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
1
崂山是部巨著。晨曦作序，晚霞题跋。
山石的宣纸，一叠叠、一层层，
在时间的线装版上徐徐展开，
中间的内容气韵生动，大开大合。
清朝是其中一页。太清宫。蒲松龄
秉烛夜读，香味扑鼻而来。抬头望
窗外一女子闪过，推门却见月下花红。
在他笔下：绛雪隐入竹林。狐狸正在幻化。
一堵墙立在眼前，崂山道士穿墙而过。
我想，齐鲁之间也有堵墙。某年去鲁国
火车从齐地出发，呼啸着瞬间穿越。
前面一页是唐朝。那时，李白住在终南山下
那里整天歌舞升平，云山雾罩。
李白好酒色，每日与侍女吟诗作画。
某日，我将月色折成信函，约他来崂山喝酒。
他应约后，骑一匹瘦马自唐朝起程，
开始朝秦暮楚，最终跨过狼烟不断的中原，
直奔齐国而来。我们在山谷吟诗，
以月色温酒，用山泉煮茶。他随后留下
“我昔东海上，劳山餐紫霞”的名句。
再往前是一片云雾，张三丰在山间论道。
崂山道场安静，群峰颌首，山石肃立。
张三丰世称“隐仙”，武当派祖师。
在丹道上，他完成炼虚合道修持。
此人“书经目不忘，游处无恒，
或云能一日千里，善嬉谐，旁若无人。”
崂山自古神奇，每块石头都有故事。
每片云都有传说。每滴水都带仙气。
如果生命能羽化，我哪儿也不去，
只想变成一页崂山石，静立山谷之间。
2
黄昏临近，夕阳在岩石上闪光。
飞鸟驮来晚霞，镶嵌在树与树之间。
万物寂静，圆月是挂在夜空的浆果。
两只斑鸠逆风飞行，羽毛从空中落下。
山前房子是石头垒的，褐色或暗灰色。
有人在屋前点燃树枝，炊烟缓缓上升。
狗与狗互相追逐。有个男孩背着柴草
从山坡走来，他的脸仿佛是一块石头。
那个褐衣女子，发辫插满路边的野草。
她下山的样子，让我想起多年以前的景象。
我突然闻到一股香气，在空中弥漫。
那也是个深秋，在相同时间和地点，
一个女子从山谷走来，她们的影像
在时光中重叠，但却不是同一个女子。
山路上，那个被我长久凝望的鸟巢，
已被夏天的风暴摧毁。
从看见开始，它多次出现在我梦中。
寂静的山谷有风吹过，水中的月光
在升腾，岩石的暗影凝固在暮色里。
3
我认识一只白鹭，它住在一条河边。
白天，溅起阵阵水花，晚上溅起
一片月光，在时光的幻境里。
一天，白鹭在窗外低声叫着，
我知道秋天来了。每到秋天，
白鹭就要飞往南方。我蛰居崂山多年，
始终不舍离开，因为河边有只白鹭。
白鹭每年都要离开这座山谷，
然后回来。这样的情景已有多年。
不久，那只白鹭开始迁徙，
它掠起的水花，在河面久久不散。
我看见它飞过大海的过程。那时，
海面有一艘货轮。白鹭和货轮，
一个在空中，一个在海上，
它们并行了很久，然后在夜空消失。
我知道它会回来，永远与我相伴。
壹点号琴岛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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