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战友之约,写一篇关于过年的文章,记叙童年过年的往事,以慰乡愁。轻轻拂去记忆的尘封,小心捧出童年的曾经,那“年”就浮现在眼前。

在我的童年, “辞灶”过后,便拉开了过年的序幕。腊月二十四,是赶年集的日子,家乡称作“乱市”。人们扶老携幼,倾家出动,一是为过年采购所需的物品,更是为感受那番热闹红火的充满年味的气氛。至今,每逢临近过年,便常常想起童年的民谣:“糖瓜辞灶,新年来到,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老太太要条臭裹脚,老头子要顶破毡帽”,诙谐、朴实的民谣,在声声鞭炮中回响。那浓浓的年味,那红火的场面,立刻就浮现在眼前。

童年趣事散文(散文童年)(1)


集市上,街道两边日用杂货,果蔬副食,灯笼玩具,鞭炮烟花一应俱全,摊主的叫卖声响成一片。街当中赶年集的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大人们讨价还价地准备着年货。女孩们牵着大人的衣角,留恋于红绸绢花,细心挑选着心仪的那一朵。男孩子热衷于鞭炮闹市,双手掩耳,欣赏着鞭炮的脆响。每逢这时,母亲便为我买上一掛叫做“干草节”的小鞭,揣在兜里。回家后,为防止受潮,小心地放在炕席底下,留着除夕燃放。

童年趣事散文(散文童年)(2)


二十五、二十六日往往是推磨磨面,为蒸过年的面食作准备的日子。可不要小看磨面,这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力气活。那时候,家家都有一盘石磨,一家的口粮,全凭人力推着这盘石磨保障。过年的面更不例外,所有过年用的面粉和杂粮面,都要在这两天里,用人力推着石磨,一圈一圈地磨出来。上磨前的麦子,用清水浸湿捞过,使麦粒的皮增加粘性,容易与麦粒粉脱离,磨出的面粉纯净度高。再用细箩箩过,这样的面粉又细又白,蒸出的面食也就又白又亮,吃起来满口的清香。正因为麦子的潮湿,石磨推起来就格外地吃力。稍长大些,也要帮大人推磨。至今,抱起磨棍推磨的滋味记忆犹新。所以,从小也就明白,那白面馒头的清香,不仅是当年的小麦,不施化肥、农药,全凭自然生长的缘故,更是来之于大人们的辛勤劳作。

俗话说“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八,家家忙着蒸年货。从前一天的晚上,就把面发好,第二天一吃过早饭,人们便忙碌起来。把发过的面团,经过揣碱、呛面、揉面等多道工序,做成馒头、面花花。那时候,物资匮乏,即使农村自己种小麦,面粉也很少。一年的面粉都留到过年,净面的馒头也很稀罕,多是在玉米面的外面裹一层白面,蒸些“金裏银”的馒头,看上去与凈面的馒头一样的亮白。说起面花花,那可是我们家乡过年特有的面食。人们把揉好的面团,充填进各种形状的木模中,按压成形后再倒出来,有走兽,有花卉,有鱼鸟。上锅蒸熟后,再在亮白的馒头、面花花上,点上鲜艳的红点,各种形状栩栩如生,洋溢着过年的喜庆,装点着并不富裕的生活,也增添了童年的乐趣。

童年趣事散文(散文童年)(3)


二十九贴春联,家乡叫做贴“对子”。这一天农村人家,都在打浆糊,贴春联。农村的春联,大都是出自本村“秀才”之手,我的堂哥和本家的一个侄子,就是写春联的高手。文化程度虽都不高,但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却令人称道。特别是本家侄子,一过腊八,便研墨润笔,准备给人们写春联,一直写到腊月二十八。占用自己的笔墨、时间不说,有时还要搭上写春联的红纸,年年如此,乐此不彼。春联的内容,随着社会的发展,也有着明显的时代印记。从早年的“三面红旗”,到文革的“阶级斗争”,从“改革开放”,到“中国梦”,词随时变,情由心生;张贴的位置不同,也表达各异。院门上是辞旧迎新、祈福纳祥的吉祥话,有“鞭炮声声除旧岁,喜气洋洋过新年”,“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屋门上是大大的“福”字,水缸上是“福如东海”,石磨上是“年年有余”。总之,是说不完的吉祥话,写不尽的欢乐词。

经过一天的装扮,座座农家小院红红火火,喜气洋洋。这春联贴出了对来年的憧憬,贴出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童年趣事散文(散文童年)(4)


年三十,清晨此起彼伏的“开门炮”,宣告着过年高潮的到来。这一天人们穿新衣、戴新帽,特别是女孩们,头戴绢花,面涂胭脂,个个花枝招展。男孩子,拉帮结伙,变着花样地燃放鞭炮。吃过早饭,家家把家谱请出,掛于堂屋正墙之上,女主人在供桌上摆上供品、香炉烛台,焚香掌烛。男主人手持香火,与本族族人聚齐,一同到村头路口,燃放鞭炮,焚香叩首,口中念念有词,无非是说些“请爷爷奶奶回家过年”之类的话。然后起身返回自己家里,往香炉里插上一枝带回来的香火。叩首后,再分别到同门近支的族人家中重复一番。整个过程称为“请神”,意思是请祖先回家过年。那仪式之庄严肃穆,心情之恭敬虔诚,令儿时的我满腹神秘感。

童年趣事散文(散文童年)(5)


“请神”过后,大街上便热闹起来。我们一个村,锣鼓家什齐全,满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扭秧歌,跑旱船,一直闹到晚上烤“末阳”。那时候考“末阳”就是过年的标志,就象现在没有《春晚》,就不叫过年一样。所谓烤“末阳”,就是本族各家,把事先准备的秫秸攒在一起,然后点燃的篝火。男女老少围在一起,烤手烤脚,祈求去病除灾,也是一种团聚,一种亲情的体现。

童年趣事散文(散文童年)(6)


烤完“末阳”,就是守岁。炕上放一个炕桌,端上自己炒的玉米花、葵花籽和冻胡萝卜干,伴着昏暗的油灯,一直到深夜子时。近些年,人们生活富裕了,各家备齐酒菜,喝着酒看着《春晚》守岁。但现在的农村,平时只剩下老人们,连小孩也很少了,年轻人都工作、生活在城里。可一到过年,亲情的召唤,血源的牵掛,这些人像侯鸟一样,不约而同地回到家乡。整个晚上在家族内,各家串着相互敬酒。消除偶有的隔阂,拉近彼此的感情。浓浓的年味,暖暖的亲情,在一声声的祝福里,在一杯杯酒的醇香中。

当夜半鞭炮声响起的时侯,煮饺子的时侯到了。大人们便忙起来,一边烧火煮饺子,一边把脱过粒的高梁穗,铺在堂屋的供桌前,名曰“撒岁”,实际是为拜年瞌头的人们铺地。吃过这顿饺子,家里人晚辈给长辈拜过年后,旧年过去,新的一年便开始了。

正月初一的早晨,开始在本族内,按长幼辈份,分先后次序拜年。人们成群结队,走街串巷,虔诚地在家谱前叩首跪拜,跪的是对祖先的感恩,拜的是对长辈的孝敬。我有一本家大哥,每年初一早晨,必到我家给我母亲拜年。年已八十多岁,跪下去起来己很费劲,但年年坚持。双腿颤颤巍巍,两膝缓缓跪地,嘴里唸叨着:“婶子,我给你拜年了”。这种仪式显示着这一代人对长辈的孝顺和尊敬,沿袭着老一辈的传统。每逢此时,人们便感慨一番。虽然现在家族内仍保持着到各家拜年的习惯,但真跪下来瞌头的己寥寥无几了。

吃过早饭,便是到老邻旧居家拜年,相互送上祝福,那一声声“过年好”,传递着乡里感情。

正月初二,是上坟祭祖的日子。过年上坟祭祖,是男人们的事情。天刚蒙蒙亮,本家的男人们便集合齐,浩浩荡荡地到坟地先辈的坟前,放鞭炮、烧纸钱。然后,回到家把家谱前的供品收起,这年算过完了一个阶段。接下来就是走亲戚拜年了,人们提篮携筐,带上过年的饺子和馒头,走姑家,串姨家。那时没有自行车,更谈不上汽车,只是靠着一双脚。洼下的路,十里八里也得走上半天。可那送去的是祝福、是问候,带回的是亲情、是暖意。所以,人们不辞辛苦的走着。亲戚少的,走上三天五天,亲戚多的走上十天八天,甚至有的从隆冬飞雪,直到春意盎然。正所谓:春草过马蹄,拜年也不迟。

童年趣事散文(散文童年)(7)


这就是家乡的年,我童年的年。过得像一台戏,有序幕,有高潮,有尾声;过得是一份情,有祝福,有感恩,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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