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14日星期天,上海的天气好得不像话。想到我们刚刚送走的长得过分的2021年的夏天,想到夏天刚过上海就蹿入了初冬,既然老天不好意思又补偿了我们也许只有几日的秋天,我们怎么敢辜负?
可是,去哪里呢?毫不犹豫地选择了7月1日才免费开放的共青森林公园。
故意没有开车过去,而是去乘坐从家门口路过的966路公共汽车。手机地图告诉我们,从长寿路西康路到市光路白城路,需要1小时48分钟,没关系,正好坐在车里看看我20岁到30岁时的活动区域,现在是不是大变样了。
966路过了恒丰路桥后不久,就拐上了芷江西路,我透过左边的车窗看出去,很多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造的6层楼工房。彼时要解决的是人人到晚上能有一张躺平的床,所以,这种格局的工房谈不上外观设计,朝南的大窗户,拥有两扇的就是大户人家了,更多的人家只有一扇。遇到这样的好天气,家家户户都不缺的勤快的女主人一大早就起身洗呀涮呀,沿街那么一长溜老工房的窗口,几乎都挂着衣被,这景象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上海的居住条件差到洗澡是难得的享受,被子床单因此特别容易脏。每个月至少一次,天气好的休息天,爸爸妈妈就会天不亮就起床,一只大木盆一块搓衣板就把一家人的被子床单就洗了,有时候还要将床单、被里铺在大石板上用板刷刷。总是早早地被爸爸妈妈从被窝里拽出来,不免怨气冲冲,又敢怒不敢言。憋不住的时候,又遇到爸爸妈妈情绪不错,便问:“为什么要这么早起床就洗被子?”他们答,要赶太阳。也是,要是天黑了晾在竹竿上的东西晒不干,大人就没有办法钉被子,晚上睡觉我们就没有被子盖了。
今天已属静安区的老闸北,不是我的活动区域,车厢又被秋阳照得暖融融的,我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水电路。
曾有4年,我家就在离水电路不远的广粤路上,而我上班的地方,先是在汾阳路上的教育会堂后在靠近江苏路的长宁路上。那时,轻轨三号线还没有通,我只有乘坐217路从凉城地区出来再换乘。从凉城地区出来的必经之路广中路凉城路或者广中路水电路或者广中路广粤路,就没有一天不堵车的,而且,一堵就是很长时间,搞得我上班总是迟到,不得不改骑自行车去上班。那一路,实在太漫长,骑着骑着就会恍惚。有一次骑在茂名路上硬是没有看见人家正往马路上刷白漆,骑到白漆上自行车轮直打滑,当然就摔了,刚刚上身的一套藏青色粗呢套装,滚上了白漆。轻轨3号线通车之时,恰好我们单位合并到了长宁路,可以搭乘轻轨去上班了,我好不高兴!但只高兴了没多少日子,因为,赤峰路轻轨站上等车的人,多得!我们后来用“难民营”来代称赤峰路轻轨站。
966路沿着邯郸路开呀开呀,到了国定路往左一拐,就行驶在了我此生最难忘的一条路。
那时,还没有商品房这一说,年轻人结婚后,要么挤在父母家里,或者等着工作单位分个一间半舍,后一种,得有耐心。我们先住的是财经大学的学生宿舍,然后,学校专门为青年夫妇修建的鸳鸯楼,再后来,才住进了国定路600弄,两室带一个过道厅,总共建筑面积60平米。那是我们第一套像像样样的住房,美中不足的是,我们住在国定路的时候,国定路还是一条土路,一下雨就泥泞不堪,且不通公共交通。有一次儿子发高烧要去新华医院,我抱起他就往邯郸路冲。那一路,一脚高一脚低的,真是终身难忘。
从国定路600弄出发,乘坐102公共汽车,我们无数次地去共青森林公园,家里的旧照中有刚刚会走路的儿子与小树比身高的样子,到五六岁时走在绳索桥上努力平衡自己的样子,就说明了彼时共青森林公园是我们那时遛娃杀时间的去处。只是不记得了,那时进共青森林公园要买门票吗?
966路到了市光路白城路后我们下车,过了一座旱桥后便就走在了军工路上,这一次我们不是从以前常进出的南门进去的,而是走的西门。
公园里的人并不像队友所估计的那样,分散在各处所以公园还想我们从前常去的那样有着一份野趣。后来想了想,是队友错误地估计了共青森林公园的面积,觉得共青森林公园很大很大。我们从西门进园后一直走到了江边,又沿着江边顺着树林里的小路又走了很长的路,就没有不见人影的片刻,相反,但凡有一处稍微宽敞一点的草坪,就搭建起了一座座帐篷——从什么时候开始,帐篷、四轮小车、折叠餐桌成了年轻父母带着孩子郊游的标配?看得我们挺眼热的,恨不能昨日再来,我们也让儿子在共青森林公园有帐篷待,有自己的四轮小车乘,能坐在自家的折叠餐桌旁就在公园里吃上一口热乎乎的,而不是像从前那样,饿了也要忍到五角场去吃肯德基。
在共青森林公园找到了秋天后,我们便打算打道回府了。不想再乘一趟966路,就打算去五角场把晚饭吃了再回家。共青森林公园附近的公交车难等,见一辆车驶进车站,就上了车。车开以后,我们发现那辆车就在军工路上行驶,怎么也不可能带我们回家,就在上海理工大学下了车,过马路打算搭乘59路去五角场。先来的是103路,一看站牌它能到甜爱路四川北路,就上了车。
很长一段时间里,103路开在松花江路、延吉东路上,敦化路、靖宇南路、双阳路、黄兴路……这些道路我已经10年20年甚至30年不来了,但是,它们在我生命中刻下的痕迹实在太深,“从来不需要想起”,它们就在我的记忆里。像双阳路,我在双阳路上的控江中学读的高中,怎么忘记得了?像靖宇南路,在那个炎热的7月我就在那里的一所中学参加的高考,怎么忘记得了?像黄兴路旁的工人新村路,我曾在新村里的一所学校教了好几年书,怎么忘记得了?而延吉东路两边的房子,还是我当年在这里来来去去的样子,看来,这城市里总有没发生过翻天覆地变化的街道和社区。
(图片均为我在共青森林公园找到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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