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高黎贡山(致敬这些人把问天)(1)

值守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的气象工作者。

天有不测风云。

但是,在甘肃的一个气象站,这一难题正在被改变。这里不仅能够准确无误地观测到世界气象界公认的气象要素种类和数据,还为我国中东部地区制作天气预报提供了重要参考,许多数据还参与国际气象界的交换。

这个气象站就是位于海拔3045.1米的乌鞘岭气象站。

早在20世纪50年代,乌鞘岭气象站就已成为中国气象的关键指标站。在这里,气象人都知道,只要乌鞘岭的风向从北风转为南风,中国中东部许多地方即将迎来降雨,乌鞘岭的气象数据也成为了预测天气的重要依据。

2019年5月15日10时58分,在乌鞘岭气象站的办公室内,26岁的张占文坐在电脑前对乌鞘岭当前的所有气象数据进行核对。核对无误后,他轻点鼠标,将11时的整点报一键发送至甘肃省气象局信息中心。这些数据经甘肃省气象局传送至中国气象局,用于我国开展天气预报,有些数据还参与国际交换。

殊不知,看似简单的操作,乌鞘岭气象人为此已经奋斗了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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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占文对当前气象数据进行核对。

今年45岁的天祝藏族自治县气象局局长何智永对此充满感慨:“1994年,我来到乌鞘岭气象站,那时几乎所有观测都靠人工,信息传输靠电台、电话、电报……而如今,气象现代化的发展让乌鞘岭气象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年与何智永一起上乌鞘岭工作的妻子王旭红笑着说:“在这里工作,你得耐得住寂寞。乌鞘岭气象站的地位、品牌、影响和环境能有今天的发展,是在党和国家的关心下,一代又一代气象人奋斗出来的!”

1949年以来,一代代乌鞘岭气象人,从用骡子驮水送粮到扛着猎枪拿着柴棒防狼;从土平房里打着地铺到用着炉子取暖造饭;从风雹雨雪中观测到摇着滴滴答答的电台发报;从大夜班的值守到遇见每一个黎明的到来……在“一天有四季、一年无四季”的高山之巅,他们克服阴寒缺氧、周围6000米内荒无人烟的困难,为祖国和世界揽云测幻。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乌鞘岭气象站的基础设施、业务能力、管理制度等都有了质的飞跃。气象人始终将“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的测天答卷书写在乌鞘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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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站长杨文清介绍乌鞘岭气象站的发展情况 。

乌鞘岭气象站的世界意义

初夏时节,记者从兰州出发,向海拔3045.1米的乌鞘岭气象站前进。过天祝县城,山路逐渐升高,常年积雪的乌鞘岭进入眼帘。

在雪山之巅绿色起伏的山脉间,一排现代化的红色楼房显得格外耀眼,那里就是乌鞘岭气象站。

来到站前,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全国气象部门文明台站标兵、全国气象工作先进集体、中国百年气象站、甘肃省气象部门五星级气象台站、省级文明单位……一个个牌匾静静地诉说着乌鞘岭气象站的荣誉。

进入站内,记者见到了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站长杨文清。这位1984年出生的站长,中等偏瘦的身材,留着简约的发型,带着一幅眼镜,给人一种腼腆、沉稳、干练的气息。

他自豪地介绍道:“2013年1月1日,中国气象局将乌鞘岭气象站调整为国家基准气候站,我们还是目前全省气象部门唯一的五星级气象台站,也是中国气象局认定的中国百年气象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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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气象局颁发的中国百年气象站认定证书 。

“乌鞘岭是我国地形第一与第二级阶梯的边界,是内陆河流域和黄河流域的分水岭,也是季风区和非季风区的分界线。乌鞘岭处于我国三大自然区的交汇点上,在地形上它位于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交汇处;在气候区划上,高原亚干旱区、中温带亚干旱区、中温带干旱区三大气候区在乌鞘岭一带相交。” 杨文清说。

在这样的特殊区位上,乌鞘岭气象站主要承担地面气象观测数据采集等任务,观测项目有云、能见度、天气现象、气压、气温、湿度、风向、风速、降水、日照、蒸发、地温、雪深、雪压、冻土、电线积冰等,并承担人工影响天气作业任务。

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观测员张发国介绍,700百帕,就是乌鞘岭海拔3045.1米的大气气压,乌鞘岭气象站之所以是指标站,是因为它的气象要素变化是下游天气变化的关键征兆,是下游地区做天气预报和开展气象科研的关键指标。不仅对我国中东部地区非常重要,乌鞘岭的气象要素参与国际交换,具有世界意义。

2018年10月,中国气象局领导到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调研并看望慰问一线干部职工。一位曾经在河南省气象台工作过的中国气象局领导在乌鞘岭感慨地说:“在河南工作期间,一旦看到乌鞘岭开始刮南风了,就意味着河南的天气形势就将发生变化,我们就准备在所有气象资料基础上做即将降雨的天气预报。”

张发国说:“目前气象界做天气预报的主要指标是看500百帕、700百帕的风切变等气象要素,而乌鞘岭就是观测700百帕的气象要素。”

放在更宏观的背景下去考察,乌鞘岭不仅具有巨大气象价值,也有重大区位价值。

位于甘肃省武威市天祝藏族自治县中部的乌鞘岭,自古以来就是河西走廊的门户和咽喉,丝绸之路要冲。汉、明长城在乌鞘岭相会,蜿蜒西去。新时代的乌鞘岭,在铁路、高速公路的发展下变得更加通途,并焕发出生态与文化的重量。

然而,这一重要地标却是终年积雪的阴寒地带。乌鞘岭年平均气温0.3℃,极端最低气温-30.4℃,年平均8级以上大风73天,年平均无霜期59天,水沸点只有82℃。全年有64天受风雪、吹雪、雪暴的侵袭,暴雨(雪)、冰雹、雨凇、雾凇、雷暴、大风等灾害性天气频发,气候阴冷潮湿,四季生火取暖。尤其是每天天气变化复杂,阴、晴、雨、雪、冰雹等交替切换。70年来,乌鞘岭气象人总结了一句话:“一天有四季、一年无四季”。

5月15日13时35分,乌鞘岭突然阴云密布,天气瞬间转为疾风骤雨。正在办公室内工作的观测员李军突然喊了一声:“下冰雹了!” 说完,她马上拿着卡尺冲了出去。

记者来到窗前往外看,冰雹果然伴随着降雨而来,在地面上跌落、弹起,堆积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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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在测量冰雹直径 。

只见李军蹲在冰雹和风雨交织的地上,用手中的卡尺快速而敏捷地测量着一个个刚落地的冰雹,约1分多钟后,她才起身返回室内。

“冰雹最大直径为5毫米,14时的报要加上!”回到电脑前,已被风雨冰雹打湿衣服的李军,没说一句抱怨恶劣天气的话,一开口即向同事讲着冰雹的直径。

从那短暂的几分钟,记者看到了乌鞘岭气象人身上那种敬业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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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鞘岭气象站的台站资料。

乌鞘岭气象站始建于1938年。1949年以来,一代代乌鞘岭气象人在国家一类艰苦台站的环境中保持“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的优良传统,以无私奉献的胸怀奋战在风雪前沿。多名老站长先后荣获“全国边陲优秀儿女”、“全国新长征突击手”、“全国气象部门双文明先进个人”等崇高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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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乌鞘岭气象站人员实行轮换制,由武威市气象局统一调配,后勤保障工作由武威市气象局统一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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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鞘岭气象站上世纪50年代与如今的观测数据报表。

在周总理的批示、支持下,我们登上乌鞘岭

5月17日下午,在武威市气象局,记者见到了乌鞘岭气象站原站长郭殿国。

他今年已经67岁了,身材略瘦的他,走起路来依然步履轻盈,精神饱满。回忆起乌鞘岭气象站的时光,更是思维清晰。

“我是1972年上的乌鞘岭!那时我20岁。”坐在桌前,郭殿国挥起右手,向记者坚定地说,“我们那一批人可是1971年在周总理亲自批示、支持下,走向乌鞘岭、马鬃山等艰苦气象台站的!”

郭殿国回忆,1971年,为充实国家艰苦台站人员力量,甘肃省气象局向中国气象局提出申请,需要招一批年轻人到偏远艰苦台站工作。接到这个报告后,中国气象局将申请呈送到了国务院,最后经周总理特批,甘肃省在全省招67人到艰苦台站工作。

当年秋天,19岁的郭殿国在老家——通渭县碧玉乡岳岔村的老家踊跃报名,光荣地成为一名气象工作者。之后,他们集中到甘肃省气象局接受培训。1972年7月,他和3名同事一起被分配到乌鞘岭气象站上岗。

“没去之前,人们就说乌鞘岭冷。我们每人背着一条被子、一双靴子、一件大衣就上去了。”郭殿国说,“到了乌鞘岭,就有三排土房子,我们新来的四个人没有空闲的宿舍可住,一人铺一张毛毡,在一间房里打了通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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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郭殿国发现,很有名气的乌鞘岭气象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除了室外观测场地外,三排房子中有办公室、值班室、资料室、灶房、宿舍、一间乒乓球室,还有一个骡子圈。但是,乌鞘岭气象站又感觉很大。全站21人中,竟然来自11个省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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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乌鞘岭的第一个工作不是气象观测,而是给那一头骡子铡草!”郭殿国回忆,“全站的水、粮食、蔬菜全靠这个骡子从距离乌鞘岭气象站12公里外的安远镇拉来。不要小看这头骡子,当时那可是有‘户口’的!在粮食部门备了案的,一天4斤的粮草呢!”

1973年,甘肃省气象局为乌鞘岭气象站批了一台手扶拖拉机,郭殿国开着拖拉机为站内运送物资,结束了靠骡子车到安远镇采购物资的历史。不久,甘肃省气象局又给站内批了一台跃进卡车,乌鞘岭气象站的交通工具大为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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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殿国在上世纪70年代初为乌鞘岭气象站站岗。

经过站内熟悉、气候适应,郭殿国在站长和同事的带领下进入气象观测业务,从一个20岁出头的小伙儿成长为一名气象业务能手、乌鞘岭气象站站长、一名桃李天下的气象专家。

“进入业务工作后,实行24小时值班,且每一项观测、每一个数据都必须准确、及时。我们观测的气象数据要及时发送给国内17个机场,用于机场预报飞机起降天气条件。”郭殿国说,“这也是值得我们自豪的地方!因为那时全部是人工观测,发送信息也是通过邮局专线电话,每一次工作做完,都是一种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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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乌鞘岭气象站工作人员在观测气象数据。

1981年2月4日7时,乌鞘岭降下大雪,气象百叶箱的门被冻得打不开了。值班同事连着急带生气地说:“这个工作干不下去了!”

此时,在风雪交加中,郭殿国一边上前安慰同事,一边思考办法。

“有了!你先等着!我拿东西来!”说罢,郭殿国跑向了宿舍。很快,只见郭殿国拿着一根火棍飞奔而来,将火棍沿着百叶箱的门边烙烤,很快冰雪融化,门打开了!同事赶在发报前读取了观测数据。

还有一天傍晚,一个同事在读取日照观测数据时,测量日照数据的日照纸被瞬间大风刮跑了!丢原始记录,是气象观测业务的重大事故。 面对这一突发情况,几乎全站人员都立即加入到寻找行列。值得庆幸的是,一位同事非常熟悉乌鞘岭的风向,根据他的经验,日照纸很快找了回来。

“那时,乌鞘岭气象站还有预报业务,每天下午两点,通过收音机收抄甘肃省气象局发送的气象广播,按照收到的气象数据划天气图,指导本地预报。”郭殿国回忆,由于乌鞘岭海拔高,收听广播的信号好,附近一些气象部门收不到气象广播时,就打电话到乌鞘岭,由乌鞘岭站念给对方听。直到1985年用上传真,能直接打印出图后,靠听广播接受预报数据的历史才结束。

郭殿国和乌鞘岭气象站在艰苦条件下的拼搏奋斗受到党和政府及气象等相关部门肯定和关注。

1977年夏,在天祝县委宣传部介绍下,乌鞘岭气象站迎来了一名记者,对乌鞘岭气象站进行了深入采访。几天后,这位记者又来了,点名要补充采访年龄最小的那个娃娃——郭殿国。

“这位记者仔细阅读了我几万字的观测笔记、学习笔记等资料。”郭殿国说,“记者问我:‘你这么小,不但吃下了苦,还带头吃苦在前,你是怎么想的?’我的回答是:在乌鞘岭,我不认为苦,我小时候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来到乌鞘岭,不但能吃饱饭,领导和同事还教会了我气象业务知识,能为国家气象事业做一点儿贡献,这不是苦!是我的福分!”

1977年底,团中央授予郭殿国“全国新长征突击手”

1978年6月,甘肃省为郭殿国颁发了气象部门先进工作者奖状。

郭殿国从1972年上乌鞘岭气象工作后,先后三次到乌鞘岭值守,他在乌鞘岭的工作时间共计16年。后来,他在武威市气象局岗位上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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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后,何智永与王旭红再回乌鞘岭,感慨万千。

乌鞘岭上的“致橡树”

祖国的气象事业正奋进,20岁的才俊正青春。

把人生的20岁放在乌鞘岭上起步,不仅有郭殿国,也不仅有老一代气象人,还有许多70后。

“我也是20岁上的乌鞘岭!”现任天祝藏族自治县气象局局长何智永说起与乌鞘岭的缘分,也是激情满满。“乌鞘岭不仅见证了我的青春,也见证了我的爱情。我和我对象是在1994年一起上的乌鞘岭。”

那是1994年夏,生于1974年的何智永与兰州气象学校的同班同学王旭红一起毕业,同时分配到武威市气象局。由于何智永是男生,被分配到乌鞘岭气象站接受锻炼,而王旭红也要跟随男朋友一起上乌鞘岭。但这一想法被武威市气象局领导拒绝了。理由是,1994年以前的近20年,几乎没有女观测员上乌鞘岭,领导担心她上乌鞘岭吃不消。但是,在爱情和年轻人对气象事业的热爱面前,领导最后还是同意了王旭红的申请。

“刚上去时感觉还挺好!但是到了冬天,乌鞘岭奇冷无比,宿舍的旧房子还漏风,生活做饭都要靠自己生火,而物资也必须到安远镇采购……”何智永说,“那个条件对年轻人来说,是一种磨练。即便是这样,你还必须做好各项气象观测,越是风雨交加越要往外冲,哪怕天上下刀子,都得往外冲。因为必须按照发报时间将数据发送出去,漏报是重大事故。在28米/秒、30米/秒的极大风速下,我和同事拉着、爬着到观测场观测。”

何智永面临的挑战还不仅在于自己的工作,他还要照顾王旭红。

“刚开始在凌晨1点到6点值大夜班时,我心里非常恐惧。在值班室内是一个人,害怕!期间到室外观测场观测时更害怕!总感觉背后有个东西在跟着我!”多年以后,回忆起刚上乌鞘岭的记忆,王旭红依然充满着后怕。

得知这种情况后,凡是王旭红值夜班时,何智永亲自陪伴。

也是在那一年冬天,王旭红的父亲从辽宁辽阳来到了乌鞘岭,要看看女儿工作的环境。

“当老人家来到乌鞘岭,看着这荒无人烟的雪山、漏风的宿舍、烟熏火燎的炉子和高海拔不容易煮熟的面条……老人家哭了!我和对象也哭了!”回忆起想当年景象,何智永眼中热泪打转。“当时,老人家说,你们俩到东北去吧!我说我不能去!最后老人家含着眼泪离开了。老人家心疼姑娘啊!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只要妻子说出来的需求,我一直支持的原因……”

由于长时间在高海拔工作,且使用煤炉取暖做饭,何智永变黑了,王旭红脸上有红血丝了,俩人发现这新“变化”时,不但没有后悔,反而成为工作之余相互谈笑的话题。

有一次,何智永到安远镇采购物资,有人给他打招呼,问他三十几?

何智永说:“今年三十六了!小孩儿上二年级了!”

有一次,王旭红在风雪夜值班,读取地温表时,大雪将地温表埋着了,找不到了。何智永与她一起在雪地里找到了地温表。还有一次,王旭红在风雨中提着雨量筒沿台阶返回值班室时滑倒了,记录本摔到了一米开外的地上,但还一只手提着雨量筒,人可以倒,雨量筒不能倒……

1997年,乌鞘岭气象站管理制度发生变革,从当年起执行轮岗制。

在乌鞘岭经历近三年锻炼后,王旭红与何智永从乌鞘岭下山,俩人结婚了。

1999年—2000年,在工作需要下,王旭红与何智永再度上了乌鞘岭。自2000以后,何智永因工作安排,再没有上乌鞘岭工作。而王旭红又分别于2004年—2005年、2015年—2017年再上乌鞘岭,实现了四上乌鞘岭,见证了乌鞘岭2002年正式启用计算机传输数据、2004年通上暖气、2008年吃上自来泉水、2014年在观测自动化下取消夜班人工观测等一次次变革。

“在她后来两次轮岗到乌鞘岭工作时,我只要双休日有时间都会上山陪她。”何智永说,“2004年,在距我俩第一次上乌鞘岭十年后,我的岳父再次来到乌鞘岭看我们,当看到乌鞘岭气象站有了暖气,基础设施和环境的明显改善后,老人家没有哭,但是在送别他时我和妻子都哭了!”

回忆起老人家跨越十年、两次跋涉千里到乌鞘岭看望自己的往事,回忆起父亲对儿女的深深牵挂,回忆起自己因工作不能常在父母身边陪伴的遗憾,人近中年的王旭红与何智永话语哽咽,热泪盈眶……

有人说,乌鞘岭见证了王旭红与何智永的爱情。有人说,王旭红与何智永是乌鞘岭上鲜活版的“致橡树”。

正如舒婷在《致橡树》中写的那样——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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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50年代和如今乌鞘岭气象站的气象数据记录表。

蹚出一条“雪”路

1995年冬天的一个夜晚,乌鞘岭又遇到了一个风雪交加的天气。次日天亮,何智永的同事周宸山要去观测场测量气象数据,一开门,大雪把门堵着了。

“那时宿舍里连个铁锹都没有,只有一把扫帚,我拿起扫帚把门前积雪捅开一个洞,钻了出来!”多年以后,已经担任古浪县气象局办公室主任的周宸山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还记忆犹新。“钻出雪洞一看,一夜之间乌鞘岭下了漫天遍野的大雪,平时熟悉的小路、台阶全部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而门前的雪之所以堆积得超过了门头,是因为乌鞘岭的雪多为风吹雪,在大风漫卷下,雪被堆积到了房门上。”

“破了门前雪后,我就拿着扫帚凭借着对站内道路记忆,一步步地往前走!走到一个地方时,我记得到值班室的台阶应该在这里,就用脚试探着往下踩,哪知一脚下去,只有雪,不见台阶。此时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滑倒到一个深沟里了!”周宸山说,“那一刻才明白,我是掉到了一条废弃的排水沟里了!再加上沟沿儿上堆积了厚厚的雪,整个人跌落到雪沟深处了!那时,宿舍外面还没有人,同事们也不知道我跌进沟了!我就想办法往上爬,但是试了几次都爬不上来!”

但是,观测天气、发送数据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如果爬不上去,意味着当天早上的数据就要迟报、漏报。怎么办?

“我就开始喊了!扯开嗓子喊着同事,喊了好一阵子才喊来了救兵!同事们拉手接力,把我从雪沟里拉了上来!”周宸山回忆说。

24年后,忆起这一幕,何智永充满感慨地说:“那时哪像现在啊!要是掉下去了,掏出手机发个信息、微信或直接打个电话就能把同事叫来!”“如果你能把乌鞘岭的气象观测拿下来,其它的气象观测就不再是问题。”

在乌鞘岭7年,他掉了5颗牙

“雪入门缝是常事儿!”听到周宸山的回忆,乌鞘岭气象站原站长、现任古浪县气象局党组书记、局长余龙说,“我先后三次、前后7年在乌鞘岭气象站工作。7年下来,我掉了三颗门牙、两颗大牙!这掉牙是咋掉的?那里海拔高,气温低,屋里热,外面冷,就像烧热的石头遇到冷水一样,时间长了就会炸裂!我室内室外进进出出,又不爱戴口罩,这就五颗牙掉了!”

记者初遇到余龙,给人的印象,他是一个身材魁梧、身体微胖、面部略黑的男人。尤其是两鬓已露出的华发,给人感觉他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但是,记者与余龙聊天才知道,他今年才只有46岁,22岁从气象学校毕业后即上了乌鞘岭气象站。

“1997年元月,乌鞘岭连续下了好几天雪,大雪封山封路,交通中断,山下运煤的车无法上来,我们断了煤,不但无法取暖,而且做饭也没有了火源。我们就靠拾牛粪来烧火取暖。最后实在是没有柴火烧了,我就冒着雪到距离乌鞘岭最近的一个小饭馆去吃饭。途中,头被冻得实在是扛不住了,我就到了一户牧民家取暖,一进门我一头扎进人家的被子里去……”余龙说,“那一次经历,一辈子都忘不掉!”

乌鞘岭常年积雪,除夏季外经常下雪,测雪压是一项重要观测任务。余龙回忆,他初到乌鞘岭时,为风吹雪形成的不稳定雪高、雪低很犯愁,为了选最能代表一场雪雪压的观测点,他和同事要爬山选取,且每两个小时都要爬山选取一次。

2008年12月至2010年10月,余龙担任乌鞘岭气象站站长期间,还带头开展科技攻关,为实现数据传输由人工向自动化切换,他一天一夜没睡觉把相关软件研究清楚。后来,根据气象观测业务改革,他看到气象观测自动化的大趋势后,带领所观测员做预报业务,谁预报的不准,谁请大家吃饭。如今,当年自我加压开展预报锤炼的同事都成为气象预报的前沿骨干,在气象自动化和现代化中成功转型。

2002年,在余龙二上乌鞘岭时,自己的孩子才7个月大,由妻子一人在古浪县城照顾。期间一段时间,孩子多次生病住院,余龙每月的工资一发就用于为孩子治病。为了能及时了解孩子身体和联系医院看病,余龙下狠心花了900元买了一部手机。

“那时,用手机打1分钟电话近两元,但再贵也得用,这样才能及时了解孩子的情况。”余龙说,“那段时间是人生最坎坷的时间,家里来个客人我就得向同事借钱来招待。妻子的鞋穿破了,脚被磨出了泡,但也要再补补继续穿。有一次,孩子走到一家饭馆前看到里面在炒肉,就对炒肉的工人说:‘阿姨,我能吃一片肉吗?’那时孩子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过肉了,但我身上却没有给孩子买肉的钱……”言及此,余龙的眼泪夺眶而出。

乌鞘岭上的80后站长

与余龙一样,现任乌鞘岭气象站(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80后站长杨文清也经常带着对家庭的牵挂而工作。

“我儿子是去年底出生的,现在由妻子一人在凉州区带,工作之余我就会给他们视频聊天,看看妻子和孩子。”杨文清说,“有一次,孩子晚上吃的不合适,到了半夜又哭又闹,妻子一人没有办法,给我打电话,我也下不了山,即便下山,也只能先到安远镇,才能找车到凉州区,最后妻子找来自己的朋友,带着他们母子赶到医院就医。现在一提起孩子,就叫人提心吊胆。”

1984年出生的杨文清,2011年从甘肃农业大学农业资源与环境专业毕业后,考入民勤县气象局。2017年,他按照乌鞘岭气象站轮岗制度安排,向武威市气象局提出要求,愿意到乌鞘岭气象站锻炼。2018年4月,任乌鞘岭气象站(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站长。

我心目中的高黎贡山(致敬这些人把问天)(15)

杨文清介绍乌鞘岭气象站现代化的观测设备。

“刚到乌鞘岭时,这里下了一场大雪,山川间整个白茫茫一片,与城市里的工作环境相比,我感觉还是挺艰苦的!”杨文清说,“在这雪山之上,只有我和三个业务人员及一个厨师,每天的工作和生活比较单调。但是,当看到我们一次次及时完成观测任务,我们又都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我心目中的高黎贡山(致敬这些人把问天)(16)

乌鞘岭气象站现代化的观测设备,密切观测着风云变幻。

在站内的一面照片墙上,杨文清向记者介绍着乌鞘岭气象站的发展历史。他说:“相比老一代乌鞘岭气象人,今天的条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站内有了自来泉水、热水器、上下水,还有新的宿舍;现在只有云、天气现象、冻土等几项观测业务还靠人工,其余均实现了自动化;设备每5分钟自动传输一次数据,发送实现互联网一键发布……这是几代乌鞘岭气象人没有的待遇。我们一定要传承和发扬‘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做好乌鞘岭的气象观测事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永远奋斗,向祖国交出一份合格答卷!”

我心目中的高黎贡山(致敬这些人把问天)(17)

乌鞘岭气象站,目前甘肃气象部门唯一的五星级气象台站。

我心目中的高黎贡山(致敬这些人把问天)(18)

乌鞘岭气象站原站长李敬育(左二)在乌鞘岭气象站通自来水现场。

乌鞘岭上的人为什么这么“精神”!

2008年是一个写入乌鞘岭气象站发展历史的年份。

这一年,乌鞘岭结束了长达70年拉水吃的历史,通上了自来泉水。说起这一巨变,67岁的乌鞘岭气象站原站长李敬育感慨万千。

“我是2003年12月8日上的乌鞘岭,接郭殿国老站长的班。当时我去了后,很震惊,大家还是吃着涝池的水,还是没有办法洗澡,连上厕所都是问题。为了改变这一状况,我们决定找新的水源,后来发现毛毛山下有个天然山泉,经过考察、论证、分析,泉水到站内1公里多的落差是70米,等于大自然给气象站设置了一个天然水塔。2007年,在省市气象部门的支持下,乌鞘岭气象站展开了引泉入站工程,工程量非常艰巨,饮水管要铺到2.2米深的冻土层以下,包括厨师在内8个人一边完成本职工作,一边也参与到铺设水管的工作中来。2008年及其以后,乌鞘岭通上了自来泉水。”李敬育回忆说。

李敬育说:“这是乌鞘岭气象人在工作中精诚团结、集体协作、相互帮助的生动实践。当时的口号就是乌鞘岭气象人缺氧不缺精神!多年来,每遇到恶劣天气的观测,大家不分你我、不分是不是自己值班,集体自发出动!像冬天百叶箱被冻着了,大家一起上,有人开百叶箱的门,有人观测,有人记录。像测风仪风叶被冻着后,大家弄一些竹竿,绑成下面三根、上面两根、最上面一根的长杆,有人撑杆敲风叶,有人观测,有人记录……都是这样。”

2008年全面开启综合改造以后,乌鞘岭气象站基础设施焕然一新,现代化的软硬件设备让乌鞘岭气象人面貌更加靓丽。

有一年,武威市文明办负责人到乌鞘岭气象站考察,看到台站风貌和精神后,这位负责人说:“在武威市没有像乌鞘岭这样艰苦的地方!但乌鞘岭气象站却把室内外环境建设得这么美丽!”

我心目中的高黎贡山(致敬这些人把问天)(19)

李敬育说:“乌鞘岭气象人非常注重自己的精神面貌!在高寒阴湿的地方,员工们在站内长廊养了100多盆花,厨师把厨房的炉子擦得干干净净,可以直接在上面烙饼子……后来,文明办、气象局的领导要求有关单位的人到乌鞘岭气象站上参观,要看看乌鞘岭气象站上的人咋就那么有精神!”

“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听着李敬育的回忆,郭殿国做了一个总结。

两位乌鞘岭气象站老站长相互看了看对方,会意地笑了!

“在我们还能走动路之前,我们抽时间上去看看吧!”郭殿国向李敬育说。

“去看看!一定要再去看看!”李敬育说。

两位老人的话语,让记者看到了乌鞘岭气象人“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的执着,也让记者想起采访中的一个细节:在乌鞘岭气象人的感染下,李敬育的儿子也曾登上乌鞘岭工作,如今李敬育的儿子已经由乌鞘岭调到甘肃另一个艰苦气象台站——玛曲气象站工作。

采访临近结束,记者在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的一角看到几个工人正在一个小工地上施工。杨文清介绍,那是由华中科技大学牵头实施的一项人工降雨雪新原理新技术应用示范工程。

乌鞘岭气象站的精神,吸引着、牵挂着许多人向这里走来,在这里沉思,从这里出发……

2005年5月24日,时任中国气象局局长秦大河到乌鞘岭气象站慰问指导工作,并为乌鞘岭气象站留言,嘱托把乌鞘岭气象站建设成科技型气象台站。

记者从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获悉,中科院院士吴国雄、丑纪范、李泽椿、陶诗言曾先后来到乌鞘岭驻足沉思,温克刚、秦大河、刘雅鸣等中国气象局多任领导带着对乌鞘岭气象站的牵挂、关心和关怀来到这里。

70年来,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乌鞘岭气象站有关。

(新甘肃·每日甘肃网记者王占东 本稿老照片由乌鞘岭国家基准气候站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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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甘肃客户端、每日甘肃网

编辑:刘秀芝

校审:董少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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