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立志做一个好爸爸。

相信每一个做爸爸的都这样立志过,但大多数人最后都在这一点上抑郁不得志。

究其原因,一是当爸爸这件事没有统编教材。所以大家都是随性而为。二是我们都极其缺少经验,完全摸着石头过河。所以,一是导致情绪化严重,常常自我失控。二是东施效颦,也是效果不佳。

1

儿子与我见面时,我已四十多岁。面对一个总爱趴在你肩头酣然大睡的,柔弱娇嫩的生命,那一双拥有魔力的小手臂,完全信任地抱紧你的脖颈。我便心潮澎湃,父爱泛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对他好。

我表达爱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尽力满足孩子的一切要求。买最好的玩具,哄他睡觉三伏天打伞在正午人迹廖廖的街头晃荡。结果,我便犯了错误:溺爱。

奥特曼高清壁纸全家福带名字(翻看奥特曼卡包的儿子)(1)

这是个很严重的错误。孩子到三岁时,一切的不当行为都被标注了这个词。孩子到五岁时,写字不好,不会背《三字经》,a,o,e拼音认不全,所有的原因都是这个词。

做妈妈的说:他说啥你都中,没有你不中的。

孩子他姨说:他说要你的头,你也割下来。

所有的人都这么说,于是我也认为自己做得不好,暗暗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合格的父亲。我想了很久,似乎一个合格的父亲应做到一个字:严。板着脸,威严,不苟言笑,严肃,必要时该出手就出手,揍孩子,严管。

在所有身边人的期待下,我决心做一个严父。做严父其实很简单,觉得孩子不对了就骂,觉得孩子不听话了就打。我见过太多这样的父母。

一个小女孩因吃了同学给的辣条,开饭店的母亲连搧了她四个耳光。小女孩在好吃嘴的骂声里,瑟瑟发抖。

一个小学三年级的男孩,因不认错,父亲将他打倒在地,用脚踹他的胸口。小男孩用双臂护着胸口,一边忍痛大哭一边大喊:“我没错就是没错。”那位父亲更恼羞成怒,下脚更重。我委实看不下去,果断上前制止了他的行为。并决心自己绝不做这样的父亲。

2

然而,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像他一样疯狂。所以,我发现做父亲的远比做儿子的情绪化。而且,似乎我们是强势的一方,便更嚣张跋扈加随心所欲。而孩子只能默默忍受,默默流泪,甚至连大声哭喊的权利都被剥夺。

辅导孩子写作业,这是所有父母无法承受之伤痛。有父亲为此心肌梗死的,有母亲为之跳河跳楼的。我和儿子的事情也发生在这一件事上。

奥特曼高清壁纸全家福带名字(翻看奥特曼卡包的儿子)(2)

那天是星期天,老师要求背诵《弟子规.朝起早》,并录视频在微信家长群中打卡。一共六行,每行三字一组,四组,共七十二个字。再加上一些生僻字,有的音我也读不准,意更是研究方知。

儿子从下午开始背,背了三个小时,还是读不会。开始儿子声音洪亮,精神抖擞,读时手脚不闲,后来,拧眉扭身,哼哼唧唧,做为难状。我百般鼓励下,读了一遍又一遍,然仍不能通顺读下来。渐渐他变了脸色,精神也萎靡不振,哈欠连天,声音也如蚊蚋,嗡叽不清。

我也渐渐焦燥起来,耐心早就被儿子一会上厕所,一会抠指头,一会儿卷书页的动作消磨殆尽。我的喝叱声越来越高,儿子的情绪不断低落。最后,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我更是大为火光,喝叱化为喝骂。有什么好哭的?你不会背书哭什么?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蠢得像猪一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儿子,怎么这么笨!

我一边恨老师,什么东西,布置这种作业,不是要家长的命?一边恨孩子,恨铁不成钢。一边恨《弟子规》,这么难,干嘛让六岁的孩子背,读都困难,不知道让背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心中越想越气,再看看儿子紧绷嘴唇,眼晴含泪,一副楚楚可怜女人状,便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背不会,就别吃饭”我也狠下了心,要做一次严父。冲儿子摞下这句话,气冲冲坐一边看手机。

3

时间来到傍晚五点半,儿子也坐在那对书垂泪,生无可恋。我冷静了半天,将胸中翻腾的怒气,再三压下去。看来今天这个作业是完不成了。我理智的决定,还是去厨房做饭。

我在厨房做饭,儿子大概看有机可乘,也不哭了,小心翼翼来到厨房,想与我缓和一下关系。怯声问我:“爸爸,我们晚上吃啥饭?”

“吃屁,书不会背还有脸吃饭,不吃”我心里翻腾的怒气冲天而起,狠毒的话不加思索破口而出。儿子便撇开嘴,又哭起来,转身出了厨房。看着他无助而幼小的背影,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恶魔一样凶恶,心中莫名地痛疼不已。

奥特曼高清壁纸全家福带名字(翻看奥特曼卡包的儿子)(3)

晚饭做好了,我的心情也终于平和下来。我把饭菜端到桌子上,说:“吃饭了”。可是,儿子仍然盘脚坐在沙发上,他翻看着他最心爱的奥特曼卡包,保持着沉默,眼角带着未干的泪痕。

我又提高了声调冲他说:“吃饭了,你没听到”。

他用怯懦的目光撇了我一眼,嘴唇撇了撇,抽噎了两下,却坚定地没有流泪。他摇摇头,发出两个底气不足的音节:“不吃”。

我心底的痛开始漫延,我这时才从他小小脸上的坚定里读出他的伤心,他的尊严。他不敢看我,翻动卡包的手不自然地用力,他倔强而绷紧的唇,他竭尽全力要维持最后一点的坚强。

我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深深地伤害了他。我后悔刚才的怒气,还有口不择言。我终于清醒地明白了,我必须为补救这一切做点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柔软,我说:“我做了你爱喝的小米粥,你不吃吗?”

他摇摇头。

“还有你最喜欢吃的烤鸭,很香的啊,你也不吃吗?”

他摇摇头。

我感觉无计可施,一种无力的疲惫席卷我的全身。我是在干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去为难一个六岁的孩子?冲一个孩子发火,展示自己的怒气和强势,真的是最令人羞愧无比又极其恶劣的一件事。

有时候,我们在与孩子的对决中,我们还不如一个孩子,理智而坚定。

我知道我伤害了他,我必须弥补。我终于放下做爸爸的架子,放弃做一个严父的威严,我还是愿意做那个好爸爸。

我此刻的心情无比平和,我说:“好了,别生气了。爸爸今天不该骂你,爸爸错了,以后保证不再犯了。你能原谅爸爸吗?”

儿子终于放松了紧绷的唇,他看向我:“你以后我不会背书的时候,你都不再骂我。”

“好,爸爸保证”我说:“那你也不能生气了,过来好好吃饭。但以后也要努力,争取把书背会”

儿子点点头,乖巧地放下卡包,滑下沙发,穿上鞋子,坐到桌前,拿起了筷子。

我相信儿子是真的原谅了我,他的世界是那么简单直接,我为自己的粗暴而羞愧与后怕。然而难免,孩子纯粹纯净的心灵之泉便是如此被破坏与染污了。

4

换一个角度来讲这事,假如我是儿子。

我对这个秃头如光头强的爸爸,还是颇有好感的。他愿意为我买各种玩具,奥特曼卡,他会允许我吃饭时看电视,背着妈妈让我玩《和平精英》游戏,会经常带我去吃被妈妈斥为垃圾食品的肯德基麦当劳。他还会陪我玩打架的游戏,奥特曼打小怪兽,我最喜欢他把我扛上肩头那一招。

奥特曼高清壁纸全家福带名字(翻看奥特曼卡包的儿子)(4)

他不会像妈妈一样总是忙工作,他会带我出去玩。去游泳,去公园看河马,老虎,喂羊驼红萝卜。他允许我睡懒觉,不会像大姨一样瞪着狠毒的三角眼骂我“鳖货”。他给我睡前读《米小圈上学记》脑筋急转弯,不像妈妈总是看手机。我喜欢这样的爸爸,我也愿意听他的话。我不愿意听大姨和妈妈的话,她们总什么都不让我干,还总骂我不听话,我不知道她们要我听什么话?她们总是冲我大喊大叫,唉,我只好装作没听见。

我也害怕爸爸冲我大喊大叫。当我写作业不会时,当我背书背不好时,他就变了,变得像妈妈和大姨一样。面目狰狞,目光狠毒,大喊大叫,就像奥特曼里的怪兽,想要吃掉我一样。太可怕了,他的吼声震动楼宇,天都要塌了。我吓呆了,只能哭,心里好痛啊。

可这时的爸爸还不准我哭,骂我像个娘们,骂我是个笨蛋,骂我不是他的儿子,特别是今天,还骂我不让我吃晚饭。

好吧,我都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我除了哭还能怎样?但骂我笨蛋,我不认同,我很聪明的,我这学期英语还考了100分。骂我是个娘们,娘们是什么东西?最过分是骂我不是他儿子,我一直都是他儿子,一定是他变了,忘记了。他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会不会是外星人捣的鬼,太可怕了,爸爸如果变成这样的怪兽,我怎么办?他会不会吃掉我。

这都是作业惹的祸。《弟子规》太难背了,好多字不认识,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背这个?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为此如此生气?还有老师,妈妈,都是大人,都要我听话,可是,非让我做我做不到的事情,可我真得背不会。

奥特曼高清壁纸全家福带名字(翻看奥特曼卡包的儿子)(5)

哎,如果我是奥特曼就好了。我可以变身,变得比爸爸,妈妈,老师还有大姨都高,比他们更有力量。我不想做的事我就不做,如果非让我做,我可以飞走,飞到宇宙的深处。我也可以不飞走,爸爸妈妈吼我,我就吼回去,大姨再骂我,我就用赛罗光线把她打成漫天星火,班主任再踢我的屁股,我就用赛罗切割光线把她切成碎片。

太可怕了,我不想想这些坏事情,可是这些坏事情却总在我脑子里,我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好今天爸爸变成怪兽的时间不长,吃饭时他又变好了,讲道理,我喜欢讲道理的爸爸。

爸爸,只要你不再变成怪兽,我会原谅你的。毕竟你是我的爸爸,我不想没有爸爸。

5

我相信与孩子的相处之道只有一个字:爱。

真正的爱,不是约束,控制,支配。爱是快乐的陪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便彼此快乐,这就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