手刃敌人,抱着唯一幸存的外孙,高声怒喝。
最终,她和那孩子都活了下来,在破碎的山河中,悲伤而平静地老去。
上官婉儿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
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
——《彩书怨》
95版《武则天》,茹萍饰上官婉儿
世有女皇,于是也有了巾帼宰相。
秉内政,评诗文,称量天下才子——这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那年正月,昆明池畔,纷纷飘落的诗稿,若隐若现的身影。
不愁明月尽,自有夜珠来。
这是她最后选出的句子。让所有人颜面尽失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
2013年,她的墓地在咸阳被发现,没有价值连城的文物,没有遗骨可以复原一份倾国倾城,只有一篇完整的,近千字的墓志铭,仿佛是岁月对才女的一份褒奖——
珠沉圆折,玉碎连城。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薛涛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送友人》
她是公认的“万里桥边女校书”,除了上官婉儿,她是少有的能够进入男性的政治世界的女子。尽管是个小小的校书郎,尽管还不被组织承认。
她是女诗人,是“薛涛笺”的专利持有人,她与韦皋、元稹的爱情,轰轰烈烈。当一切归于沉静,她穿上道袍,在满院的枇杷花中,静数秋天。
鱼玄机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赠邻女》
无论在当时还是后世,她都是话题人物。人们也许不爱听才女的故事,但如果这个才女同时还是个美女,有数不清的风流韵事,那么她受到的关注就会很高。
“鱼玄机诗文候教”,她狂妄地美丽着,红颜薄命,她死的时候也正青春。却不是一般才女“多愁多病”的路数,而是惹上人命官司被处死刑,令人唏嘘。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可惜,她这辈子也没得到真正的有情郎!
花蕊夫人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述国亡诗》
《大宋传奇之赵匡胤》,殷桃饰花蕊夫人
这是男人的天下,女人至多是争夺时,可有可无的砝码以及锦上添花的战利品,还有失败后,用来栽赃的借口。
“倾国倾城”,并不是什么善意的词语。妺喜、妲己、褒姒、西施……面对众多前车之鉴,她唯有冷笑。
冰肌玉骨清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诗人们记住了她的绝代芳华;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女人们记住了她的倔强风骨。
流年暗中偷换,叹息永久流传……
李清照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一剪梅》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剧照
她无疑是我们最熟悉的才女,是说到“中国才女”时首先会想到的名字。
她最显著的标签不是“赵明诚的妻子”,相反,赵明诚的注解才是“李清照的丈夫”。
青春少女时代,清丽无忧,新婚燕尔时代,活泼恩爱,两地分离之后,缠绵相思,国破家亡之后,肝肠寸断。她的生命历程,本来就是一首词,人人可读,然而无人能唱……
冯小青
新妆竟与画图争,知在昭阳第几名。
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绝句》
87版《红楼梦》剧照
爱《红楼》之人,谁不知道冯小青呢?
因为一个著名的论点:她是黛玉的原型。或者说,黛玉身上有太多她的影子。
青、黛出自同一色系,幽暗深远。且看小青的诗行,纤细柔美,自怜自伤,可不就是“红消香断有谁怜”的调子么?!
黛玉焚稿的经典情节,大抵也是为了纪念小青的《焚余集》吧!
她们都死在最美的年华,葬在无数人的叹息当中……
柳如是
拂断垂垂雨,伤心荡尽春风语。
况是樱桃薇院也,堪悲。
又有个人儿似你。
莫道无归处,点点香魂清梦里。
做杀多情留不得,飞去。
愿他少识相思路。
——《南乡子·落花》
电影《柳如是》,万茜饰柳如是
她是“秦淮八艳”之首。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一个风尘女子,她的偶像竟然是辛弃疾!难怪,她有着异乎寻常的家国情怀。
当南明覆灭之际,她想到的是投水殉国,而丈夫钱谦益。身为男人,却说“水太冷”……后世称她为“女侠名姝”“文宗国士”,我们说到她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她与几个男人有过感情历史,而是她的铮铮风骨,何其难得!
顾太清
杨柳风斜。黄昏人静,睡稳栖鸦。
短烛烧残,长更坐尽,小篆添些。
红楼不闭窗纱。被一缕,春痕暗遮。
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早春怨·春夜》
《延禧攻略》剧照
满洲词人,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顾太清是清代第一女词人,与纳兰齐名。
她是一位贝勒的侧福晋,凭这个身份,可以脑补出几十万字的言情小说了吧?!
那位贝勒爷是谁呢?叫奕绘——他爷爷叫永琪,他爹叫绵亿。
她还是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小说家,作品《红楼梦影》是《红楼梦》的“同人”,是红学家研究续作时比较关注的一本。
才女总是免不了和“绯闻”挂钩,顾太清也有一段“丁香花公案”,男主是那个“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龚自珍。
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单纯的宅斗陷害,我们不得而知,只能感叹——才女生存,从来不易,且读且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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