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红碧桃花期(夭夭桃花红十五)(1)

公子瞧着我笑,眼神清亮、柔软得如旁边溪流里的春水,能清楚的看到映在里面成片的粉嫩桃花,还有我如桃瓣般粉嫩嫩的脸,我一时竟如被吸进去一 般,看得痴了。

公子伸手在我眼前晃,我羞红了脸,心中却暗恼:上回就曾被公子取笑过,怎的还不长记性!又想着公子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好,我就没见过有几个人能够抵挡得了的。

“怎么又发呆了?”公子略带戏谑的声音,如这春日的微风,在我耳畔轻柔拂过,却似蜻蜓点水般,泛起轻微的涟漪,我只觉得脸上发热:“没,没呢,许是日头紧了些,有些发懒。”我小声编着瞎话,不敢再去瞧他的眼睛,一低头,却见他手上拿着块帕子,不由疑惑的望向他。

“才刚有只蜂子歇在你头上。”他随我望向帕子,略显尴尬的说道。才刚他挥手,我似乎是听到有蜂子的嗡嗡声,原来他是在赶蜂子呢。

“你今儿衣裳穿得不少吧,看脸都热红了,快往阴凉里坐坐去,别捂出了汗,等会子叫凉风一吹,该要着凉了。如今虽才开春,你跟着我走这许久,可不是要出汗了,也是我糊涂了,没想到这个。”说着把手上的帕子递给我:“快擦擦汗,免得着凉。”

我没接那帕子,只低声道:“这会子已不热了,也没出汗,不必擦了。”

公子无奈一笑,拉过我一只手,稍稍一用力就把我拽到他跟前,不容分说,拿帕子在我额上细细擦拭,我一抬眼就看到他一脸的认真,不由一怔,想要躲避,哪里躲得开。

“好了。要是觉着哪里不舒服,不要忍着,定要和我说。”他已折好了帕子,收了起来。

“此处地势最高,是观景的好所在。我们上楼去瞧瞧,上面能将整个桃林尽收眼底。”公子笑望着我,轻声道。

我轻“嗯”了声,随他上楼去了。

小阁楼上下三层,全由木头搭建,粗略雕了些吉祥图样,虽小却也算是别致了。

楼上果然视野极好,在上面望向底下的桃林,满眼都是灼灼芳华,云蒸霞蔚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娇艳红粉,仿佛置身花山红海之中。

“到这边来。”公子当先走到窗边,示意我跟过去。

“瞧,我们就是从那边进来,走这边这条小径的,诺,那小桥在那边,给桃花遮了大半,还露个桥头。”公子立在窗边,指给我瞧。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我也找到了才刚走过的路,只是路径都叫桃花给掩住了,不好分辨。

在楼上瞧了一会子,又用了些茶点,便不早了,早不知跑哪里去的下人们,都到了阁楼上。公子不知何时定了两桌菜,众人都在阁楼里用膳。

丫鬟在二楼服侍我用了饭,楼下那桌才开始。等众人都吃好了,公子问我要不要歇一会:“这里地方虽小,却也放了张小榻,来时马车上也是备了铺盖的。”

我倒是不困,歇到现在也不累,只是一直饭后午歇已成习惯,便点了点头,公子吩咐一声,江婆子早带小丫鬟拿了铺盖来铺好,我留了燕儿服侍,其他人随她们是歇息还是自找人玩去。

公子说他想酿些桃花酒,得去外头看着些,免得下人们偷懒,采摘的桃花不合用。

“这正中饷午的,采什么花呀,他也不嫌热。”听他的脚步声往楼下去了,我嘟囔道。

“姑娘在这里歇息,公子这是要避嫌呢。”江婆子恰巧进来,听了笑着道。

“婆婆怎么上来了?不是叫你们也去歇歇的么?”我问。

“是公子说这里比不得别院,更比不得府里头,叫我们别离了姑娘,谨慎看着些,可别叫外头什么人给混进来,惊着姑娘就不好了。”

我点头:“如此,你们就在这边歇歇吧。”江婆子与丫鬟们应下,各自取便歇了。

从开着小缝的窗口透进几丝风来,凉爽舒适,倒适合在这样的天歇午。

醒来时,丫鬟婆子都已候在一旁了:“姑娘醒啦。”于是打水的打水,更衣的更衣,梳头的梳头,丫鬟们一番忙碌。

满天红碧桃花期(夭夭桃花红十五)(2)

下了楼,公子那边已采了好些桃花。见我过来,笑问我想不想吃桃花酥,我笑:“味道好呢我就吃,要是味道不好,我可不吃。”

公子也瞧着我只管笑,忽而一伸手,在我鼻梁上轻轻一刮,等我要躲,他早已背了双手,往外走去:“我已叫人备好了纸笔丹青,我瞧瞧你最近可有长进。”

“出来逛也要查功课。”我不满的嘟囔。

却不敢再说什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见他锦袍后摆随着脚步的迈动,很有规律的一摇一摆,摇摆之中石青色的靴子一下一下的跳出来,我忽而起了玩心,悄悄地快步跟上,轻轻跳起来去踩那靴子。靴子如长了眼睛似的,每每眼看着是必能踩上的,却在踩上的那一瞬,靴子已不在原地,总也踩不着,倒累的我微微出了身汗。

“才歇了午觉,仔细别又出汗了。”公子的声音从前头飘过来。

“公子后脑勺上又没长眼睛,怎知我出汗了?”我奇道。

公子拿手指了指地上,我了然:“公子原来是看地上的影子呐。”

“你又是蹦又是跳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来,我又不是聋子,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我今儿穿着软底的绣鞋,地上也是厚厚的一层新草,哪里就闹出什么动静了?

“公子欺负我不会武艺呢,等我哪天学了什么厉害功夫,才知道我的厉害。”我不服气。

“那你先好好走路吧,若是叫人瞧见,还以为是这几年在我这边学得路都不会走了。”公子头也没回。

我忙规规矩矩的,不敢再乱来:“晓得啦,哪里就没好好走路了。”我小声道。

公子也不理会我的嘀咕,忽的站住道:“等会我们放风筝去。”

我不提防他竟忽然停下,没收住脚,一头撞到他身上,他“哎吆”一声,我倒给他逗笑了,戏谑道:“公子,可是撞疼你了?要不我给揉揉?”

公子斜着眼瞧了瞧我,嘴角微微含着半丝嘲弄的笑:“嗯,你给揉揉也好。”声音却是一本正经的轻柔。

我见他竟有心思瞧我笑话,可见心情极好,便跟着他胡闹:“好啊,我的手法可是得了哥哥的指点,不知公子是要揉哪里呢?”憋着笑,也学他斜着眼瞧人。

“这里撞疼了,嗯,还有这里……”他话未说完,我便在他说的地方用力一掐,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加了几分力道一拧,听他再次“哎吆”一声避开我,我再也憋不住,“呵呵呵”的笑个不住。

他在我拧的地方揉了揉,故作生气道:“说给我揉,怎么掐上了?”眼睛里却尽是笑意,我自然瞧得出来,对他哼道:“哼,谁让公子自己不好好走路,害得我撞上,如今我好心给公子揉,公子不领情就算了。”

公子轻轻摇着头,嘴角弯弯,眼中尽是戏谑:“都是小生不好,惹姑娘生气了,姑娘大人大量,不与小生计较可好?”说罢,还学着戏上演的书生模样,向我一揖,又惹得我笑个不住。

我见他一双眼只管瞧着我,便有些不好意思,斜他一眼,嗔道:“公子……

他笑了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然后又如自语般低声道:“我瞧你在清远跟前不是挺厉害的吗,这会子怎么就不好意思啦?”

公子对我虽一直如兄长般悉心照顾,在我跟前总是柔声细语,温润如玉,甚少与我玩笑,更别说这般逗我玩了,就是兄长经常逗我,他也只在一旁含笑瞧着,不出一语。今儿这样的公子,委实不曾见过。也不对,公子与兄长可是经常这般说话逗趣的,只不过与我不曾这般而已,大约是要维护他为师者的威严罢。

我跟在公子身后,虽见不着他的脸,但听他那声音可是得意得很。趁他这会子不防备,我瞅准了,轻跳起来,一脚往他腿上踢去,果然就踩到他的靴子,只是我也踉踉跄跄的险些栽倒。

眼见得逞,我高兴的“呵呵”直笑,公子先是“哎吆”一声,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瞧我,见我站立不稳,忙一把扶住:“你就这般想踩我一脚?”我点头,笑得说不出话来。

公子瞧着我,也不说话,慢慢的也跟着笑起来:“踩我一脚就这般高兴?”

我使劲点头,好一会才止了笑:“那是自然,踩的是公子的脚呢,若是叫京城里那些爱慕公子的闺中小姐们知晓,不知她们要作何反应,我寻思着,大约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要骂我的,怕还有人想打我呢,呵呵……”想到那些平日里自诩娴静端庄的小姐们再装不下去,一个个面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就忍不住的笑。

“好好的提那些人做什么,没的扫兴。”公子的声音透着淡淡嫌恶。

“你若喜欢,便再踩上几脚也使得。”说罢笑望着我,那语气多了几分年轻公子们惯常有的豪爽与飞扬,眼神份外清亮,如蓄了两汪春水,瞧得我心都跳得比往常快了些。

我低头瞧了眼他脚上那双绣着如意云纹的厚底靴子,嘴角隐着笑,猛的一脚踩过去,公子也没见怎么动,就轻巧的避开。

我不服,跟着又踩上去,公子又是轻易避开,如此我如踢毽子般一个劲的追着那双靴子踩,公子就一个劲的躲,一时间二人闹成一团。好大一会功夫,我竟一次也没踩上,却笑得不行。

“公子耍赖。”我喘着气道。

“是你自己踩不中。”公子笑。

“你说再踩几脚都使得,我一脚都没踩着。”我辩道。

“那你便踩几脚吧。”

“你不许动。”我直直盯着他脚上的靴子。

“嗯,我不动,你只管踩。”

他这般说,我便依言踩了上去,他果真没动。我又踩了两脚,问他:“疼吗?”

他笑着摇头:“不疼。”

我心中使坏,一脚踏在他脚上,用力拧了拧,又转了转,问:“这样也不疼?”

哪知身子没站稳,一头栽到他怀里,愣了愣,忙松开抓在他腰间的手,扯着他的腰带站稳,尴尬的找话道:“公子说备了丹青,不知在何处?”

“就在前边不远,那里背风倒也暖和。”公子自若的理了理衣衫,面上并无异色,我忙顺着他指的路,率先往前走去。

在桃林里,自然是画桃花了,我的画里无非就是桃花,至于楼阁、小桥、溪流之属,却多隐在桃林深处,只隐约露出一角。

公子画的是一副桃源游春图,细瞧近处那座小桥上,一位披着水蓝色披风的女子斜倚在桥上,眉目分明,神色娇俏,正含笑瞧向桥下的青衣公子。那公子也是眉目含笑,目光柔和得好似能溶化这初春的余寒,微风轻轻拂起锦袍一角,露出双石青色绣着如意云纹的靴子。这分明就是我与公子!在二人身后不远处,几个丫鬟或摘花,或说笑嬉闹。

桥下一截清流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没入桃花丛中,不知流向何处。离桥不远处有一石台,上面建着一座楼阁,楼上窗口内竟有两个人在往外瞧,其中一人还伸手往桥上指着,虽画得面目模糊,从衣饰身量上也能瞧得出是我与公子。楼底檐下站着几个丫鬟,有捧着漱盂,有端着铜盆,也有拿食盒巾帕的,瞧着是要伺候吃饭的样子。

再往远处瞧,桃林的一角上,有几个穿红着绿的人在放风筝,其中二人的衣裳,与我和公子今日的相同,大约又是我俩了。

我还没瞧完,公子已拿了我的画开始评判,自然又是要点出好些不足来,一一细心指点,又指出画的好的地方。

等一个七八岁的小厮和几个小丫鬟送了两个风筝来,公子又领我去放风筝。我的是个大蝴蝶风筝,公子的是个蜜蜂,倒与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艳丽桃花甚是相配。

仰面瞧着五彩斑斓的大蝴蝶越飞越高,我边跑边笑,热的脱了外头的大衣裳。等我的放上去好一会,公子的蜜蜂才往上放,没多久就要追上我的,我跑得更欢了。眼看着天上的蜜蜂就要追上蝴蝶,忽而风向一转,两只风筝竟缠上了,匆忙间难以分解,越缠越紧。上面的风大了些,两只风筝劲儿更大,几乎要从手里挣脱,即便垫着帕子,手也拽得生疼。公子要我快松开,免得伤了手,又叫丫鬟拿剪刀来,剪了线:“这个放了吧,要是喜欢,我闲了再给你做。”

我还是有些不舍:“那是公子亲手做的呢,那蜜蜂、蝴蝶也是公子亲手画的,这样放了也不知便宜了谁去。”

“不过一个风筝罢了,有什么打紧,我明儿多做几个给你。就是画,你自个儿又不是不会画,要多少没有?就是想要名家真迹,你哥哥、爹爹也会想法子给你寻来,怎么这会子这么小气起来?”公子笑。

“旁人画得再好,也是旁人的,公子的画与他们不同。”我说。

“你既喜欢,等我闲了,多画些送你就是,这有什么?”公子说着话,抬手揉了揉我顶上的发,我急得想跺脚:“公子,你怎么也爱揉我头发?原就有一个哥哥爱揉头发,如今又添了公子,我这头发以后可要遭殃了。”公子哈哈大笑,边笑边还不忘在我头上又揉两下,这回我真的跺脚了,引得公子又是一阵笑,却答应今年生辰给我好好画几幅画。

“说起来今年你该及笄了吧?陶相定会给你好好办一场及笄礼,光送几幅画可不够。你想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定给你办成。”

我也早就想着跟公子讨要及笄礼了,今儿他自己说出来,我自然更不跟他客气了。

“公子既诚心相寻,我若再客气岂不辜负了公子的心。”见公子笑着点头,我继续道:“不如公子再给我雕个玩器吧,公子不教我,给我做一件总行吧?”

“这个容易,我这里正好才得了块好玉,就给你雕个玩意儿,戴的玩的都行。”我赶紧笑着谢过。

才刚放‬风筝有些‬累了,我在桃源边的暗流旁找了个临水背风的地方歇息,公子坐在‬一边垂钓。好大一会功夫,才钓到几条约一乍长半大不小的鱼,收拾干净后拌上他带来的料,烤了吃,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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