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意朦胧中,我忽然听到外屋有梭子吧嗒吧嗒的响声,这都什么时候了,娘怎么还没有睡觉,是不是还在织布?我起身向外走去,可两条腿怎么也抬不起来,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我的腿怎么啦,我急得喊了起来。

身旁的老公推了推我,“醒醒,快醒醒,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梦了?”我翻身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梦中的情景,最近老是做梦,梦里都是母亲的身影和声音。娘,你是不是想女儿了?托梦给我啊,想着娘,我的眼泪不由流了下来。老公提醒我,“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你是不是想娘了?明天咱去墓地里看看她吧,别伤心了,天还没有亮,再睡一会吧。”“唉,就这样翻来覆去一直到天亮也没有睡着,脑海里总是像放电影似的时隐时现小时候和母亲生活的细节片段。

母亲一生是勤劳朴实的一生。她为了这个家,付出了毕生的精力。母亲是持家能手。从我记事起,就没有看到她有一刻休息的时候,总是忙忙碌碌。母亲告诉我,她14岁就学会了纺花织布,嫁过来的时候才16岁,说起来还在娘怀里撒娇的年纪,可是嫁到婆家就是大人了,一家人大小的吃喝拉撒都要问,再多的苦也要吃,再大的委屈也要忍受。在娘家,母亲是纺花织布能手,来到婆家为了生计,纺花织布卖,换来柴米油盐补贴一家人的生活用。

看娘织布,可是件辛苦而又浪费时间的苦力活。纺花提前要把棉花去弹好,回来后就做花挤子,弹好的棉花一层层摊开,顺绒慢慢的按挤子大小揪下一块,用一根高粱节轻轻的把它卷起来,够一捆扎在一块便于纺。从我记事起,就经常看见母亲坐在纺车前,不停的抽啊抽,纺车很矮,在纺线的时候她都是盘腿坐在地下,屁股下垫一个用高粱叶子编的坐垫。一只手摇着纺车的摇把,一只手捏着棉花做成的挤子,捏棉花挤子的手是随手而动的,捏紧了线出不来,捏松了线有粗有细,织出来的布不均匀难以卖上好价钱。母亲白天要做家务,纺花一般都是夜晚,伺候一家人洗刷完,都睡下了,她才能定下心来纺。那时没有煤油,更别说电了。灯是用一个坡碗里面放入香油,用棉线缕成一个灯捻,用针挑出来一点火苗,为了节约油,灯光很暗很弱,娘就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直纺到三更天才去睡觉,睡不了一会又要起来做早上的饭了。

儿时的我,最喜欢看母亲纺花的样子,左手不停的摇啊摇,右手来回的上下舞动,像是一个艺术家在指挥着千军万马。看着母亲很随意轻便的动作,我也想试试,“娘,我也纺一下可以吗?”“你行吗?”“你行我就行。”我感觉很容易,说起了大话,“好吧,你来看看,”母亲站了起来,让我坐下,看着容易,真正做起来就难了,纺车不听我使唤,左手摇着,右手却不知道怎么抽,怎么上线穗子,好不容易拉出了一股线,粗细像是蚯蚓找它娘,把整个花挤子都缠了上去,着怎么办?一个花挤子让我糟蹋浪费了,看看母亲,母亲笑咪咪的说,“看着简单,怎么样,以后好好学学吧,我像你这样大什么都会了,老辈子人好说;你多大?俺八岁,蒸馍擀汤俺都会,你多大?俺十三,织布纺花俺都偡,你今年都这样大了,也该好好学习做家务了,要不然以后到你婆家什么都不会,人家该说我没有管教好你。”“不,我谁都不嫁,就在家里守着娘。”我捂着耳朵摇着头与娘拌嘴。

母亲没有白天夜晚的纺花,等线穗子攒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浆线,浆线就是把线穗子上的线,打成框,一框一框的理好,然后在一个大盆里注入水,里面放入面粉或者淀粉,把线放入浸透,用一根竹节挂起来下面用东西撑着,晾干以后的线被浆的硬硬的,根据线质量分成经线和纬线,然后就可以织布了。织布相比纺花又复杂些,织布机是民间的手工木料做成的,机身下面是长方体,上面是拉线的框子,经线缠绕在在机头的滚轴上,两脚上下踩踏板,带动缯,把经线分离开,形成鱼尾叉,织布梭带着纬线在鱼尾叉中间来回穿梭,它织进经线内,再经过箅子夯实,织布也是全身动,下面两个脚上下踩踏板,上面两个手来回传送梭子。母亲的手灵巧熟练,一个星期就可以织出一匹布,有四丈左右长。这些生白布都是拿去换钱,有时候,母亲也把棉线染成各种颜色,经纬线搭配给我们做格子褂子,或者床单和被面。在物质贫乏的年代,能穿上这样的衣服,也确实让其他小伙伴羡慕。

时光悠悠,母亲已经仙去多年,留下的纺织品仅剩下一个床单和一个小铺被,我一直保存着,有时候想母亲了就拿出来看看,那上面有有母亲的气息和汗水,看见它们就如同看见了岁月深处的母亲。

童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渐渐远去的梭子声)(1)

童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渐渐远去的梭子声)(2)

童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渐渐远去的梭子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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