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比较长,但读下来,您可能对当下的疫情,会有更深的了解……
#青云助力 共渡疫情# 仅仅两小时,他们的颧骨部位出现了斑块,呈红褐色,又过了几小时,耳朵开始变成青紫色,接着,青紫逐渐覆盖整个脸部并向下蔓延,直到全身皮肤都变成这种颜色。这样的状况只会保持几个小时,因为死神已经降临了。所有患病的士兵都在努力地呼吸着,但却是徒劳的,他们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窒息成为最后的症状。
太恐怖了,因为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或十个、二十个人的死亡,每天,这里大约有100个人被死神带走,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扩大,而我每天都在目睹着这样的人间地狱。
——这是一封写于1918年9月29日的信件,写信人是一位名叫罗伊的医生。这里是美国马萨诸塞州附近的德文斯堡,1918年,这里驻扎着约50000名美军士兵,在军营中为士兵们服务是罗伊医生的工作。
西班牙型流感下的美国军营
“那一代最好作家” 记述下的伤痛记忆
时间回溯到2009年9月,已故美国作家托马斯•沃尔夫的自传体小说《天使,望故乡》第四个中文译本出版。
托马斯•沃尔夫在1938年因脑炎病逝,年仅38岁,但短短38年人生,毕业于哈佛大学的他留下了4部长篇小说和几十篇中短篇小说。特别是《天使,望故乡》、《时间与河流》,被视为美国版《追忆逝水年华》,他本人更被誉为“那一代最好的作家”。
书中,托马斯对家乡——美国北卡罗来纳州有这样一段回忆:1918年,他年轻的哥哥因病死亡,他把怀念如实写进了《天使,望故乡》,而这段文字记录的正是一段真实的历史,夺走他哥哥生命的恶魔,在全世界带走了250-500万条生命,而这是保守的估计,后来,这个恶魔的名字被称为——西班牙型流感。
书中,本患上了流感,是被黛西的一个孩子传染的。开始的一两天,本的身体不舒服,还发着烧。又过了一两天,本看上去好了一些,医生说他可以下床了,于是他不是在家里骂天骂地,就是到处闲逛。可只又过了一天,本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并且发起高烧。再后来,医生发现本的两个肺叶都染上了炎症,病情严重得令人绝望。这是1918年10月,接到电报的弟弟匆匆从北卡罗来纳大学赶回家,在车站就听说了本染上流感的消息,严重而危险。
病床旁,一盏单独的电灯,灯光蛮横地直射病床,本就躺在这光线下,弟弟看到了大家都已看到的事实:本将不久于人世。本又瘦又长的身体除头部外都被被褥盖着,被褥下,嶙峋的骨架令人心酸地扭曲着,这是一种与病魔顽强抗争并饱受折磨的姿势。蜡黄的脸变成了死灰色,泛着墓地里花岗岩那样的色彩,持续的高烧使他两颊绯红,像是挂着两面红旗,数日未刮的脸上,生出满腮硬如野荆的胡子,这些胡子令人毛骨悚然,像传说中的那样,毛发具有由腐烂而复活的生命力,可以在腐烂的尸体上继续生长。
本的薄唇一直张着,一口一口地喘息着,把空气一丝一丝吸到肺里去,喘息声响亮、粗重、急促,充满了整个病房。众目睽睽下,本躺在病床上,浸在雪亮的灯光中,就像一只庞大的昆虫被放在标本制作台上,挣扎着,用那可怜的、消耗殆尽的身体,努力想挽救自己的生命,而其他人则完全无能为力……
26岁的本死了,死于流感,在托马斯的记忆中,本的死亡既可怕又残酷,但那时的他肯定不知道,北卡罗来纳之外,流感已向美国乃至全世界张开了死亡之翼。和很多陌生患者比起来,本的离去甚至可以用“安详”形容。在协作《天使,望故乡》时,托马斯已经知道本所染的致命疾病就是流感,而在1918年,绝大多数人甚至医生们,也不能相信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是流感,而宁愿认为这是一种人类从未面对过的新疾病,因为在此之前,流感曾是温和的,无伤大雅的,就像小猫小狗闹脾气时轻轻咬上你的那一小口儿。而在此之后,有人说,造成1918年这场世界传染病史上最大灾难的元凶,此后百年始终没有离开,每隔一段时间,它就会带着“面具”再次出现,为人类送来恐惧甚至是死亡。
医生们更愿相信 一战结束于流感
以“1918年世界大事”作为搜索条件,按下Enter键,弹出的相关网页中,十有八九会有一条信息:第一次世界大战于1918年11月11日结束。
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稍有近现代史知识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以斐迪南大公遇刺为导火索,开始于1914年,发生于欧洲但波及几乎全世界的战争。对于一战的结束,历史记载通常是这样的:1918年9月,协约国开始发动最后的进攻,同年11月,德国在停火协议上签字,这场造成上千万人死亡的大战宣告结束。
但在部分历史学家、医学家看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于一场流行性疾病,交战双方都已拿不动手中的枪,而左右战争局势的这双无形大手就是——流感。1917年,美国正式加入战团,参战短短一年,死于流感的士兵竟比死在战场上的还多。
也许是记忆太过惨痛,不愿回忆的人们选择了“记忆屏蔽”,即使在死亡最为惨烈的欧美,对这场大流感的记载也是零散、模糊的,且因时间越来越久远而更加面目难辨。
被流感结束的一战
流感第一次有了名字——西班牙
我们需要感谢一个人,一个名叫吉娜·科拉塔的美国女人,《纽约时报》特约科学记者,正是她凭着不懈地努力,把历史缝隙中的只言片语还原成一本《与流感共舞》,让1918年那场大灾难得以真容重现。
吉娜说,1918的大流感,掩盖了20世纪任何其他流行病的“光彩”,为什么?让我们一起把目光转向西班牙:这个一战的中立国。
位于欧洲西南部的西班牙,不但有斗牛、西班牙舞,王宫、教堂、城堡等人文景观,也会吸引来大批旅游者。
西班牙东北部,1918年2月,圣塞瓦斯蒂安,这里有“欧洲最漂亮的沙滩”却没有战争的硝烟,尽管旁边就是已打了快4年仗的法国,但这里却俨然世外桃源。已被战争折磨得疲惫不堪的人,在圣塞瓦斯蒂安偷得浮生半日闲。
旅游者大量涌入,给圣塞瓦斯蒂安带来了财源,但有人开始发热,症状指向流感。接着,发热人数像滚雪球一样增加,不断膨胀的病患,冲破了圣塞瓦斯蒂安这座“樊笼”,向外扩散。
现在,我们已无法弄清,是圣塞瓦斯蒂安的居民中有人患上流感,把它传染给游客继而带到全世界,还是某个带病的度假者,把流感带到圣塞瓦斯蒂安。尽管西班牙政府很不情愿,但这场流感最终被命名为西班牙型流感,这是流感第一次有了名字,以国家之名。
1918年的西班牙,最高领导人是阿方索十三世,你可能对这位国王一无所知,但不论是不是球迷,贝克汉姆、齐达内、菲戈、c罗、卡卡等效力过的皇家马德里肯定会听说过,而给皇马冠以“皇家”称号的,正是阿方索十三世。据说这位国王短短10年间把“皇家”头衔戴在了近50支球队头上,这也让“皇家”称号有那么点儿注水之嫌。
阿方索十三世病了,发热、头痛、浑身酸痛,症状显示他患上的是流感,来自圣塞瓦斯蒂安的流感在两个月后光临了马德里,和阿方索十三世“同甘共苦”的,还有马德里1/3的市民。此时,西班牙已沦陷到入流感包围圈中,全国感染人数达到800万。
《与流感共舞》中这样记载:一些政府部门不得不关门,连电车都停运了。此时的西班牙并不是惟一的受害者——流感的传播范围极广。
军队曾将它称为“三日热”,一位患者,美国远征军第32区107弹药辎重队约翰·阿克中士说:“他们开始时称之为‘三日热’,但当它持续了一个星期乃至更久时,就不这样讲了。病人突然得病,体温骤升,随着体温的上升脸色发红,体内每块骨头都隐隐作痛,头像裂开来一般。这种情况持续三到四天,伴随着大量出汗体温下降,但‘残余现象’将持续一至两个星期。”
由于当时的人对流感普遍缺乏重视,吉娜试图找到1918年春天除西班牙外,流感所走过的足迹就成了个不可能完成的课题,她只在历史的字缝儿中寻找到了一些线索:
福特汽车公司在1918年3月份有1000名职工请病假。
加州圣昆廷监狱,1900名囚犯中有500人于1918年4月份和5月份患病。
1918年3月4日,流感袭击了美国堪萨斯州的方斯顿营地,一个有两万名新兵的训练营地。
在欧洲,吉娜记录下的关于1918年春季的异常信息还有:
乔治国王的皇家舰队在5月份甚至有3个星期无法下海,因为有10313名海员得病。英军第29分队原计划于6月30日突袭拉贝克,但大量士兵因流感患病不得不延迟行动。
德国将军埃里希·冯·鲁登道夫则抱怨流感阻碍了他的作战计划,它削弱了士兵的战斗力,降低了他们的士气,导致“七月攻势”的失利:“这真是件恼人的差事,每天早上都要听部下报告流感数字,以及抱怨部队战斗力低下。”
如果,这场流感只带来了工人请假、汽车减产,军队战斗力下降等等诸如此类的后果,那么,它充其量不过是让全世界集体发了次烧而已,绝不可能引起《纽约时报》著名记者的特殊关照。
再回想一下我们这代人曾经历的:2009年4月,记得有个名叫猪流感的病在墨西哥乃至北美横空出世,5月间降临中国,就在我们以抗非典的精神对它全力阻击时,这个后来改名甲型H1N1流感的家伙却突然淡出了视线。可当年10月初,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个回马枪,并且带来了死亡的消息。不错,这就是大流感的个性,往返两次,去而复归,再次归来时,温柔面具就会换成一副狰狞面孔。所以,1918年北半球的秋天,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50万人死亡 不过是流感的一个缩影
时间走到1918年的夏秋之交,此时,人们几乎已经忘了那场春天的流感,尽管无数人发热、不适,但它毕竟在夏天来临时离开了,以往那样。
出乎所有人意料,1918年8月,流感再次归来,除再次走过曾光临的欧美,这一次,“西班牙女郎”的足迹踏上了印度、中国、日本、东南亚以及加勒比海、中南美洲地区。
经过大量采访、资料整理,《与流感共舞》记录下了大流感中真实的美国,也让我们今天能够“目睹”那场百年来人类最大的劫难。吉娜说,西班牙流感的第二波是由波士顿登陆的,最先病倒的,是那些行踪不定的水手。
8月28日,8人患流感,第二天,人数增加到58人,第四天,达到81人,一周后为119人。吉娜记下了清晰的流感传播途径,带着流感病毒的水手→当地居民。
9月8日,波士顿3人因流感死亡,一个海军士兵、一个商船船员以及一个市民。同一天,流感出现在波士顿西部约50公里处的马萨诸塞州德文斯堡。
德文斯堡,就是本文开头时罗伊医生在信中提到的人间地狱,除波士顿,这里也是美国最早被流感第二波袭击的地区之一。美国医学协会主席沃恩奉命与其他3位医学专家前往德文斯堡,多年后曾这样描绘:数百名健壮的年轻人成群结队进入病房,他们的脸色很快发青,阵阵巨咳中带着点点血痰。清晨,尸体像木材一样堆积到太平间,致命的流感病毒用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人类科学的落后。
在尸体解剖台上,与沃恩同行的全美医学权威韦尔希医生解剖了一具年轻人的尸体:胸腔打开,取出肿胀发青的肺脏剖开后,看到的是充满液体的、泡沫状的肺。
百年后的今天,我们知道,这是人体受到病毒猛烈攻击,自身免疫系统奋起反抗,由于免疫反应过于激烈,“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对肺部所造成的伤害,但1918年的医生们,第一次面对烂如豆腐渣的肺,难以相信这是流感的杰作,即使如韦尔希那样的专家,也宁愿相信这是一种新型的,人类从未见过的传染病。
无情践踏过波士顿、德文斯堡后,西班牙流感来到了费城:10月1日,费城陷入困境。医生被淹没在病人中,显然大多数病例没有得到统计,真正的患者人数也无人知晓。10月3日,所有学校、教堂、剧院、游泳池及其他娱乐场所关闭。10月5日是周末,一周内2600人死于流感或并发症。第二周,流感报告死亡人数4500人,几十万人患病,病人不论贫富,一块蜂拥进医院。一个月之间,近1.1万人死于本病。在太平间,尸体三五成群堆积在走廊和几乎每个房间,身上盖着肮脏、血迹斑斑的被单,大部分尸体没有涂过防腐剂,也没有冷藏,有些开始腐烂并散发出恶臭。太平间大门敞开着,大约是为了空气流通,类似大型恐怖剧的混乱场面展现在每一个想一窥其究竟者眼前。
吉娜记录下的美国,只是西班牙流感在全世界肆虐的缩影,而这样的人间惨剧贯穿了1918-1919整个秋冬。1919年春天,在带走了最后一批重症感染者后,西班牙流感突然消失得了无痕迹,提醒人们的,只有那遍布世界的一座座新坟。
关于这场全球性大流感,死亡人数至今一团迷雾,保守的说法是,它造成了全世界250万-500万人死亡。但从250万到500万,本身就是个含混异常的统计数字,更多的人相信,这场造成1/5人类感染的大流感,至少夺去了5000万人的生命,死亡者中近一半是身体健康的年轻人……
波士顿
大流感之下 中国并未能幸免
对于西班牙型流感对中国的影响,所能找到的文字记载也并不多:
“四五月间,沪地人士患流感者甚众,八月间亦如此”。1918年的上海,是中国的时尚之都,所以也成了整个中国最先感受西班牙流感的城市,而且“患流感者甚众”,“街肆均是戴白口罩者”,医院也同样“被病患者塞满”。
在到达上海后,西边的四川,南边的广州乃至遥远的东北,西班牙流感几乎也在全中国蔓延开来。当时的北平,有记载说仅警察这一个行业中就“患病者过半”,而哈尔滨则有40%人被感染,全城学校停课,商店歇业。
作为新闻的记录者,各地报纸也记录下流感的影响,“高热甚猖獗。煤都抚顺患者难计,产煤仅及平时四分之一。齐齐哈尔及长春每日亡者数百,闻棺材商甚忙,常有造不敷卖之感,亦奇闻也”,这样的报道,虽然零散,但也可让我们一斑窥全豹。如果你能找到1918年期间的老报纸,发现诸如“骨痛病”、“五日瘟”,或“时疫”这样的名词,那么,那很可能就是对西班牙大流感中国流行情况的真实记载。
有关记载中,最详尽的莫过于台湾。大流感传入台湾后,造成了约4万多人死亡。详细路线是这样的:1918年6月初,大流感第一波在台湾北部的基隆出现,然后快速蔓延到整个岛屿直到9月下旬消失,并没有引起了特别严重的死亡。仅隔了一个月,10月下旬,第二波流感很快出现,这一次的始发地依然是基隆,这一次,流感沿着纵贯线的方向一路向南,新竹、台中、台南等地陆续有人染上流感,花莲、澎湖也没能幸免。疫情大约在12月中旬结束,这一次感染了约77万人,其中2万5千多人死亡。谁都没想到的是,它在台湾竟还有第三波,1919年12月,流感又从基隆出现,依然是发热、咳嗽、肺部感染,这一次持续到1920年2月底,又有约14万多人感染,其中近两万人死亡,而原住民的死亡率更达到了3.5%!
1918年,这些数字需要人类记下:
西班牙流感是第一次流感全球大流行,也是人类历史上有记载以来,危害性最大的一次大流行。它的危险性是普通季节性流感的25倍,感染者死亡率是2.5%,而一般的季节性流感,仅有千分之一的人死亡。全世界约有1/5人口感染了大流感,其中包括28%的美国人,由于死亡人数众多,导致1918年当年,美国人均寿命比之前减低了1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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