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晚,平遥国际影展突然召开媒体群访。影展创始人贾樟柯透露,这将是他和他的团队最后一次主办平遥影展,之后将交由平遥政府,另找其他团队运作。
入选了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首映”单元的电影《不期而遇的夏天》的导演易寒感慨道:“以为是开始,不曾想是绝唱。别了,平遥!”
连续两年见证了平遥影展的芭姐也祝福平遥,祝福电影展可以越来越好。
10月15日,在平遥电影宫举行了全球首映的影片《不期而遇的夏天》,是由易寒执导,文章监制,陈创、郭可轩、郎月婷、欧阳招娣等主演。
许多观众纷纷表达着对这个温暖故事的感动。正如导演易寒所说:“我不愿意让悲凉之下还是悲凉,所以选择更温暖的抚慰人心的方式去呈现这些人物。”
首映后的第二天,芭姐对话了导演易寒。他是个细腻、感性的人。他讲述的每个故事,有情景,有画面,也不忘描述他当时的感受。
“我不愿意让悲凉之下还是悲凉”
电影《不期而遇的夏天》讲述了小混混黄四毛意外结识了儿童水生,成为了彼此唯一的朋友。但当夏天结束的时候,他们的友情似乎也走到了尽头。
黄四毛和水生都是弱者,也是孤独的人。两人需要情感抚慰,弱者间的惺惺相惜给了彼此暖心的陪伴。
影片其实在探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关注的是人,关照的是人的内心。
回过头来相比十三年前的前作《遥望南方的童年》,《不期而遇的夏天》更明快轻松,是这种更强调戏剧性,也更明亮轻快的讲述失意者的故事。
是对儿童比较关注?
“确实情有独钟。但我拍的这个应该不是给儿童看的,其实是我们成年人看了更有体会和触动。”
易寒说他想要完成童年三部曲。“我始终喜欢站在一个孩子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去认知这个世界,或者说引领观众去看这个世界。孩子的眼睛更纯粹,比成年人纯粹。所以带来的这种情感的感受,我觉得会更打动人。”
影片中,黄四毛和水生之间的人物关系已经完全破裂的那个阶段,有一个场景描述了水生心不在焉地上着数学课。周围同学回答着老师的乘法计算数字。
易寒透露说:“这些数字是有一点点指向性。他们两个人对对方都付出了很多。按道理,人和人相乘就像1×1这样,不会成负数。但有些时候人生,还有人和人之间的这种微妙的感觉很有意思,反而我们付出的很多,两个人都在彼此地付出了,结果最后就走到了零点。”
易寒说这次拍摄他只会把控一个大方向,不会限定演员们的发挥。让他最感慨的就是这些小演员,这些被他一次次筛选出来的孩子情感流露真实。“很多时候他们的戏都一次过。”
对于主题曲和配乐的选择,易寒也很上心。“我在写剧本的时候,有一个习惯,就是写到一部分之后,我会选择一些音乐。我认为音乐比较搭时,会激发我创作出更多情感细腻的细节。”
等到有了雏形,他会询问作曲人的感受,然后再进行调整和表达。“创作是需要不断地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然后高度地磨合为更加准确的表达。”
“故乡能跟你产生呼吸”
《不期而遇的夏天》是易寒人生的第一部院线电影作品。他说首映礼过后的晚上,他失眠了。
故乡的许多人,黄四毛的人物原型,他的堂侄和糠巴老兄,还有故乡那些残缺的桥,夷为平地成为废墟的宗族祠堂,以及惊慌失措穿行在村头巷尾的土狗……这所有的一切突然呼啸而来。在他心里:“平遥这个深秋寂静的夜晚奔腾汹涌,潮起潮落!”
黄四毛形象的灵感来源于易寒的堂侄。
易寒的堂兄去帮忙农活,会把他们的孩子连摇篮一起放到易寒家的门口。
“我妈边干活边照顾他们,我的堂侄基本上都是在我妈身边待过的。”就像《不期而遇的夏天》中提到的黄四毛小时候在三婆婆身边待过的那些年。
“我每年过年回家,妈妈总念叨谁谁谁今年又没回家过年,谁谁谁怎么总不回家过年。我妈和我堂侄关系很亲近,她其实是很牵挂我堂侄。”
“有一年过年,有个人推开门,伸出个头来,我一看就是我的那个堂侄,他特别唯唯诺诺地叫了句‘老叔’。后来我们就聊起来,他从兜里抠出一包硬盒的‘中华’,刚一见人才拆封。大年初二刚拆封,他说:老叔抽烟。我说,你可以啊,都抽‘中华’呀。他说:哎呀过年呗。我说,你抽‘中华’呀,那挣的还可以呀,为什么老不回来呀?”
易寒自己从小地方走出,太了解过年回家兜里没钱的窘境。“其实过年的时候他拿出来‘中华’,第一个是过年,第二个是怕碰到熟人。”面对老家邻里邻外的“关切”,反而有种无法面对的“虚荣”和“无地自容”。
“到现在为止,我还记得他那种局促不安,内心流露出的怯懦、衍生的那种闪动,还有那个笑的感觉,我觉得特别像中年闰土的那个感觉。”
后来,易寒和他堂侄聊这些年的经历,尤其现在为什么不敢、不愿意回家的原因。易寒才恍然大悟:“我才想到他为什么挑一个初二的时间来我家。恰恰是初二的时候,我们那边的农村是属于最安静的一天。而且他可能在门口听,如果我们家有一堆客人来,他是不会进来的。”就是那样一种尊严让易寒特别感慨。
同时易寒发现:“不仅他一个,我们村里有几个,都是这种生存状态。”这一切都被易寒捕捉到电影人物的状态中。
对于设计“黄四毛”,易寒在首映礼也说过:“其实越是底层、越是生活在尘埃里的人,对尊严的内心的保护越强烈,小人物对尊严特别敏感。无法面对世俗社会,在这个以金钱衡量是否成功的社会大语境之下,他们很难面对。”
当话头打开,全是有关“乡愁”,童年的记忆,琐碎到让人心头一暖,又一暖。
“中国人讲究最后要魂归故里,因为故乡能跟你产生呼吸。我对它太熟悉,那里的人,那里的一草一木,那里每一座桥上发生的那些事儿……祖祖辈辈走过去的这个东西所形成心灵上的一种引照。”
25岁以前的生活,皆已成往事。易寒深深了然电影的精髓,他需要创作这样一片土地。
“我觉得创作需要根据那样一个土地,你才能创造出鲜活的、真实的、让观众信服的,或者能够触动人心的故事和人物形象。”
在易寒看来,艺术创作需要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它能够打动自己的时候才能创作好。
“这种表达是内心里有一股燃烧的东西。只有那种跟你生命息息相关的,它才能从真正的灵魂当中去燃烧。”
关于乡愁的故事,易寒可以接连不断地讲下去,每一个都栩栩如生呈现在眼前。关于生活,他有着太多的兴致所致。
“不做导演,我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厨师!”
您是被导演这行耽误了的厨子?
“没错没错。”做饭是易寒的绝活,他喜欢做出各种各样的尝试。他说如果自己不做导演,一定会是个非常优秀的厨师。
提到湘菜,他开心极了,自顾地说起做饭与创作的缘。“我都是在做饭的过程当中完成构思的,就在我大脑里。”
易寒做饭雷厉风行。在他看来,做饭是一件特别要运用统筹的事儿。
“咱们四个人在我家吃饭,我做一桌大概六七个菜。从备料到菜出锅,不会超过40分钟。我可以那边炒菜,这边还在洗菜。”
整个故事的架构以及主要人物确定之后,易寒说他完成第一稿剧本不会超过10天。“这部的第一稿我用了10天左右。你看《遥望南方的童年》,我一个星期,还没到10天,就完成第一稿了。我的第一稿拿出来的成绩是能达到拍摄程度的80%,当然后面是需要润色。”
话音刚落,他又绕回到做饭。
“吃饭这件事我从来不凑合。有时我一个人在家,我一定要做至少3个菜!”
易寒也会苦恼,做饭和健身、减肥是一个特别大的矛盾。“导演这行,不仅是一个简单的艺术状态,也是一个体力活。因为特别漫长、工作强度和心理压力特别大,需要身体状态保持得特别好,我在‘吃’和‘减肥’上很纠结。”
“你看我以前的照片,那就是个肉墩子。”陈创老师在影片中也是有肚子的。
“对,他肚子是有点的……他把衣服撩起来露出肚子,其实很生活。像黄四毛这样的人物,又是在一个夏天的人,他们把衣服撩到胸口这样穿凉快。他们在生活的环境中不会讲究那么多。”
这正是易寒自己肉眼看到的烟火气息。
“到现在为止,其实在小县城里,包括在大城市里闪送、送快餐的,在一个角落或者在打牌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聊着聊着把衣服卷到这里,他们都是从那样的一个生活环境里走过来的。”
话锋一转,他又回到“减肥”,给了自己一个客观的总结:“这一次我是基本上属于成功的。瘦了一些,但离我的目标差一点意思。”
谈话尾声,不经意说到回北京,又绕回做饭。“有时间我们吃饭,我做饭。吃完我做的菜,你会喜欢湘菜的!”
责编:Timmy
采访、编辑:罗宇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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