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沈徵待在我的院子里已经三个月了,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愿你还是那个受人宠爱的公主?以下内容希望对你有帮助!

愿你还是那个受人宠爱的公主(公主的爱而不得)

愿你还是那个受人宠爱的公主

1.

沈徵待在我的院子里已经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来他经历了许多,病情加重之后,连话也懒得说。

我每日都会去找他的茬。

一开始他还会出言训我,时间久了以后,他连抬眼看我都不愿意了。

入了冬,他的身子更不好了。给他看病的大夫说,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这样下去,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

我抱着手炉走到他房门前时,他正在喝药。缠绵病榻让他的脸色看上去异常的苍白,如同院子里刚落下的雪,盖住了所有生机。

屋子里点着炭盆,只是我挡住了房门,冷风窜进去,惹得他药也喝不下,直捂着胸口咳嗽。

“还没死呢。”我抬脚跨了进去,径直找了椅子坐下,丫鬟给我上了茶,我大度地让人把门阖上。

沈徵不搭理我,咳嗽了一会儿后吹了吹还在烫的药,试探着要喝下去。

我抱着手炉走到他床前,抬手掀翻了他的药碗。碎裂的声音让原本安静的屋子更加诡异,下人跪了一地,只剩下炉子里的炭被烧得劈啪作响。

“沈徵,看着我。”

他很倔,低着头,垂着眸,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即便我再怎么歇斯底里,都无法在他面前掀起波澜。

我气得扔了手炉,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沈徵还是静默着。

“你信不信我杀了华阳。”

他总算抬起头看着我,只是眼里暗淡无光,仿佛已经死去。他消瘦了很多,病痛折磨得他失了神采,再不像曾经。

我撇开了头,吩咐人重新煎了药。

他乖乖喝了药,安静地靠在床边,随手从床头拿了本书看。

我又凑上前去,想看看他再看什么。我一看那些圣人言就头疼,只看了一会儿,我就缩回了脑袋。

“你为何不说话?”

我不想看那些书,只能开口问他。他还在看着书,头也不抬。仿佛我的话只是一阵风,过了就过了。

我一把抢过他的书,撕了个粉碎,“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我命令你和我说话,不然我现在就立刻下令杀了华阳!”

他总算抬起头看着我,可他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公主,收手吧。”

我干笑了两声,“什么收手?沈公子这话奇怪得很。”

“放了华阳公主吧。”

他看着我,仿佛这话是在劝诫我,他坐在那里,仿佛普度众生的佛,要来劝我放下屠刀,劝我回头是岸。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了她。”

我挑衅地抬起了头,料定他不会这么做。他沈徵自诩清高,必然不会开口求我,更别说还要给我下跪。

可我似乎低估了他对华阳的感情。

他几乎没犹豫,挣扎着就从床榻间下来,啪得一声就直直跪下了。他重重地朝我磕头,极其诚恳地开口道,“求公主放过华阳。”

我如坠冰窟。

如同将我的心生剖出来,就扔在了这样的雪地里,任由我鲜血淋漓。

我发狂一样地弯腰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他没什么力气,耷拉着脑袋。

我蹲下身,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被迫他和我对视。

我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的话,“要我放过华阳,除非我死。”

沈徵自嘲地笑了笑,我皱着眉,有些不快,“你笑什么?”

“您贵为公主,也会言而无信吗?”

“我就是言而无信,我就是来找你乐子。沈徵,我就是乐意让华阳生不如死。”我一把甩开了他,让他狼狈地摔在了地上。而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扯着嘴角冷笑。

“卑鄙无耻。”他咳着嗽说道。

“你生气了吗?”我大笑着,仿佛抢赢了糖果的孩子。

沈徵撑着身子抬起头瞪着我,不过也只是瞪了一眼,他就再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我忙不迭上前,一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传太医。”

下人将他扶上了床,他双目紧闭,额头渗出细汗。我有些紧张,小丫鬟适时给我递上了新的手炉,才让我找到了寄托,仿佛紧紧地抱着手炉,我就能抓住点什么。

太医磨蹭了许久才来,我有些不耐烦了。

进屋看见我,太医就猫着腰要行礼,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免了繁文缛节,先去看沈徵。

半晌,太医才猫着腰过来跪在我面前,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擦汗的动作倒是麻溜。

“嗯?”我眯着眼睛,心生不悦。

“回公主的话,公子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你不用和我说什么大限将至的话。好歹你是御医,上一个这么说的大夫已经被我赐死了,你看着办吧。”

太医吓得整个人趴在了地上,哭着说,“公主饶命,卑职无能,公子这病,实在是病入膏肓,已经是药石罔医的地步了。”

我拂袖掀了桌上的茶盏,呵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保住他的命,他要是死了,你也一块跟着去。”

说完我就起身离开了,走时我转头看了看床榻上的沈徵,他看上去真的不太好了,满脸病容,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了。

2

请太医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宫里的人,有人在父皇面前参了我一本,说是我私养面首,有辱国风。父皇将事情压了下来,我被连夜传进宫问话。

在宫门落锁前,父皇总算肯放过我。被训斥了的我自然将一切怪罪到华阳的头上,出宫后我让人调转了马头,没回我的公主府,径直去了华阳的府上。

父皇登基之后,华阳就从高高在上的公主跌入泥潭,再没有了从前的风光。若不是父皇要做给世人看,华阳只怕没有机会苟活今日。

府上没什么伺候的人,除了我派去盯着的几个老嬷嬷和几个侍卫,就只剩从前跟在华阳身边伺候的两个宫女。

天还在下雪,我去的时候,华阳正和两个宫女围坐在床榻说话。老嬷嬷推开了门,我由人搀扶着走进了屋子。

小宫女掌灯,使得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子明亮了起来。华阳的笑凝固在脸上,那两个宫女也没什么好脸色,忿忿不平地看着我。

“华阳公主可不要失了规矩。”我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有条不紊地喝着。

华阳有自己的骄傲,不愿意在我面前低头。

不过老嬷嬷没给她多少面子,两个嬷嬷按住了她的宫女,另一个人上前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到了我的面前。

她挑衅的看着我,冷笑着。

老嬷嬷按着她,迫使她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我放下茶盏,扶了扶鬓边的步摇。

“谁在和你里应外合?”

华阳冷笑,啐了我一口。老嬷嬷反手打了她几个响亮的巴掌,将她打得躺在地上,好不狼狈。

“就算你当了公主又怎么样,就算你穿上这些锦衣华服又怎么样,你华岚曾经不一样还是被我踩在脚下,像一条狗一样。”

她很是得意地笑着。不过她并没有笑多久,老嬷嬷又给了她几个巴掌。

这些嬷嬷都是以前在宫里待久了的,下手极狠,华阳被打的晕头转向,原本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手指印。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要不是我父皇久病缠身,你以为你那个废物爹有机会登上皇位吗?”

我被她逗得笑出了声,蹲下身伏在她耳边,轻轻道,“你就以为,你爹那个废物是自己病死的吗?”

“你什么意思?”她笑不出来了,恶狠狠地瞪着我。她甚至从地上坐了起来,一把抓着我的裙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将她重新掀翻在地,拍了拍灰,才又坐回椅子上,“你爹当初篡改遗诏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恍如失魂,久久没有反应。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而她仿佛失去了生机。她忽然尖利地叫了起来,疯狂地挥舞着那双爪子,想要上前来将我撕碎。

她没机会,她被按在地上,只能红着眼睛死死瞪着我,不停地从嗓子发出可怖的声音,想以此吓到我。

“不说也行,我有的是时间,只要我一日不死,华阳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我起身,重重地用我那双锦鞋狠狠地踩在了她的手上,“你说得对,以前我是被你踩在脚下,不过风水轮流转,如今也到我把你踩在脚底下,你像一条狗的时候了。”

直到她疼得叫喊出来,我才作罢收回了脚。临走前我转头看了看她,同情地道,“要怪就怪你那短命爹,没给你嚣张一世的机会。”

我离开的时候雪势渐大,华阳凄厉的叫声在我身后萦绕着,久久不散。仿佛她这样,我的心里会有些许快感,似乎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会因为她的痛苦而变得让人宽慰不少。

上了马车后,正赶上沈徵那里的下人来报,说是他醒了。

我最终还是没回公主府,趁着夜色去了沈徵处。

他是醒了,只是仍旧虚弱。或许是我刚刚去找了华阳的不快,脸上的高兴显而易见。沈徵抬头看见我,好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你又去找华阳了?”

我挑眉,自然在他床前坐下,“去了啊。”

也许是我脸上的笑太晃眼睛,他别开了头。

“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我关切地问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倒是没再烧了。

沈徵许久不曾说话,却也没像以前一样拍开我的手。他忽然坐了起来,跪在了床榻上,“公主,我求你,放过华阳吧。”

我的笑僵在了脸上,原本的喜悦也一扫而空,我听见我沉着声音,“沈徵,华阳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他跪着,头埋在床榻,沉默着。

“你明知道我不会放过她,也要三番五次忤逆我,不惜惹怒我也要替她求情吗?”

我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他看着我,眼神冷冷的。

“好啊,取悦我,我高兴了,就听你的放过她。”

我松开了手,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他微蹙眉头,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旋即凑上前来,轻轻的用他的唇在我嘴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点了一下。

我浑身一怔,像当年数九寒天,华阳让我给她的宫女洗衣裳。我搓烂了一双手,生了满脚的冻疮。即便这样华阳也不打算放过我,不但叫人弄脏了洗好的衣裳,还将洗衣裳的水全数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仿佛又回到那个时候,浑身都冷。汀竹将所有能找到的衣服和被子盖在我身上,我还是冷得直发抖。

沈徵的唇也同样冰冷,覆在我唇上的时候,我甚至能被冷得心直疼。他吻着我,却不带任何情欲,只是为了能让我放过华阳。

我一把推开了他,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了一脸,我听见我凄厉地喊着,像是一个疯子,“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就算下了地狱,我也不会放过她。”

沈徵的病不太好,也就是太医尽心拿上好的药吊着。太医不能常住,只能每日出宫后由我的人接到这里,照看一二。

那一次沈徵为了华阳吻我,实在是伤透了我的心,我一怒之下回了公主府,再没去看过他。

华阳知道自己爹死的不明不白后,状态就不太好了。看守她的嬷嬷来回话时说,她时常会梦中惊醒,不停地哭喊。我知道这都是她的把戏,没去过多在意,只是叮嘱了嬷嬷不让她好过。

从前我受过的日子,她也要跟着受一遍。

临近除夕,是汀竹的忌日。

我的心情愈发沉重,这几日饭也吃不下,心头时常有一片阴郁,驱之不去。

没有我的打扰,沈徵的身子好了不少。夜里我喝了些酒,稀里糊涂之间还是去找他了。

太医用心,他能起来走走了。

我屏退宫人,扶着长廊,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外边发呆。我朝着他的视线看去,除了那些烦人的雪,再看不见其他。

他像是累了,坐在廊下,伸出手接那些雪。

我学着他的样子伸出手去,不一会儿,手上的冻疮就又疼又痒。我收回了手,把手藏在大氅下边。

沈徵看见了我,似乎他很是诧异。我迎着他的目光,跌跌撞撞走上前去。

“去拿酒来。”我趁机支开了下人,整个长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闻到我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头。

我继续喝着下人拿来的酒,一壶接着一壶。不知道喝了多久,我感觉有些头重脚轻,直到一个酒壶从我手中脱落滚落在沈徵脚边时,他才转过头来看着我。

“别喝了。”他拦住我还要去拿酒的动作,我抬头看他,他又收回了手。

我喝不动了,仰头靠着栏杆,漫天的雪撒在脸上,撒进了我的眼睛里。

“今天是汀竹的忌日。”雪融化了,湿了我的眼睛。

沈徵没说话,我又自顾自地说着。

“你知道汀竹怎么死的吗?”我的心猛地疼了起来,“就是这样的大雪天,华阳派人砸了我们从冷宫里搜罗来的炭盆,还找了一群嬷嬷对我和汀竹又打又骂。”

“汀竹为了护着我,被打得不成人样,半夜里她发起了烧,我找不到太医去救她。她浑身烧得滚烫,却一个劲说冷。”

我呜咽着,上气不接下气。

“我去求华阳,求她救救汀竹。她抱着鎏金手炉,披着狐皮大氅,她就这么站在我面前,用她的脚踩着我的手。”我一把拽住了沈徵,似乎要他也感同身受我那时的痛苦,“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药,全浇在了我的头上。”

“你知道吗沈徵,我回去的时候,汀竹已经死了,她浑身都凉了。”

沈徵露出了同情的神态,我旋即突然大笑了起来。

“后来呢,那些宫女嬷嬷,一个个都被我亲手灌下了毒药,她们跪着求我,求我给她们解药,求我饶了她们。”我撒开了沈徵,站了起来。

喝了酒的缘故,我几乎站不稳。匆忙间我扶着柱子,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也用华阳对我的方式对她,她如今也尝到滋味了。”我心头畅快,只觉得这样,也算是给汀竹报了仇,解了心头的恨。

“你凭什么让我放过她?”我恶狠狠看着沈徵,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我尤嫌不够!我连汀竹的尸体都没找到,她凭什么还能好过?”

“华阳已经尝到了教训,公主整日沉溺于仇恨,汀竹也不愿意看见公主这样。”沈徵站了起来,走上前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冷,却轻轻拍着我的手背,“公主,放过自己吧。”

我有些愣神。

汀竹死后我出不了宫,只能奔走在各个宫巷,希望能寻到人帮帮我。后来身体受不住晕在雪地里,也是有这么一个人救了我。迷迷糊糊之间,我看见那个人坐在床塌,轻轻拍着我的手,安抚我。

不过也只是须臾,我就从回忆里抽身,甩开了沈徵的手。

他有些错愕,却没开口说话。我理了理身上的大氅,转身离开了院子。

我没想到沈徵会追上来,他叫住了我,或许是走得有些急,他有些吃不消,扶着柱子缓了许久。

“公主为何要一直将我关在这院子里呢?”

从前他也问过我,那时候我告诉他,因为他和华阳订过亲,所有和华阳有关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今夜他又问我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告诉过你,和华阳有关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

“可是公主为何又让太医来救我呢,让我被病痛折磨致死,不是更合公主的意吗?”

他的眼眸很亮,似乎他已经洞察一切,而我早已无所遁形。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的眼睛,“华阳还没死,我也不会让你轻易死掉。只要我活一天,你和华阳就别想好过。”

说完我就逃一样的离开了,我怕沈徵看出来什么,又怕他看不出来什么。

马车停在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雪落了我一身,这个时候,我愈发落寞起来。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光,看不见希望。

3

叔父当年最大的错误,不是篡改了圣旨,而是登基后没找机会处死我父皇。这才让我父皇找到机会,暗中下毒,粉碎了他的皇帝梦,也让华阳从天上摔倒了泥里。她知道她爹篡改圣旨的事,所以格外介意我的存在,不断地找我麻烦,让我活得猪狗不如,甚至在最后,倒掉了能救汀竹的药。

我命大活了下来,没死在她的手里。还一朝得道,凌驾在她的头上。

我杀了她身边亲近的宫人,只留下来两个贴身照顾她,让她们一起尝尝我当年所承受的。

父皇为显大度,留下了华阳,好让人歌颂他的仁德。而我几次劝父皇杀之而以绝后患不得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求父皇把华阳交由我处置。

父皇知道我那些年受过的苦,却还是叮嘱我不能让华阳死了。

我不明白,可是又不得不服从。

我只是个女子,将来必然不能继承大统。父皇新纳了很多妃子,早把我因病去世的母亲抛掷脑后。加之那些年轻的妃子会哄人,父皇也逐渐把我给遗忘了。

除夕之后,有个美人诞下了皇子。父皇喜不自胜,随即抬了给抬了位分,美人摇身一变成了昭仪,好不得意。

进宫给父皇请安那日,新封的薛昭仪抱着孩子在父皇面前说说笑笑。

我在下边跪了许久,一直到膝盖发疼,父皇才叫我起来。

“华岚,最近你是愈发不知收敛了。”父皇抱着自己的新儿子,脸上的笑意不减,看向我时却是冷漠的。

“儿臣不知,还请父皇示下。”

“示下?我看你心里明白得很。”父皇将孩子交给了薛昭仪,朝我面前走了些,“刘太医常去那个院子里,住着谁。”

我心中一惊,赶忙跪下了,“儿臣知罪。”

“豢养面首一事,可大可小,可华岚你毕竟还未成亲,这事传出去了,你以后还如何婚配?”

我心里的石头落下,庆幸父皇没去深究里边的到底是谁。

“让父皇忧心,是儿臣的错。”

父皇将我扶了起来,语重心长地道,“从前你我受了许多苦,如今你做什么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岚儿,你如今到底是一国公主,有些事还是收敛一点为好。”

“儿臣知道。”

父皇虽有了儿子,到底还是念着我和他一起受过的苦。说到底我母亲身后也有些势力,若是我母亲当真平平无奇而又早逝,只怕我如今还要重复从前的生活。

我看着面前的父皇,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薛昭仪,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从前我也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母亲抱着我看父亲习武,等父亲练完了,母亲又拉着我上前,温柔地替父亲拭汗。

父亲高兴了,亲一亲母亲的脸,还会特地蹲下身来亲亲我的脸。

没两年母亲病故,皇祖父也病故。华阳的短命爹从中作梗,我和父亲一下子变得举步维艰。

卧薪尝胆十年,如今过上好日子了。父亲成了父皇,后宫莺莺燕燕,再过个几年,儿子女儿多起来,只怕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父皇留我用膳,我都回绝了。汀竹离开后,我再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独自一个人走在宫道上时,我心里十分落寞。

曾几何时,汀竹还在,我俩相依为命,靠着在冷宫里偷东西度日。我也在心里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姐姐。

那时她总说,“公主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的。”

肚子饿的时候我们俩抱在一起,我总问她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呢喃,“快了,快了,都快过去了。”

汀竹死后,我被沈徵意外救起。那时他刚和华阳定下婚事进宫面圣,恰巧路过,见到趴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我。

也是他将我带到太医院,求了个熟人太医,堪堪保住我一条命。

只是我昏迷得太久,等我醒过来去找汀竹时,她的尸体早被运走。我逢人就问,那些宫人也不敢搭我的话。还是华阳亲自来告诉我,汀竹被扔去了乱葬岗,进了野狗肚子里去了。

我几乎是一瞬间就崩溃了,尖叫着要扑上去和她拼命。只是人单力薄,我哪里敌得过那些健壮的嬷嬷。

后来我也派人去找过,只是时过境迁,有关汀竹的一丁点东西,我都没留下来。

“公主留步。”

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从那些回忆里艰难抽身,停下脚步转头看时,叫住我的竟然是新贵薛昭仪。

“昭仪娘娘这是?”我露出得体的微笑,没把她当一回事。

薛昭仪朝我行了个礼,我微微颔首,“薛昭仪有事?”

“公主果真冰雪聪明。”

正事不说,马屁先拍上。我极其讨厌这种说话拐弯抹角的人,不过我并不显露出来,只是微笑着。

“妾身前来,是想和公主做一笔交易。”

我挑眉看向她,似乎她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筹码。

她看出来我心里所想,不过倒也不生气,只笑着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妾身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能让公主心动,不过妾身知道,公主想救人。”

能在一群美人里独得父皇恩宠,果真不是一般人。

“你凭什么让本公主相信你?”

薛昭仪知道我已经心动,脸上的笑倒是多了几分真诚,“公主不妨让妾身修书一封回家,等公主要救的人救回来了,再同意和妾身的交易也不迟。”

“你不怕我过河拆桥?”

“公主不是那样的人。”她极其笃定,似乎认定我能答应她。

“你想要什么?”

我不和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她。

“妾身求公主,来日若有什么不测,还请公主保住我儿性命。”

“你儿子自然是你来保,我又何来通天的本事能保住他。”

薛昭仪料定我能帮她,不过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她说能救沈徵,我还是动摇了。

“若薛昭仪救好了人,我华岚必会竭尽所能保你儿子平安。”

交易算是达成,薛昭仪福了福身子离开。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4.

开春后,我成日只待在公主府喝喝茶,或是让识字的下人念书给我听。

嬷嬷着急忙慌闯进来时,我还有些生气。

只是当嬷嬷说明白事情后,我几乎端不稳手里的茶盏。

华阳自尽了。

我没料到她会这样,事情发生地太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备马车。”我从贵妃榻上站了起来,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

老嬷嬷扶着我,让我定心。

坐着马车来到华阳府上,我跳下马车直奔里边。

华阳是偷偷割腕,若不是嬷嬷发现得早,她现在已经没气了。

眼下她昏睡在床榻,我往前走了走,她的两个宫女倒是忠心护主,想要拦着我不让我上前去。我给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两个宫女就被拖出去了。

血已经止住了,华阳勉强保住了一条命。总归如今的日子不是当初养尊处优的时候了,华阳经此,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一张脸更加苍白。

日光从透了进来,我就这么站着,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华阳。

在我脑袋放空时,她醒了过来。

“我知道沈徵还没死,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吧。”

没有旧日里的剑拔弩张,她红着眼睛,在开口求我。

“你也有开口求我的时候。”

“华岚,我知道自己从前做错了事,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了,你让我见沈徵一面吧。”

“你知道汀竹吗?”

她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她似乎是在很努力地回想,显然,她哪里会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那个时候我也求你救救汀竹。”我忽然笑了起来,只觉得心里莫大的苍凉,“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你倒了那碗能救她的药,你甚至将她的尸身扔到了乱葬岗。”

“华阳,我做错了什么?汀竹又做错了什么?你要折磨我们十年之久。”

我怒火攻心,也不管她是不是身子虚弱,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死死地瞪着她,“华阳,如今你一句知道错了就想让我放过你,你让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汀竹。”

她被我甩开,重重地摔在了床榻。也许是摔疼了,她许久没有说话。

“你让我见一面沈徵,我会写一封陈情书,写明我父皇的罪证,然后自尽,给汀竹偿命。”

父皇留着华阳,无非就是怕遭人非议。

这些年暗中又不少流言蜚语在说父皇的皇位来得不光彩,有了华阳的陈情书,一切真相大白,父皇也不用再为这件事头疼。

“来人,拿笔墨纸砚。”

“我要先看见陈情书。”

华阳笑了笑,“你还怕我诓你不成?”

我不搭理她,只在外间坐下,等着她的陈情书写完。

不出一炷香,陈情书就呈到我面前了。墨迹还未干,我从头看了一眼,里边不仅写了她爹如何篡改圣旨,囚禁我父皇,还写了她要替父赎罪,用她的血洗干净她爹的罪孽。

我点了点头,等墨迹干了,封好了派人送进宫交给父皇,后边的事就是父皇自己发挥,用不上我去做什么了。

我和沈徵也好几天不曾见过了,侍卫把他接来时,他看上去果然好了不少,气色都红润了。薛昭仪家里边确实有些本事,沈徵在她家里人送来的人的调理之下,病果然逐渐好转。刘太医来看过,也是啧啧称奇,说是再用不了些时候就能大好了。见到我坐在外边喝茶,他先是一愣,接着就过来给我行礼。

“华阳要见你,进去吧。”

沈徵看上去有些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

或许他们会说些甜言蜜语,或许是什么别的。我没兴趣,便坐在外边,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春日了,花花草草长势喜人。冬天一过,所有的东西都会更迭,华阳死掉,我总算就能给汀竹报仇,告慰她在天之灵。

他们说了半个时辰,只是沈徵出来的时候。脸色看上去不怎么好。

“好不容易见一面,沈公子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

我歪着头打趣,转念一想,两人这么久不见,必然是互诉衷肠,或许还在里边相拥而泣。接着我皱了皱眉,将那些画面给忘掉。

沈徵一言不发,我也觉得无趣,就差人要送他回去。

“我想给华阳买一串糖葫芦。”

没由来的要求让我很是不解,只是这要求实在是小,我也不太想拂了他的面子。只是他身份特殊,要放他去买,只怕是有些不妥。

“我差人……”

“我想自己去买。”

这是沈徵第一次打断我的话,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我还是点了点头,让他乔装好了再去。

老嬷嬷给他找了幕篱,他又给我行了礼,在侍卫的护送下去了。

我的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是说不上来。

正出神,里边的人出来了,说是华阳想见我。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还是进去见她。

她似乎很高兴,靠在床榻,脸上挂着笑,见我进来,她的笑容更甚。

“华岚,你还是太善良。”她没有来地说着,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或者我该说,你太心急了。”

“你什么意思?”

我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盯着我笑,笑得很瘆人,“你就败在了对沈徵的感情。”

我被她戳中了心事,有些手足无措。

“我知道,你喜欢沈徵。”她顿了顿,“一开始我就知道,所以我让父皇赐婚。”

我有些吃惊,从前我听华阳身边的宫女说,是沈徵亲自去求的婚事,为此我还伤心了很久。

“很吃惊是吧。”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要抢走。”

“你不配,你不配喜欢沈徵,也不配做公主!”她忽然提高了声调,看着我的眼睛里全是嘲讽。

“你说的那个下人也是,居然找到沈徵,让沈徵来我面前求情。”她没了刚刚诚恳认错的神态,俨然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我不知道汀竹还找过沈徵,似乎有许多事都是我不知道的。

“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我是公主,让我给她偿命,她也配!”

我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是汀兰,她不是奴才!”

华阳被我掐得涨红了脸,止不住地咳嗽着。

“我今日就掐死你,给汀兰偿命!”我逐渐看不清华阳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着。

“掐死她!”

华阳硬撑着,拔了我头上的步摇,猛地插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血溅了我一脸,也让我一时间愣住了。

我松开了手,有些不解。

“华岚,你输了。”

她向后倒去,血还在往外涌。

“华阳!”

买糖葫芦的沈徵回来了,他撞开了站着的我,冲向了华阳。

“沈徵,华…华岚好狠的心啊。”她躺在沈徵怀里,还掉了几滴眼泪。

“我,我不怪她,是我……罪有应得。”

她说完就断气了,死在了沈徵怀里。

沈徵抬头看向我,我看不出他的情绪。

“不是我。”我摆着手,想要解释。可当我看见自己的双手上都是血时,我忽然明白过来。

华阳即便是死,也要在沈徵面前抹黑我,她要让沈徵记恨我一辈子。

这就是她说的,我所珍视的,她都要毁掉。

我忽然笑了起来,笑够了,我上前拔出插在华阳脖子里的步摇,重新插回发间。

“来人,丢去乱葬岗。”

“你为什么到死了都不肯放过她?”

沈徵在质问我,他看上去很是痛心。

“你说什么?放过?”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冷笑起来。

“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徵放下华阳,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汀兰的尸身被我派人埋在城西了,公主能不能给华阳留个全尸。”

我喜出望外,“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答应给华阳留下全尸,沈徵则答应带着我去找汀竹的坟茔。

华阳的死讯传进了宫里,父皇动作很快,派人来处理了一切,当晚就下旨给华阳以厚葬。消息才传出去,京城就掀起了惊然大波,许多流言一时间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第二日华阳的陈情书由德高望重的老太傅在早朝的时候拿了出来,于是流言不攻自破,而父皇也落得一个贤良的好名声。

为此父皇特地召我进宫,出言嘉奖,还赏了我许多东西。

5.

意外之喜,汀竹总算是没有被野狗分食。

沈徵将我带到了城西的偏远树林里,林子里孤零零的一个小小的坟茔,沈徵说,汀竹就被埋在这里。

“谢谢你。”我朝他点了点头,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沈徵沉默着,或许华阳的死让他颇为难受。我不再管他,径直走到汀竹坟前,把带来的酒水瓜果摆了一地。

“汀竹,我来看你了。”话刚说出口,眼泪就跟着出来了。我跪在坟前,心里的难过一阵高过一阵。

“华阳死了,我给你报仇了,那些欺负我们的人都被我杀了。”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抬手抚上了那块简陋的碑——一块木板。

无人应我。

只有风吹着,吹来漫天的落花。

我放声哭起来,哭汀竹,哭我自己。

哭那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哭汀竹没和我一起过上好日子。

没被关进宫里待在华阳手下被折磨时,我总和汀竹说,等她到了年纪,要我爹收她做干女儿,再给她找一个良人,看着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那时候汀竹总红着脸瞪我,娇嗔着捏着我的脸。

有一天夜里我和她躺在床榻,我小声和她说,喜欢在宫宴上看见的沈徵。汀竹打趣我,说看来及笄之日就是我成婚之时。

我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摇了摇头说是没有。

“缘分还没到吧,说不定明日就有了。”

被折磨的时候,汀竹总是把我护着。她干最多的活,有了吃的总是第一个给我,天冷的时候也是把所有能盖在身上的东西都给我。

“公主节哀。”

沈徵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身后,也蹲下来给汀竹烧了几张纸。

“我杀了华阳,你恨我吗?”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华阳说是公主以我的性命要挟她写下陈情书,还说公主会放过她。”他低下了头,顿了顿,“为何公主最后还是要杀了她呢。”

“我早就该死了,公主为何又要冒这么大的险救下我?仅仅是为了要挟华阳吗?”

我从未利用过沈徵做任何事。从前是,现在也是。我喜欢他,很久之前就喜欢他。

“华阳不死,我心难安。”

他抬起头要看我,我却转开了。远处的桃树开满了花,风轻轻地吹着,就那些花终究还是落了,落在泥里。

“我感念你曾对我施以援手,加之能用你威胁华阳。我不会救无用之人。”

沈徵爹知道华阳她爹篡改圣旨的事,父皇上位后就处决了沈徵一家。本来沈徵和他爹应该是死在刑场,我去求了父皇,说沈徵于我有恩,于是父皇下令赐沈徵和他爹自尽。

我亲自端着药去的天牢。

也是我亲手将沈徵的药换成了假死药。

“如今公主的目的尽数达到,那我是不是也没用了。”

我没回他的话,起身离开。

回去的时候沈徵和我一起坐在马车里,我看着他,他看着别处。

将他送回去后,我还是回了我的公主府。

后半夜的时候宫里传来了消息,说薛昭仪和小皇子被烧死在了宫殿里。我听到消息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跟着来报信的人连夜进宫。

我到的时候,父皇坐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宫殿前,一瞬间老了许多。

“华岚来了,坐下吧。”他拉我一起坐下,屏退了宫女太监。

“父皇,这是发生了意外吗?”

父皇抬起头看着我,一双眼睛通红,他摇了摇头,却说,“是意外。”

我立刻明白这其中有不能说的缘由,拉过父皇的手拍了拍,“父皇节哀。”

本来我要留在宫里陪着父皇,可是他摇了摇头,让我回去。

“父皇不希望你卷进来,华岚,父皇不想再让你经历这些了。”父皇拍了拍我的脑袋,泪中带笑。

我心头一酸,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

回去的时候,父皇特许我坐马车出宫。我脑子里很混乱,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天色太晚,四周都很安静,忽然我的马车停了下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后,赶车的太监小心翼翼在外边叫我。

“何时?”

“公主殿下,尔等奉命搜查进出的行人车马。”

我察觉到有些不对,正要出去时,马车里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衣摆。我惊出一身冷汗,低头一看,有个嬷嬷就藏在我的马车里。

她摇着头,一边示意我不要出声,一边将怀里的东西给我看。

是睡着了的孩子。

那个孩子我曾见过,是薛昭仪的孩子。

孩子睡得很死,像是事先吃了安神药。

“奉命?奉谁的命?”

我转过头,正襟危坐,使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额…是右相大人的命令。”

“大胆,什么时候这宫里由右相说了算了?”我愤怒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右相此举意欲何为?难道说,右相想谋反不成?”

我眯着眼看了看,来的人不少。看来这朝堂也不是很太平,父皇的处境远比我想的要艰难。

“公主言重了。”领头的侍卫低下头,语气却不是很客气。

我看向他,觉得有些眼熟,“你叫什么名字?”

“卑职李望舒。”

“原来是右相侄子。”

我笑了笑,看来右相的手却是伸得很长。

“今日若是我不让搜查,就不让我走吗?”

“卑职也是为了陛下和公主的安危,还请公主不要为难在下。”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破了僵局,我的手还在隐隐作痛,而面前的李望舒和那群侍卫显然是愣住了。

“你敢威胁本宫?”

“卑职不敢。”

李望舒跪了下去。

“滚开!”我抬脚踢向他的膝盖,宫裙下,他竟然抬手捏住了我的脚。

“你!”

李望舒抬头看我,脸上却是风平浪静。

他松开了我的脚,我猛地收回,险些摔倒。

稳了稳身形,我伸出了手。

赶车的太监过来将我扶上了马车,“给我走,他们若是敢拦,你就撞死他们。”

我放完狠话才钻进了马车。

好在李望舒没继续拦着,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直直出了宫。

薛昭仪早知道有人会害她,也提早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她没料到这些人会这么急不可耐,仓促之间只能将小皇子交给乳母,让乳母躲着,寻到机会来找我。

还好今夜我是乘马车离开,才让乳母能趁机躲进马车。

我看着熟睡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屋子里烛火葳蕤,映在孩子稚嫩的脸上。

我派亲卫将沈徵接来了公主府,如今我算是彻底如怒了右相,沈徵再单独住在外头,只怕是不安全。

他的身子已经大好,只要今后注重调理,再活个六七十年没什么问题。

我心里没底,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手上的这个孩子。

沈徵来时,见我手上抱着一个孩子,也是一愣。

“我弟弟。”我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到了孩子身上,“薛昭仪的儿子。”

“不是发生意外……”

我点了点头,“薛昭仪已经没了。如今右相独大,他女儿又是父皇的修仪,这件事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陛下不知道吗?”

沈徵还是单纯,傻到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知道又能如何,即便身在高位,不照样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右相在文官里颇有威望,他侄子如今统领禁军,若是一朝生变,我也不会有好下场。”

“公主打算怎么办?”

我没回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若是右相女儿诞下皇子,保不齐那一日很快就会到来。

事实证明还是我太过天真。

右相的女儿还没有孕,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匈奴来提亲,希望我朝公主下嫁和亲。

还指名道姓要的我。

这些年匈奴日渐壮大,本来要去驻守边疆的沈徵也已经被“赐死”,使得匈奴愈发肆无忌惮,时常对一些边境的百姓加以骚扰。

我不相信匈奴会无缘无故来提亲,这其中若是没有右相的从中“斡旋”,匈奴也不会直接点我的名。

可是我朝没有可用之人,言官们也很赞成这件事,即便父皇几次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也没能阻止这件事。

在匈奴提出只要我嫁过去,他们愿意退兵三百里,五十年不再来犯时,父皇也动摇了。

我知道这件事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答应嫁去匈奴前,我将孩子交给了沈徵,把母亲留下来保护我的一支私军也给了他。

“沈徵,好好将孩子养大。我知道你是将相之才,未来若是奸臣当道,还请你能帮这个孩子光复我朝。”

沈徵低头看了看那个孩子,抬起头看向我,“公主可以逃。”

我逃了,沈徵和这个孩子就逃不掉。只有我答应去和亲,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我的身上,沈徵和这个孩子才能逃走,平安活下去。

“我逃了,也有女子要代我去,不被发现的话还好,若是被发现了,届时战乱四起,又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为此流离失所,饱受战乱之苦。”

我看向沈徵,心有许多的话要说。我知道这可能会是我们最后一面,往后再见他,就是比登天还难了。

沈徵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我也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我依然转过身就走,要上马车之际,我的手搭在车辙上,身子却没再动作。

终于我还是没忍住转身跑向了沈徵,他还站在那里,乳母抱着孩子早就上了马车,他就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我跑向他。

我在他面前站住,抬起头看着他。

“沈徵。”叫出他名字那一刻,泪水就先喷薄而出了。

沈徵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个静止。

跑过来之前我想问一个答案,于是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我想问他,“沈徵,你喜欢我吗?”

风在耳边吹,我听见花落,听见草长莺飞,听见沈徵的心跳。

“走吧,一路顺风。”

我推开他,催促他离开。

那句话还是没问出口,我也不再对那个答案执着。

即便知道,也只会留下无尽的遗憾了。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我摇了摇头,笑着说,“走吧沈徵。”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送走沈徵的第十日,就是我去和亲的日子。

父皇下令封我为安北公主,也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那天的阳光很好,我抬头的时候就被刺得眼睛生疼。

只是父皇没来送我,只让贴身太监送了个东西给我。我看着手里的拨浪鼓,仿佛回到了从前。这以后,能说起来的就只有从前日子,再没有往后的期待了。

我跪下磕了三个头,由送嫁的嬷嬷搀扶着送进了马车。

“臣李望舒奉命送公主出嫁。”

我掀起车帘,李望舒坐在马上。

这倒是让我有些看不明白了,李望舒去了,右相岂不是失去了左膀右臂。

“劳烦。”

我放下车帘,没再继续理会。

马车会一路北上,将我送到匈奴王庭,往后青山荒冢,我是再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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