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黎杨洋电影大全(专访导演张黎像杨洋这样信任我的演员)(1)

《武动乾坤》剧照

在网文界,《武动乾坤》是一部知名度极高的作品。作为一部网络大IP,它的影视改编所匹配的阵容,自然也是“顶配”。最初公布主创名单时,杨洋、张天爱、吴尊、王丽坤等演员的名字颇受关注,但最令人瞩目的是导演的名字:张黎。

《人间正道是沧桑》、《大明王朝1566》、《走向共和》,这几部电视剧的豆瓣评分分别是8.9,9.7,9.6,都是历史正剧,都是被“封神”的作品,它们背后的导演名字,都是张黎。

张黎去拍《武动乾坤》,无数人觉得百思不得其解。但对于张黎自己来说,拍历史正剧,和拍传奇题材,其实都是“一以贯之的东西”,相比前者,后者对他还更有挑战。在《武动乾坤》开播之际,张黎接受了澎湃新闻的专访,谈了这部新作品的方方面面,也聊了聊他对于传奇剧,对于影视行业的一些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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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张黎

【对话】

“创作者,要对自己狠”

澎湃新闻:关于你决定执导《武动乾坤》这事儿,当时有不少人质疑,你在一个采访里说,作为创作者选择不同的类型去创作,其实是在跟过去的自己对抗。我觉得这话挺有意思的,为什么会就是觉得是对抗,或者说为什么觉得这种对抗是需要的?

张黎:我们这行,有时候不管是圈内还是外界来说,经常会说谁谁谁有一个什么样的风格,他的风格是什么什么。其实这个“风格”是一个贬义词。一旦有了风格,你就无法改变了,你就固化了。齐白石到了60岁突然要改画风,很痛苦的,他那时候一张画已经可以卖很多钱了,到90岁,他改成了,他这是对生命的挑战。

所以说一个创作者,最终是要和自己对着干,对自己狠。有一天我没有创造力了,我去死,不创造毋宁死,创造是什么?创造不是复制,我又拍了一部这样的,这叫复制。比如你从姜文身上就能看到强烈的改变画风的态度,你看他的电影,他有一个重样的吗?

作为创作者,改变的是什么?其实你的世界观价值观确定以后,你想表达的主题是不会变的,这个是一以贯之的,只是你表达的方式,希望有些变化而已。刚才我们谈到姜文,我们做一个不恰当的比,《邪不压正》跟《我不是药神》,一个是想怎么表达,一个是想表达什么。《侠隐》我也看了,小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电影其实重点是怎么表达这个故事,而不是故事本身。而《我不是药神》就是一个“表达什么”的电影。如果我们把电影奉为神明的话,这两个作为电影的纯净度是不一样的,当然这是一个很矫情的说法。我们现在说电影,会看票房、口碑、批评,但它其实还有很纯粹的东西,比如当年伯格曼的东西是(纯粹的)电影,放到今天,跟你说(院线)一日游都没戏,它可能会零票房,但它就是伯格曼的东西。

澎湃新闻:你刚才说,如果把电影看成神明,就要更注重电影的这个纯净度?

张黎:对,电影的特质。

澎湃新闻:我是记得兰晓龙说过一句,他说饭碗是自己的神明。他说如果大家做影视行业的人,能把自己的饭碗当成自己的神明的话,可能我们现在作品的平均水平,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张黎:他说的非常对,但是有本书叫《孔子的智慧》,孔子智慧在什么地方呢?他定了一个非常高的,见贤思齐的标准,但又允许老百姓去过标准以下的生活。都把饭碗奉为神明,对不起,全饿死。这是个理想,理想只能去企及,不可能实现,实现了就不叫理想了,实现了叫愿望。

澎湃新闻:但如果这么说,换个角度去想,其实也是挺悲观的一个想法。

张黎:是,但是一个行业,当你产生了敬畏的时候,它就成为学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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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动乾坤》剧照

澎湃新闻:你说虽然可能表达方式不一样,但一个人表达的东西是一以贯之的,那在《武动乾坤》里面,你觉得这部戏和你之前那么多历史正剧,想表达的东西也是一以贯之的吗?

张黎:一以贯之的,它都是对人的关注,对人性的关注。

澎湃新闻:看历史剧,我们通过历史看到对现实的一些观照,你觉得像这样东方奇幻的作品里,它对于我们现实的一个观照或者反映是什么呢?

张黎:这个戏我觉得对现实的观照,对个体生命的关注,可能比以前的所谓历史正剧更加深切。这是我自己的感受。这个项目一开始,我们一直在讨论一个问题,一个雄性应该干什么?咱不说别的,我跟你统计一下,我们现在经常看着什么飞机上、马路边,老年人倒下生病了啊什么的,我跟你说,去救助的大多是女孩。做人工呼吸的,全是女孩。这种新闻可能网上两月出现一次吧,你一看,女孩,又女孩,还是女孩。为什么?因为那个需要耐心,需要坚持,需要韧性,不是说你两下,人就活了,要四五十分钟,还要口对口。怎么就那么奇怪,怎么就那么巧,全是女孩?

澎湃新闻:你觉得“真爷们”在当今是缺失的?

张黎:爷们儿倒真不用非是纹着身,留着大络腮胡子,但是你一个民族得阴阳平衡吧,你得正常,男人得有血性。

“杨洋把自己扔给我了”

澎湃新闻:但《武动乾坤》这部戏的演员里,杨洋可是花美男的代表?

张黎:杨洋我开始不认识他,觉得他一定跟网上那一波一样,但我们坐在一起聊天,我们做造型,我们谈简单的美学,他把自己扔出来,他把自己彻底扔给我这个团队,这很难的。

杨洋真的把自己扔出来了,这一点他是至少比当时其他几个备选演员要明确,他属于他动了这个念,于是果不其然,后来剧本的问题,情节的问题,人物关系,整个所有的讨论,甚至包括从造型、现场,他就是这样(相信团队)。还是那句话,没有不好的演员,只有不好的导演,他首先对我们有足够的信任度,这点很重要。一场在泥潭里的打戏,二话不说,那泥浆,他真是一口口喝啊,而且现场特别冷,身上的盔甲三四十公斤,一场戏拍完上来,人都快休克了。我能深切感受到,他把自己扔给我了,我拍戏拍得不算少啊,但像他这样,对我这种信任度的演员,真的不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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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黎和杨洋

澎湃新闻:所以你觉得杨洋在这部戏里面的表现,是敬业的?

张黎:说敬业这个词有点不准确,首先我们一直在谈,一个演员,对一个角色而言,他做得多好,那都是应该的。他跟别人不尽相同的地方在哪?他自己的投入度很高,当然投入度未必是成正比。你投入度多大,你的戏就拍成多好?这个真没准儿。但是投入度本身它是一个指标,都能感受到,这个时候就说,他把创作变成一种愉悦的过程,这么200来天,天天6点起来拍戏,工作那么久,他又是戏最多的演员,10天下来,靠毅力,1个月,可能靠金钱,200多天呢,靠什么?一个90后,做到这样,现在不多了。

澎湃新闻:所以你是认可了他的投入度,但你并没有说,他现在已经可以被称为是一个优秀的演员了?

张黎:对,但他有明确地表示:我要往演员的方向去努力,去走。但同时他很清楚一点,往演员路上走的同时,你的流量是必减的。我们就说廖凡,他是中国大陆近几年唯一在欧洲三大奖,得了一个奖的演员(柏林影帝),《白日焰火》。你说廖凡有流量吗?没有流量。比如互联网平台说拍个大剧,让廖凡担纲,不可能吧?但他真是好演员。

澎湃新闻:廖凡挺有意思的,他有一种特别无所谓的态度。他觉得到他现在的这个阶段,在表演上就是要放弃所有的预设和安全区。

张黎:所以你看他也在改变画风,他科班出身的,四十岁了。多少演员四十岁时候,定型定得跟鬼似的了,我见太多了。你知道我最纠结的事,就我们有些中老年演员,气得我肝儿疼。有的人他非常认真,敬业,不怕苦地……按照他们的惯性在表演。古装衣服一穿,他就端着那个范,跟你抑扬顿挫。相比之下,这些小孩们,他那个灵动劲,你给他一,他一定还给你一,这一未必是你要的一,但他给你了。

澎湃新闻:这种时刻能打破自己,做新的东西的能力,年轻人更强?

张黎:就尝试,你试试怎么了,试试会死啊?

澎湃新闻:关于《武动乾坤》这部戏,要传达什么一以贯之的东西?男孩要争口气?

张黎:碰点事,别躲别跑,你还没碰到太深呢,就算碰得太深,你让它把你暴揍一顿,你奋力给它挠一血道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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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动乾坤》剧照

澎湃新闻:大部分网络小说本质上是爽文,说的都是小人物逆袭,但没有给年轻人提供成功的路径和智慧,它提供的是一种安慰,或者说沉溺?

张黎:我不认同,我认同的是什么,你看它们看着很相似,小人物,草根出身,就一泼皮,一顽劣少年,但最后要的不是说你有多能打,你把谁打败了,要的是你的担当,你的肩膀,事来的时候别躲,要的是最后你对这事说:那行,我来。“我来”,要的是这个。

澎湃新闻:但是成不成无所谓?

张黎:成不成无所谓,大不了一死嘛,要这个东西。

澎湃新闻:架空故事,一般都有个特别套路的壳。它的故事线,人物设定,都容易很套路的。

张黎:确实是,它里面的困境是由外部压力造成,一部戏,它讲的就是困境缓解,困境出现了,缓解了,再困境,再缓解,但所有的困境,它是外部压力,我们先不去说内部压力,我们先不说你自己内心的纠结是什么。首先我觉得,目前我们要说的主题是:你先学会抵御外部的艰难困苦,你先趟过来这个,你没有这个,你遑论内心,内心更麻烦,事更大。

澎湃新闻:那你之前很多作品,对人性的复杂,人物的成长变化和内心纠结,展现得是非常厉害的。

张黎:他们(演员)是帮老炮儿。

澎湃新闻:所以说咱们这部戏,因为都是年轻人,要求降低了是吗?

张黎:我就特别怕,拍一个年轻人戏上来,个个都运筹帷幄,老成持重,什么都能逢凶化吉,不对了吧?年轻是什么,年轻就是犯错误。

澎湃新闻:年轻人首先要去面对的是外部矛盾?

张黎:就是外部矛盾,年轻人离开家庭到社会上,你比如就学校里,这些小孩儿一天得面临多少外部压力。

澎湃新闻:你觉得年轻人的阅历和成长,还没到去面对自己内部压力的时候?

张黎:没有,没到时候,选择担当以后,就是跟自己干了。

澎湃新闻:那你觉得你现在人生阶段到了,跟自己内心去……

张黎:我还在有大量的可能性,还想尝试的阶段。现在还是外部压力居多,我还想变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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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动乾坤》剧照

“不是说你画一地图,就是世界观”

澎湃新闻:其实关于东方传奇的美学尝试,你有看之前《九州·海上牧云记》了吗,算是近几年评价不错的?

张黎:《海牧》我挺认真地看了几集,四五集吧。

澎湃新闻:国内一直拿东方奇幻和西方魔幻进行对比,我们一直没有建立起一个成熟的奇幻体系。那很多人说九州是在试图建立东方奇幻的世界观,也挺想问问,就是对于东方奇幻,它的表现形式,历史文化的借用,你是怎么看的?

张黎:我们为什么(东方)传奇参照(西方)魔幻不行?我们谈到(上世纪)80年代,我们这代人,莫言、江奇涛、李存葆、刘亚洲,他们都是1979年、1980年出来的那批人。80年代那时候,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小说来了,《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这一票书。包括博尔赫斯的书,来了,开始学,学得最好的就是莫言,《红高粱》,后来《檀香刑》、《丰乳肥臀》。

但是你知道,马尔克斯从哪来?是从塞万提斯来的,《堂吉诃德》这几百年过来以后,它成体系了。我们是有《山海经》,《山海经》是什么东西,《山海经》有几百个版本,珍奇异兽,这个版本的异兽跟另一个版本的异兽不一样的。而且它没来由,《山海经》寥寥数语,它那些东西它是没有来由的。马尔克斯是有来由的,我们没法参照人家这个,那我们可以参照什么?蝙蝠侠、钢铁侠,超级英雄,这个我觉得是可以参照的。

世界观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你的作品里怎么体现这个世界观?不是说你画一地图,就是世界观。这就是一个老掉牙的从《权力的游戏》里拿来的,到中国变了味的一种延宕。

澎湃新闻:“九州”一开始应该是想对标《指环王》的,那种西方魔幻的体系。

张黎:《指环王》的主题是放弃的主题:我拿了一个东西,我们一群人去把它还回去。中国的文艺创作的主题,现在还在“获取”阶段,还谈不上“放弃”。

澎湃新闻:你指的文艺创作是仅仅影视创作?还是说包括文学、包括……

张黎:整个都包括,都还在一个“获取”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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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动乾坤》剧照

澎湃新闻:我记得你也曾谈到过,你觉得国内的影视剧创作特别缺乏想象力。那这次像《武动乾坤》的创作,在想象力方面的完成度,自己还满意吗?

张黎:不满意,绝对不满意。按照我的标准来说,远远没有达到,但是它有这个意识,有一个创造力的意识。

澎湃新闻:你指的是原著吗?

张黎:创作过程,整个这戏的创作过程,从剧本到各个部门,到概设的,美术的,制景的都不停地在说:要不一样,再想一想,我们再想一想;而不说:挺好,就这样,那谁谁也这么做的。一直到拍摄到后期,不满意就返工,不满意再返工,一直到后来说播出定了,没办法了,就放了。其实这个片子再给一年时间,再给5000万,我还能给它花出去,我还能再做,我愿意做。

澎湃新闻:现在对于现实主义这种提倡是从上到下。说是横店那边拍戏的剧组,这两个月减少了大概百分之四五十。但现实主义是不是大家就理解成只能拍当代戏,只能拍现代的东西?这个理解可能本身也是有问题的。所以挺想听你聊一下这个。

张黎:这个我觉得没有严格界定,比如现实关照算不上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它一般所指当下题材的,还有我们最早老谈主旋律,什么叫主旋律,主旋律应该是现在的大多数老百姓生活的主流方式,这叫主旋律。

澎湃新闻:所以你觉得主旋律不是一种口号。

张黎:对,不应该是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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