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是由北宋司马光主编的一部多卷本编年体史书,共294卷,历时19年完成。主要以时间为纲,事件为目,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公元前403年)写起,到五代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征淮南停笔,涵盖16朝1362年的历史。在这部书里,编者总结出许多经验教训,供统治者借鉴,宋神宗认为此书“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所以定名为《资治通鉴》。
那么问题来了,为啥司马光不像《史记》一样从三皇五帝写起,却挑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写起呢?原来这一年发生了一件毫不起眼的大事,司马光认为很重要。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韩赵魏三氏是晋国的卿,本来只是周朝的“陪臣”,现在自立门户,被周王封为诸侯,而原来的晋国却被这三家瓜分了,不存在了。这就是非常出名的“三家分晋”。紧接着司马光对此事进行了很大篇幅的点评,可谓《资治通鉴》全书提纲挈领的“中心思想”,小编给大家解读一下。读懂这段话,就读懂了整部《资治通鉴》。此后所有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司马光都是按照这个思路写作的。
臣光曰:臣闻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何谓礼?纪纲是也;何谓分?君臣是也;何谓名?公、侯、卿、大夫是也。夫以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受制于一人,虽有绝伦之力,高世之智,莫敢不奔走而服役者,岂非以礼为之纲纪哉!是故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
孔子在卫国流亡期间,卫灵公准备重用他,子路问孔子,如果卫灵公重用了你,你第一步要干啥?孔子说,我第一步就是赶紧把名分建立起来。子路一听,艾玛,孔老师你也太迂腐了吧,卫国国事千头万绪,怎么能在这些虚名上下功夫呢?孔子说,子路你也太野了,难道我没有教过你跟我说话要讲文明懂礼貌吗?一个上道人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一般都会选择性闭嘴。如果名分不建立起来,那么上面说话下面就没人听,没人听就啥事都干不成,啥事干不成就建立不起礼乐制度,礼乐制度崩溃了就没法建立赏罚措施,赏罚措施混乱以后,老百姓就不知道自己啥事能干,啥事不能干。一个领导者只有把名分定了才有发言权,才能把命令传达下去,把事干成。所以你以后说话过过脑子,不要顺口胡咧咧。
悠悠万事,必先正名。
所以司马光说,天子的首要职责便是建立礼乐制度,把名分给大家定下来。谁是公爵,谁是侯爵,谁是卿,谁是士大夫,一阶一阶,整的明明白白。上位者指使下位者,犹如大脑指挥胳膊腿儿,树根给树干树叶提供养分;下位者服侍上位者,犹如手脚保护大脑,树干树叶庇护树根。这样“上下相保”,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司马光的治国思路完全来自孔子。司马光的“制礼”,便是孔子的“正名”。
文王序《易》,以乾坤为首。孔子系之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言君臣之位,犹天地之不可易也。《春秋》抑诸侯,尊周室,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以是见圣人于君臣之际,未尝不惓惓也。非有桀、纣之暴,汤、武之仁,人归之,天命之,君臣之分,当守节伏死而已矣。是故以微子而代纣,则成汤配天矣;以季札而君吴,则太伯血食矣。然二子宁亡国而不为者,诚以礼之大节不可乱也。故曰:礼莫大于分也。
司马光接着解释,当年周文王创作《周易》,第一句便是“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君臣之间的名分,就如天地一样不能改变。孔子作春秋,尊崇周王室,贬抑各路诸侯,周王室虽然衰微了,周王说话虽然没人听了,但是依然写在诸侯前面。如果当年微子启取代了纣王的帝位,那么殷商便不会亡国(微子启和纣王是亲兄弟,微子启老大,却是庶子,纣王老二,却是嫡子,因此其父把帝位传给纣王,结果亡国了。如果传给微子启,就不会亡国。当然这只是司马光一家之言,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微子启宁可亡国也不取代纣王,就是因为不能破坏殷商的“嫡长子继承制度”,不能坏了君臣名分。
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至于季氏之于鲁,田常之于齐,白公之于楚,智伯之于晋,其势皆足以逐君而自为,然而卒不敢者,岂其力不足而心不忍哉?乃畏奸名犯分而天下共诛之也。
周王地盘小,人口少,但是几百年来依然成为诸侯国老大,诸侯们依然年年上贡,就连晋楚齐秦这样的大国都不敢贸然强犯,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周王的名分还在。季氏虽然当庭舞八佾(按周礼规定,只有天子才能用八佾,诸侯用六佾,卿大夫用四佾,士用二佾。 季氏是正卿,只能用四佾,却用八佾。属于犯上之举),把鲁庄公赶跑了,但是依然是鲁国的卿,没有自立门户;田常虽然弑杀齐简公,但是依然使用齐国国号(田氏代姜),并非力所不能,而是不想背个“乱臣贼子”的名分。生怕背了乱臣贼子名分,天下诸侯一起来讨伐他。
今晋大夫暴蔑其君,剖分晋国,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使列于诸侯,是区区之名分复不能守而并弃之也。先王之礼于斯尽矣。或者以为当是之时,周室微弱,三晋强盛,虽欲勿许,其可得乎?是大不然。夫三晋虽强,苟不顾天下之诛而犯义侵礼,则不请于天子而自立矣。不请于天子而自立,则为悖逆之臣。天下苟有桓、文之君,必奉礼义而征之。今请于天子而天子许之,是受天子之命而为诸侯也,谁得而讨之!
韩赵魏三家分晋,纯属乱臣贼子之举,即使周王室不能讨伐他们,也不该给他们诸侯的名分。不给名分,他们永远是乱臣贼子,以后有机会讨伐他们,还是名正言顺的。给了名分,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诸侯,讨伐他们就难了。
故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君臣之礼既坏矣,则天下以智力相雄长,遂使圣贤之后为诸侯者,社稷无不泯绝,生民之类糜灭几尽,岂不哀哉!
所以三家分晋这事,不怪韩赵魏,怪周王。周王自己把礼乐制度破坏了,所以战国争雄,各国都比拼武力,不讲文德,导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最终“虎狼之邦”秦国一统天下。究其根源,全在周王给了韩赵魏三家诸侯的名分上。
《资治通鉴》是一部通过历史事件总结“方法论”,指导人们处理事情的书。老人家《资治通鉴》读了十七遍,解决了无数大事。冯唐读了两遍《资治通鉴》,总结出一套解决事情的方法,“再看各种历史事件,闭目一想,就能给君王提个主意。按照我说的做,都成了。不按照我说的做,就不免垂泪对宫娥。”所以他后来成为全球最大的战略咨询公司麦肯锡的中国区合伙人。我们读《资治通鉴》,也能从中吸取到经验教训,指导我们做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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