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印文化历史悠久。
早在三千多年前就有青铜古玺,战国时代的古玺已奠立形制,并在作为印信功能的同时兼有审美的情趣。
随着时代的发展,其审美功能越来越突出。
宋代以后文人加入治印的行列,变“制印”为“治印”,“以印言美、以印言志、以印言情、以印言趣、以印言事、以印言史。”
一件印章作品的诞生,植入了美学和诗学的浪漫,更有了哲人般的思考。
诚如 黄宾虹 曾言:“一印虽微,可与寻丈摩崖、千钧重器同其精妙。”
一、以印言美
美为印之本。
印章艺术从诞生之日起就蕴含着美的追求、真的展现、善的表达。
官印、私印、肖形印、吉语印以至书画鉴藏印、文人印盛行,印章的制作,既为信用之举,又得美观之需。
中国古人在篆刻实践中,用手中之刀,心中之笔,构筑起这方开合有致、动静相宜的方寸空间,或圆融流转,或劲拔刚毅,或端正典雅,或活泼自由,或酣畅淋漓。
步入雄伟的人民大会堂,前往宴会厅的必经之路上,悬挂着一幅面积约五十平方米的巨幅山水画作,画作由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名《江山如此多娇》。
△ 江山如此多娇
画面的左下角钤印着「江山如此多娇」六字压脚章,印风雄浑酣畅,整幅画也更加恢弘壮阔。
二、以印言志
印可以明志,可表达治印者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
“立仁行道”是对自己做人行事的要求;“处世贵无名”是一位“隐市”高人的淡泊追求;“恨不十年读书”是沉迷学海、漫步书山的大书痴........
中国篆刻历史上有一位“特立独行”的大师,他本是木匠出身,32岁开始学习篆刻,最终成为近代篆刻史上响当当的篆刻大师,作品风格独树一帜,他就是 齐白石。
之所以说他特立独行,是因为在当时的篆刻圈儿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师从名师,刻苦修行之后的齐白石渐渐形成了自家 单刀风格,纵横奔逸,大开大合。当时印坛却是一片否定之声,认为他是“野狐禅”,完全脱离了秦汉的根基,脱离了秦汉。在篆刻圈,这无异于离经叛道。
但齐老不为所动,甚至干脆刻了一方「不知有汉」 的印章,表达志趣。
不知有汉
他说:“秦汉人有过人处,全在不蠢,胆敢独造,故能超出千古”(《题陈曼生印拓》)。
这句其实说的还是创新精神,言下之意,秦汉人的过人之处,就在敢于创造。所以,我齐白石的印风绝不是什么“野狐禅”。
三、以印言情
以印言情,印可以表达友情、亲情、爱情、心情。
吴昌硕 一方明月印,十载不忘情,一方「明月前身」铭刻了吴大师的爱情故事。
吴昌硕少年时期曾与一章氏女子订下婚约,可惜还未过门,章氏便在太平天国运动之后的战乱中不幸亡故。时逢乱局,只能将其妻草草安葬于故居附近。
待战乱过后,吴昌硕回到故里,欲厚葬其妻,然而物是人非。
经过多年战乱,早已寻不着亡妻之墓。吴昌硕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他对前妻的怀念之情始终难以磨灭。
△吴昌硕-明月前身
66岁那年,吴昌硕与章夫人相会于梦境,带着对亡妻深深的悼念,吴昌硕刻下了 “明月前身” 一印,并在印侧造章夫人背影像,有侧款曰:“元配章夫人梦中示形,刻此作造像观,老岳记”。
据说此印是吴昌硕边哭边刻,及至情深处,几乎不能运刀,后在友人帮助下,勉强完成。
四、以印言趣
印章可以表达多种情趣。
吴昌硕曾刻过这样一枚闲章,印文是「天下伤心男子」 ,十分有趣,大有90后伤感文学的意味。
△吴昌硕-天下伤心男子
这是吴老为自己的至交高邕所刻,边款是:”吾师瘦绿吴先生常用此印,未知何所本,邕之老友知之否,仓石问。“
或许,高邕正是从吴昌硕处看到了吴瘦绿这枚“天下伤心男子”的印蜕,请吴昌硕也为自己刻这样一枚“天下伤心男子”。
试想当时,清末山河破落、世事惨淡,“天下伤心男子”或许也是有感而发。
吴瘦绿也真真实实的是一个“伤心男子”:不顾酷暑严寒为了儿女四处奔忙,在深秋的时候病殁了。
不止于此,吴瘦绿身后竟无子嗣继承他的衣钵,女婿们也大多不长进,他所收藏的那些古物书画也渐渐四散殆尽。
对于刻印的吴昌硕而言,他亦何曾没有伤心之事?
早年依父母之命娉娶的章氏,未经婚典就因寇乱离世,晚年纳妾,不到两年对方却与他人私奔,吴昌硕无可奈何,只对友人说了一句话:"吾情深,她一往。"
天下伤心男子,岂止你我而已?
邓石如有一方名印——「江流有聲斷岸千尺」。本是深秋,闲下来的邓石如把一块顽石放在火炉上,过了一会儿取出来,发现石头上的纹理有赤壁的雄浑之感,然后便从苏轼的《赤壁赋》中节选了八字入印。
△吴昌硕-江流有声断岸千尺
一顽石耳。癸卯菊月,客京口寓楼无事。秋多淑怀,乃命童子置火具,安斯石于洪炉。顷之,取出,幻如赤壁之图,恍若见苏髯先生泛于苍茫烟水间。噫!化工之巧也如斯夫!兰泉居士吾友也,节《赤壁赋》八字,篆于石赠之。邓琰又记,图之石壁如云。
其实在读印定制的客章中,有很多有趣的印面设计,鱼水情、小棉花、祥云、机器人,同心并蒂莲........他们用印记录着自己乐观富足的精神趣味。
五、以印言事
印可以铭记一些事件,见印忆事。
上到国家大事,小到个人私事,都可以用印章来铭记。
文人篆刻鼻祖“文彭”有一方代表作——「琴罢、倚松、玩鹤」这也是一方即景生情,有感而发的作品,用印记录下抚琴玩鹤的闲适生活。
△文彭-琴罢、倚松、玩鹤
边款:“余与荆川先生善,先生别业有古松一株,畜二鹤于内。公余之暇,每与余啸傲其间,抚琴玩鹤,洵可乐也。余既感先生之意,因检匣中旧石,篆其事于上,以赠先生,庶境与石而俱传也时嘉靖丁未(1547)秋,三桥彭识于松鹤斋中。”
从艺术上讲,该印残损严重,但仍然可以欣赏到其章法、字法、刀法的精妙。
“玩”、“松”、“琴”三字的留白。“罢”、“鹤”的呼应,线条的动态“倚”端庄大方。
从整体上观之,长线与短线、静与动、疏与密的处理都颇具匠心。
吴昌硕为了生活,还曾捐官做过一个多月的“安东县令”,最后终因性格不适做官,他只得辞官而去。
吴昌硕对这件事记忆深刻,并刻过三方“一月安东令”的印,借以自嘲,刀法尖利。
△吴昌硕-一月安东令
1982年1月邓小平首次提出“一个中国,两种制度”,1999年11月中国成功发射第一艘载人航天验飞船,1958年8月中国第一汽车制造厂生产第一批“红旗”牌高级轿车.........
△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大众篆刻作品展止山老师参展作品
六、以印言史
古人云,以史为鉴,史可以书记之,亦可以印铭刻 。
公元1784年的一天,日本九州福冈志贺岛的两个农民,挖到了一件金色的东西,冲洗过后发现这竟然是一枚黄金印章!
1979年,其中一个家族的后人把小金印捐献给了日本福冈市博物馆。专家们发现金印底部还有几个篆刻汉字:汉委(wo)奴国王。
消息一出,全日本哗然!原来,日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认为“汉倭奴国王”是杜撰的野史,是中国人为了贬低日本而捏造出来的谎言。
如今,一枚金印实实在在证明日本最早归属于中国。
北京奥运会会徽 ——中国印—舞动的北京,便是运用中国传统印章的体现。上面刻着一个运动员在向前奔跑、迎接胜利的图案。又像现代文字“文”字,取意中国悠久的传统文化。
从实用到审美,从粗放到精妙,从记事凭信到抒情言志,中国篆刻艺术的独特魅力就在于它以方寸之间传万世风神,以刀情笔趣载千秋讯息,承载华夏民族的审美基因,弘扬炎黄文化的精神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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