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科学精神(论科学精神)(1)

人类的某一个祖先,无意中用木棍撬动了石头,于是科技就产生了。远古人类科技产生都是人们无意中的发现。某个老奶奶在看孩子的时候,无意中撒了几棵草种,于是产生了原始的农业;某个厨师在火坑里无意中发现被火烧过的土壤变的坚固,于是产生了原始的冶金业。这些远古的科技,完全是依赖于人类的感官发现,以及经验总结,几乎不包含任何科学成分。用木棍撬石头的那位祖先,绝对不懂得力学公式;那位播种的老奶奶也绝对不会懂得基因遗传,分子原子之类的科学知识。

科技的本质是反自然的。一切在自然条件下存在的事物,都不具备科技含量。科技让人类做到了大自然不让人做的事情。自然界的水是从低往高流的,人偏偏能让水从低往高流。原始的科技是人们为了解决生存问题产生的。但是科技有一种“富余”性。科技在解决某个具体问题时,会带来这个问题之外的其他的效果。所以在解决生存问题之外,科技给人类也带了生活舒适的“福利”。所有的动物都是把头伸进河里喝水,只有人类可以用容器,远离水源,并用身体的任何一种姿势喝水。远古的人类利用科技,背叛了自然,获得是生活的舒适。远古的科技虽然还不是科学,但一定是一种智慧。“智慧出,有大伪”,伴随这科技的产生,原始的反智主义也产生了。“反智”不是贬义词,是另一部分人类对自然状态的一种敬畏和尊崇。原始的反智主义,视科技为奇技淫巧,认为科技带来的生活舒适,将会把人类引领到歧途。

无论怎样,远古的人们还是欣然的接受科技带来的生活便利的。因此尊重科技的理性思想也随之产生。最早与原始反智主义对立的理性思想就是宗教。我们今天说宗教是迷信,是反科学的,但是不能否认原始的宗教的理性之光。宗教是远古人类对自然的认知水平极其低下时产生的对自然的敬畏。原始宗教不同于原始反智主义的地方在于,宗教并不乞求完全顺应自然,而是试图建立一种人与自然的交流通道,于是就有了各种“神灵”。原始的科技就成了建立这种交流通道的最有力的工具。

真正的科学精神(论科学精神)(2)

祭祀要用最精美的祭器,原始的冶金业就用了用武之处。要奉献最精美的祭品,对原始的农业就有了更高的要求。与神沟通要有高高的祭坛,于是原始的建筑业也产生了。这些产业,又带动了天文、交通、烹饪、医疗等“上下游”产业的发展。所以科技在宗教的指引之下,得到了发展。而且宗教垄断了科技。上古时代,人类的几乎全部知识,都掌握在宗教之手。中国有“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的说法,而古代印度第一等级婆罗门是祭司,第二等级刹帝利是武士。佛教的“五明”之学,则是当时人类最全面的知识体系。

宗教是唯心体系,并不相信,也不允许相信理性的力量。所以宗教对科技的利用,更多是在“器”的层面。另外宗教的禁欲主义,和原始的反智主义一样,都不允许人们生活的过于舒适,深怕舒适的生活会给人类引入歧途。宗教在人类历史上统治了几千年,越来越成为科技的阻碍力量。以致于宗教成了最顽固的反智主义,宗教的微弱的理性之光,逐渐的湮灭在黑暗的历史长河中了。

接替宗教的理性主义是哲学。哲学产生于人类的语言。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语言。动物也有“语言”,但是动物的“语言”只能用于交流关于食物、敌人、交配等基本生存本能。两只最聪明的猴子在一起,也不会像宝哥哥和林妹妹那样交流“生与死”的哲学。

语言社会属性是逻辑的。操同一种语言的人,一定认同一些基本的逻辑。逻辑不统一,语言就没有任何社会价值。所有刚出生的婴儿,对着哺育着自己的女性,一定做出最简单的语言动作“ma”。

那个第一个用木棍撬动石头的老祖宗,是不会用语言来表达的。但是东方的一位会使用语言的祖先,就能用语言表达“一尺之椎,日取其半,永世不竭”的科学哲理。有语言,人类才有思维,语言锻炼了人类的逻辑能力,而这种能力反过来,为科技找到了知识储备的空间。人类逐步的摆脱了靠感官产生科技的被动性,开始主动的挑战自然。

真正的科学精神(论科学精神)(3)

人类历史上有一个“轴心时代”,无论是古希腊哲学,还是中国的百家争鸣,都是有历史记录以来,哲学第一次开始主宰人类的智慧。当然早期的哲学还是宗教的附属品,不能完全摆脱宗教的束缚。但是哲学的理性力量,使得哲学带着科技摆脱了宗教的禁锢。

哲学第二次主宰智慧,是在中世纪。欧洲的文艺复兴和中国的乾嘉学派,又一次扮演了新的“轴心时代”的角色。笛卡尔的“我知故我在”,培根的“知识就是力量”,王船山的“六经为我开生面”,预示着哲学的这一次兴起是不可抗拒的。这一次哲学彻底的战胜了宗教,哲学成为了“科学之母”,哲学指引科技创造了,比从前几千年创造的的价值的总和,要高的多的财富。欧洲最伟大的哲学家黑格尔,满怀信心的要建立一套完全哲学化的知识体系。从《小逻辑》到《美学》,一直到“绝对精神”,哲学大厦被完美的打造出来了。

不幸的是,黑格尔的古典哲学,刚建立起来就坍塌了。不要说黑格尔的“终极哲学”,连牛顿创立的的“万世不移”的三大定律,都开始被科技自身所突破了。此时科技的力量已经不是某一个学科的附属品了。黑格尔之后的哲学家们,一部分识时务的归附到科技“门下”,成了心理学的一个分支,另一部分以尼采。海德格尔为代表,则痛恨科技的“背叛”,成了新时代反智主义的代表,又要回到“自然”中去,畏惧科技给人类带来更大的舒适,会给人类带向更远的歧途。

当科技发展成一种独立的思想时,科技就不需要别的思想来指引了,科技自己就成为了一种思想,这就是科学。

如果说宗教产生于信仰(敬畏),哲学产生于语言,科学则产生于数学。语言逻辑存在非唯一性的缺陷,语言逻辑是不精密的。逻辑并不意味着精确。当人们认为逻辑是精确的时候,逻辑就已经不精确了。只有认识到逻辑的不精确,逻辑才有可能精确。人类需要一种通用的,唯一性的,歧义最小化的逻辑形式。数学是人类找到的最合适的工具。当代一切科学都是以数学为基础表达的,甚至包括社会科学。

数学的产生比科技、语言都晚。数学产生于科技的应用过程中的信息储存。比如丈量土地、制作容器、观测天象的时候,需要制定统一的标准,以便于传承。这种标准,用语言无法精确描述。比如时间度量可以用“日出日落”这样的语言描述,但是更精确的时间就要用太阳、星星和大地的相对位置来描述,普通的语言就会存在很大的误差。人们最早发现,最不容易引起歧义的语言是数字,伸出一个指头,在地上划一道杠,所有的人都不会产生歧义。当人们总结出足够多的数量词时,数学就产生了。用这些数字去描述影子的长度、星星的位置,比用语言描述既简单又准确。于是原始的数学就产生了。数学可以与人的感官相背离。感官包括语言逻辑中不存在的事物,数学中可以存在,比如无理数、圆周率、勾股定理。

真正的科学精神(论科学精神)(4)

那位东方的祖先提出的“一尺之椎,日取其半,永世不竭”,从语言逻辑上是成立的,但是这只是一种现象的归纳,并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只有数学“级数”理论的产生之后,极限的概念才真正有了“器”的用途。哲学史上很多悖论,用数学都能完美的进行解释。哲学家们也认识到数学的重要性,弗雷格、罗素等哲学家,在哲学史上最后一次,企图用哲学这个“科学之母”,统一数学。但是他们除了给数学带来了一些麻烦,比如“罗素悖论”,没有更大的作为。最终数学的问题还是数学来解决,破解“罗素悖论”的成就是建立起了现代数学的基础——公理化集合论。

科技是应用,科学是精神和思想。这种科学思想和科技相结合,会产生强大的动力。宗教、哲学之所以被科技所抛弃,是因为宗教、哲学过于强调“器”、“用”之分,一旦“器”超越了“用”,就走向反智主义了。

但是科学并不等同于科技。

一百多年前,美国总统威尔逊曾经讽刺当时的中国,有科技而无科学。其实这个问题,到今天一样存在。科学民主,不是科技民主;科学兴国,不是科技兴国;科学家治国,不是工程师治国。如果把“器”和“用”完全混为一谈,就会陷入功利主义的窠臼。在商业社会中,科技还容易被资本所操纵。各种反智主义担心的“歧途”就会真的出现,比如环境问题。

人类的大脑,一半操控艺术,一半操控技术。宗教和哲学要统管整个大脑,科学只想管技术那一半,没有哲学那种“百科全书”式的追求。所以科学精神是从科技中提炼出来的,科技在历经宗教、哲学、数学的磨砺中,形成了信仰、逻辑、精确三者兼而有之科学精神。这就是人类的智慧。

真正的科学精神(论科学精神)(5)

智慧和反智是人类从古以来一直存在的两种思潮。二者之间不是截然划分的,而是互相转化的。当人类的某一种思想落后于智慧时,这种思想就会转为反智主义。反智主义者,追求的是“大智若愚”的智慧。从这个角度来讲,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科学未来也可能会变成为反智主义。

再往远一点说,智慧和自然也是一种永恒的对立关系。思想跟不上智慧的时候,就会返回自然寻找平衡,所以反智主义有向自然靠拢的趋势。智慧到底是能征服自然,还是永远跳不出自然的手掌心,至少目前,科学要老老实实的承认,对于这个问题解答不了。倒是宗教、哲学自称可能找到答案。不过这个问题就有点“玄”了,再讨论下去,就要跑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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