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施王伟
南词是一种曲调的名称，这句话是戏剧家顾笃璜在《苏剧史话》“南词滩簧考略”一节中讲的，我觉得有理，特在此引用。
为什么说“南词是一种曲调的名称”有理？首先要说说南词。南词即南方弹词的简称。“南方”，主要指苏浙。“弹词”，是弹唱词话的简称。其中“弹”，指的是三弦，即由一人说唱，自弹三弦伴奏，清乾隆时，普遍增加了铜丝洋琴。“词”是词话的简称。词话是散、韵文相间，韵文以七言诗赞体为主。南词与弹词，是名不同实为一，本文均称南词。一般来说，江苏多称弹词，浙江多称南词。下面谈我的几个观点或小意见：
一是南词不是指一个曲种。苏浙地区的南词各地都有，杭州有杭州的南词，绍兴有绍兴的南词，宁波有宁波的南词，苏州有苏州的南词……但所唱曲调只有一种，即平湖调。平湖调主要是指它的音乐，即宛转悠扬、一唱三叹，似平静的湖面。
二是南词是一种曲调的名称，特指平湖调。平湖调的音乐特征主要有三个，一是“凤点头”的结构形式，二是落音的相同性，三是上句后均有一个“哎头”，调式为商。蒋仕铨《京师竹枝词》其一的《唱南词》(《忠雅堂文集》卷八)中的前四句，即把南词的演唱方式和音乐情绪写得较入木三分，“三弦掩抑平湖调，先唱滩头与提要。高谈慷慨气粗豪，细语缠绵发忠孝。……”此诗作于乾隆庚辰(1760)，作者当时在京为官，故将他以前在杭州听到的唱南词也收入《京师竹枝词》。有的词典把它写成“平胡调”，并说“相传创始于明代初叶，当时绍兴由姓平和胡的两个读书人，因为功名未就，绝意进取，遂编写通俗的弹词作品进行演唱，创造了平胡调”，这种说法很站不住脚。
三是唱平湖调为正统，不唱平湖调为不正统。随着社会的发展，在南词的基础上，自然而然会产生一些新的形式和变化，这些新的形式和变化刚出现时，往往不被(弹词界或弹词受众的)人所接受，或给你戴上一顶帽子，即“南词弹黄调”(《霓裳续谱》)，后来才逐渐写成“南词滩簧调”。《霓裳续谱》载滩簧曲目时，标作“南词弹黄调”，这在当时是一个贬义词。“弹”即弹词的弹，“黄”即事情失败或计划不能实现的意思。“黄”亦可写成“荒”。“荒”字即不合情理、不确定的、迷乱的意思。
对滩簧(也有写成摊簧、滩黄、弹黄、摊黄等)，徐珂在《清稗类钞》一书中这样说：“滩簧者，此弹唱为营业之一种也，集同业者五六人，或六七人，分生、旦、净、丑脚色，帷不加化装，素衣，围坐一席，用弦子、琵琶、胡琴、鼓、板，所唱亦戏文，帷另编七字句，每本五六出，歌、白并作，间以谐谑。……江、浙间最多，有苏滩、沪滩、杭滩、宁波滩之别。”从这段描述我们可以看出，滩簧与弹词较为不同。弹词唱词话，滩簧唱戏文，弹词唱平湖调，滩簧唱滩簧调。当然它们两者之间较为接近，有一定的相近性。至于福建南词、赣州南词等，均从苏、浙传入。
苏州评弹和杭州评词，由苏州南词和杭州南词衍化而成，徵调式。有的唱段中(多为开篇)，“凤点头”、落音相同性及上句后的“哎头”也有，但已无南词那种较为严格的型范了。如苏州评弹词的“俞调”，一般词典上多说是清嘉庆、道光年间弹词艺人俞秀山所创。曲调受江南民间小曲及昆曲影响较大，真假嗓并用。早期较朴素，注重语言因素，以叙述为主，并用长过门，节奏徐缓。其后女艺人习唱较多，唱腔渐趋委婉。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朱耀庭、朱耀笙，尤其是其后的蒋如庭、朱介生在演唱中，对曲调作了较大丰富和发展，并改进了伴奏过门。因此有称其所唱为“蒋朱调”的。苏州评弹中的“马调”，一般词典上多说是创始人为清咸丰、同治时弹词艺人马如飞。早期的腔调从文人吟诵诗书的音调演变而成，人称“文章调”;后来吸收糅合了滩簧中的“东乡调”，形成一种质朴爽利，富于叙述性的唱腔风格。马调一字一音，铿锵有力，叙述性强。按七言唱词格律，在下句第六字上拖腔时常加顿音，以突出韵脚，为其特点。以马调为基础，发展出“魏调”“沈调”“薛调”以及近世的“琴调”等，其共同特点是节奏明快，注重气韵，一般都擅唱长段唱词及联韵叠句，如《珍珠塔》等。杭州评词的“平调”，唱腔为上下句体，一板一眼。上句多落re音，亦可落mi音，下句落sol音，有的唱段中间个别下句有落la音，唱腔结束在sol音上。平调的特点是音域宽，曲调流畅，节奏活跃，轻松愉快。由平调又演变出“喜调”“怒调”“悲调”“快板调”等。
绍兴词调和杭州花调，由绍兴南词和杭州南词衍化而成，徵调式。明徐渭《吕布宅诗序》中说：“始村瞎子习极俚小说，本《三国志》，与今《水浒传》一辙，为弹唱词话耳。”它们所谓的“蓑衣谱”实为平湖调，但平湖调是以加头、加垛、衬字、减字等形式出现的，它们本身是唱“本调”“十字调”“文书调”“花调儿”的。
顾笃璜在《苏剧史话》“南词滩簧考略”一节末段中还讲到，《白雪遗音》是按曲调分类编选的，那么“南词”是一种曲调的名称可以无疑。用这种曲调演唱的节目在《白雪遗音》编选时就已存在着三种形式，即唱词段子(相当于现今弹词中的开篇)、讲唱故事(相当于现今的弹词)、清唱戏文(相当于现今苏剧的前身对白南词——苏滩)。顾先生在前两个括号中的“弹词”实际为苏州评弹。后括号中的“对白南词”实际为苏州滩簧，简称“苏滩”。苏剧是由苏州滩簧演变而成的。
最后，试着回答为何说“南词是一种曲调的名称”有理的理由，即，南词不同于北词，这个不同点不在文词，而在曲调。这个曲调即平湖调，亦即上文提到的宛转悠扬、一唱三叹，似平静的湖面。现在南词弹词研究中，往往避开平湖调，这是不对的。
以上，只是个人的一点学习体会和理解，不一定对，供曲艺界、音乐界参考、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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