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文娱×新京报动新闻联合出品

每个人都是复杂的矛盾体,而这种矛盾往往经不起审视。

短视频里“百因必有果”的“东北大姨”韩美娟,是浓妆自信、百毒不侵的“网红”;因参加《创造营2021》而出圈的韩佩泉,是想成为歌手的艺人,他言辞犀利,内心却脆弱敏感。韩美娟与韩佩泉,本来是同一个人的两面,矛盾却自洽。但在自带放大效果的互联网世界里,矛盾的两面被推向了分裂对立的两极,再难合体。

当韩佩泉以“网红”的习惯走进艺人的舆论场,迎接他的不再是鼓励与叫好,而是批评与骂声。他本人也失去了韩美娟过往笑对骂名的从容,终于在一次直播中崩溃大哭。花时间修复情绪之后,他认识到症结在于自己没能做好从“网红”到“艺人”的身份切换——《创造营2021》之后,大众乃至他本人对韩佩泉的期待和要求都不一样了,他却下意识地还是以熟悉的“网红”方式来应对。

对于网络上的负面评价,韩佩泉已经不想去做任何事来挽回局面,但他决定改变自己,变得靠作品来说话,变得有所谓的“偶像包袱”。“以前我一直说,我不会有偶像包袱,现在我有了,因为我觉得这是尊重大家的一种方式。”这些改变,都让他变得离艺人更近、离“网红”更远,但是否意味着他终将与韩美娟分道扬镳?“不会的,韩美娟会一直陪着韩佩泉。”

韩美娟经历了什么(韩美娟和韩佩泉)(1)

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A 关键词·歌手

——人生第一志愿一直是做歌手,不会放弃

说起韩佩泉,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短视频里那个妆容夸张、敢说敢怼的“百因必有果”韩美娟,以及《创造营2021》里搞笑而犀利的“活体弹幕”——韩佩泉的嘴。“二公”被淘汰之后,有不少网友呼吁节目组可以让韩佩泉走,但请把他的嘴留下。不可否认,韩佩泉确实有喜剧的天赋和能力,但成为喜剧人从来不是他的第一志愿,做歌手才是。

韩美娟经历了什么(韩美娟和韩佩泉)(2)

今年年初,韩佩泉(右二)参加了《创造营2021》,被更多人认识。图片来自韩佩泉微博

当初对于要不要参加“创造营”,韩佩泉是有过犹豫的。毕竟一去就要在岛上封闭三个月,损失三个月的商务收入,也没办法更新视频内容。一个“网红”三个月不更新,正常来讲基本上就凉了。“因为每天都有新的‘网红’出现。我去这三个月,万一在节目里没有出彩的地方,回来之后视频没更新、流量也没有了,那我不是把自己给毁掉了吗?”犹豫之下他去问了奶奶的意见,奶奶的一句话让他下定了决心:“你必须去啊,去了你就是大明星了。”

做明星歌手,是韩佩泉小时候就有的梦想。作为一名先天性唇腭裂患者,他的童年和无忧无虑不沾边,很多次难过、迷茫的时候,都是靠音乐获得了治愈,渡过了心理的难关。韩佩泉小时候很喜欢的歌手是张国荣和王菲,但对于他们的歌曲他往往有不同于大众的理解。“他们的很多歌曲,大家可能觉得是在讲爱情,但我不这样想,我有自己的解读。”他认为音乐拯救了自己的人生,希望以后也能通过自己的音乐来改变别人。所以,他后来到北京系统化地学习音乐,并在这个过程中走红。可惜并非因为唱歌走红,而是靠说话和讲段子的能力。“那个时候为了生活,我必须得把视频账号做起来,其实偏离了最初想做歌手的方向。”

“网红”时期,他说起自己想当歌手,网友都觉得他在开玩笑:一个拍搞笑视频的,怎么可能成为歌手?参加“创造营”,他希望证明自己想做歌手不是开玩笑,其次也想看看自己在“网红”之外还有没有更多的可能性。但节目里观众更多关注的还是他说了哪些好笑的话。“想让大家关注的唱歌,想要表达的东西,依旧没有被看到。”

于是,离开“创造营”后,他没有趁着热度接更多的综艺节目,而是把精力用在了新歌上,发布了全新的音乐作品,也是他的第一首英文歌曲《The way to live》(《我的生活方式》)。“‘创造营’里第一志愿没有走通,出来就还是想接着走,不能放弃。”韩佩泉说,在推出这首新歌之后,观众想看到他做的事情,比如录喜剧类综艺、出几首洗脑歌,他后续都会去做,不会跟观众反着干。

韩美娟经历了什么(韩美娟和韩佩泉)(3)

不久前,韩佩泉发布了他的第一首英文歌曲《The way to live》(《我的生活方式》)。图片来自韩佩泉微博

然而,即便在自己流量最高的时候推出新歌,做歌手这个第一志愿也未必能走得通,对此韩佩泉也有心理准备。“我不会失望,肯定会接着做、继续走。在不同的时候做出来的音乐,表达的是我不同的心境,我觉得它就是一种纪念。五年之后,再听现在的这首《The way to live》,无论它那个时候火没火,无论它有没有被更多的人听到,我自己在听到的时候,它告诉我的就是一个不同时期的我的状态,会让我对自己有一个思考。”

B 关键词·崩溃

——偶像包袱也是一种尊重别人的方式

今年7月发布的《The way to live》是韩佩泉从众多音乐小样里挑出来的,他觉得这首歌最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曲风和感觉也正是他想要的。有段歌词的中文大意是:“在房子里我感到有点沮丧,周围被噪音环绕。站在普通人的另一边,被人批评,没有权利。”韩佩泉表示,这的确是他的心声,因为他经常受到很多争议,希望通过音乐把自己的想法艺术化地表达出来。事实上,他习惯在原创歌曲里灌注个人的情感和表达。比如2019年发布的《公平人选》,“生来不被幸运加冕,甚至也怀疑过明天”,也是他当时的心境。

就在新歌发布的前一个月,韩佩泉在一次直播中崩溃大哭,花了一段时间才修复。到现在,他可以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忆那次失控,“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当天他像平时一样直播,但直播间里很多人在刷难听的话,甚至肆意谩骂。他不能离开屏幕,只能在那里看着,还得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我当时就在想,怼还是不怼?我又不能怼,然后情绪崩溃,直接哭了。”

他很后悔当时没能控制好情绪,“应该忍一忍,可是没有忍住”。事后他反思,认为问题的根源在于,之前在短视频领域的成功造就了自己的“网红思维”,没有想到“创造营”出来之后,大众是以艺人,而不再是以“网红”的标准来看待他。他没能意识到这种变化,说话做事还和“网红时期”一样。

在韩佩泉看来,大众只在乎“网红”说的话是不是足够好笑和有趣,就算哪句说得不合适,他们也会一笑而过:但对于艺人或者公众人物,舆论场就没有这么宽容了。“后来我想明白了。之所以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说明大家对我要求变高了,说明大家是在乎我的。无论好的坏的,我都应该接受,然后自我成长。”

以韩美娟形象走红时,他面对网络攻击可以“百毒不侵”,为什么这次就挺不住了?“那个无所谓的是韩美娟,现在是韩佩泉。参加‘创造营’时,我就说过介绍一位新的朋友给大家认识,他叫韩佩泉,他是喜欢唱歌的、是热爱舞台的。”韩美娟是自信的,但韩佩泉是敏感的。让他觉得有点儿难过的是,大家最终还是把韩佩泉当成韩美娟了,“可能也是因为我没有做好切换吧”。

这次崩溃让韩佩泉改变了很多。他不想做任何事来挽回局面,唯一想做的是作品。“在艺人这个行业,只有作品能替你说话。”他以前说过,自己不会有偶像包袱,觉得没有必要,现在会有了,他把这看做是尊重大家的一种方式。所谓的“偶像包袱”,除了要注重自己的外形,言行举止也需要多斟酌多思考。他为此买了不少关于“说话之道”“如何拥有高情商”的书,平时没事翻一翻。“管好自己的嘴,然后去学习一些新东西,比如表演、主持,把自己的实力码起来。”

C 关键词·网红

——韩美娟是起点,会一直陪着韩佩泉

韩佩泉的过往不是秘密,他从小家境不好,与奶奶相依为命。从17岁就开始参加综艺节目,直到21岁参加了《创造营2021》,让他被更多的观众看见,真正迈入了艺人的行列。“真的是做‘网红’直播带货、短视频广告这些,把我的整个家都盘活起来了。让我兑现了小时候对奶奶许下的所有承诺。”

他回忆起小时候跟奶奶在老家的小房子里,一住就是十几年。一张小床只有普通沙发那么窄,奶奶睡外面,他睡里面。每天晚上睡觉前,奶奶会给他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小孩跟奶奶一起生活,小孩每天上山砍柴,给奶奶做饭,养奶奶……“这是我奶对我的期待。我有自己想法的时候,跟她说过,长大了我能挣钱了,一定要让她住上大房子、睡上大床、穿最好的衣服,不愁吃不愁穿,还要雇保姆来照顾她。”靠着做“网红”挣的钱,韩佩泉在上海郊区买了房子,把奶奶从老家接来一起住,实现了童年时的承诺。

韩美娟经历了什么(韩美娟和韩佩泉)(4)

在艰苦环境中长大的韩佩泉,也希望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跟多人。上个月,他去看望需要帮助的小患者。图片来自韩佩泉微博

对韩佩泉来说,“网红”是一份能改善家庭经济条件的工作,也是他在不同城市漂泊的人生经历。他最开始在北京学习音乐,租住在学校附近,后来做短视频有起色后,为了做直播带货去了广州。他听说那边的产业链很完善,想去摸清门道。后来又从广州转战到“网红集中地”杭州,因为他在网上认识的很多“网红”朋友当时都在杭州,他也想去寻找更多的机会。最后漂到上海,他停了下来。“从小我最向往的城市是北京,但现在我住在上海,很踏实也很舒服。住的地方很偏,也很安静。这个世界太多声音了,我想让自己唯一能休息的时间安静下来。”

韩佩泉说,做“网红”其实很容易自闭。每次直播都需要一直保持情绪高昂的状态,需要一直逗大家笑。他最长的一次直播,播了约20个小时不间断,一直嗨的同时还要精神高度集中,注意说话别触犯规则,以免被禁播。下播之后瘫在座位上一句话也不想说,连饭也不想吃。“行业那么多竞争对手,今天你不更新视频,大家就去看别人的视频,你不直播大家就去看另外的人直播。我必须得抓住每天的时间,源源不断地产出内容……直到我疲了,脑袋榨干也想不出明天要拍什么视频了,真的会非常压抑。”

业内早有传说,韩佩泉做“网红”是有名的“一人团队”,亲力亲为对接所有的事情,他向新京报记者证实确实如此。“MCN(网红经济运作)公司一般给一个‘网红’配备3至4人的团队,给千万级粉丝的‘网红’配7至8人的团队。我从零粉丝做起,全部都是一个人,自己化妆选衣服搭配,自己想好内容拍,自己剪自己发。直播如果要卖货,我自己跟品牌方对接,商务也是我自己去聊价格。”当时他19岁,团队只有他和奶奶,完成了十多人的工作。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厉害了,但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拼是因为穷怕了,苦日子过怕了。我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永远不能忘本。”

韩美娟经历了什么(韩美娟和韩佩泉)(5)

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摄

“创造营”之后,大众看待韩佩泉的眼光变了,从“网红”变成了艺人。他自己也在适应这种变化的过程中,包括学习以艺人而不是“网红”的身份说话,以及从单打独斗变成了团队协作。“我一个人的确能在一段时间做强度很高的工作,但我不能这样做一辈子,所以必须要找到合适的团队。”但无论怎么变化,韩美娟都是他的起点,也是走过的一段生活,就算分离也不会远离。他说:“韩美娟会一直陪着韩佩泉。”

新京报资深记者 杨莲洁 首席摄影 郭延冰

首席编辑 吴冬妮 校对 赵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